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君後離京


    下人來報說馮秀求見的時候,穆羅雲還與馮晴笑說她真是經不起念叨,晚上剛提到她,早上人就來了。


    然而等馮秀說出她的來意,兩人就都笑不出來了。馮晴一時之間有點怔怔的,不敢置信的樣子。嘴唇磕碰了幾次,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是說,祖母病重,這次大辦壽宴,隻是...隻是想把大家叫回去見上一麵......”


    “是,衡陽本家那邊有一個晚輩,娘原本就托了她照顧祖母,此番特地進京來傳信的。”


    “唔...”


    馮晴沉默著,穆羅雲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也顧不得馮秀還坐在一旁,徑自伸手握住了馮晴的手,輕聲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馮晴很明顯猶豫了,如果隻是壽宴,他的確沒想過要回去,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出宮離京都不是一件普通的事。但如今祖母病重,說不得就是最後一麵......


    對他而言,那不僅是馮家的上一任大家長,是馮家的精神支柱。更是從小到大寵愛他的祖母。


    他甚至還記得,小時候他犯了錯父母要懲罰,祖母總是會不著痕跡甚或是光明正大地護著他。一別七年,而今,祖母垂垂老去,他當然希望能見上一麵......


    “陛下......”


    “嗯,”穆羅雲很是耐心,見他張了口又說不出話,隻是哀哀地看著自己,便明白了過來,握著他的手看他:“你想回去,又不想朕陪你去,是不是?”


    “陛下,”馮晴略一遲疑,還是點了頭:“陛下是一國之君......”


    穆羅雲沉吟了片刻,終於朝他笑笑:“好,朕答應你。朕替你安排,就說你去行宮養胎,你跟著馮卿一起走。”


    馮秀一愣,方才穆羅雲問馮晴是不是想去衡陽,她已是覺得這不合規矩了。沒想到穆羅雲不但同意他出京,竟還願意為他遮掩。


    “朕不想你為難自己。”看到馮晴眼裏的感激,穆羅雲輕輕歎了口氣,若是她不答應,馮晴一定是會選擇不離開京城,但她不希望馮晴這樣勉強自己。


    馮晴身為六宮之主,一國君後,若當真要以君後之禮出宮,隻怕浩浩蕩蕩磨磨蹭蹭三五天都出不了城。因此穆羅雲才提了這樣一個方法,隻以他懷胎不穩去行宮養胎的由頭,把鸞駕弄到了行宮,而真正載著馮晴的車卻是跟著馮秀一起出了京。


    穆羅雲微服把人送到京郊,真是恨不能這一送就把人送到衡陽。馮晴換了一般已婚男子的裝扮,穆羅雲定定地看著他,伸手把人抱進了懷裏,壓低了聲音:“一路上要小心。”


    “嗯。”


    “你不是一個人,”穆羅雲在他腹上摸了摸,認真道:“凡事以自己的身體為重。朕在你身邊安排了暗衛,有什麽事讓她們通知朕。”


    馮晴溫柔地點點頭,靠進他她懷裏:“我知道。”


    臨到下車,看著他溫溫柔柔地看著自己,穆羅雲還是忍不住貼上去親了親:“一個月後見,保重。”


    “嗯。”馮晴反手抱了抱她,朝她笑:“陛下也是。”


    “朕跟你姐姐說幾句話,”穆羅雲握著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才放開,跳下車,迎向馮秀,拉著她一邊往路邊走,一邊說話。


    來來回回無非是囑咐她多照顧馮晴的身子,路上不要太趕,馮秀看看她的表情,又回頭看了一眼掀開車簾朝她們兩個這邊看過來的弟弟,終於對她笑了笑:“皇上放心,臣對岐黃之術也算得通曉,定會照顧好君後的。”


    “這一批侍衛朕留下來供你調度,”穆羅雲也隨著馮秀的目光看到了馮晴的臉,溫柔地朝他笑笑,一邊翻身上了馬,按轡緩緩行到車邊:“朕等你回來。”


    馮晴離宮後,穆羅雲就將後宮的事物暫時交給了蕭逸處理,並讓李敏非和洛洲協助他。


    蕭逸對這些事一點興趣也無,雖是大家出身,但畢竟多年來從未過問後宮事務,掌手之後,多數時候隻是起個“過濾”的作用,把一些不太相幹的,無關緊要的事挑出來交給李敏非和洛洲,剩下的則直接詢問穆羅雲處理意見。


