在方雲這個醫生婆婆的監督下,阿年勉強中透著痛快,吃完了晚飯和藥,躺下了,睡不著,隻覺得頭疼。睍蓴璩曉阿年望著緊閉的門口幾秒鍾,管止深跟他的家人在樓下,阿年下床,找到了放放收起來的電吹風,把手機蓋子給打開了,吹手機裏的水。


    進水死機了。


    不知不覺的,阿年就把電吹風從小風調到了大風上,管止走到了她身後她還沒聽見。阿年在認真的吹手機裏的水,頭發遮住了半張白皙小臉兒,眉微微擰起,似乎很著急把手機吹好。


    突然一隻大手從她肩後麵伸了過來,把她手中的手機奪走,阿年看著空空的手,拿著電吹風回頭,不解地看他。


    他雙眉緊鎖,五官和雙眸亦是沒溫度。阿年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因為什麽心情變的這樣不好?她要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機,他卻,拿著手機的手垂下輅。


    阿年低頭,隻見,他把那手機揣進了褲袋,雙手插在褲袋,轉身走了出去。


    關了電吹風,阿年問他:“你收起我手機幹什麽?”


    “休息吧。騍”


    他要離開臥室。


    阿年光著腳跟出去,走到門口,他站在樓梯口回頭,見她光著腳,臉色不好:“別光著腳出來。“


    “你把手機還我。”阿年對他說。


    阿年說話的聲音不大,怕驚動了這房子裏的其他人,此刻跟他說話的聲音更是小,和他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關係,可如果吵架了,就是夫妻吵架,長輩會擔心。


    管止深拿出手機,目光陰沉,問阿年:“要它幹什麽?你有什麽事需要通知什麽人?告訴我,我幫你聯係。”


    “不用你幫。”阿年跟他心平氣和的,講理。


    他卻那樣讓人心疼的表情,接了話:“想聯係默川?”


    “不關你的事。”阿年生氣了,不是要聯係默川,為什麽他以為她要手機就是聯係方默川?手機通訊錄裏不止方默川一個人,親人,同學。


    “我不是你的合法丈夫?要我把結婚證公諸於眾,你才承認這些早已都關了我的事?!”他皺眉,額頭上浮顯青筋,他手指用力捏著那部進了水的手機,砰地一聲,從樓梯口摔到了樓下。


    大概,四分五裂了。


    阿年嚇了一跳,抬頭,很不知所措,委委屈屈的樣子站在臥室門口,嗓子裏幹幹的:“你跟我發什麽脾氣?我沒想聯係方默川,就算我想聯係他了,很主動很主動的聯係他,你能把我怎麽樣?合法丈夫?你無不無恥?”


    阿年的聲音有點嘶啞了。


    聽上去,就要哭了。


    被他嚇的。


    管止深五官清冷,當他聽見電吹風的聲音進了臥室,看她病了還不忘吹那部進水的手機,那一刻他生氣了,以為她吹手機隻為方默川一人,即使她不主動打過去,也是準備拿著手機等待方默川的來電,等短消息,等他道歉,最後,和好。


    也許找阿年的人很多,但他唯獨隻防方默川,接到姑姑的來電之後聽說方默川為了找她而車禍了,他刹那改變了主意!起碼,要斷了她和方默川的來往半個月以上!


    管止深從不想讓阿年害怕他,從不想跟阿年發脾氣,他想擁抱她,可是,一點都不現實,她會在病的已經沒了力氣的情況下,也抓傷他,掙紮。曾經,當他偶爾想起她,張望說,那表情很溫柔很溫柔,可是他明白,也許,就算他對她好一生,都不一定換來她一刻溫柔。方默川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太了解了,認準一個,怕是不會變。


    方默川的性情,非一般固執。


    拋開所有一切與他有關的,單指方默川和阿年,他也覺得那是不合適的兩個人,方默川在這社會上撞得即使頭破血流,也未必成功,阿年,要跟他經曆什麽?


    一個環境能改變一個人,方默川的光鮮建立在他有大把的錢揮霍,富家少爺總是迷人的,一旦變成一個窮光蛋,不光周圍沒有了追求者,隻怕,方默川他自己,會最先受不了那種日子。


    管止深走到臥室門口,盡量讓語氣溫和,他安撫低著頭不看他一眼的阿年,她低頭時隻到他胸口,他伸手輕輕一攬,她的額頭抵著了他堅硬胸口,他開口:“阿年,我說過……從你大三留意你。即使無恥了,我也是你的合法丈夫,這並不是玩笑。如果,你哪一天點頭,願意了,一半身家我真的就不要了。過了那個年輕氣盛為愛瘋狂的年紀,用一年時間,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一輩子,我能成功嗎。”


    他問的那樣認真,認真的好像這就是心裏最真的話。阿年發燒感冒頭疼,大腦一片混亂,被他嚇來嚇去已是六神無主,聽了他這話,再次嚇得縮了一下,從他溫暖的懷裏退出來,像個受驚的兔子,後背撞上了臥室的門,忘了剛才腦海裏響起想問的很多事,躲到了臥室。


    不論他什麽心理,阿年都覺得,就算有一天,自己和方默川真的無法再走下去了,未來要考慮的戀愛對象,也不會是管止深,因為他是方默川的表哥。


    所以怎麽能可以?


