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淺帶著村民們包圍了童子與乙破千代。


    童子站在中央,攥緊身側的小拳頭,稚氣的臉上帶有過分早熟的陰霾與隱藏的驚慌,大人過高的身高與厭惡的視線施與他極大的壓力。


    “小鬼,想要教訓一下他們麽?”乙破千代冷笑道。


    “教訓?”童子一愣。


    “是啊,是他們燒死了你的媽媽,現在還想要殺了你呢。”


    “教訓……如何教訓?”童子咬了咬唇。


    乙破千代沒有回答童子的疑問,他化作光團鑽入了童子的身體中。


    而見證童子自言自語的村民們則確認童子也是個小妖怪,紛紛驚嚷起來——


    “看!田淺大人說得沒錯!他果然也是個妖怪!”


    “把他也抓起來燒了!”


    但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人能夠靠近童子,凡是接近他三米內的村民,就會拿起手中簡陋的武器攻擊身旁的人,就好像被鬼附身一樣,直到被同伴扯離那個距離才恢複正常。


    “這……這怎麽回事!”


    “妖術嗎!!可惡……”


    “田淺大人!請求您製服他!”


    田淺是看得到乙破千代的,不過他並沒有放在眼裏,對方連清晰的形體都無法維持,師傅給他的咒符足夠應付這些靈力低弱的小鬼妖精,而比他強得多的童子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鄉野小孩。


    “哦?原來如此……”乙破千代的聲音突然在童子心中響起,“小鬼,這個衣冠禽獸才是罪魁禍首。”


    “什麽?”


    “你自己聽吧。”乙破千代有個極為特殊的能力,叫做靈視,此刻他將自己的能力借給了童子。


    一瞬間,童子的耳邊嘈雜了起來,不光是村民們的喝聲,還有印在腦海中各種各樣的聲音,他忍不住瞪大眼,明明有些人根本沒有說話,可他們的聲音依然通過某種方式傳遞到自己的腦中,憤恨的,恐懼的,膽怯的,事不關己的,著急的,還有……童子看向田淺,對方正從衣襟中掏出一張咒符——


    【哼,要怪就怪你那不識相的母親不肯服侍於本大爺我吧,不過看在你細皮嫩肉的份上,本大爺會給你賣個好價錢的。】


    “!!”童子渾身都顫抖起來,即使並不十分明白那句話的具體含義,可是……“是你害了媽媽?!”


    “好了,小鬼!既然明白誰是凶手今天就先撤退了!現在的你還不是他們的對手,得個教訓就夠了。”乙破千代催促道,然而童子卻渾然不聞,雙眼狠狠盯著田淺。


    田淺一凜,心中發怵,隨即又為自己被一個幼童嚇到而惱怒,他擺出正氣的神情斥道,“大膽妖孽!你母親殘害村民罪有應得!還不快束手就擒!”


    【該死的小鬼,絕對要好好折磨你一頓!】


    童子憤怒地眼睛都要紅了,他不顧乙破千代的勸阻,自虐似的聽著田淺心中醜陋貪婪的所思所想,交雜著村民愚昧而又可恨、將其視為異端的想法。都是這個人!媽媽才不是妖怪!都是因為他媽媽才被這些可惡的大人殺死了!是他害了媽媽!他要付出代價!絕對不可以放過他!他要……


    【田淺大人快抓住這個小妖怪啊!】


    【殺了他!大家就能恢複正常了!】


    【燒死他!!可恨以前居然還照顧過他們!!】


    沒錯……他要殺了他!為媽媽報仇!去死去死去死!!


    為憤怒與恨意所引去所有注意力的童子沒有發現,他自身潛藏的靈力在這一個統統爆發了出來,沒有疏導,隻有蠻力,這種純粹的力量將所有人壓迫地臉色發白。村民心存僥幸地望向他們所寄托的田淺,卻見他早已嚇得兩股戰戰,田淺抖著手將咒符扔了出去,毫無作用的咒符被無形的屏障攔了下來,化為灰燼。


    童子不知道如何才能殺了田淺,視線一掃,他看到了一個村民手中的柴刀,手下意識地一招,下一刻柴刀竟已到了他的手中,童子一怔,沒有多想,黑黝黝的雙眼冰冷地掃向轉身想要逃跑的田淺。


    ……


    由於認得路,阿綱從平安京再次回到這個村落隻花了去時的一半時間,但尋著記憶找到麻之葉與童子家所在的位置時,他卻發現那裏已成了一片焦土廢墟。


    果然出事了嗎……


    阿綱微微皺起眉,無從詢問,他隻能從村民的交談中獲取信息,然而事實的結果卻讓他難以平靜——麻之葉被“田淺大人”指認為妖怪,已被村人燒死,而餘孽、也就是她的兒子逃走了,此刻“田淺大人”已經組織人去追了。


    無法再呆下去,有些著急的阿綱朝著樹林的方向趕去,因為村民正頻頻不斷地眺望那裏,所幸他沒有尋找多久,童子爆發的靈力為他指明了具體位置,隨之而來的是……血腥味。


    紛遝而雜亂的腳步聲從林間傳來,伴隨著村民驚懼的叫喊聲——


    “妖怪、妖怪殺人了!”