    穆羅雲對此倒是很滿意,雖然這樣做明顯給她增加了不少麻煩,但如今的後宮大權,她不想交到除了馮晴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手中。


    一眾侍人在知道馮晴是為了“養胎”而獨居行宮後,心思也都各自活泛起來。穆羅雲雖說從不沉迷後宮,但也是個從來不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既然那個讓她“三千寵愛在一身”的人不在宮中,無疑是給了旁人一個大大的機會。


    一時間消寂下去許久的打探皇帝行蹤的事又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頭來。對於這些小打小鬧的事,穆羅雲平日裏是不太介意的,但如今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偏偏馮晴又不在身邊,情緒自然是差得很。但凡敢有替後宮侍人動一點小手腳的,都被她嚴令申飭了。


    淺娘跟隨她多年,對她的心思也算摸得清楚,見她連著見了好幾撥朝臣,還有接著批折子的打算,便趁著奉茶的時間勸:“陛下,夜深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你先下去吧,”穆羅雲頭也沒抬,隻是揮了揮手:“朕還不困。”


    “陛下,已經三更了。”


    “唔,前幾天積壓了不少折子,事急事緩且不說,總歸都要批掉,”穆羅雲解釋了一句,順手接過茶,一邊捏了捏鼻梁:“衡陽那邊有沒有消息過來?”


    “還沒有,”淺娘知道在她心裏,馮晴的事是第一優先的,自然不會漏掉衡陽那邊過來的密報。


    聽到還沒有消息,穆羅雲倒也沒有急,隻是點點頭,快速看完了剩下的幾本折子,一邊道:“去蕭逸那裏看看吧。”


    從馮晴離宮算起也有七八日了,穆羅雲要麽回鍾晴宮陪兒子,要麽就是在勤政殿湊合,這還是第一次張口提到別的宮室。


    淺娘有點驚訝,但她的職責就是伺候好皇帝,既然皇帝這麽說,自然是一行人擺了架往蕭逸的天一樓去。


    與宮裏其他的宮室相比,天一樓幾乎是樸素地可以稱得上簡陋,似乎與蕭逸君侍的地位不符,但他自己卻很是喜歡。


    蕭逸體弱多病,這個點本是已經睡下了,接到下人回報說穆羅雲過來了,還有些迷蒙,一臉不可思議地起來迎駕。


    穆羅雲也沒有責怪他迎駕來遲,反而伸手扶了他一把:“這麽晚,打攪你了。”


    “臣不敢,”蕭逸直到這會兒才有些清醒,連忙搖頭,一邊命人奉茶:“陛下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沒有,隻是過來看看你這邊還習慣麽?”穆羅雲點頭笑笑:“這幾天太忙,一直也不得空問你,溫音和溫子墨最近怎樣?”


    “溫君侍的父親前幾日剛進了宮,如今在書墨閣陪溫君侍待產,”蕭逸有一說一:“至於溫音溫君侍,自從君後出宮後,他就一直沒有踏出過自己的宮門了。”


    穆羅雲挑了挑眉,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蕭逸也不在意,屈膝朝她行了一禮,便結束了這場問話。穆羅雲伸了伸懶腰站起來:“這兩個月麻煩你了,多注意溫家兄弟二人。”


    蕭逸抿唇微笑,眼裏一抹了然:“陛下言重了。”


    他坦坦然然的,穆羅雲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神:“朕知道要你擔這個掌管後宮的名聲是勉強你了,但君後如今有孕在身,朕著實放心不下。”


    雖說馮晴去衡陽的消息是瞞著後宮上下,包括蕭逸的,但穆羅雲這句話倒是半點不假。隨著前朝的局勢變換,後宮也勢必有一番波動。她固然有十萬分的自信能護得馮晴周全,但能讓他暫時離開這風暴中心,還是更安全些。而對於此刻被她推出來做擋箭牌的蕭逸,她著實心裏有愧。


    蕭逸隻是一徑淺笑:“陛下厚待臣多年,難得有臣可以回報的時候。這些是臣應當做的。”


    穆羅雲一聽便知道他懂了,心下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歉疚,認真道:“放心吧,朕定會保你平安無事。等此間事了,朕應你一個心願。”


    蕭逸無喜無悲:“謝陛下恩典。”


