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九百三十六頁】
「喵嗬嗬……哎呀~真是太沒麵子了喵……」
「沒關係沒關係,別放在心上!都怪我睡過頭了!」
在通往「藥草院」主教學塔的空中回廊,你冒著冷汗回答一臉害臊地搔著臉頰的貓耳少女──班長「卡露米雅.羅德多克森」。
插圖p065
「沒想到我會撞到打開的門而昏倒喵。唉喵……」
「你……你真的不用在意啦。我也不在意!」
雖然你苦笑著這麽說,內心卻有種在斷崖上走鋼索的感覺。如果你灌輸給她的謊言露餡了,就有可能會使吸血鬼化的事實曝光(死刑)。
(……呼,好像成功騙過去了……)
你穿上深藍色的製服,把《書》收進肩甲型書夾的瞬間,失去十幾分鍾記憶的卡露米雅便從吸取血憶所造成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你利用了她的記憶空白,謊稱「自己衝出房間的時候,打開的門撞到了她,讓她昏倒在地了」。
(她特地來叫我起床,應該是個很善良的女生……可是如果我變成吸血鬼的事被「藥草院」發現,我一定會被再也無法複蘇的方式處死……)
你想象自己被處死的樣子,吞了一口口水。
「不……不說這個了,卡露米雅……同學?可以跟我說一些我們班的事嗎?我不知道同學都是怎麽樣的人,覺得有點不安。」
「喵嗯嗯,我昨天也說了,叫我卡露米雅就好喵!……嗯喵,那為了感謝你照顧昏倒的我,我來幫你介紹同學喵!」
卡露米雅先糾正了你那客氣的稱呼,然後露出開朗的笑容說道。她的表情很多變,給人一種像貓一樣變化莫測的印象。
「你要進入的班級──也就是我的班級是『藥草院』的十年級喵。我想想,以昨天你說的日本的製度來講是……高中?是高中喵?」
「嗯,以新學製來講差不多是高中一年級吧。班上大概有多少人?」
「包括你在內,有四十三人喵。純人和亞人差不多各占一半吧?這裏在亞曆山卓也算是亞人偏多的地方,一開始可能會不太習慣喵。」
深棕色頭發上的三角形耳朵動了一下。
這證明了她是與人類擁有不同起源的種族──與圖書迷宮的原生生物血脈相連的「亞人」。
「別擔心。我不是那種思想僵化的人。」
你注視著紫水晶般的雙眼,真誠地回答。
有些純人會用輕蔑的態度看待亞人,但你並不是種族歧視主義者。
「那真是太好了喵。以前好像光是長著獸耳或尾巴,就會被人家欺負喵……不過,我是不會放過霸淩的喵!」
純人和亞人的確稍有不同,但同樣都是擁有人心的同胞。體現「藥草院」的理想,平等地尊重彼此的特質是很重要的。
「喵嗬嗬。因為『隻要有心向學,即便是惡魔或是死神都能得到接納』就是『藥草院』的理想喵。」
卡露米雅凝視著空中回廊的前方,用沉靜的聲音低語道。她那端正的側臉仿佛浮現著類似憧憬的理想信念。
「……嗯,我也覺得這是個很美好的理想……對了,我想問個問題,這種理想也會接納『有心向學的吸血鬼』嗎……」
「吸血鬼?當然要處死了喵。」
隻不過,不管是什麽樣的理想都有極限。
「咦?可……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即便是惡魔或是死神都能得到接納……吸血鬼就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喵。因為跟惡魔和死神不同,吸血鬼化有很強的感染性喵。搞不好會被變成吸血鬼,怎麽可能跟吸血鬼一起念書喵?」
「……原來吸血鬼的地位比死神還低啊……」
圖書館都市亞曆山卓有無數亞人種族生活其中,雖然曾有過對立,但現在的亞人基本上都被視為與純人無異的人類。
為了建立純人與亞人的共生社會,有必要明確區分亞人與迷宮生物的差別,不符合「身為人的條件」就會被當成怪物,注定受到排斥。
「理解人類的語言,以人類血肉以外的東西為食,遵守法律和契約。如果不符合這三個條件,就沒辦法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了喵。」
「……我……我的確也覺得吸血鬼是很危險的怪物……」
「不過,那些吸血鬼也幾乎都在十幾年前的吸血鬼戰役中被殺死了。就算有吸血鬼存活,隻要處死或是治療就行了喵。」
「治……治療?那個……我問你喔!這跟我個人或真實存在的人物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是基於所謂的虛構想象所提出的假設問題──吸血鬼化是可以治療的嗎?」
「嗯喵!如果取得《治療吸血鬼化之書》,或是經過火燒三十九年左右,再用硫酸和過氧化氫熬煮同時施予五十五年的祝福……」
「……前……前者姑且不論,後者的方法……那個……會死人吧……?」
「沒錯喵。如果不在吸血鬼化解除的瞬間把人拉起來,應該就會變成被硫酸浴池融化的黑炭喵。不過,反正吸血鬼死了也無所謂喵!」
「對……對啊,哈哈!吸血鬼那種東西,死了也沒問題嘛,啊哈哈哈哈!」
卡露米雅開朗的聲音讓你覺得聽起來莫名地殘酷無情,你緊張地滿頭大汗,勉強擠出笑容。
(這下子絕對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我變成吸血鬼了……!我要盡量裝成平凡的學生,不能讓別人產生任何一點疑心……!)
化為黑炭的死法令你恐懼,你在心裏下定悲壯的決心時……
〈……這蠢貓,把吸血鬼當成什麽了。汝,用拳頭教訓這丫頭一頓!〉
「會被處死啦!」
聽到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你忍不住大聲回答。
「哇喵!奧……奧月?你怎麽了喵?你……你是在對誰說話喵……?」
卡露米雅嚇了一跳,然後一臉擔心地仰望著你的臉。
「沒……沒有啦,那個……我突然產生幻聽了!」
〈聽到沒?用拳頭呐!教育一下這個小丫頭!〉
「我就說會被硫酸浴池處死啦!」
「奧月……長途旅行一定讓你很累喵,嗯。我可以理解喵。」
「不不不,不是的卡露米雅!我不是頭腦有問題啦!」
卡露米雅那雙寶石〈紫水晶〉般的藍紫色眼睛漸漸轉變成看待可憐人的眼神。
這也難怪,因為你確實可以聽到他人無法察覺的聲音。
(……喂,吸血鬼,不要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啦!)
〈難道普通的說話方式更好?那可會被這個目中無人的貓丫頭聽見呐。〉
(我的意思是叫你閉嘴!)
你在腦中這麽大喊。不,你並非得到了精神上的心電感應能力。雖然看不見,吸血鬼真祖阿爾緹莉亞還是待在你的身邊。
〈唔,閉嘴是什麽意思!妾身可是在提供意見呐!〉
銀白色的蝙蝠從製服的連衣帽探出頭來,啃咬你的後腦勺的頭發。
使用了吸血鬼的能力之一──「變身為蝙蝠」的阿爾緹莉亞躲在你的衣服裏,跟你一同行動。她還能從你的體溫吸取血憶,認知周遭的環境。
而身為眷屬的你,隻要是主人說的話,任何語言(即便是超音波)都能理解!
「奧月……如果你身體不舒服,今天還是請假比較好喵。」
「不……不用了,我沒事!一點問題也沒有!真的!」
〈怎麽,汝打算到課堂上露臉嗎?靠本吸血鬼真祖之力,探索迷宮可謂小事一樁呐。〉
(……我不
打算借助吸血鬼的力量。而且如果不是「藥草院」的學生,要進入迷宮並不容易。為了習得探索的知識,就要好好上課才行。)
正如先前所述,你的記憶隻能維持一千頁的篇幅。若是白白浪費記憶容量,未來隻會有被囚禁在遺忘牢籠的悲哀末路等著你。
可是若要問你現在的能力是否足以到達迷宮深層,答案是否定的。利用「藥草院」的課程和設備提升探索效率是整體來說比較有利的選項。
(……我之所以會回到圖書館都市,不是為了變成吸血鬼和失去記憶。為了找出五年前的真相,我才會在這裏……!)
你隔著製服的布料,用指尖按著令尊的護符,想象著在這座空中回廊的盡頭等待著你的「藥草院」新生活。
這時吹拂地中海的海風就像是呼應了你的心思,將覆蓋著前方回廊的層雲吹散。
「啊,奧月,你快看那邊!可以看到主教學塔了喵!」
「咦?」
原本被雲層遮住的「藥草院」教學塔在你的麵前現出它氣派的容貌。
「……哇啊……!」
「藥草院」的最高機關──亞曆山卓大藥草院正如一棵參天大樹。
直指天際的主要教學塔就像是屹立的樹幹,而無數道空中回廊如樹枝般擴散,還有翠綠的小植物園與這些樹枝相連結,將整座「藥草院」彩繪得像是一株巨木。
它是汲取沉睡於圖書迷宮的神之睿智,與人類共同成長的「智慧之樹」。
亞曆山卓大藥草院──人稱「藥草院」的探索公會是人類的努力結晶,也是在危難之時提供庇護的人工石大樹。
(……我回來了,回到父親曾待過的探索公會「藥草院」……!)
植物園的繁茂綠樹悠然佇立於蒼空。亞曆山卓大藥草院的雄偉景象讓你甚至忘了吸血鬼化和記憶障礙帶來的不安。
建立起這座「藥草院」的,就是祈求人類發展與未來的無數人們的努力。隻要鍥而不舍地挑戰圖書迷宮,不管是治愈記憶障礙,找回記憶與魔法,查明五年前的真相,努力都一定能將這些目標化為可能。
(……沒錯,這裏是圖書迷宮之都。隻要是人的夢想和努力所及的範圍,任何魔導書都找得到,這裏是神之遺產的都市……!)
在亞曆山卓群雄割據的探索公會既是迷宮探索者之間的互助團體,同時也是搜集神所遺留的技術與文化,與全人類共享的組織。
從圖書迷宮發掘出來,在這棵智慧之樹循環的科學技術最後都會被管轄內的公會轉而用於民間,支撐幾十萬人的生活。
人造大樹從圖書迷宮上層延伸到將近海拔一千公尺。
令尊奉獻一生的「藥草院」是人類的進步與智慧的象征。
(……我一定會找回來。我要從圖書迷宮中找出《書》,找回記憶和魔法,然後一定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魔法師……!)
「……喵嗬嗬。奧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想成為偉大博士喵!也對啦,如果不那麽想,就不會選擇進入博士候補生課程了喵!」
卡露米雅雙手扠著腰,抬頭挺胸地吹出鼻息說道。
「好了!既然你也打起精神了,我們就快點去教室喵!來吧,在小葉老師等不及之前──預備~起跑!」
「咦?啊,等我一下啦,卡露米雅!我不知道教室在哪裏耶!」
「喵哈哈!在最外圍迷路,就隻能餓死了喵!」
「餓死?等……等一下啦,我還不想死啦!」
卡露米雅就像隻我行我素的貓,笑著在空中回廊上起跑。你追著她的背影,往聳立在眼前的「藥草院」奔去。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九百二十七頁】
抵達紅磚蓋起的巨大教學塔的你們在寬敞的大回廊轉了幾次彎,來到一條排列著好幾扇門的狹窄走廊。
每一扇門的木框上都刻著數字,應該是代表著班級的號碼。卡露米雅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腳步,開朗地笑著轉過頭來。
「……喵嗬嗬!抵達目的地喵!」
「呼……呼……我……我看看,是第一○三二號教室,對嗎?」
「嗯喵!這就是你要從今天開始跟我們一起念書的一○三二號教室喵!小葉老師應該正在說明你要複學的事,你就準備一下自我介紹喵!」
卡露米雅笑著說完,便走進一○三二號教室。被獨留在走廊上的你想要穩定因運動的負荷而加速的心跳,低聲說道:
「呼……呼……呼……我都變成吸血鬼了,心髒還是跳得很厲害……」
〈……即便分得妾身的不死之身,汝仍有七成的人類比例……然而汝心跳不止的原因,與其說是運動負擔,不如說是精神緊張吧。〉
「吸血鬼……當然了,畢竟是睽違五年的『藥草院』,我的確很緊張。」
想象等在這扇門後的未來,讓你平靜下來的悸動又再次加速。
正如先前所述,你幾乎失去了到五年前為止的所有記憶,所以就算是複學,實質上也和轉學是相同的。會擔心自己能不能融入新班級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現在我心裏更多的是期待。因為我就站在過去父親學習魔法的「藥草院」裏……!)
你觸碰胸口的護符,思念令尊的麵容。
「想要取回記憶與魔法,成為能夠拯救他人的人」。
回到「藥草院」複學就是為了實現這個願望的人生序章。
「……喵嗬嗬!我回來了喵,小葉老師!」
「喵嗬嗬,卡露米雅同學!你找到奧月同學了嗎?」
「找到了喵!他現在正在門外等著喵!」
〈……汝,這聲音的主人正是汝之班導師「讓葉.達夫尼菲藍.瓦拉」。〉
對於門的另一邊響起的對話,阿爾緹莉亞用低沉的聲音向你耳語。
(咦?這種像小孩子一樣口齒不清的聲音……是班導師?)