    “陰陽師大人被殺死了!!”


    “快逃啊!!”


    阿綱順著村民來時的方向來到了目的地,目之所及卻讓他瞬間瞳孔針縮。穿著紅衣的孩子雙膝跪在地上,兩手握著鐵鏽的柴刀,正往一個倒在地上的肥碩身體裏一下又一下地捅著,對方猙獰的表情僵硬在臉上,顯然早已死去,而孩子卻仿佛全然沒有察覺到似的,鮮血在兩人身下蔓延開來,浸透了孩子的衣擺,就好像他身上的衣服就是被鮮血染紅的一樣。初見時的些許靦腆害羞與好奇已經消失了,他兩眼空洞,魔怔了般,機械地重複捅刀的動作。


    “童子!”呼喚的同時,阿綱已然靠近了他,俯身拍落他手中的柴刀,將他扯離了田淺的屍體。


    童子眼神一晃,下意識地把視線移到了阿綱身上,漸漸地,他的眼中有了些微的光彩,“叔叔……?”


    不知為何,身體異常疲憊,方才的一股執念在阿綱出現後消失殆盡,童子隻覺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耳邊滿是擔憂與急切的聲音。應該沒有關係了吧……這樣想著,他閉上眼任由自己倒了下去。


    ……


    童子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阿綱懷裏,而對方正靠坐在一棵樹下。身體已然有些疲憊,身上卻清爽得緊,連衣服都換了一身,童子清楚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他殺死了那個殺害媽媽的壞人,那麽想必是阿綱幫他換的,他扯了扯有些過長的袖子想道。


    “醒了嗎?”阿綱低頭問道,“衣服……是村裏取來的,先湊活著穿吧。”


    童子沉默地點了點頭,爬起來想要離開阿綱的懷抱,阿綱卻扯住了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麵色有些複雜,“能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嗎?”


    童子沒有反抗,任由對方按著自己,“你不是知道了嗎?”明明是在他的懷抱裏,可童子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因為靈體本身就沒有溫度。


    聞言,阿綱輕輕歎了口氣,雙手懷抱住童子,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了。”阿綱根本找不出能夠安慰的話,隻能說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童子稍稍傾身靠在阿綱身上,垂眼聽著對方的心聲,沒有厭惡,沒有虛偽,沒有任何負麵,隻有純粹的擔憂與愛憐,就如他的笑容一樣讓人感到溫暖,童子輕輕顫抖起來。


    “怎麽了?冷嗎?”


    “……有點。”


    阿綱想了想,點燃了死氣,用燃燒著火焰的雙手再次抱住了他。


    見到這明亮而絢麗的顏色,童子渾身一僵,然而他的火焰卻一點沒有灼燒的感覺,甚至,連那原本的冰冷的懷抱都暖和了起來。


    “……我想媽媽。”忽然,童子悶聲說道。


    “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不用騙我,我知道媽媽死了。”


    “呃……”


    “可是,為什麽我連媽媽的靈魂都看不到,明明……明明叔叔你也是靈魂不是嗎?”


    他該說童子的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了嗎?阿綱苦惱地想到,算了,就當做是善意的謊言吧……


    “叔叔,你特地來找童子,”未等阿綱開口安慰,童子卻再次說道,他往阿綱懷裏縮了縮,“那麽,你會一直陪著童子嗎?”


    阿綱沉默了會,回答,“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會一直陪著童子的。”先不急著回去吧……


    童子沒有說話,抬頭定神望了望阿綱此刻金紅色的眼睛,最後低低應了聲,雙手悄悄抱住了阿綱。


    “對了,叔叔,你有看到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嗎?不過他的樣子看不清楚。”過了會,童子又問道。


    一樣的人?是指靈魂嗎?


    “沒有看到,怎麽了?”


    “沒事。”童子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胸口,那裏,是乙破千代進入附身的地方,等他恢複意識時,卻已聯係不到他,唯有對方的能力殘留了下來,讓他此時能安心地信任阿綱。


    是消失了還是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趕出來的一張……於是寫的一坨翔……orz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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