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人品倒好,電梯都不用等,一個人直接就到了17樓。她風風火火的在骨科走廊裏一路狂奔,卻瞥見冷然病房前筆直的站著兩個身著橄欖綠軍裝的軍人。


    腳步一滯,難道走錯了?


    環顧四周,沒錯啊,這就是骨科住院部。難道她撞車的事情警察叔叔們就知道了?派了兵哥哥專程來逮她的?也不可能!她才剛才案發地點過來,誰知道她要來這兒。


    她抱著保溫盒站在門口觀望了下,咧著笑探出爪子對兵哥哥揮了揮,表示友好,卻還是無情的被攔了下來。


    其中一個麵無表情的對她說:“對不起,你現在還不能進去。”


    她低頭沉吟了片刻,忽地揚起脖子,扯著喉嚨衝病房喊道:“冷老師,他們不讓我進去!”兩個軍人的臉瞬間黑了,很榮幸,她也成了17樓的焦點。


    管他呢,當焦點也不是第一次了。


    咯吱一聲,病房門開了,一個幹練的短發女人站在門前,約摸四十來歲的樣子,桃花眼和林微白的幾乎如出一轍,穿著橄欖綠的軍裝,一身威嚴。


    她怔愣片刻旋即變成驚喜,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騰地撲上去,喊道:“姑姑,您怎麽回來了?”轉而又覺不對,“咦,為什麽在冷老師病房啊?”


    林惠愛憐的摸了摸她的短發,繃著的臉化作一汪春水,對她的問話避而不談:“都長這麽大了還留著一頭短發,莫不是想和姑姑一樣當軍人不成?”


    她剪著短發是因為鄭嘉君說過,他喜歡看到女生飛揚的短發,清爽幹練。她信了,當即將頭發剪短了。大學時還對鄭嘉君帶著些許期許,希望他能回過頭多看她一眼,而後因為短發好打理,便一直是齊耳的短發了。


    她從林惠懷中探出頭,扮了個鬼臉:“我倒是想和姑姑一樣為國效力,可這二兩骨頭在這,沒多少用處啊!”


    林惠捏捏她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笑著說:“這小嘴是跟誰學的,說話跟抹了蜜一樣。”


    “當然是姑姑拉,我可是姑姑的侄女。”她目光流轉,落在林惠鬆枝綠色肩章底版上,綴有兩條金色細杠和四枚星徽的肩章,是大校,驚歎道:“姑姑又升官了啊!”


    林惠靜默點頭。


    池小墨知道姑姑和爺爺像仇人一樣,見麵就吵、水火不容,這二十多年來鮮少回家,可這個姑姑她是打心眼裏佩服和喜歡。


    想罷發現自己懷中還抱著保溫盒,便跟著林惠走進了病房,熟練的在床頭櫃中拿出碗勺清了一下,出來見冷然和林惠才談些什麽,也沒太在意,將燙盛到碗裏遞給他。


    林惠拉著她的手坐在長條沙發上,簡單的問了些家裏的情況,末了掃了眼手表,道:“姑姑這次回來的匆忙,沒給你帶禮物,告訴我你看上什麽東西了。無論多貴的,姑姑都給你買。”


    她低頭絞手指,偷偷瞄了一下正低頭喝湯的冷然,說:“姑姑,我今天闖禍了。”


    然後將方才路上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還時不時的把目光轉到冷然身上,看他有什麽反應,這個插曲嘛,權當給冷然補傷,或者當玉米排骨湯裏的調料。


    林惠聽後給她豎起了兩個大拇指,調侃道:“你剛還說這二兩骨頭沒用處,一轉眼把人幾百萬的轎車給拆了。”用手戳了下她腦袋,“被你媽知道了,看她不打死你。”


    池小墨委屈的眨眨眼睛:“我也不想的啊,誰讓他不斷挑戰我的底線,當姑姑的侄女,肯定不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吧!”


    “噢?那還是我的錯了?”


    她抱著林惠的胳膊不停的晃,撒嬌道:“沒有沒有,姑姑一定要幫我,不然您下次回來就看不到我了,說不定我墳頭都長青草了。”


    林惠站起身,理了理被她蹭的有些褶皺的軍裝,戴好帽子,正色道:“死丫頭,淨說些不吉利的話。行了,我隻是路過,馬上就要回b市了。不用捂著屁股了,這事兒姑姑替你擺平了。”


    池小墨敬了個標標準準的軍禮:“謝謝姑姑。”


    “那我先走了,老規矩,我回來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家裏人了。”


    “嗯嗯,知道。”


    林惠每年都會回來幾趟,大都是看她的,看完就走,從來沒呆過一整天,也不會告訴家人,這便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冷然擱下碗,眸中冷冷的,帶著怒意:“砸別人車就算了,還自己開車撞上去,有沒有哪裏受傷?”