〈誠然。雖然乍聽之下不過是一名女童,但她毫無疑問是偉大博士的一員。〉
「咦?偉……偉大博士?」
聽聞班導師的職位,你發出震驚的聲音。
所謂的「偉大博士」就是在圖書館都市四大公會的第三名──「藥草院」之中,隻授予最優秀探索者的公會最高等學位兼職位,也是一種稱號。
也就是說「小葉老師」是個在迷宮探索、魔法戰鬥、書籍研究、後進養成等各方麵都無所不能的超人,你化為吸血鬼的事一旦曝光,她一定會瞬間使用純熟的魔法將你消滅。
〈從聲音便可知,汝之班導師有著與教師身份極不相符的外表年齡。可別因此就驚訝地大叫「是小女孩啊!」了呐。實際上此人可是昨日在港口迎接汝之「藥草院」接應窗口,若是言行可疑……〉
(我就有可能因為喪失記憶而被懷疑是成了吸血鬼,然後被處死……!好可怕……!)
「……剩下要宣布的事情是介紹複學生!奧月同學~請進!」
你正在害怕得發抖時,稚嫩的聲音隔著門呼喚了你。
(咿!老師叫我了!……吸血鬼,你絕對不可以在教室突然跟我說話喔。)
〈唔唔,汝這話可真無禮呐!難得妾身為汝提供建議,汝就作個失敗的自我介紹,在那幫人類麵前大出洋相吧!〉
(失……失敗也沒關係。我會回到「藥草院」不是為了享受校園生活,而是找回記憶和魔法,成為偉大博士……!)
你在心中反駁吸血鬼那引發不安情緒的言論。
也對,跟每過八個小時就會失去記憶的事情相比,班級的氣氛和同學之間的關係或許的確是
重要度比較低的問題。
你為了鼓舞自己而低聲說了句「好」,再打開教室的門。
(……這裏就是世界頂尖的高等學院「藥草院」的教室……!)
你所踏入的教室非常寬敞,日本的學校根本無法比擬。
以咒紋強化建材打造的教室內呈階梯狀,座位往下延伸到屋內深處的講台。寬度將近五公尺的多枚黑板是以滑輪連接的構造,可以自由升降。
兩人一桌的長型課桌也做得很寬,讓學生可以堆放教科書。從采光窗灑進來的陽光和天花板上的《自體發光之書》所投射的人工光線將整間教室照得十分明亮。
(……不對,現在不是觀察的時候了,我要好好打招呼,免得被懷疑!)
你在混合著好奇與期待的眼光之中,沿著書桌間的階梯通道往下走。你接著走上講台,轉身麵對同學。
「那個……初次見麵,我叫做奧月綜嗣!因為有五年不在圖書館都市,應該還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指教!」
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後,一邊環顧教室一邊爽朗地打招呼的你──
──喀噠!
聽見了一個椅子被用力踢倒的聲音。
「咦?」
原本注視著你的視線一口氣往噪音的來源轉了過去。轉頭望向教室右後方的同學和你看到的是仿佛站著凍結在原地的一名少女。
──那麽,讓我寫下一個你必須記住的重要情報吧。
班級的氣氛和同學的人品不管在什麽樣的狀況下都是很重要的。
即使已經化為半個吸血鬼,或是記憶僅剩一千頁的存量,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對不應該等閑視之。
為什麽呢?
「你……你……你……!」
「等……你……該不會是!」
因為你的同學之中可能存在著殺人魔或吸血鬼。
「你是昨天的吸血鬼!」
「你是昨天的殺人魔!」
插圖p079
你和少女的呐喊響徹了「藥草院」的教學塔。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你根本不可能看錯。
雖然服裝已經從黑衣替換為深藍色的製服,豐盈的金色卷發和不祥的犄角,以及冰刃般狠瞪著你的群青色雙眸,絕對都是屬於殺了你的犯人。
「那……那是我要說的話!我明明已經徹底殺死你了!」
殺人魔似乎也沒有忘了自己沒能成功奪命的獵物容貌。她把手伸進覆蓋左肩的板金鎧甲,用企圖抽出魔導書的動作反過來對你怒吼。
「沒想到殺人魔會在『藥草院』當學生啊!……原來如此,你就是靠著這種偽裝身份的方法,逃過『聖堂』的魔法犯罪審問官的法眼的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可沒有理由被披著複學生的皮的吸血鬼誹謗!你這肮髒的食血魔鬼!」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你這無差別殺人魔!因為你的關係,我的人生都毀於一旦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罪行攤在陽光底下!」
「你本來就不算是活著了,可以不要像人類一樣用什麽『一生』之類的詞匯嗎?我隻不過是想要驅除危害人類和英靈的害獸而已!」
「那……那個……奧月……艾莉?你們兩個人是朋友喵……?」
「「啊?」」
卡露米雅膽怯地詢問好像快要扭打起來的你們倆。她應該是想要盡到身為班長的職責……結果卻是火上加油。
「朋友?別開玩笑了,卡露米雅!這家夥是凶惡無比的無差別殺人魔!現在應該馬上把她押到正義的法庭,進行嚴正的審判!」
「卡露米雅同學,千萬不要被他的胡言亂語給騙了!那個男的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他是應該立即消失在世界上的邪惡化身──吸血鬼!」
你們的對話已經化為一場不堪的謾罵,這時候……
「──違……違反校規嘍!」
怎麽聽都像個女童的稚嫩聲音插嘴說話了。
「!」
「竟……竟然突然互罵對方是吸血鬼或殺人魔,這可是『藥草院』的學生不該有的態度喔!老師要生氣氣了!」
用力揮舞著雙手表達怒氣的是──外表年齡隻有十歲的偉大博士。
「小……小葉老師……!」
你的班導師──小葉老師的外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孩。
及腰的栗色長發帶著年幼孩子特有的柔亮光澤。從鮮紅色的外套中露出的四肢不管從什麽角度觀看,都是幼兒體型的尺寸。要是沒有從卡露米雅那裏吸取到的情報,要把她當成老師看待是絕對不可能的。
〈……汝,冷靜呐。若是當場發生戰鬥,即便是妾身也護不了汝。〉
可是身為最強吸血鬼的阿爾緹莉亞似乎能感受到隱藏在幼小肉體裏的魔力。
因為她是實力足以讓吸血鬼真祖坦言「護不了汝」的魔法師,吸血鬼化的事跡一旦敗露,你這個區區的眷屬恐怕會在一瞬間內化為焦炭吧。
「不……不,這是因為……」
「可……可是老師,這個男的是……!」
因為再次見到殘忍地殺害自己的殺人魔,你感到火冒三丈……但這裏是「藥草院」的教學塔,是擁有壓倒性戰力的迷宮探索者之大本營。在這個地方將事情鬧大並非明智之舉。
「喂……喂,她說吸血鬼耶……」、「竟然被罵成殺人魔,艾莉卡到底幹了什麽好事?」、「我想應該不可能,但他該不會真的是吸血鬼吧……」、「……好可疑……」
「唔唔……!」
聽聞你們對質的同學開始對複學生的真實身份議論紛紛。再這樣下去,你的真麵目或許真的會曝光。
(唔……!要是變成吸血鬼的事被發現,就會被處以比硫酸浴池更殘酷的刑罰!殺了我的無差別殺人魔明明就在「藥草院」……!)
老實說你連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殺人魔待在同一間教室……但目前除了壓抑感情以保身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生存手段了。
你提防著殺人魔的魔導書,對小葉老師低下頭。
「老師……真的很抱歉,是我太衝動了。」
「隨便道歉是不行的喔。奧月同學,請好好向艾莉同學道歉。」
老師鼓起臉頰,催促你向殺人魔道歉。
雖然你覺得對殺死自己的人道歉簡直是豈有此理,但如果現在在這裏被眾人發現自己變成了吸血鬼,或許會被再也無法複蘇的方法處死。
你無奈地轉身麵向被稱為「艾莉同學」的少女。
「……抱歉,是我錯了。呃……」
「……我叫做『艾莉卡.k.k.奧斯特拉爾』……我才是,失禮了。」
你道歉完,殺人魔就擺出啞巴吃黃蓮似的苦悶又嫌惡的表情,自稱「艾莉卡」。
雖然你非常擔心她會當場揭發你的吸血鬼身份──
「……」
(……奇怪?她……她什麽都沒說……?)
殺人魔艾莉卡隻是低著頭保持沉默,對你投射帶有殺意的視線。雖然確實看得出她內心有想要再次殺死你的企圖,卻沒有采取行動的跡象。
(為什麽?隻要說出我的吸血鬼身份,明明就可以馬上殺死我……)
〈……難道此人真是仇家的……?〉
「你們好像冷靜下來了。那麽奧月同學,請坐到位子上。」
「呃……咦咦咦!」
你還來不及猜測殺人魔的行為動機,老師就催促你入座了。
你回過神來,才發現這裏是教室的正中央,你正集同學的注
目於一身。
「啊……不……不好意思,老師!我馬上坐下──」
你環顧整間教室……卻隻有殺人魔隔壁有空位。
「……那個,老師?好像隻有一個空位耶?」
「快點坐下。新學生隻有奧月同學一個人而已喔。」
「可是,其實我的宗教信仰是禁止教徒坐椅子的。」
「真是稀奇的教義呢。可是請你打破戒律吧。」
「而且……呃,我還沒有想到可以不用坐那個位子的借口。」
「你可以坐好之後再慢慢想喔。」
你想要騙過老師,卻失敗了。
你悲歎著殘酷的命運,搖搖晃晃地橫越教室,在殺人魔身旁坐下。
「……哼。你就好好珍惜人生最後的幾個小時吧。」
(我……我才剛坐下就麵臨殺人預告和餘命宣告了耶!)
「老師很高興。那麽各位同學,如果奧月同學有困難,大家要幫幫忙喔。」
你現在就遇到了困難,希望大家務必幫助你,但你隻聽到教室前方的某處傳來「喵嗬嗬」的聲音,沒有人對你伸出援手。
你假裝雙手抱胸,擺出可以馬上從右肩抽出《書》的動作。
「課堂結束之後,你給我作好覺悟。我這次一定會送你上西天。」
因為你的左半身沐浴在足以刺穿你的殺意之雨中。
(……吸血鬼,如果隔壁這家夥有什麽奇怪的舉動,馬上告訴我。)
〈放心吧,妾身正有此意。〉
於是值得紀念的第二天留學生活,就這麽迎來最糟糕的開始。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九百一十五頁】
「好,那麽我們就重新打起精神,開始這學期第一堂的魔法理論課吧。」
小葉老師雖然發音不清楚,卻用帶有沉靜威嚴的聲音開始說話。
一般來說,有新學生加入的那一天,課堂上應該都會多少有些躁動的氣氛……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藥草院」,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很專心聽講。
「老師以前就說過,魔法是建立在極為嚴密的理論之上的術式。老師希望大家能好好讀書,成為能幫助他人的魔法師。」
「……該怎麽殺呢?審問的手段、湮滅證據的方法……」
(魔法理論學的課堂上竟然可以聽到完美犯罪的計劃。)
除了企圖殺害隔壁同學的女學生和麵臨殺身之禍的男學生以外。
〈汝可沒有空檔傻傻地聽課了呐。切記隨時保持戒備。即便眾目睽睽,也難保這丫頭會按兵不動。〉
(……在教室〈這裏〉引起騷動,不管是輸是贏都很要命……)
如同昨晚的戰鬥,隻要阿爾緹莉亞使出全力,就不會敗給殺人魔〈艾莉卡〉。可是隻要有偉大博士在場,吸血鬼真祖就不能現出原形。
如果情況演變成戰鬥,你就必須獨自作戰了。
(……而且吸血鬼真祖是號稱人類天敵的怪物……不值得信任。我不能依靠她的幫助,要自己思考從殺人魔手中自保的方法……)
「請打開筆記本。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就當作複習,老師要來談談『魔力回路』的運用。那麽請看課本第五百三十九頁……啊,奧月同學好像還沒有課本,請跟旁邊的同學一起看。」
(呃,我旁邊的同學就是殺了我的犯人耶!)
你膽戰心驚地把頭往左轉,看到一張齜牙咧嘴的魔鬼麵孔。
「……可以請你不要用那兩顆肮髒的眼球看我嗎?你的視線讓我很不舒服。」
「我的眼球被大量的淚水洗得幹幹淨淨的!多虧了你!」
看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把課本借給你看。別說是借你了,如果你隨便刺激她,肯定會有石槍朝你飛過來。
(沒辦法了,今天就不看課本……呃,糟糕,我把筆記用具忘在房間裏了!)
因為早上很匆忙,你不小心把文具也忘在那個巨大旅行箱裏了。使用《折紙》做出製服的時候,你應該順便製造的……
(……吸血鬼,你現在可以拿出《折紙套組》嗎?)
〈要出借是無妨……但在偉大博士麵前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察覺到影之領域間的魔力幹涉,吸血鬼化必將曝光。〉
「唔……」
看來使用魔導書也是不可能的。
考量到殺人魔的威脅,你很想專心聆聽這門魔法理論學的課程,可是除了使用魔導書之外,看似沒有其他取得文具的方法……
(……就算拜托這個殺人魔,她也不會借我鉛筆……)
「當然不會。誰會自願借東西給吸血鬼呀。」
「我又還沒拜托你!」
雖然你很想說「誰會自願跟殺人魔借東西啊」,但這麽說很明顯隻會讓爭論陷入僵局。
〈……汝,試試無妨。說「若不借就使其真麵目曝光於『藥草院』」。〉
(咦……?她一定會拒絕我的,應該說會有石槍飛過來吧……)
讓鼻頭露出製服的銀色蝙蝠(用超音波)對你耳語。
可是坐在你身旁的是極為凶惡的殺人犯。如果企圖威脅她,不知道會有多麽殘酷的反擊等著你。
〈非也。若妾身推理正確,如此威脅應當有效。〉
(……雖然吸血鬼的推理一點也不值得信任……但我的確想要文具,還是試試看好了……?)
