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默言羽睫低垂,平靜無波的麵容上,讓人看不出喜怒。


    花執念說的對,此人如此煞費心機,不可能隻為他一個小小的白逸塵,他的胃口很大,想要吞下的是掌管整個當今天下經濟命脈的四大家族。


    何人有如此野心?何人有如此本事?


    何人會如此機關算盡?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抬起眼眸,正對上花執念懶洋洋的眼眸,慵懶的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狂妄,漫不經心的淡然,卻又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了然於胸。


    有些話,不必說出,隻是相視一笑,便已明了。


    “小默——”原本一直沉默的白逸塵,此時卻突然開口。


    管默言側首,迎上白逸塵俊朗清澈的眼眸,心底不由得一顫,活了幾百歲,看盡了天下人或善、或惡、或怨、或癡、或貪、或廉的眼眸,她仍然會為白逸塵這澄清的眸子感到震撼。


    不是不染塵世,不是純真如水,是明明沾染了世俗的風霜,卻依然沉穩清澈,明明深陷囫圇,蒙受莫大的冤屈,卻依然一身的浩然正氣,一切凡塵的汙垢在他的麵前,都會自慚形穢。


    深諳世故,卻不世故,不是不懂爾虞我詐爭名奪利,隻是不屑罷了,天下間又能有幾人做到如此瀟灑?


    他偉岸的身軀,挺拔俊秀,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隻是那麽傲然的站立,便如遺世獨立的佳公子,讓人不自覺的退而仰止。


    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玉麵郎君——天下間,當唯有他堪用此號。


    “小默,此次白某——”


    “白逸塵,你不要說了,如果怕遭連累,當初我就不會救你,如今已經做了一半的事,想讓我放手,那是斷不可能的。”


    管默言不等白逸塵說下去,便先行打斷了他的話,他想說的話,不需要再廢言,她自是已經猜到了所有,然而卻並不是她想聽到的。


    “況且,你別忘記了,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東西?白逸塵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小默,所謂真愛之淚白某實在愛莫能助,現下就算即刻我就死去,我也是流不出半滴眼淚的。”


    管默言擺手,不願再過多解釋,現如今,她想要的早就不再是什麽真愛之淚,隻是她不想再做辯解罷了,而到底她想要什麽,隻怕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吧。


    “我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我說要幫,就要幫到底。”


    見白逸塵猶自不死心的還想再說什麽,花執念卻勾起了唇角,邪魅的一笑。


    “白逸塵,你不必覺得是欠了我的,我根本不想幫你,從頭至尾我幫的都隻是小默一人,與你無關。”


    白逸塵苦笑,他自然知道花執念所做這一切是看誰了的麵子,隻是這件事涉及太廣,他不想小默牽扯進來,她本是妖,來人間不過是匆匆一瞥,她隻需縱情歡笑即可,這些繁瑣的塵世,實在不該絆住了她的腳。


    他不想欠花執念人情,更不想連累了小默,不過隻可惜,這一切早已由不得他自己。


    “花執念,我想見見這個月滿西樓的老板,很好奇這般的呼風喚雨,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管默言眯了眯眼睛,對這個傳說中無所不能的人物,好奇不已。


    “月滿西樓正在進行花魁大賽,拔得頭籌者,可以近身侍奉月滿西樓的老板。”


    花執念似乎早就準備好要如何行事,他抿著唇,卻依然勾著唇角,有些詭魅的笑容,像毒藥,既讓人感覺害怕,又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深陷其中。


    “花魁大賽?聽起來挺好玩的。”管默言單手托著腮,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夫人,這月滿西樓的老板絕非一般人物,就算是我,現在能查到他的信息也寥寥無幾,我勸夫人還是不要以身涉險的好。”


    就算明知道勸說無益,但是花執念仍要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勸慰一番,他不想管默言卷入這場彌漫著血雨腥風的爭鬥中,即便她是妖,也並非萬能,世間能人異士何其多,他不敢拿她的安危去冒險。


    管默言笑著搖了搖頭,不讓花執念繼續說下去。


    “我意已決,多說無益,花執念,明日想辦法將我送進月滿西樓,不用推脫,我知道你可以。”


    花執念的眉毛皺了皺,有些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


    用罷晚膳,管默言回房時,天色已然黑透了,圓月如鉤,墨空如瀲,涼爽的夏夜,涼風陣陣,讓人說不出的閑適舒暢。


    管默言站在窗前,對著滿園花色,靜思不語。


    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不等管默言出生應允,來人便自己推門而入,管默言不禁輕笑,這般無禮,隻怕非九兒莫屬了。


    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絕於耳,很快便又沉寂了下來,身後傳來九兒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


    “洗澡水我已經打好,放在屏風後麵。”不等管默言回答,他已經轉身欲離開。


    “九兒。”管默言出生喚住九兒,聽見她的聲音,九兒脊背一僵,縱然不願,還是停住了腳步。


    “你不好奇為什麽我們今日談論所有的事情,都毫不避諱你嗎?”


    九兒轉過身來,麵對著管默言的背影,雖然他沒有開口,卻在靜靜的等待著答案。


    “因為我料定,歿村之事,真正想殺的人——是你!而這月滿西樓那所謂的老板,正是你的死敵,所以我知道,即便你什麽都知道,也絕對隻會配合我們的行動。”


    管默言暮然回首,透窗而入的晚風,將她的長發絲絲縷縷的掀起,朦朧的月光下,她長發曼妙飛舞,竟美得如此的不真實。


    九兒勾唇一笑,然笑意卻未達眼底,他陰冷的俊容,總是有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女人太過聰明,往往不會長命,即便是妖,亦是如此吧。”


    “死又如何?”管默言的目光飄出窗外,略顯嘲諷的笑意透著三分媚態,七分張狂。


    “活了這千百年,我早已活膩,若能死得有趣味些,倒也不錯。”


    九兒直直的站在房門前,方才,管默言回眸一笑,明亮的火燭,漸漸照亮了她的容顏,盛顏仙姿,掩映生輝,纖纖弱質,我見猶憐。


    明明早就看盡了天下間的美色,卻依然為她的驚人美貌所震撼。


    她仿佛是從,身後那濃的化不開的黑暗之中,翩然而來,


    又仿佛是,誰心底那一段塵封的往事裏,掙脫出來。


    他隻能這樣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無法思考,晚風送來一陣馨香,那是管默言身上特有的芳香暗湧,即便百般抗拒,他終是失了心神,沉醉其中。


    風過,影動,心馳,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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