    其實論琴棋書畫,詩書禮樂,蕭逸都不比馮晴失色,且他出身也尊貴,多年幽居之下,也不顯得孤僻,而是有種空穀幽蘭的寧靜。與他聊天也是十分舒心的事。穆羅雲又與他說了幾句閑話,眼看著東方既白,才起身回了勤政殿。


    這些日子以來,皇帝對馮秀和馮家的寵幸可以說是再明顯不過。雖然馮家與溫家開始時勢力懸殊,但穆羅雲擺明了“偏心”,此消彼長之下,不少依附於溫家的勢力開始鬆動,逐漸分離出來。


    穆羅雲等了這麽多時候,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趁著這回馮晴和馮秀離開京城,便打算把溫家一鍋端了。


    一夕之間,戶部、工部、刑部,凡是溫家的嫡係,都被扔到了邊緣位置,而溫家紮根最深的吏部,更是直接撤換了一個尚書、三個員外郎。


    溫家對於她的心思也是早就料到了的,但他們雖說經營多年,但畢竟隻是文臣,沒有兵力在手。穆羅雲又耐著性子把她們龐大的體係分解掉了許多。因此,就算知道穆羅雲的打算,也隻能徒歎奈何。


    好在穆羅雲也沒有要她們性命的意思,隻是革了職,讓她們安安分分過一般富貴人家的生活。


    溫家不像馮家和蕭家,沒有幾代人深厚的世族基礎。之所以看起來權勢赫赫,全是依靠在朝堂之上的高位。溫家嫡係一倒,勢力很快就跟著散了。幾年來呼風喚雨的溫家,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就成了煙消雲散的過往。


    溫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皺緊了眉,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一人到了溫子墨的書墨閣。


    溫子墨前兩日已經見紅,這兩天胎兒下行,他大多數時候隻能臥床,聽到溫音帶來的消息,卻忽然掙紮著要起來。溫父自然不肯,一邊抹眼淚一邊攔著他。


    溫音立在一旁並不插手,看著父子兩人拉扯,眼裏閃過一點不耐,冷淡道:“你起來又有什麽用?你以為陛下真能聽你求情麽?”


    “就算...嗯,就算她不肯聽,我也要去,溫家就剩我們兩個了,我們...怎麽、怎麽能不試試?”溫子墨執意推開父親,扶著床站起身來,朝溫音道:“我們一起去......”


    溫音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掩飾自己的厭倦和不耐:“你知道為什麽就剩我們兩個了嗎?”


    溫子墨被他帶著嘲諷的口氣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接口問:“什麽為什麽?我們是她的君侍,我肚子裏還有她的孩子......”


    “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她的性子麽?她可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溫音低聲一笑:“你以為我們從前那麽對馮晴,她會一點都不跟我們計較麽?隻剩下我們,不是因為她對我們手下留情,而是因為她想讓我們也嚐嚐無依無靠地等死的絕望。像當年馮晴被我們折騰得那樣。”


    “小音,你這是什麽意思?皇帝對小墨和你不是很好的麽?這不是還讓我進宮來陪小墨待產,”溫父在溫母還是一介寒門書生時就嫁給了她,標準的嬌夫慈父,小五十的人了,心思倒比兩個晚輩還單純,一手扶著兒子,一邊疑惑地看著兩人。


    溫子墨苦笑:“爹,自從馮晴懷了孩子,陛下對我早就...不比從前了。”


    “是從馮晴重回我們的視線那時就開始了,”溫音打斷父子兩人,更正道:“那之後陛下對你不過是敷衍了事罷了,隻是那時候我們都沒有發現。”


    溫子墨一怔,麵上連苦笑也掛不住了,眼裏全是擋不住的懊惱:“早知有這一日,當初就該除了馮晴。”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溫音皺著眉看他往外走:“你去哪裏?”


    “我去求皇上,不管怎麽樣,總歸要試試看,”溫子墨咬著牙,倒是比溫音還多了幾分決絕,一手托著肚子往外走。


    溫音也不阻攔,隻是擰著眉,見他走得艱難,半晌才歎了口氣,緩緩道:“你最好別對她提什麽十年感情,隻說孩子吧。二皇女還小,你肚子裏這個更是快要出生了。”


    “你倒是很了解朕。”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跑回老家去了一趟。。回來就感冒了- -。


    各種悲催。。


    來更新啦~~今天加長。明天繼續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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