「……如……如果你不借我,我就在『藥草院』大肆宣傳你的真麵目喔。」
「唔……!」
果不其然,你依照阿爾緹莉亞的說法試著威脅殺人魔……她便用充滿敵意的表情摸索筆盒,取出了一支鉛筆。
雖說是鉛筆,卻不是《以木材與石墨製造六角鉛筆的方法》被發掘以後在一般大眾間普及且不會弄髒手的新商品,而是隻把鉛製成尖銳棒狀的古式「鉛製金屬筆」。
(什……為……為什麽?她竟然這麽簡單就借我鉛筆了……!)
〈果然如此。這小丫頭恐怕不想在「藥草院」引起事端。這麽說來,此人的真實身份難道是表麵上與「藥草院」屬於合作關係之組織……?〉
阿爾緹莉亞的建議看似可疑,卻似乎有什麽根據。受到威脅的殺人魔擺出非常符合殺人魔身份的表情(惡鬼的臉),對你遞出鉛製金屬筆。
會使用這種除了老舊之外,特征隻有手指容易弄髒的舊式鉛筆的,就隻剩腦細胞已經變成化石的「聖堂」那群人了。這個女人肯定是個食古不化的家夥。
「……哼哼,以殺人魔來說,你還真識相。可是我和你是不同的,我很懂禮節,所以還是會道謝……呃……喂!」
雖然不便於使用,但畢竟能滿足筆記的需求,有得借就借吧……這麽想的你伸出手,鉛製金屬筆卻就這麽經過你的手掌上方。
噗滋。
削得非常銳利的鉛筆尖端深深地刺進了你的側腹部。
「──好癢啊!」
從側腹部湧上來的猛烈癢感讓你不禁大叫。
教室一口氣安靜下來,小葉老師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注視著你。
「……剛……剛才的聲音應該是奧月同學發出的吧?你……你突然發出奇怪的叫聲,該不會……」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隻是我的左邊側腹部產生一股非常強烈的癢感!」
「原……原來如此。老師還以為是卡露米雅同學說的幻聽……不,既然是生理現象就沒辦法了,請你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喔。」
「……不好意思,我以後會注意……」
周圍投射過來的同情視線讓你難過得不得了
,你坐回位子上。中斷的課堂多少留下了一點尷尬感,重新開始。
「……看你幹了什麽好事,殺人魔。想要讓我丟臉,害我被其他同學孤立嗎……!」
「哎呀,原來吸血鬼也有感覺得到恥辱的智能呀。你沒有因為自己那副模樣而羞愧自殺,我還以為你一定是個相當厚顏無恥的東西呢。」
「因為你的關係,我已經變成想自殺也死不了的身體了啦!」
你一邊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鉛筆,一邊這麽說道。你覺得鉛筆摸起來莫名地滑溜,這才發現沾附在上麵的胰液把你的皮膚溶成了糊狀。
〈……消化液自破裂的胰髒流出,似乎正在溶解汝之肉體呐……〉
(嗚嗚……所以我才會覺得這麽癢啊……!)
看來你的內髒器官因為漏出的胰液,正在受到自我消化。普通的人類會因此引起腹膜炎,痛苦而死;即便是不死者也會奇癢難耐。
「該死的殘忍惡魔,我等一下就通報『聖堂』的魔法犯罪審問官……好癢啊!」
第二支鉛筆刺中了你。
看來這個殺人魔的耳朵相當尖。
「……那……那個,奧月同學?雖然老師很不想這麽說,可是你發出怪聲會……呃……咦咦咦!奧……奧月同學,你身上怎麽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氣場?」
「咦?」
聽老師這麽一說,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發現深藍色的長袍到處都有淡淡的紅色煙霧正在冉冉上升。
傷口再生時沸騰的血液從布料之間漏了出來,被小葉老師錯看成燃燒的氣焰了。
(糟……糟糕了!要是回答「這是沸騰的血」,我變成吸血鬼的事一定會曝光!)
「這……這是那個!因為強烈的感情而產生的生物能源的激流!我反省自己給大家添的麻煩,極度集中精神在課堂上,就變成一種氣場了!」
老實說這個借口簡直是腦袋有問題,但在圖書館都市卻是可行的。
「太……太令人感動了!老師曾見過幾個散發氣場的學生,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氣場濃度這麽高的孩子!……嗚嗚,奧月同學這麽正常,老師就放心了。」
老師剛才似乎真的把你當成頭腦有問題的學生了。同學回頭看著你的眼神也帶著「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了!」的氣息。
(咦,「藥草院」有人可以散發氣場嗎……?)
〈……正……正所謂因禍得福。這麽一來即便再次出血,其他人也會心想「哦,又散發氣場了」吧。〉
(意思是我以後會一直被當成一個能散發氣場的人嗎?)
「老師很感動……!好~老師一定要回報奧月同學的努力!那麽……啊,對了,老師正好想請同學來回答問題!那就請奧月同學來回答吧,請問『魔力回路』為什麽很重要呢?」
(啊,我的借口完全失敗了。)
你的腦細胞瞬間導出「1答錯問題→2被懷疑是否真的有專心聽課→3因為血的事情而讓吸血鬼化的事情曝光→4死」的未來。
(吸……吸血鬼,告訴我!魔力回路為什麽很重要?)
〈妾……妾身怎會知道!魔法不就是大喝一聲便能隨意擊發的東西嗎?〉
(你要我說出那種隻有吸血鬼真祖能理解的答案嗎?馬上就會曝光的吧!)
麵對與人類常識有關的問題,吸血鬼真祖似乎也無能為力。對能夠光靠感覺使用無詠唱魔法的最強吸血鬼來說,要回答魔法理論的問題是不可能的。
「呃……不好意思,老師!請給我時間看筆記!」
你這麽回答,取出夾在右肩書夾裏的《書》。
「呃,我記得這幾頁有預習範圍的筆記……!」
你翻閱著我的書頁,但根本就沒有什麽預習範圍。你隻是在爭取時間。你拚命想出的緩兵之計在你翻到最新一頁〈這一頁〉的時候,輕易地結束了。
「……找不到筆記嗎?」
(唔,糟……糟了……!小葉老師的表情很明顯開始懷疑了……!)
……傷腦筋,如果繼續放任不管,你或許真的會被殺死。
好吧,我畢竟也不希望故事的主角因為這種愚蠢的理由而死,而且從剛才開始就滲透到紙張裏的黏膩汗水讓我感到非常不愉快……
就讓我稍微提供一點協助吧。
(什麽?這……這不是「我的記憶」……?)
這本《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就是你的記憶本身。你應該還記得吧?
(是……是啊,我還記得!)
剛好也拿到了一支鉛筆。請把消化液擦幹淨,用右手持筆。
好了,請見識我的力量吧。首先請用刪除線將左邊的文字全部刪除。
【你並不具備關於魔法理論的任何知識。】──1l.
然後在接下來的空格寫下完全相反的內容。
【我擁有關於魔法理論的深奧知識。】──149pgs.
從鉛筆尖端剝落的碎屑在完全空白的紙張上寫出一行文字的瞬間──
你的大腦深處產生了雷電般的靈光一閃。
「……魔力回路就是將充滿世界的魔素加以精煉的回路。一般人類都擁有以神經係統為基礎的一道『主要回路』。因為一道回路隻能裝填一種魔法,所以有效率地使用回路就是魔法戰鬥的關鍵。」
直到上個瞬間都還完全想不起來的知識──
「……看來你自習得很充分喔。那麽,請問魔法是怎麽在魔力回路中運作的呢?」
「首先打開魔導書的咒語頁,將上麵所記載的咒紋連接到魔力回路。接著呼吸以吸引魔素,一邊詠唱一邊將魔素灌注到回路中。詠唱以多種關鍵字,也就是咒語所組成,詠唱完咒語,魔法就會裝填到回路中。」
接二連三地化為語言,如湧泉般源源不絕。
「沒錯,正確答案。那麽老師再問一個問題,請問裝填後的操作是什麽呢?」
「發行,也就是解放裝填完成的魔法。因為發行時機可以任意選擇,所以選擇在戰鬥前先詠唱以減少破綻,或是空出回路以擬定適合的戰術也是很重要的。」
「……很好~看來你的基礎很紮實呢。請坐。」
你流暢地回答,小葉老師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突然在腦中奔流的大量情報並不是你一時之間產生的妄想,而是正確又詳細的魔法理論學知識。
(……!這……這是怎麽回事……?我學過的魔法理論應該已經跟五年前的記憶一起在發生慘劇的那一晚消失了才對啊……!)
「……是不是有種還答得不夠的感覺呢?那老師再欺負你一下。奧月同學,你有聽過『能夠消除魔法的魔法』嗎?」
「咦?是……是!」
你呆呆地站著,老師就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聽到這個問題的同學開始交頭接耳……看來這個問題的難度很明顯不同於剛才回答過的基礎問題。
「身為以真正的博士為目標的人,老師希望其他同學也能了解一下。這雖然是極度高階的術式,卻能夠對抗魔法本身。如果有《能使用魔法的書》,就算有《能消除魔法的書》也不奇──」
「是『反魔法』對吧?」
「……奇……怪吧?」
正要在黑板上寫下文字的小葉老師驚訝地回過頭來。
「魔法必須要有魔素和魔導書、魔力回路、咒語詠唱才能成立。既然如此,隻要使用能阻止敵人詠唱的魔法或阻礙魔素流動的魔法就行了。」
「沒……沒錯沒錯!……很好,那接下來是更難的問題。能夠消除魔法的對抗咒語會占據回路。那麽請問為什麽
不用普通魔法對抗呢?」
「理由之一是詠唱速度。如果敵方的詠唱比較快,用普通魔法對抗會居於劣勢的話,使用對抗咒語就能趕上詠唱、發行的時間,彌補能力差距。」
「……用詠唱速度彌補能力差距呀。你說這是理由之一對吧?那麽,請問還有什麽理由呢?」
「『技後僵直』的短暫。魔力回路在發行魔法後會產生絕對失能時間……也就是破綻,不過如果是魔力消耗較少的對抗咒語,就能比敵人更早從技後僵直中恢複。就算在魔導能力上不及對手,或許也能趁著技後僵直的機會打倒敵人。」
「……這……這是老師到目前為止聽過最好的答案了!非常了不起!」
你回答完,小葉老師就高興地點點頭,放下了課本。
「你的回答就和老師準備好的答案一模一樣!難怪能散發那麽濃密的氣場,簡直是接近完美的標準答案。奧月同學好棒好棒!」
「「「……!」」」
教室的氣氛明顯地靜靜往正麵的方向發展。
窺視著你的眼神開始帶有和剛才(看待病人的眼神)正好相反的色彩。借由展示自己的能力,你似乎多少贏得了良好的評價。
「以上就是全部的問題。奧月同學,你真的可以坐下了。這堂課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太簡單了,但也可能會有其他的疑問或發現。請專心聽講喔!」
「好……好的。」
你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茫然地回話後坐回位子上。
這個嘛,畢竟難得展示了《書》的真正功能,如果不能讓你感到驚訝,我的麵子可就掛不住了。
(最……《最後祈禱》的真正功能……?)
請回想一下。我應該確實有寫過。
希望「取回記憶」的你才是最適合這個故事〈我〉的主角。
因為我是《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
因為《書》是你的記憶本身。
所以隻要改編我的紀錄──
就能竄改你的記憶。
(竄……竄改……《竄改記憶之書》?)
是的。針對你所寫下的記憶,我能創作出得到該記憶所需的情節,並轉寫到你的腦細胞。因此,你可以透過消耗記憶存量〈頁數〉的方式來獲得任何知識。
(借由竄改記憶來獲得知識……!我搞不好拿到了一本非常驚人的魔導書……!)
是的,你正拿著一本非常驚人的魔導書。所以請你盡快拿開那雙沾滿汗水的髒手。書頁都要受潮了。
好了,既然謎底已經揭曉,首先就把必要的知識灌輸到你的腦中吧。如果要把課程的內容逐一記錄下來,不管有多少記憶容量都不夠。
準備好了嗎?請把左邊的文字漂亮地描下來。
【我已經習得十年級生必須具備的所有課業知識。】──77pgs.
很好,非常完美!
以七十七頁為交換,你一瞬間就習得了十年份的知識!
好了,這麽一來就沒有必要寫下聽課的情節了。接下來你該做的事情是思考如何反抗殺人魔的魔法,保護自身安全。
(……從……從殺人魔手中保護自身安全的計劃……!)
〈嗯。即便此人純粹是個無差別殺人犯,目擊者〈汝〉依然是可能使其遭到逮捕的麻煩人物。為了封口,此人極有可能對汝發動魔法戰鬥。〉
(……這個殺人魔的確是非常危險的魔法罪犯。為了消滅知道她真麵目的我,可能會像昨天一樣發動攻擊……!)