    管止深這個人,始終都不會在某個有關於她的範圍內。


    外麵的雨還沒有停下來,一下就下了一下午,加晚上,也許會就這樣晝夜不停的下到天亮,管止深坐在車裏,沒有親自開車,司機剛從醫院回來,分別送了放放回家,爺爺回省委大院。


    他跟阿年發脾氣時,家裏沒人。


    父親回來過,阿年那時還沒來,下午,父親也去省委了,不在這邊家裏住,家中的所有人接到消息,都去了醫院看方默川。


    上車去醫院之前,管止深叮囑,誰也不要上去打擾阿年休息,放放點頭,肯定不去打擾。他最後望了一眼樓上的房間門,這才轉身離開,他怕阿年知道方默川車禍住院,怕她因此原諒。


    為什麽會愛上阿年,且愛到如此程度,可能因為,他一直是個對事認真的人,對人,一樣認真。


    愛情,不變的吸引著每一個人的目光,管止深也不例外,忙於事業的同時,也有蠢蠢欲動的七情六欲。到了向往愛情的年紀,跟別人一樣向往愛情,沒遇到那個對的人,便一直拖著,不願將就於某個追求者。這些年走過來,倒也不覺得寂寞。在這大千世界尋找另一半,好像在一個種滿果樹的綠色園子裏選果苗,他找到一棵喜歡的,滿心歡喜,細心嗬護,恰好沒人跟他同時喜歡這棵,當他某一日一轉身,連土帶苗,被人在後挖走了。再也找不到了。每每回去,佇立在舊地方,他都希望,驚喜地在某一處再次見到那棵苗,可回首卻發現剩下的隻是一個被人挖後的坑。


    心底一直藏著一張舊模樣,所以,誰的熱情好像也進不了他眼,他心。燒傷痊愈後,再次抽起來已戒掉的煙,是壓不住的心底事再次冒了出來,阿年,他的一件重要心底事。再次見到阿年,的確是很意外,但更讓他意外的是,居然是在z市見到了她。沒有騙她,就是她大三的那場招聘會上,所有的話都不曾騙她,隻是認識,在更早更早而已。


    阿年的樣子沒變,從16歲到22歲,六年時間,除了身邊有了男朋友,會說了一點z市方言,五官還是從前樣子,哦,對,她發型變了,顯得人長大了點。投簡曆時,阿年裝出一幅很成熟的樣子在現場走來走去,可阿年隻要一笑,出賣了她,那眉眼皆是他熟悉的似水溫柔,想要給她一份疼愛的心,重新激烈跳動。


    卻真的真的,從來沒想過,她會是方默川的女朋友。哄地一聲,炸的他精神分散,失神了許多日。


    不敢相信。


    一個在他心中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那樣的默川,已經學會了欺騙,毫不留情。


    偶爾管止深在想,為什麽火災燒死的不是自己?


    為什麽呢?


    司機提醒:“管先生,到了。”


    管止深睜開眼睛,抬起手捏了捏發緊的眉心,下了車。一把雨傘舉在頭頂,並不是他的司機,父親從省委那邊派來的,具體是什麽人的司機他不清楚。


    他接過雨傘,進了去。


    該走的人都走了,方雲在,管三數也在。


    “已經要被氣死了,真不知道你這麽鬧下去我還能不能活得過五十歲。”管三數這話是對病床上的方默川說的。


    管三數今年49了,生方慈的時候20歲整,方和管兩姓氏人關係好,兩家孩子從小就認識了,到了年紀兩家家長著急的就給辦了,從小玩兒到大也不討厭,就順著大人心思把婚結了。方雲和管三數,小時候要好情同姐妹,長大了嫁給了彼此的親哥哥,生孩子,也生的都很早。


    友情上加了一成親情,以為這樣孩子們便是一輩子都和和氣氣的,互相幫助扶持,可隨著年齡增長,管三數和方雲同為學醫的,同進了醫院工作,攀比中一個不讓一個,就有了摩擦,埋怨。


    管止深見方默川並無大礙,心放下了。


    站在病床邊,隨手在不知誰拿來的果籃裏拿了個香蕉,扔在了方默川的身上。管止深佇立在床邊問他:“開車怎麽這麽不小心。”