    她狗腿道:“沒有沒有,我這身體好得狠,哪是一兩次撞車就會有事的。”


    “有感覺到不舒服要馬上說,實在不行去拍個片。”


    “真的不用,我隻是近距離撞車。”忙話鋒一轉落到他受傷的腿上,“老師這腿,複位的情況怎樣?”


    冷然點點頭,道:“還過一幾天就可以打石膏了,恢複得不錯,最近謝謝你照顧我。”


    她撓撓頭,大大咧咧性子瞬間收斂,默然紅了臉頰,要不是她這個超級號還怎麽甩都甩不掉的拖油瓶,冷然壓根就不會躺在這,照顧兩天在她看來完全是理所當然的。


    “老師這麽說,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照顧他的這些日子,並未見到他家裏人,唯一碰到人的也就剛才碰到了她姑姑,而且還是常年不回佳木市的姑姑,而冷然又對她特別照顧,難不成……


    池小墨啃著指頭斟酌了一下語句,問:“冷老師,你……是不是我表哥啊?”


    冷然翻書的手一抖,繼而平靜,對上她表現的一臉求知欲的臉,緊鎖眉頭:“池小墨,你腦袋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是不是沒上班閑的慌?要是閑得慌,我等會兒給你聯係個老師,我這腿暫時也好不了,不能就這麽跟著我耗!”


    她吞咽了下口水,道:“冷老師,這是我們從雲南回來之後,你跟我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心中補了句:其實我就想跟著你耗……


    閑的蛋疼也認了,卻又說不清楚跟著冷然,到底哪裏好了。要說在這景和,最不缺的,便是人才,最缺的,倒是她這種資質平平的人。


    冷然蠕動嘴唇還未開口,將視線落在她身後,長舒一口氣躺了回去,道:“老師最近也無聊了麽?一天幾趟往我這病房鑽。”


    這句話肯定不是跟她說的,她這智商雖然有時候有些捉急,但該聰明的時候還是絕對不糊塗的。


    一個有學問的長者,這是池小墨對來人的第一印象,但是,貌似、好像有點眼熟哈!


    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神很是清明,裏麵還含著笑意,道:“我是來看看我的愛徒到底成個什麽德行了,隻是想在你狼狽不堪的時候來個落井下石。唉,你每天都讓我失望,人都躺在床上了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池小墨狂汗,這是什麽師徒關係。慢著,她求證般的看了下老者胸牌,咦,是骨科的沒錯啊!怎麽可能是冷然的老師呢?


    冷然唇邊倏忽綻開笑顏,宛如六月天裏盛開得妖冶的半枝蓮:“那還真讓您失望了。”


    老者走近,掃了眼被紗布重重裹著的右腿,從白大褂兜裏拿出筆,想在傷口上戳一戳。


    池小墨看的滿頭是汗,忙上去一把搶過筆,說:“嘿嘿,那個,傷口還沒好。”


    老者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詭異的笑了一聲,弄的她全身發麻,才聽到對方說:“我記得你,在青城鎮的時候。”


    “啊?”她可就去過一次青城鎮,可不就是前段時間的義診麽?可隨行的都是些年輕醫護人員,並未有五十歲以上的人啊!


    老者從她手中抽回筆,指點道:“青城鎮第一人民醫院的時候。”


    她也就進去過一次,沒多久就暈了,想啊想,想啊想:“噢!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給冷老師動手術的那個醫生。”難怪她告訴他給冷然拍個頸椎四位片或頸部磁共振時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樣,原來是她班門弄斧被嘲笑的眼神。


    老者點點頭,轉而對冷然說:“你收的這徒弟不錯。”池小墨沒想到還誇她,得瑟的咧了八顆牙齒,接著聽到:“知道關心你,就是太蠢了一點,記憶力不好就算了,還腦子不好使。”


    淚流滿麵,丫的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誇她。


    冷然尷尬地幹咳兩聲,道:“剛好找您有事,我最近這樣子沒法上班,在我傷好之前跟著您吧!”


    “她這個智商……有點難度。”


    “回頭給您買上次您看上的那支羊毫。”


    “成交。”


    池小墨:我可以抗議麽抗議麽抗議麽?好了,顯然她是不能有意見的。


    冷然戳了戳她耷拉著的腦袋,介紹老者:“這位是我的碩導,景和醫院副院長兼骨科主任,周夏周老師。”繼而薄唇輕啟,“這位是我學生,池小墨。”


    她不滿的撅撅嘴,人周老師那麽多頭銜,隨便給她一個就好了。


    池小墨見周老師一陣冷笑,不祥感頓時升起,心中警鈴大作。


    “我知道她,科主任以上級別的都知道她。”


    池小墨把自己進醫院後所以的過往都想了一通,不該啊,她可是標準的能力不突出,不搶風頭,不冒泡的主,怎麽可能這麽多人知道她。


    然後周夏說了句話,和隆冬兜頭而下的水一樣冰冷:“哪天讓你爸爸,再給我們院捐幾台進口器械看看。”


    噗,吐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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