〈……除此之外,妾身怎麽也不認為此人是個隻求血腥與戰鬥的殺人狂。況且從昨晚的襲擊看來,此人難道不是打從一開始便以汝為目標?〉
(咦?為什麽你會覺得她是以我為目標?)
〈試想,若此殺人魔隻是以殺人為樂,比起魔獸橫行的迷宮,躲藏於亞曆山卓鬧區的巷弄之內豈不是有更多獵物?〉
(這個嘛……為了防止在「藥草院」認識的人看到自己?)
〈為了避人耳目、竊盜或是隨機殺人而躲藏,也不會選擇那麽深的樓層。就算說是以探索為目的,那裏也早在許久以前便已結束發掘。常人可沒有理由前往該樓層。除非像是汝這名偉大博士之嫡子,別有目的。〉
(……像我一樣別有目的……)
聽見吸血鬼那暗示般的語調,你在腦中描繪出自己在這五年間一直期望回歸的圖書迷宮中的深深黑暗。
你想起的是偉大博士的書齋──「藥草院」最優秀迷宮探索者,也就是令尊所建構的探索據點。
〈誠然。在探索公會「藥草院」擁有最高頭銜的汝父建構了書齋作為前往迷宮深層之據點。先前的汝恐怕也是以該處為目的地。〉
(我……我想應該沒錯……等一下,那難道說……!)
〈對與汝或汝父無關之閑雜人等而言,那裏不過就是有扇謎樣魔法門的樓層。但若是知曉五年前慘劇之人,那可就不同了。因為──〉
(──因為父親被暗殺的書齋裏可能留有和凶手有關的線索嗎……?)
沒錯。你和殺人魔的相遇或許並非隻是偶然。
她可能與五年前的真相有關,是你的殺父仇人為了監視而派出的刺客,等著奧月綜嗣〈你〉總有一天造訪亡父逝去之地。
──為了徹底鏟除回到圖書館都市的五年前的目擊者。
(這……這個殺人魔和五年前的真相有關,是殺死父親的凶手的同夥……?)
〈這個嘛,目前尚為推論。沒有物證,也極有可能僅止於臆測。若此人的年齡正如其外貌,恐怕也不是五年前直接下手的犯人……不過,以真祖的直覺,妾身認為汝與此人的再會並非偶然。〉
(這……這麽說來,連續兩天遇見殺人魔,我也覺得未免太倒楣了……!)
〈誠然。這或許是某人所安排的必然,暗中策劃的陰謀。如今,既然殺害汝之殺人魔再次出現在汝麵前……〉
說到這裏的吸血鬼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低沉又嚴肅的聲音導出推理的結論:
〈──這便能強烈肯定,這一切正是汝之殺父仇人所擬定的計謀〈劇本〉。〉
能力吞噬者的低語仿佛在暗示你的未來,攪亂了教室的空氣。
殺了你的殺人魔與五年前的真相有關。
圖書迷宮的銀夜──迷宮最強的吸血鬼這麽向你宣告。
(……既然如此,正合我意……!)
你下意識緊握的護符項鏈在衣服裏輕聲搖晃。
與昨晚慘遭殺害時不同,現在的你擁有不死的肉體和吸血鬼真祖的智慧,以及《竄改記憶之書》。隻要有能夠將其力量發揮到極限的計劃,你不僅是能戰勝殺人魔的魔法,確保自身安全……
還有可能搶奪到仇人的情報,查出五年前的真相。
(……我沒有證據證明這個殺人魔是仇人的刺客……可是就算和仇人沒有關係,既然她昨天出現在那個樓層,就很有可能是和五年前的我或父親有關的人物……!隻要能抵擋這家夥的魔法,從血中吸取血憶……!)
〈嗯。或許能查出此人與汝父的關聯,靠近真相……!〉
殺人魔和仇人的關係到目前為止都還隻是猜測。不過吸取血憶之鬼的能力足以一瞬間破解這層疑惑,搶奪到真相。
(不死肉體、記憶竄改、奪取血憶之力和《書》……或許算不上充分,但我有武器能和殺人魔戰鬥。隻要有將這些武器組織成戰術的計劃……!)
而且這本《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連計劃都能夠為你準備。
失去魔法的你和魔導能力出眾的殺人魔之
間,戰鬥能力可說是天差地別。可是隻要使用竄改記憶的力量,甚至有可能推翻魔法和戰鬥經驗的有無。
(……沒錯,現在的我還擁有《最後祈禱》。這種或許比任何魔法都更強的「改寫記憶之力」……!)
竄改自己記憶的行為讓你感覺到一點內心發寒的恐懼。
這種像是把鉛筆插入腦髓,操弄神經的舉動,就算握筆的人是自己,也會讓人不禁產生生理上的嫌惡。
可是即使如此,「竄改記憶」的行為也帶著一種惡魔般的魅力。
如果隻是稍微在紙麵上運筆書寫,就能塗改不堪回首的過去,成為夢寐以求的理想自我──簡直是接近神的力量。
(……消耗記憶存量,竄改自己的記憶,或許就能擬定出足以戰勝殺人魔的計劃……既然這樣,我……!)
你重新握起鉛筆,然後在《書》的頁麵上寫下一行文字:
【我會在這堂課結束之前想出戰勝殺人魔的策略。】──32pgs.
然後被刻劃了記憶的你的大腦──開始潛入深深的沉思之海。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六百三十九頁】
「……好了,今天的範圍就到這裏。有人有問題嗎?」
把變短的粉筆放到講台上,小葉老師麵向教室說道。
這個瞬間,你就像是從深沉又快速的思緒激流中浮起般覺醒。
(──啊!我剛才到底做了什麽?)
以你的主觀感受來說,一個小時的課堂就像是在一瞬間內結束,使你錯愕地抬起頭。
竄改自身記憶的你逼近中樞神經的極限,讓腦細胞集中精神到最大限度,徹底思索對抗殺人魔的作戰計劃。
(時……時間飛躍……明明沒有殘留在意識裏,戰略卻在腦中盤旋……!)
或許是因為放出過多神經傳導物質,記憶中樞的編碼處理趕不上,所以你無法一一意識到無數種戰略……
在你的潛意識之中,似乎產生了一座能夠對抗殺人魔的深奧知識之海。
(這就是竄改記憶的力量……!現在的我能戰勝殺人魔的魔法……!)
〈嗬嗬,多虧有本吸血鬼真祖出手相助,這策略還不差吧?……隻不過有個副作用,汝似乎受到不少關注。〉
「咦?」
聽到阿爾緹莉亞在你耳邊這麽說,抬起頭的你看到同學用不自然的態度移開視線,開始整理手邊的筆記……他們剛才似乎都在看著你。
(……咦,呃,我做了什麽糟糕的事嗎?)
〈正好相反呐。汝出人意料地解答教師的問題,又以極高的專注力沉思著對抗殺人魔的計劃,似乎被眾人當成一個能幹的家夥了呐。〉
竄改記憶所造成的極度專注狀態會發揮人類思考能力的極限。從其他學生的角度看來,你的氣魄能顯示出你的意誌有多麽強大。雖然有效活用課堂上的時間,擬定出作戰計劃是很好……
(……受到關注隻會讓吸血鬼化的事實曝光的機率更大而已。我要小心……)
「那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請大家好好複習喔。」
小葉老師微笑著這麽說完的瞬間,窗外的遠方便傳來下課鍾聲。
教室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整理文具和閑聊的聲音開始漸漸在周圍傳開。
〈嗯,看來課堂已經結束了。〉
(……問題是接下來要怎麽做……)
〈無論如何,在眾人關注之下可無法隨意行動。汝暫且離開教室──〉
「嗨……嗨!」
「唔咦咦!」
阿爾緹莉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拍了你的肩膀。
你驚訝地回過頭,看見一名容貌有點類似小狗的嬌小男學生。
「咦,啊,呃……?」
「你是叫……奧月對吧?你很厲害嘛,那些知識是在哪裏學到的?」
「咦?啊,其……其實那個……我不在圖書館都市的時候有讀一點書。」
突然有人主動攀談,你吞吞吐吐地回答。這當然是你一時之間想到的謊言,男學生卻興味盎然地繼續提問:
「是喔~你也說過自己有五年不在這裏嘛……啊,既然這樣,你應該也忘了『藥草院』裏麵長什麽樣子吧?我們正準備要去學生餐廳,你要不要一起來?」
「咦……學生餐廳?一起?」
看似小狗的男學生稍微用眼神示意,就有幾名男女對你微微一笑。看來同學似乎都對神秘的複學生充滿了興趣。
(……我……我的確對「藥草院」的構造完全不熟悉。有人邀請我吃飯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
對失去記憶的你來說,「藥草院」的內部可以說是一個小型迷宮。要是沒有殺人魔,你會很樂意接受這個邀請……可是對現在的你而言,排除敵人才是最優先事項。你並沒有空閑享受午餐時間。
(……如果要和殺人魔戰鬥,我想應該就是午休這段時間了……!)
〈嗯,雖說排除殺人魔乃當務之急,受到如此關注卻也無法任意行動。汝此刻接受這狗兒的邀請也並無不可。〉
「……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是我邀請你的。我告訴你一家冷門的好餐廳,一起去吃吧。」
誤以為你對蝙蝠〈阿爾緹莉亞〉所說的話是給自己的答複,犬係男孩爽朗地答道。
為了不被發現吸血鬼身份而排斥他人,有時候反而會啟人疑竇。既然已經受到這麽多的關注,你或許也需要更積極地表現得像個人類。
「喏,你要去吧?我把你介紹給班上的其他人認識!」
(……沒辦法了。和殺人魔的戰鬥就留待放學後吧……)
「嗯,謝謝你找我吃飯。我馬上把筆記整理好,等我一下喔。」
「好耶!要跟奧月去吃飯的家夥來集合吧!」
你決定接受男學生的邀請。你把《最後祈禱》收進肩甲裏,小心翼翼地在不與殺人魔有眼神交會的情況下站起身來。
「好,我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去學生餐……」
你轉頭麵向男學生,正要擺出開朗的笑容時──
「很 遺 憾。」
被某人抓住了左肩。
「奧月同學已經約好要和我一起用餐了。」
「好癢啊啊啊!」
喀嘰!你的肩胛骨發出哀號。你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癢感,回頭一看──發現背後站著金發殺人魔,臉上貼著一張絕對零度的笑容。
插圖p109
「殺……殺人魔,你……!」
「對吧,我們約好了吧?你約好跟我兩個人單獨在午休的時候慢慢吃飯吧?別擔心,我知道一個不會被人看見的秘密地點。」
臉上浮現完美到充滿異樣感的微笑,殺人魔緩緩地對你這麽說。她的表情就像是催促死刑犯懺悔的處刑人。
「喂,你們聽到了嗎?」、「不會吧……對象是那個戴著鐵麵具……應該說是戴著石麵具的女生嗎?」、「那今天早上,艾莉卡和他的爭執是……!」、「我有種戀愛喜劇即將開始的預感!」
聽到殺人魔所說的話,全班的情緒一口氣沸騰。
光是解讀文章表麵,聽起來好像是愛吃醋的女朋友不希望男朋友被男生朋友搶走而插嘴說話,其實……
*主聲道*「你應該不會打破跟我的約定吧?」
*副聲道*(我說過等到課堂結束就要殺了你。給我乖乖領死。)
她隻是要宣告你的死亡!快要被壓壞的左肩就是證據!
「咦……艾莉卡同學?奧月和你該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
「那種關係?……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和這個男的……應該說是又吸又插的關係吧。」
「又吸又插的關係!」
教室的騷動變得更加強烈。將殺人魔的發言曲解為「又吸(嘴唇)又插(那個)」的關係,一部分的女生紅著臉嬌羞地尖叫。
(……怎麽辦!要聽從殺人魔的話,和她戰鬥嗎?)
可是你的腦因為肩膀的癢感和死亡的威脅,已經切換成戰鬥模式。當然,除了又吸(血)又插(石槍)之外,你作不出其他的解釋。
(既然她會害怕別人揭穿她的身份,應該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襲擊我!雖然答應這個男生的邀請一定比較安全……!)
「奧月同學,我們快走吧。我知道一個(適合暗殺的)好地方。」
(……可是,這家夥或許跟父親的仇人和五年前的真相有關係。)
你緊緊握起滲出汗水的手掌。
雖然殺人魔的魔法是可怕的威脅……但隻要擊敗她,吸取她的血憶,就能借由來自吸血鬼真祖的能力查出她的真實身份。
或許也能獲得關於殺父仇人的情報,借此尋找五年前的真相。
(……我之所以會睽違五年再回到圖書館都市,就是為了取回記憶與魔法。是為了查明「真相」,成為像父親一樣的魔法師……!要繼承父親的遺誌,麵對這種無差別殺人魔就不能一直逃避……!)