    方默川該吃香蕉吃吃香蕉,一句話不答。


    皺眉。


    隻是手中拿著手機,等著響起。


    管三數冷哼:“為了一個女的,連命都不想要了。我這個當媽的生養了你一回,現在沒落得一聲好不說,被你嫌棄記恨,就那個女的好,好的都不容人不喜歡了,你這是沒什麽大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


    “別哭別哭。”方雲皺眉瞪了方默川一眼,勸著邊說邊要哭了的管三數,兒子這麽幹,的確是傷了當媽的心。管三數搖頭,接過紙巾擦眼睛,歎氣:“我不哭,我哭什麽,他這兒都車禍了,怎麽沒見那女的來哭一哭。”


    “媽——夠了啊!說兩句得了,莫須有的事兒!我車禍是因為她嗎?還不是因為您在我開車的時候跟我通話,我能集中精神開車嗎?出事兒也是出在了您手上!”方默川本就心情壓抑,聽著自己的媽一個勁兒對外人數落阿年,心情更加不爽。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看這姑娘不順眼!!”管三數一改先前態度,聽了兒子這麽吃裏扒外,氣的完全沒有了優雅形象,穿著打扮大方得體,口中說的變了味道:“這女孩子命裏帶衰!誰遇見了誰倒黴!母親死得早,聽說腹中還帶著胎兒就死了,父親也要判刑,一家子都這麽要死不死的!能比得上雨寧一星半點,我也同意她當我兒媳婦!”


    “調查她了?”方默川冷笑,眼神深了,瞪大眼睛看自己的媽:“她早八百年前就跟外婆去了南方生活!這幫人衰不衰死不死跟她有他媽什麽關係!!”


    母子二人掀起戰爭。


    方雲來之前嚇壞了,以為侄子車禍嚴重,見了這沒事兒,還能吼他媽呢,這就是真沒事兒!腦袋上的皮外傷養養也就好了,腦震蕩也不是什麽大問題,自家醫院,先住著。管三數在外人麵前一絲不苟的優雅,到了自己兒子這兒,就跟伺候祖宗似的,被自己兒子擠兌頂撞,習慣了,大半輩子就是這麽過來的,早皮了!


    晚上十點不到,方默川沒睡,把所有人都氣走了,他一個人頭暈的在病房裏轉悠,想出去,可是門口有人看著,多半,是老媽的主意,管止深安排的人。


    手機響了一下,震動。他激動,號碼是阿年。一條短消息:我回了外婆家,等我回來我們再談吧,我關機了。


    管家的別墅裏,去衛生間的放放被剛回來的管止深逮到了,管止深拿出自己手機,放了阿年的手機卡,讓放放幫他編寫一條短消息,編寫完,放放就給他了,往衛生間方向走,半隻眼睛睜著半隻眼睛閉著晃晃蕩蕩的:“困死了,給誰發短信啊你不自己編,誰回外婆家了呀,知道給你媳婦兒做早餐,短信讓我編,我不是你親妹妹一定是撿來的……嗚嗚,廁所門在哪邊。啊!”進去了,摔了一跤,接著沒聲兒了。


    管止深編不好短消息,拚音拚上了,找準字找不好,沒那個耐性。


    醫院。


    方默川速度的回複了一句:好,乖,我愛你。


    管止深一鍵刪除了短消息,走上了樓。


    方雲回了房換了一身長袖長腿睡衣,出來望了望樓上方向,還是不放心。拿了藥噔噔噔上樓了。


    “媽,怎麽還不睡?”管止深剛進臥室,就聽見敲門。


    開門,是老媽。


    “我給阿年量量體溫。”方雲說著就擔心的進去了。


    阿年睡著,睡得不是很熟,昏睡狀態所以醒不過來,量完體溫,方雲搖頭說不行,得再給吃一遍藥,不然這到明早就燒壞了。


    一邊弄了藥,一邊說,明早吃點東西就得送去打吊針。


    管止深摸了摸阿年的額頭,是很燙,她好像很冷,抱著被子縮了一團兒,他擔心阿年身體,幾年前她也愛生病,聽說是小時候的問題,抱起阿年靠在他身上,方雲把退燒的藥拿過來,放進阿年嘴裏,用勺子喂溫水。


    阿年咽不下去,水流出來弄濕了脖頸和前胸,睡袍也濕了一點。阿年半睜開眼睛,沒力氣,還以為是做夢,就聽見方雲說這吃不進去藥怎麽是好。


    最後,管止深拿過了新的白色片狀兒退燒藥,放在嘴裏嚼了,俯身嘴唇碰上阿年的嘴唇,喂了進去。


    自己媽也不必忌諱,生病喂藥當媽的看著也沒什麽,他回頭:“媽,給我水。”


    方雲把溫水遞了過去,他都替兒子感到嘴裏發苦,那白片兒的藥很苦很苦,他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喝了小口水,用嘴喂給阿年。


    阿年睜開眼睛,他的五官,氣息,這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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