「……嗯。我就知道你會邀請我。」
你下定決心戰鬥,抓著殺人魔的手腕,緩緩站起來。
「我們走吧。你知道不會被人看見的秘密地點吧?」
「是呀,敬請期待。你一定會很喜歡(那個墳場)的。」
「我會很期待的。我們就在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盡情地(用吸血牙或石槍)又吸又插吧。」
「藥草院」的教室再次響起一陣歡呼。
「喵嗬嗬……哎呀~真是太沒麵子了喵……」
「沒關係沒關係,別放在心上!都怪我睡過頭了!」
在通往「藥草院」主教學塔的空中回廊,你冒著冷汗回答一臉害臊地搔著臉頰的貓耳少女──班長「卡露米雅.羅德多克森」。
插圖p065
「沒想到我會撞到打開的門而昏倒喵。唉喵……」
「你……你真的不用在意啦。我也不在意!」
雖然你苦笑著這麽說,內心卻有種在斷崖上走鋼索的感覺。如果你灌輸給她的謊言露餡了,就有可能會使吸血鬼化的事實曝光(死刑)。
(……呼,好像成功騙過去了……)
你穿上深藍色的製服,把《書》收進肩甲型書夾的瞬間,失去十幾分鍾記憶的卡露米雅便從吸取血憶所造成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你利用了她的記憶空白,謊稱「自己衝出房間的時候,打開的門撞到了她,讓她昏倒在地了」。
(她特地來叫我起床,應該是個很善良的女生……可是如果我變成吸血鬼的事被「藥草院」發現,我一定會被再也無法複蘇的方式處死……)
你想象自己被處死的樣子,吞了一口口水。
「不……不說這個了,卡露米雅……同學?可以跟我說一些我們班的事嗎?我不知道同學都是怎麽樣的人,覺得有點不安。」
「喵嗯嗯,我昨天也說了,叫我卡露米雅就好喵!……嗯喵,那為了感謝你照顧昏倒的我,我來幫你介紹同學喵!」
卡露米雅先糾正了你那客氣的稱呼,然後露出開朗的笑容說道。她的表情很多變,給人一種像貓一樣變化莫測的印象。
「你要進入的班級──也就是我的班級是『藥草院』的十年級喵。我想想,以昨天你說的日本的製度來講是……高中?是高中喵?」
「嗯,以新學製來講差不多是高中一年級吧。班上大概有多少人?」
「包括你在內,有四十三人喵。純人和亞人差不多各占一半吧?這裏在亞曆山卓也算是亞人偏多的地方,一開始可能會不太習慣喵。」
深棕色頭發上的三角形耳朵動了一下。
這證明了她是與人類擁有不同起源的種族──與圖書迷宮的原生生物血脈相連的「亞人」。
「別擔心。我不是那種思想僵化的人。」
你注視著紫水晶般的雙眼,真誠地回答。
有些純人會用輕蔑的態度看待亞人,但你並不是種族歧視主義者。
「那真是太好了喵。以前好像光是長著獸耳或尾巴,就會被人家欺負喵……不過,我是不會放過霸淩的喵!」
純人和亞人的確稍有不同,但同樣都是擁有人心的同胞。體現「藥草院」的理想,平等地尊重彼此的特質是很重要的。
「喵嗬嗬。因為『隻要有心向學,即便是惡魔或是死神都能得到接納』就是『藥草院』的理想喵。」
卡露米雅凝視著空中回廊的前方,用沉靜的聲音低語道。她那端正的側臉仿佛浮現著類似憧憬的理想信念。
「……嗯,我也覺得這是個很美好的理想……對了,我想問個問題,這種理想也會接納『有心向學的吸血鬼』嗎……」
「吸血鬼?當然要處死了喵。」
隻不過,不管是什麽樣的理想都有極限。
「咦?可……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即便是惡魔或是死神都能得到接納……吸血鬼就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喵。因為跟惡魔和死神不同,吸血鬼化有很強的感染性喵。搞不好會被變成吸血鬼,怎麽可能跟吸血鬼一起念書喵?」
「……原來吸血鬼的地位比死神還低啊……」
圖書館都市亞曆山卓有無數亞人種族生活其中,雖然曾有過對立,但現在的亞人基本上都被視為與純人無異的人類。
為了建立純人與亞人的共生社會,有必要明確區分亞人與迷宮生物的差別,不符合「身為人的條件」就會被當成怪物,注定受到排斥。
「理解人類的語言,以人類血肉以外的東西為食,遵守法律和契約。如果不符合這三個條件,就沒辦法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了喵。」
「……我……我的確也覺得吸血鬼是很危險的怪物……」
「不過,那些吸血鬼也幾乎都在十幾年前的吸血鬼戰役中被殺死了。就算有吸血鬼存活,隻要處死或是治療就行了喵。」
「治……治療?那個……我問你喔!這跟我個人或真實存在的人物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是基於所謂的虛構想象所提出的假設問題──吸血鬼化是可以治療的嗎?」
「嗯喵!如果取得《治療吸血鬼化之書》,或是經過火燒三十九年左右,再用硫酸和過氧化氫熬煮同時施予五十五年的祝福……」
「……前……前者姑且不論,後者的方法……那個……會死人吧……?」
「沒錯喵。如果不在吸血鬼化解除的瞬間把人拉起來,應該就會變成被硫酸浴池融化的黑炭喵。不過,反正吸血鬼死了也無所謂喵!」
「對……對啊,哈哈!吸血鬼那種東西,死了也沒問題嘛,啊哈哈哈哈!」
卡露米雅開朗的聲音讓你覺得聽起來莫名地殘酷無情,你緊張地滿頭大汗,勉強擠出笑容。
(這下子絕對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我變成吸血鬼了……!我要盡量裝成平凡的學生,不能讓別人產生任何一點疑心……!)
化為黑炭的死法令你恐懼,你在心裏下定悲壯的決心時……
〈……這蠢貓,把吸血鬼當成什麽了。汝,用拳頭教訓這丫頭一頓!〉
「會被處死啦!」
聽到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你忍不住大聲回答。
「哇喵!奧……奧月?你怎麽了喵?你……你是在對誰說話喵……?」
卡露米雅嚇了一跳,然後一臉擔心地仰望著你的臉。
「沒……沒有啦,那個……我突然產生幻聽了!」
〈聽到沒?用拳頭呐!教育一下這個小丫頭!〉
「我就說會被硫酸浴池處死啦!」
「奧月……長途旅行一定讓你很累喵,嗯。我可以理解喵。」
「不不不,不是的卡露米雅!我不是頭腦有問題啦!」
卡露米雅那雙寶石〈紫水晶〉般的藍紫色眼睛漸漸轉變成看待可憐人的眼神。
這也難怪,因為你確實可以聽到他人無法察覺的聲音。
(……喂,吸血鬼,不要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啦!)
〈難道普通的說話方式更好?那可會被這個目中無人的貓丫頭聽見呐。〉
(我的意思是叫你閉嘴!)
你在腦中這麽大喊。不,你並非得到了精神上的心電感應能力。雖然看不見,吸血鬼真祖阿爾緹莉亞還是待在你的身邊。
〈唔,閉嘴是什麽意思!妾身可是在提供意見呐!〉
銀白色的蝙蝠從製服的連衣帽探出頭來,啃咬你的後腦勺的頭發。
使用了吸血鬼的能力之一──「變身為蝙蝠」的阿爾緹莉亞躲在你的衣服裏,跟你一同行動。她還能從你的體溫吸取血憶,認知周遭的環境。
而身為眷屬的你,隻要是主人說的話,任何語言(即便是超音波)都能理解!
「奧月……如果你身體不舒服,今天還是請假比較好喵。」
「不……不用了,我沒事!一點問題也沒有!真的!」
〈怎麽,汝打算到課堂上露臉嗎?靠本吸血鬼真祖之力,探索迷宮可謂小事一樁呐。〉
(……我不
打算借助吸血鬼的力量。而且如果不是「藥草院」的學生,要進入迷宮並不容易。為了習得探索的知識,就要好好上課才行。)
正如先前所述,你的記憶隻能維持一千頁的篇幅。若是白白浪費記憶容量,未來隻會有被囚禁在遺忘牢籠的悲哀末路等著你。
可是若要問你現在的能力是否足以到達迷宮深層,答案是否定的。利用「藥草院」的課程和設備提升探索效率是整體來說比較有利的選項。
(……我之所以會回到圖書館都市,不是為了變成吸血鬼和失去記憶。為了找出五年前的真相,我才會在這裏……!)
你隔著製服的布料,用指尖按著令尊的護符,想象著在這座空中回廊的盡頭等待著你的「藥草院」新生活。
這時吹拂地中海的海風就像是呼應了你的心思,將覆蓋著前方回廊的層雲吹散。
「啊,奧月,你快看那邊!可以看到主教學塔了喵!」
「咦?」
原本被雲層遮住的「藥草院」教學塔在你的麵前現出它氣派的容貌。
「……哇啊……!」
「藥草院」的最高機關──亞曆山卓大藥草院正如一棵參天大樹。
直指天際的主要教學塔就像是屹立的樹幹,而無數道空中回廊如樹枝般擴散,還有翠綠的小植物園與這些樹枝相連結,將整座「藥草院」彩繪得像是一株巨木。
它是汲取沉睡於圖書迷宮的神之睿智,與人類共同成長的「智慧之樹」。
亞曆山卓大藥草院──人稱「藥草院」的探索公會是人類的努力結晶,也是在危難之時提供庇護的人工石大樹。
(……我回來了,回到父親曾待過的探索公會「藥草院」……!)
植物園的繁茂綠樹悠然佇立於蒼空。亞曆山卓大藥草院的雄偉景象讓你甚至忘了吸血鬼化和記憶障礙帶來的不安。
建立起這座「藥草院」的,就是祈求人類發展與未來的無數人們的努力。隻要鍥而不舍地挑戰圖書迷宮,不管是治愈記憶障礙,找回記憶與魔法,查明五年前的真相,努力都一定能將這些目標化為可能。
(……沒錯,這裏是圖書迷宮之都。隻要是人的夢想和努力所及的範圍,任何魔導書都找得到,這裏是神之遺產的都市……!)
在亞曆山卓群雄割據的探索公會既是迷宮探索者之間的互助團體,同時也是搜集神所遺留的技術與文化,與全人類共享的組織。
從圖書迷宮發掘出來,在這棵智慧之樹循環的科學技術最後都會被管轄內的公會轉而用於民間,支撐幾十萬人的生活。
人造大樹從圖書迷宮上層延伸到將近海拔一千公尺。
令尊奉獻一生的「藥草院」是人類的進步與智慧的象征。
(……我一定會找回來。我要從圖書迷宮中找出《書》,找回記憶和魔法,然後一定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魔法師……!)
「……喵嗬嗬。奧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想成為偉大博士喵!也對啦,如果不那麽想,就不會選擇進入博士候補生課程了喵!」
卡露米雅雙手扠著腰,抬頭挺胸地吹出鼻息說道。
「好了!既然你也打起精神了,我們就快點去教室喵!來吧,在小葉老師等不及之前──預備~起跑!」
「咦?啊,等我一下啦,卡露米雅!我不知道教室在哪裏耶!」
「喵哈哈!在最外圍迷路,就隻能餓死了喵!」
「餓死?等……等一下啦,我還不想死啦!」
卡露米雅就像隻我行我素的貓,笑著在空中回廊上起跑。你追著她的背影,往聳立在眼前的「藥草院」奔去。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九百二十七頁】
抵達紅磚蓋起的巨大教學塔的你們在寬敞的大回廊轉了幾次彎,來到一條排列著好幾扇門的狹窄走廊。
每一扇門的木框上都刻著數字,應該是代表著班級的號碼。卡露米雅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腳步,開朗地笑著轉過頭來。
「……喵嗬嗬!抵達目的地喵!」
「呼……呼……我……我看看,是第一○三二號教室,對嗎?」
「嗯喵!這就是你要從今天開始跟我們一起念書的一○三二號教室喵!小葉老師應該正在說明你要複學的事,你就準備一下自我介紹喵!」
卡露米雅笑著說完,便走進一○三二號教室。被獨留在走廊上的你想要穩定因運動的負荷而加速的心跳,低聲說道:
「呼……呼……呼……我都變成吸血鬼了,心髒還是跳得很厲害……」
〈……即便分得妾身的不死之身,汝仍有七成的人類比例……然而汝心跳不止的原因,與其說是運動負擔,不如說是精神緊張吧。〉
「吸血鬼……當然了,畢竟是睽違五年的『藥草院』,我的確很緊張。」
想象等在這扇門後的未來,讓你平靜下來的悸動又再次加速。
正如先前所述,你幾乎失去了到五年前為止的所有記憶,所以就算是複學,實質上也和轉學是相同的。會擔心自己能不能融入新班級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現在我心裏更多的是期待。因為我就站在過去父親學習魔法的「藥草院」裏……!)
你觸碰胸口的護符,思念令尊的麵容。
「想要取回記憶與魔法,成為能夠拯救他人的人」。
回到「藥草院」複學就是為了實現這個願望的人生序章。
「……喵嗬嗬!我回來了喵,小葉老師!」
「喵嗬嗬,卡露米雅同學!你找到奧月同學了嗎?」
「找到了喵!他現在正在門外等著喵!」
〈……汝,這聲音的主人正是汝之班導師「讓葉.達夫尼菲藍.瓦拉」。〉
對於門的另一邊響起的對話,阿爾緹莉亞用低沉的聲音向你耳語。
(咦?這種像小孩子一樣口齒不清的聲音……是班導師?)
〈誠然。雖然乍聽之下不過是一名女童,但她毫無疑問是偉大博士的一員。〉
「咦?偉……偉大博士?」
聽聞班導師的職位,你發出震驚的聲音。
所謂的「偉大博士」就是在圖書館都市四大公會的第三名──「藥草院」之中,隻授予最優秀探索者的公會最高等學位兼職位,也是一種稱號。
也就是說「小葉老師」是個在迷宮探索、魔法戰鬥、書籍研究、後進養成等各方麵都無所不能的超人,你化為吸血鬼的事一旦曝光,她一定會瞬間使用純熟的魔法將你消滅。
〈從聲音便可知,汝之班導師有著與教師身份極不相符的外表年齡。可別因此就驚訝地大叫「是小女孩啊!」了呐。實際上此人可是昨日在港口迎接汝之「藥草院」接應窗口,若是言行可疑……〉
(我就有可能因為喪失記憶而被懷疑是成了吸血鬼,然後被處死……!好可怕……!)
「……剩下要宣布的事情是介紹複學生!奧月同學~請進!」
你正在害怕得發抖時,稚嫩的聲音隔著門呼喚了你。
(咿!老師叫我了!……吸血鬼,你絕對不可以在教室突然跟我說話喔。)
〈唔唔,汝這話可真無禮呐!難得妾身為汝提供建議,汝就作個失敗的自我介紹,在那幫人類麵前大出洋相吧!〉
(失……失敗也沒關係。我會回到「藥草院」不是為了享受校園生活,而是找回記憶和魔法,成為偉大博士……!)
你在心中反駁吸血鬼那引發不安情緒的言論。
也對,跟每過八個小時就會失去記憶的事情相比,班級的氣氛和同學之間的關係或許的確是
重要度比較低的問題。
你為了鼓舞自己而低聲說了句「好」,再打開教室的門。
(……這裏就是世界頂尖的高等學院「藥草院」的教室……!)
你所踏入的教室非常寬敞,日本的學校根本無法比擬。
以咒紋強化建材打造的教室內呈階梯狀,座位往下延伸到屋內深處的講台。寬度將近五公尺的多枚黑板是以滑輪連接的構造,可以自由升降。
兩人一桌的長型課桌也做得很寬,讓學生可以堆放教科書。從采光窗灑進來的陽光和天花板上的《自體發光之書》所投射的人工光線將整間教室照得十分明亮。
(……不對,現在不是觀察的時候了,我要好好打招呼,免得被懷疑!)
你在混合著好奇與期待的眼光之中,沿著書桌間的階梯通道往下走。你接著走上講台,轉身麵對同學。
「那個……初次見麵,我叫做奧月綜嗣!因為有五年不在圖書館都市,應該還有很多不習慣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指教!」
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後,一邊環顧教室一邊爽朗地打招呼的你──
──喀噠!
聽見了一個椅子被用力踢倒的聲音。
「咦?」
原本注視著你的視線一口氣往噪音的來源轉了過去。轉頭望向教室右後方的同學和你看到的是仿佛站著凍結在原地的一名少女。
──那麽,讓我寫下一個你必須記住的重要情報吧。
班級的氣氛和同學的人品不管在什麽樣的狀況下都是很重要的。
即使已經化為半個吸血鬼,或是記憶僅剩一千頁的存量,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對不應該等閑視之。
為什麽呢?
「你……你……你……!」
「等……你……該不會是!」
因為你的同學之中可能存在著殺人魔或吸血鬼。
「你是昨天的吸血鬼!」
「你是昨天的殺人魔!」
插圖p079
你和少女的呐喊響徹了「藥草院」的教學塔。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你根本不可能看錯。
雖然服裝已經從黑衣替換為深藍色的製服,豐盈的金色卷發和不祥的犄角,以及冰刃般狠瞪著你的群青色雙眸,絕對都是屬於殺了你的犯人。
「那……那是我要說的話!我明明已經徹底殺死你了!」
殺人魔似乎也沒有忘了自己沒能成功奪命的獵物容貌。她把手伸進覆蓋左肩的板金鎧甲,用企圖抽出魔導書的動作反過來對你怒吼。
「沒想到殺人魔會在『藥草院』當學生啊!……原來如此,你就是靠著這種偽裝身份的方法,逃過『聖堂』的魔法犯罪審問官的法眼的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可沒有理由被披著複學生的皮的吸血鬼誹謗!你這肮髒的食血魔鬼!」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你這無差別殺人魔!因為你的關係,我的人生都毀於一旦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罪行攤在陽光底下!」
「你本來就不算是活著了,可以不要像人類一樣用什麽『一生』之類的詞匯嗎?我隻不過是想要驅除危害人類和英靈的害獸而已!」
「那……那個……奧月……艾莉?你們兩個人是朋友喵……?」
「「啊?」」
卡露米雅膽怯地詢問好像快要扭打起來的你們倆。她應該是想要盡到身為班長的職責……結果卻是火上加油。
「朋友?別開玩笑了,卡露米雅!這家夥是凶惡無比的無差別殺人魔!現在應該馬上把她押到正義的法庭,進行嚴正的審判!」
「卡露米雅同學,千萬不要被他的胡言亂語給騙了!那個男的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他是應該立即消失在世界上的邪惡化身──吸血鬼!」
你們的對話已經化為一場不堪的謾罵,這時候……
「──違……違反校規嘍!」
怎麽聽都像個女童的稚嫩聲音插嘴說話了。
「!」
「竟……竟然突然互罵對方是吸血鬼或殺人魔,這可是『藥草院』的學生不該有的態度喔!老師要生氣氣了!」
用力揮舞著雙手表達怒氣的是──外表年齡隻有十歲的偉大博士。
「小……小葉老師……!」
你的班導師──小葉老師的外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孩。
及腰的栗色長發帶著年幼孩子特有的柔亮光澤。從鮮紅色的外套中露出的四肢不管從什麽角度觀看,都是幼兒體型的尺寸。要是沒有從卡露米雅那裏吸取到的情報,要把她當成老師看待是絕對不可能的。
〈……汝,冷靜呐。若是當場發生戰鬥,即便是妾身也護不了汝。〉
可是身為最強吸血鬼的阿爾緹莉亞似乎能感受到隱藏在幼小肉體裏的魔力。
因為她是實力足以讓吸血鬼真祖坦言「護不了汝」的魔法師,吸血鬼化的事跡一旦敗露,你這個區區的眷屬恐怕會在一瞬間內化為焦炭吧。
「不……不,這是因為……」
「可……可是老師,這個男的是……!」
因為再次見到殘忍地殺害自己的殺人魔,你感到火冒三丈……但這裏是「藥草院」的教學塔,是擁有壓倒性戰力的迷宮探索者之大本營。在這個地方將事情鬧大並非明智之舉。
「喂……喂,她說吸血鬼耶……」、「竟然被罵成殺人魔,艾莉卡到底幹了什麽好事?」、「我想應該不可能,但他該不會真的是吸血鬼吧……」、「……好可疑……」
「唔唔……!」
聽聞你們對質的同學開始對複學生的真實身份議論紛紛。再這樣下去,你的真麵目或許真的會曝光。
(唔……!要是變成吸血鬼的事被發現,就會被處以比硫酸浴池更殘酷的刑罰!殺了我的無差別殺人魔明明就在「藥草院」……!)
老實說你連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殺人魔待在同一間教室……但目前除了壓抑感情以保身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生存手段了。
你提防著殺人魔的魔導書,對小葉老師低下頭。
「老師……真的很抱歉,是我太衝動了。」
「隨便道歉是不行的喔。奧月同學,請好好向艾莉同學道歉。」
老師鼓起臉頰,催促你向殺人魔道歉。
雖然你覺得對殺死自己的人道歉簡直是豈有此理,但如果現在在這裏被眾人發現自己變成了吸血鬼,或許會被再也無法複蘇的方法處死。
你無奈地轉身麵向被稱為「艾莉同學」的少女。
「……抱歉,是我錯了。呃……」
「……我叫做『艾莉卡.k.k.奧斯特拉爾』……我才是,失禮了。」
你道歉完,殺人魔就擺出啞巴吃黃蓮似的苦悶又嫌惡的表情,自稱「艾莉卡」。
雖然你非常擔心她會當場揭發你的吸血鬼身份──
「……」
(……奇怪?她……她什麽都沒說……?)
殺人魔艾莉卡隻是低著頭保持沉默,對你投射帶有殺意的視線。雖然確實看得出她內心有想要再次殺死你的企圖,卻沒有采取行動的跡象。
(為什麽?隻要說出我的吸血鬼身份,明明就可以馬上殺死我……)
〈……難道此人真是仇家的……?〉
「你們好像冷靜下來了。那麽奧月同學,請坐到位子上。」
「呃……咦咦咦!」
你還來不及猜測殺人魔的行為動機,老師就催促你入座了。
你回過神來,才發現這裏是教室的正中央,你正集同學的注
目於一身。
「啊……不……不好意思,老師!我馬上坐下──」
你環顧整間教室……卻隻有殺人魔隔壁有空位。
「……那個,老師?好像隻有一個空位耶?」
「快點坐下。新學生隻有奧月同學一個人而已喔。」
「可是,其實我的宗教信仰是禁止教徒坐椅子的。」
「真是稀奇的教義呢。可是請你打破戒律吧。」
「而且……呃,我還沒有想到可以不用坐那個位子的借口。」
「你可以坐好之後再慢慢想喔。」
你想要騙過老師,卻失敗了。
你悲歎著殘酷的命運,搖搖晃晃地橫越教室,在殺人魔身旁坐下。
「……哼。你就好好珍惜人生最後的幾個小時吧。」
(我……我才剛坐下就麵臨殺人預告和餘命宣告了耶!)
「老師很高興。那麽各位同學,如果奧月同學有困難,大家要幫幫忙喔。」
你現在就遇到了困難,希望大家務必幫助你,但你隻聽到教室前方的某處傳來「喵嗬嗬」的聲音,沒有人對你伸出援手。
你假裝雙手抱胸,擺出可以馬上從右肩抽出《書》的動作。
「課堂結束之後,你給我作好覺悟。我這次一定會送你上西天。」
因為你的左半身沐浴在足以刺穿你的殺意之雨中。
(……吸血鬼,如果隔壁這家夥有什麽奇怪的舉動,馬上告訴我。)
〈放心吧,妾身正有此意。〉
於是值得紀念的第二天留學生活,就這麽迎來最糟糕的開始。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九百一十五頁】
「好,那麽我們就重新打起精神,開始這學期第一堂的魔法理論課吧。」
小葉老師雖然發音不清楚,卻用帶有沉靜威嚴的聲音開始說話。
一般來說,有新學生加入的那一天,課堂上應該都會多少有些躁動的氣氛……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藥草院」,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很專心聽講。
「老師以前就說過,魔法是建立在極為嚴密的理論之上的術式。老師希望大家能好好讀書,成為能幫助他人的魔法師。」
「……該怎麽殺呢?審問的手段、湮滅證據的方法……」
(魔法理論學的課堂上竟然可以聽到完美犯罪的計劃。)
除了企圖殺害隔壁同學的女學生和麵臨殺身之禍的男學生以外。
〈汝可沒有空檔傻傻地聽課了呐。切記隨時保持戒備。即便眾目睽睽,也難保這丫頭會按兵不動。〉
(……在教室〈這裏〉引起騷動,不管是輸是贏都很要命……)
如同昨晚的戰鬥,隻要阿爾緹莉亞使出全力,就不會敗給殺人魔〈艾莉卡〉。可是隻要有偉大博士在場,吸血鬼真祖就不能現出原形。
如果情況演變成戰鬥,你就必須獨自作戰了。
(……而且吸血鬼真祖是號稱人類天敵的怪物……不值得信任。我不能依靠她的幫助,要自己思考從殺人魔手中自保的方法……)
「請打開筆記本。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就當作複習,老師要來談談『魔力回路』的運用。那麽請看課本第五百三十九頁……啊,奧月同學好像還沒有課本,請跟旁邊的同學一起看。」
(呃,我旁邊的同學就是殺了我的犯人耶!)
你膽戰心驚地把頭往左轉,看到一張齜牙咧嘴的魔鬼麵孔。
「……可以請你不要用那兩顆肮髒的眼球看我嗎?你的視線讓我很不舒服。」
「我的眼球被大量的淚水洗得幹幹淨淨的!多虧了你!」
看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把課本借給你看。別說是借你了,如果你隨便刺激她,肯定會有石槍朝你飛過來。
(沒辦法了,今天就不看課本……呃,糟糕,我把筆記用具忘在房間裏了!)
因為早上很匆忙,你不小心把文具也忘在那個巨大旅行箱裏了。使用《折紙》做出製服的時候,你應該順便製造的……
(……吸血鬼,你現在可以拿出《折紙套組》嗎?)
〈要出借是無妨……但在偉大博士麵前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察覺到影之領域間的魔力幹涉,吸血鬼化必將曝光。〉
「唔……」
看來使用魔導書也是不可能的。
考量到殺人魔的威脅,你很想專心聆聽這門魔法理論學的課程,可是除了使用魔導書之外,看似沒有其他取得文具的方法……
(……就算拜托這個殺人魔,她也不會借我鉛筆……)
「當然不會。誰會自願借東西給吸血鬼呀。」
「我又還沒拜托你!」
雖然你很想說「誰會自願跟殺人魔借東西啊」,但這麽說很明顯隻會讓爭論陷入僵局。
〈……汝,試試無妨。說「若不借就使其真麵目曝光於『藥草院』」。〉
(咦……?她一定會拒絕我的,應該說會有石槍飛過來吧……)
讓鼻頭露出製服的銀色蝙蝠(用超音波)對你耳語。
可是坐在你身旁的是極為凶惡的殺人犯。如果企圖威脅她,不知道會有多麽殘酷的反擊等著你。
〈非也。若妾身推理正確,如此威脅應當有效。〉
(……雖然吸血鬼的推理一點也不值得信任……但我的確想要文具,還是試試看好了……?)
「……如……如果你不借我,我就在『藥草院』大肆宣傳你的真麵目喔。」
「唔……!」
果不其然,你依照阿爾緹莉亞的說法試著威脅殺人魔……她便用充滿敵意的表情摸索筆盒,取出了一支鉛筆。
雖說是鉛筆,卻不是《以木材與石墨製造六角鉛筆的方法》被發掘以後在一般大眾間普及且不會弄髒手的新商品,而是隻把鉛製成尖銳棒狀的古式「鉛製金屬筆」。
(什……為……為什麽?她竟然這麽簡單就借我鉛筆了……!)
〈果然如此。這小丫頭恐怕不想在「藥草院」引起事端。這麽說來,此人的真實身份難道是表麵上與「藥草院」屬於合作關係之組織……?〉
阿爾緹莉亞的建議看似可疑,卻似乎有什麽根據。受到威脅的殺人魔擺出非常符合殺人魔身份的表情(惡鬼的臉),對你遞出鉛製金屬筆。
會使用這種除了老舊之外,特征隻有手指容易弄髒的舊式鉛筆的,就隻剩腦細胞已經變成化石的「聖堂」那群人了。這個女人肯定是個食古不化的家夥。
「……哼哼,以殺人魔來說,你還真識相。可是我和你是不同的,我很懂禮節,所以還是會道謝……呃……喂!」
雖然不便於使用,但畢竟能滿足筆記的需求,有得借就借吧……這麽想的你伸出手,鉛製金屬筆卻就這麽經過你的手掌上方。
噗滋。
削得非常銳利的鉛筆尖端深深地刺進了你的側腹部。
「──好癢啊!」
從側腹部湧上來的猛烈癢感讓你不禁大叫。
教室一口氣安靜下來,小葉老師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注視著你。
「……剛……剛才的聲音應該是奧月同學發出的吧?你……你突然發出奇怪的叫聲,該不會……」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隻是我的左邊側腹部產生一股非常強烈的癢感!」
「原……原來如此。老師還以為是卡露米雅同學說的幻聽……不,既然是生理現象就沒辦法了,請你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喔。」
「……不好意思,我以後會注意……」
周圍投射過來的同情視線讓你難過得不得了
,你坐回位子上。中斷的課堂多少留下了一點尷尬感,重新開始。
「……看你幹了什麽好事,殺人魔。想要讓我丟臉,害我被其他同學孤立嗎……!」
「哎呀,原來吸血鬼也有感覺得到恥辱的智能呀。你沒有因為自己那副模樣而羞愧自殺,我還以為你一定是個相當厚顏無恥的東西呢。」
「因為你的關係,我已經變成想自殺也死不了的身體了啦!」
你一邊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鉛筆,一邊這麽說道。你覺得鉛筆摸起來莫名地滑溜,這才發現沾附在上麵的胰液把你的皮膚溶成了糊狀。
〈……消化液自破裂的胰髒流出,似乎正在溶解汝之肉體呐……〉
(嗚嗚……所以我才會覺得這麽癢啊……!)
看來你的內髒器官因為漏出的胰液,正在受到自我消化。普通的人類會因此引起腹膜炎,痛苦而死;即便是不死者也會奇癢難耐。
「該死的殘忍惡魔,我等一下就通報『聖堂』的魔法犯罪審問官……好癢啊!」
第二支鉛筆刺中了你。
看來這個殺人魔的耳朵相當尖。
「……那……那個,奧月同學?雖然老師很不想這麽說,可是你發出怪聲會……呃……咦咦咦!奧……奧月同學,你身上怎麽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氣場?」
「咦?」
聽老師這麽一說,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發現深藍色的長袍到處都有淡淡的紅色煙霧正在冉冉上升。
傷口再生時沸騰的血液從布料之間漏了出來,被小葉老師錯看成燃燒的氣焰了。
(糟……糟糕了!要是回答「這是沸騰的血」,我變成吸血鬼的事一定會曝光!)
「這……這是那個!因為強烈的感情而產生的生物能源的激流!我反省自己給大家添的麻煩,極度集中精神在課堂上,就變成一種氣場了!」
老實說這個借口簡直是腦袋有問題,但在圖書館都市卻是可行的。
「太……太令人感動了!老師曾見過幾個散發氣場的學生,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氣場濃度這麽高的孩子!……嗚嗚,奧月同學這麽正常,老師就放心了。」
老師剛才似乎真的把你當成頭腦有問題的學生了。同學回頭看著你的眼神也帶著「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了!」的氣息。
(咦,「藥草院」有人可以散發氣場嗎……?)
〈……正……正所謂因禍得福。這麽一來即便再次出血,其他人也會心想「哦,又散發氣場了」吧。〉
(意思是我以後會一直被當成一個能散發氣場的人嗎?)
「老師很感動……!好~老師一定要回報奧月同學的努力!那麽……啊,對了,老師正好想請同學來回答問題!那就請奧月同學來回答吧,請問『魔力回路』為什麽很重要呢?」
(啊,我的借口完全失敗了。)
你的腦細胞瞬間導出「1答錯問題→2被懷疑是否真的有專心聽課→3因為血的事情而讓吸血鬼化的事情曝光→4死」的未來。
(吸……吸血鬼,告訴我!魔力回路為什麽很重要?)
〈妾……妾身怎會知道!魔法不就是大喝一聲便能隨意擊發的東西嗎?〉
(你要我說出那種隻有吸血鬼真祖能理解的答案嗎?馬上就會曝光的吧!)
麵對與人類常識有關的問題,吸血鬼真祖似乎也無能為力。對能夠光靠感覺使用無詠唱魔法的最強吸血鬼來說,要回答魔法理論的問題是不可能的。
「呃……不好意思,老師!請給我時間看筆記!」
你這麽回答,取出夾在右肩書夾裏的《書》。
「呃,我記得這幾頁有預習範圍的筆記……!」
你翻閱著我的書頁,但根本就沒有什麽預習範圍。你隻是在爭取時間。你拚命想出的緩兵之計在你翻到最新一頁〈這一頁〉的時候,輕易地結束了。
「……找不到筆記嗎?」
(唔,糟……糟了……!小葉老師的表情很明顯開始懷疑了……!)
……傷腦筋,如果繼續放任不管,你或許真的會被殺死。
好吧,我畢竟也不希望故事的主角因為這種愚蠢的理由而死,而且從剛才開始就滲透到紙張裏的黏膩汗水讓我感到非常不愉快……
就讓我稍微提供一點協助吧。
(什麽?這……這不是「我的記憶」……?)
這本《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就是你的記憶本身。你應該還記得吧?
(是……是啊,我還記得!)
剛好也拿到了一支鉛筆。請把消化液擦幹淨,用右手持筆。
好了,請見識我的力量吧。首先請用刪除線將左邊的文字全部刪除。
【你並不具備關於魔法理論的任何知識。】──1l.
然後在接下來的空格寫下完全相反的內容。
【我擁有關於魔法理論的深奧知識。】──149pgs.
從鉛筆尖端剝落的碎屑在完全空白的紙張上寫出一行文字的瞬間──
你的大腦深處產生了雷電般的靈光一閃。
「……魔力回路就是將充滿世界的魔素加以精煉的回路。一般人類都擁有以神經係統為基礎的一道『主要回路』。因為一道回路隻能裝填一種魔法,所以有效率地使用回路就是魔法戰鬥的關鍵。」
直到上個瞬間都還完全想不起來的知識──
「……看來你自習得很充分喔。那麽,請問魔法是怎麽在魔力回路中運作的呢?」
「首先打開魔導書的咒語頁,將上麵所記載的咒紋連接到魔力回路。接著呼吸以吸引魔素,一邊詠唱一邊將魔素灌注到回路中。詠唱以多種關鍵字,也就是咒語所組成,詠唱完咒語,魔法就會裝填到回路中。」
接二連三地化為語言,如湧泉般源源不絕。
「沒錯,正確答案。那麽老師再問一個問題,請問裝填後的操作是什麽呢?」
「發行,也就是解放裝填完成的魔法。因為發行時機可以任意選擇,所以選擇在戰鬥前先詠唱以減少破綻,或是空出回路以擬定適合的戰術也是很重要的。」
「……很好~看來你的基礎很紮實呢。請坐。」
你流暢地回答,小葉老師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突然在腦中奔流的大量情報並不是你一時之間產生的妄想,而是正確又詳細的魔法理論學知識。
(……!這……這是怎麽回事……?我學過的魔法理論應該已經跟五年前的記憶一起在發生慘劇的那一晚消失了才對啊……!)
「……是不是有種還答得不夠的感覺呢?那老師再欺負你一下。奧月同學,你有聽過『能夠消除魔法的魔法』嗎?」
「咦?是……是!」
你呆呆地站著,老師就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聽到這個問題的同學開始交頭接耳……看來這個問題的難度很明顯不同於剛才回答過的基礎問題。
「身為以真正的博士為目標的人,老師希望其他同學也能了解一下。這雖然是極度高階的術式,卻能夠對抗魔法本身。如果有《能使用魔法的書》,就算有《能消除魔法的書》也不奇──」
「是『反魔法』對吧?」
「……奇……怪吧?」
正要在黑板上寫下文字的小葉老師驚訝地回過頭來。
「魔法必須要有魔素和魔導書、魔力回路、咒語詠唱才能成立。既然如此,隻要使用能阻止敵人詠唱的魔法或阻礙魔素流動的魔法就行了。」
「沒……沒錯沒錯!……很好,那接下來是更難的問題。能夠消除魔法的對抗咒語會占據回路。那麽請問為什麽
不用普通魔法對抗呢?」
「理由之一是詠唱速度。如果敵方的詠唱比較快,用普通魔法對抗會居於劣勢的話,使用對抗咒語就能趕上詠唱、發行的時間,彌補能力差距。」
「……用詠唱速度彌補能力差距呀。你說這是理由之一對吧?那麽,請問還有什麽理由呢?」
「『技後僵直』的短暫。魔力回路在發行魔法後會產生絕對失能時間……也就是破綻,不過如果是魔力消耗較少的對抗咒語,就能比敵人更早從技後僵直中恢複。就算在魔導能力上不及對手,或許也能趁著技後僵直的機會打倒敵人。」
「……這……這是老師到目前為止聽過最好的答案了!非常了不起!」
你回答完,小葉老師就高興地點點頭,放下了課本。
「你的回答就和老師準備好的答案一模一樣!難怪能散發那麽濃密的氣場,簡直是接近完美的標準答案。奧月同學好棒好棒!」
「「「……!」」」
教室的氣氛明顯地靜靜往正麵的方向發展。
窺視著你的眼神開始帶有和剛才(看待病人的眼神)正好相反的色彩。借由展示自己的能力,你似乎多少贏得了良好的評價。
「以上就是全部的問題。奧月同學,你真的可以坐下了。這堂課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太簡單了,但也可能會有其他的疑問或發現。請專心聽講喔!」
「好……好的。」
你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茫然地回話後坐回位子上。
這個嘛,畢竟難得展示了《書》的真正功能,如果不能讓你感到驚訝,我的麵子可就掛不住了。
(最……《最後祈禱》的真正功能……?)
請回想一下。我應該確實有寫過。
希望「取回記憶」的你才是最適合這個故事〈我〉的主角。
因為我是《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
因為《書》是你的記憶本身。
所以隻要改編我的紀錄──
就能竄改你的記憶。
(竄……竄改……《竄改記憶之書》?)
是的。針對你所寫下的記憶,我能創作出得到該記憶所需的情節,並轉寫到你的腦細胞。因此,你可以透過消耗記憶存量〈頁數〉的方式來獲得任何知識。
(借由竄改記憶來獲得知識……!我搞不好拿到了一本非常驚人的魔導書……!)
是的,你正拿著一本非常驚人的魔導書。所以請你盡快拿開那雙沾滿汗水的髒手。書頁都要受潮了。
好了,既然謎底已經揭曉,首先就把必要的知識灌輸到你的腦中吧。如果要把課程的內容逐一記錄下來,不管有多少記憶容量都不夠。
準備好了嗎?請把左邊的文字漂亮地描下來。
【我已經習得十年級生必須具備的所有課業知識。】──77pgs.
很好,非常完美!
以七十七頁為交換,你一瞬間就習得了十年份的知識!
好了,這麽一來就沒有必要寫下聽課的情節了。接下來你該做的事情是思考如何反抗殺人魔的魔法,保護自身安全。
(……從……從殺人魔手中保護自身安全的計劃……!)
〈嗯。即便此人純粹是個無差別殺人犯,目擊者〈汝〉依然是可能使其遭到逮捕的麻煩人物。為了封口,此人極有可能對汝發動魔法戰鬥。〉
(……這個殺人魔的確是非常危險的魔法罪犯。為了消滅知道她真麵目的我,可能會像昨天一樣發動攻擊……!)
〈……除此之外,妾身怎麽也不認為此人是個隻求血腥與戰鬥的殺人狂。況且從昨晚的襲擊看來,此人難道不是打從一開始便以汝為目標?〉
(咦?為什麽你會覺得她是以我為目標?)
〈試想,若此殺人魔隻是以殺人為樂,比起魔獸橫行的迷宮,躲藏於亞曆山卓鬧區的巷弄之內豈不是有更多獵物?〉
(這個嘛……為了防止在「藥草院」認識的人看到自己?)
〈為了避人耳目、竊盜或是隨機殺人而躲藏,也不會選擇那麽深的樓層。就算說是以探索為目的,那裏也早在許久以前便已結束發掘。常人可沒有理由前往該樓層。除非像是汝這名偉大博士之嫡子,別有目的。〉
(……像我一樣別有目的……)
聽見吸血鬼那暗示般的語調,你在腦中描繪出自己在這五年間一直期望回歸的圖書迷宮中的深深黑暗。
你想起的是偉大博士的書齋──「藥草院」最優秀迷宮探索者,也就是令尊所建構的探索據點。
〈誠然。在探索公會「藥草院」擁有最高頭銜的汝父建構了書齋作為前往迷宮深層之據點。先前的汝恐怕也是以該處為目的地。〉
(我……我想應該沒錯……等一下,那難道說……!)
〈對與汝或汝父無關之閑雜人等而言,那裏不過就是有扇謎樣魔法門的樓層。但若是知曉五年前慘劇之人,那可就不同了。因為──〉
(──因為父親被暗殺的書齋裏可能留有和凶手有關的線索嗎……?)
沒錯。你和殺人魔的相遇或許並非隻是偶然。
她可能與五年前的真相有關,是你的殺父仇人為了監視而派出的刺客,等著奧月綜嗣〈你〉總有一天造訪亡父逝去之地。
──為了徹底鏟除回到圖書館都市的五年前的目擊者。
(這……這個殺人魔和五年前的真相有關,是殺死父親的凶手的同夥……?)
〈這個嘛,目前尚為推論。沒有物證,也極有可能僅止於臆測。若此人的年齡正如其外貌,恐怕也不是五年前直接下手的犯人……不過,以真祖的直覺,妾身認為汝與此人的再會並非偶然。〉
(這……這麽說來,連續兩天遇見殺人魔,我也覺得未免太倒楣了……!)
〈誠然。這或許是某人所安排的必然,暗中策劃的陰謀。如今,既然殺害汝之殺人魔再次出現在汝麵前……〉
說到這裏的吸血鬼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低沉又嚴肅的聲音導出推理的結論:
〈──這便能強烈肯定,這一切正是汝之殺父仇人所擬定的計謀〈劇本〉。〉
能力吞噬者的低語仿佛在暗示你的未來,攪亂了教室的空氣。
殺了你的殺人魔與五年前的真相有關。
圖書迷宮的銀夜──迷宮最強的吸血鬼這麽向你宣告。
(……既然如此,正合我意……!)
你下意識緊握的護符項鏈在衣服裏輕聲搖晃。
與昨晚慘遭殺害時不同,現在的你擁有不死的肉體和吸血鬼真祖的智慧,以及《竄改記憶之書》。隻要有能夠將其力量發揮到極限的計劃,你不僅是能戰勝殺人魔的魔法,確保自身安全……
還有可能搶奪到仇人的情報,查出五年前的真相。
(……我沒有證據證明這個殺人魔是仇人的刺客……可是就算和仇人沒有關係,既然她昨天出現在那個樓層,就很有可能是和五年前的我或父親有關的人物……!隻要能抵擋這家夥的魔法,從血中吸取血憶……!)
〈嗯。或許能查出此人與汝父的關聯,靠近真相……!〉
殺人魔和仇人的關係到目前為止都還隻是猜測。不過吸取血憶之鬼的能力足以一瞬間破解這層疑惑,搶奪到真相。
(不死肉體、記憶竄改、奪取血憶之力和《書》……或許算不上充分,但我有武器能和殺人魔戰鬥。隻要有將這些武器組織成戰術的計劃……!)
而且這本《一千零一頁的最後祈禱》連計劃都能夠為你準備。
失去魔法的你和魔導能力出眾的殺人魔之
間,戰鬥能力可說是天差地別。可是隻要使用竄改記憶的力量,甚至有可能推翻魔法和戰鬥經驗的有無。
(……沒錯,現在的我還擁有《最後祈禱》。這種或許比任何魔法都更強的「改寫記憶之力」……!)
竄改自己記憶的行為讓你感覺到一點內心發寒的恐懼。
這種像是把鉛筆插入腦髓,操弄神經的舉動,就算握筆的人是自己,也會讓人不禁產生生理上的嫌惡。
可是即使如此,「竄改記憶」的行為也帶著一種惡魔般的魅力。
如果隻是稍微在紙麵上運筆書寫,就能塗改不堪回首的過去,成為夢寐以求的理想自我──簡直是接近神的力量。
(……消耗記憶存量,竄改自己的記憶,或許就能擬定出足以戰勝殺人魔的計劃……既然這樣,我……!)
你重新握起鉛筆,然後在《書》的頁麵上寫下一行文字:
【我會在這堂課結束之前想出戰勝殺人魔的策略。】──32pgs.
然後被刻劃了記憶的你的大腦──開始潛入深深的沉思之海。
◇ ◇ ◇ 【距離喪失記憶 還剩六百三十九頁】
「……好了,今天的範圍就到這裏。有人有問題嗎?」
把變短的粉筆放到講台上,小葉老師麵向教室說道。
這個瞬間,你就像是從深沉又快速的思緒激流中浮起般覺醒。
(──啊!我剛才到底做了什麽?)
以你的主觀感受來說,一個小時的課堂就像是在一瞬間內結束,使你錯愕地抬起頭。
竄改自身記憶的你逼近中樞神經的極限,讓腦細胞集中精神到最大限度,徹底思索對抗殺人魔的作戰計劃。
(時……時間飛躍……明明沒有殘留在意識裏,戰略卻在腦中盤旋……!)
或許是因為放出過多神經傳導物質,記憶中樞的編碼處理趕不上,所以你無法一一意識到無數種戰略……
在你的潛意識之中,似乎產生了一座能夠對抗殺人魔的深奧知識之海。
(這就是竄改記憶的力量……!現在的我能戰勝殺人魔的魔法……!)
〈嗬嗬,多虧有本吸血鬼真祖出手相助,這策略還不差吧?……隻不過有個副作用,汝似乎受到不少關注。〉
「咦?」
聽到阿爾緹莉亞在你耳邊這麽說,抬起頭的你看到同學用不自然的態度移開視線,開始整理手邊的筆記……他們剛才似乎都在看著你。
(……咦,呃,我做了什麽糟糕的事嗎?)
〈正好相反呐。汝出人意料地解答教師的問題,又以極高的專注力沉思著對抗殺人魔的計劃,似乎被眾人當成一個能幹的家夥了呐。〉
竄改記憶所造成的極度專注狀態會發揮人類思考能力的極限。從其他學生的角度看來,你的氣魄能顯示出你的意誌有多麽強大。雖然有效活用課堂上的時間,擬定出作戰計劃是很好……
(……受到關注隻會讓吸血鬼化的事實曝光的機率更大而已。我要小心……)
「那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請大家好好複習喔。」
小葉老師微笑著這麽說完的瞬間,窗外的遠方便傳來下課鍾聲。
教室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整理文具和閑聊的聲音開始漸漸在周圍傳開。
〈嗯,看來課堂已經結束了。〉
(……問題是接下來要怎麽做……)
〈無論如何,在眾人關注之下可無法隨意行動。汝暫且離開教室──〉
「嗨……嗨!」
「唔咦咦!」
阿爾緹莉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拍了你的肩膀。
你驚訝地回過頭,看見一名容貌有點類似小狗的嬌小男學生。
「咦,啊,呃……?」
「你是叫……奧月對吧?你很厲害嘛,那些知識是在哪裏學到的?」
「咦?啊,其……其實那個……我不在圖書館都市的時候有讀一點書。」
突然有人主動攀談,你吞吞吐吐地回答。這當然是你一時之間想到的謊言,男學生卻興味盎然地繼續提問:
「是喔~你也說過自己有五年不在這裏嘛……啊,既然這樣,你應該也忘了『藥草院』裏麵長什麽樣子吧?我們正準備要去學生餐廳,你要不要一起來?」
「咦……學生餐廳?一起?」
看似小狗的男學生稍微用眼神示意,就有幾名男女對你微微一笑。看來同學似乎都對神秘的複學生充滿了興趣。
(……我……我的確對「藥草院」的構造完全不熟悉。有人邀請我吃飯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
對失去記憶的你來說,「藥草院」的內部可以說是一個小型迷宮。要是沒有殺人魔,你會很樂意接受這個邀請……可是對現在的你而言,排除敵人才是最優先事項。你並沒有空閑享受午餐時間。
(……如果要和殺人魔戰鬥,我想應該就是午休這段時間了……!)
〈嗯,雖說排除殺人魔乃當務之急,受到如此關注卻也無法任意行動。汝此刻接受這狗兒的邀請也並無不可。〉
「……可以嗎?」
「哪有什麽可以不可以,是我邀請你的。我告訴你一家冷門的好餐廳,一起去吃吧。」
誤以為你對蝙蝠〈阿爾緹莉亞〉所說的話是給自己的答複,犬係男孩爽朗地答道。
為了不被發現吸血鬼身份而排斥他人,有時候反而會啟人疑竇。既然已經受到這麽多的關注,你或許也需要更積極地表現得像個人類。
「喏,你要去吧?我把你介紹給班上的其他人認識!」
(……沒辦法了。和殺人魔的戰鬥就留待放學後吧……)
「嗯,謝謝你找我吃飯。我馬上把筆記整理好,等我一下喔。」
「好耶!要跟奧月去吃飯的家夥來集合吧!」
你決定接受男學生的邀請。你把《最後祈禱》收進肩甲裏,小心翼翼地在不與殺人魔有眼神交會的情況下站起身來。
「好,我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去學生餐……」
你轉頭麵向男學生,正要擺出開朗的笑容時──
「很 遺 憾。」
被某人抓住了左肩。
「奧月同學已經約好要和我一起用餐了。」
「好癢啊啊啊!」
喀嘰!你的肩胛骨發出哀號。你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癢感,回頭一看──發現背後站著金發殺人魔,臉上貼著一張絕對零度的笑容。
插圖p109
「殺……殺人魔,你……!」
「對吧,我們約好了吧?你約好跟我兩個人單獨在午休的時候慢慢吃飯吧?別擔心,我知道一個不會被人看見的秘密地點。」
臉上浮現完美到充滿異樣感的微笑,殺人魔緩緩地對你這麽說。她的表情就像是催促死刑犯懺悔的處刑人。
「喂,你們聽到了嗎?」、「不會吧……對象是那個戴著鐵麵具……應該說是戴著石麵具的女生嗎?」、「那今天早上,艾莉卡和他的爭執是……!」、「我有種戀愛喜劇即將開始的預感!」
聽到殺人魔所說的話,全班的情緒一口氣沸騰。
光是解讀文章表麵,聽起來好像是愛吃醋的女朋友不希望男朋友被男生朋友搶走而插嘴說話,其實……
*主聲道*「你應該不會打破跟我的約定吧?」
*副聲道*(我說過等到課堂結束就要殺了你。給我乖乖領死。)
她隻是要宣告你的死亡!快要被壓壞的左肩就是證據!
「咦……艾莉卡同學?奧月和你該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
「那種關係?……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和這個男的……應該說是又吸又插的關係吧。」
「又吸又插的關係!」
教室的騷動變得更加強烈。將殺人魔的發言曲解為「又吸(嘴唇)又插(那個)」的關係,一部分的女生紅著臉嬌羞地尖叫。
(……怎麽辦!要聽從殺人魔的話,和她戰鬥嗎?)
可是你的腦因為肩膀的癢感和死亡的威脅,已經切換成戰鬥模式。當然,除了又吸(血)又插(石槍)之外,你作不出其他的解釋。
(既然她會害怕別人揭穿她的身份,應該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襲擊我!雖然答應這個男生的邀請一定比較安全……!)
「奧月同學,我們快走吧。我知道一個(適合暗殺的)好地方。」
(……可是,這家夥或許跟父親的仇人和五年前的真相有關係。)
你緊緊握起滲出汗水的手掌。
雖然殺人魔的魔法是可怕的威脅……但隻要擊敗她,吸取她的血憶,就能借由來自吸血鬼真祖的能力查出她的真實身份。
或許也能獲得關於殺父仇人的情報,借此尋找五年前的真相。
(……我之所以會睽違五年再回到圖書館都市,就是為了取回記憶與魔法。是為了查明「真相」,成為像父親一樣的魔法師……!要繼承父親的遺誌,麵對這種無差別殺人魔就不能一直逃避……!)
「……嗯。我就知道你會邀請我。」
你下定決心戰鬥,抓著殺人魔的手腕,緩緩站起來。
「我們走吧。你知道不會被人看見的秘密地點吧?」
「是呀,敬請期待。你一定會很喜歡(那個墳場)的。」
「我會很期待的。我們就在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盡情地(用吸血牙或石槍)又吸又插吧。」
「藥草院」的教室再次響起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