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豹怔怔的站著,他的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了,無悲無喜,目光呆滯,或者說他的靈魂已經遊離了軀體,去了另一個世界。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個輪回,總之他一世為人,然後死去,再經曆一次輪回,然後再次死去。


    孟婆從來不敢讓他喝孟婆湯,她總是恭恭敬敬的給他行禮,至於為什麽,他也不知道,所以他每一次輪回都會保留前幾世的記憶。


    可是這些個記憶與他根本毫無意義,他真正想要留住的那段記憶卻完全是空白的,遇見管默言之後他才開始一點點恢複記憶,然而那隻是記憶的斷層,好像無數個碎片被攪亂成一團,等著他去一片片歸於原位。


    他本以為這並不著急,他還有大把的時間陪在她身邊,他可以一邊陪著她一邊慢慢的想,然而,他錯了,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而在他還來不及想起所有的時候,她就這樣措不及防的獨自離開了。


    可是,若你離去,那想起與遺忘還有何分別?


    你說過你會一直寵我照顧我,你怎麽可以這樣食言而肥?


    這一次的分離,還要經過幾個千年才能相遇?


    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靜靜如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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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執念從管默言中劍的那一刻起,連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他總是無法相信,那麽一個總是詭計多端的小狐狸精,怎麽能就這麽輕易死去了?


    他曾經因為覺得她是他夢中的那個人,而執意留在她身邊,可是到了最後,連他自己都忘記這個最初的理由了,他隻是單純的喜歡她,想要跟她在一起,即使知道她並非己類,也舍不得離開。


    他一直不懂為什麽管默言身為狐狸精,卻不肯跟他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趁著她半睡半醒的時候問她,她才說了實話,她怕吸了他的陽氣他會減壽,她想要他長命百歲的陪著她,她舍不得他死。


    曾幾何時,他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隻小狐狸精,她的笑容壞壞的,卻有著最純淨的眼眸,她嫉惡如仇,她善惡分明,她明明是隻狐狸精,卻比人類的心性更純潔善良。


    而此時,她再也不能活靈活現的跳起來與他鬥智鬥勇了,那個閃動一下眼眸,就立刻蹦出一個鬼點子的小妖精,再也回不來了。


    他總怕自己活得不夠久,不能永遠陪在她身邊,現在他倒寧願此時便死去,沒有她在身邊,活著與死了有何異處?


    無邊的哀怨與?q痛仿佛一個不斷鼓漲的口袋,將他撐得幾乎爆裂,感覺到胸口仿佛有一團火在燒,熾烈的火舌不斷跳躍,燎得他周身熱血沸騰。


    “啊!”一聲仰天長嘯,花執念突然握緊雙拳,肌肉糾結的手臂青筋爆出,他仰望著蒼穹,連頭頂的發簪都斷裂開來,滿頭的墨發張揚飛散,像一張黑色的網。


    定身咒不解自開,花執念雙眼赤紅如血,一步步慢慢走向管默言的身邊,他的身子搖晃了兩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她的身側。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冰冷的臉頰,顫抖著觸摸著她靜止的眼睫,心痛的令他無法呼吸,上挑的丹鳳眼輕輕微闔,兩條血淚自他的眼瞼緩緩流出。


    見身體突然能動了,幾個人都搖晃了一下,才如夢初醒的撲向管默言。


    九兒靜靜的站在圈外,眼前的一幕那麽的不真實,那個神通廣大的妖女,怎麽會這麽安靜的躺在那裏,她不是一向巧舌如簧的不肯吃虧嗎?她救了他不止一次,然而現在她竟然連還的機會都不給他了嗎?


    他自幼便看盡了女人醜陋的嘴臉,在皇宮裏,能活下來的女人,有幾個不是耍盡了心機和手段的?


    管默言的聰明不在於小心機,她很睿智,冰雪般剔透,但她明明看盡了世故,卻並不世故,她不偽善,她真性情,她自作主張的將他拉到了身邊,是不是就是為了今天?


    若她離去,他恨不得同她一起死?


    心痛是什麽感覺?他以為他早就忘記了,然而他原本比自己預想的有韌性,起碼此時,他的心仿佛被生生掏出來了一般,疼得他弓起了身子,可是即使是使盡全力的按住胸口,仍然止不住那空泛的劇痛。


    自從額娘死了之後,不管他受了怎樣的折磨,他都沒有掉過一滴淚,因為他懂得,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他的人已經死去,他即使再難過,也隻能成為別人的笑談。


    眼底的濕意開始泛濫,即使他咬著牙,亦控製不住它的墜落。


    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事是你無法預料的,好像風雲變幻生死無常,總有一些感情是你措手不及的,它來了你擋不住,它走了你也留不住。


    小巧的淚滴離開臉頰時便猶如賦予了生命一般,飄飄忽忽的浮動,然後慢慢的鑽進了管默言的眉心。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晶晶的亮,仿佛柔和的水光,將管默言層層圍繞,眾人皆驚,他們屏住呼吸靜靜的望著她,渴望奇跡的來臨,然而許久,知道這淡淡的光暈散去,奇跡仍未發生。


    “讓開!”被驚呆的妖王血羽此時終於回過神來,他猛的一揮衣袖,平地陡然卷起一股颶風,管默言身周圍繞的四人立時如沙袋一般被遠遠的拋開。


    因為力道太大,武功較弱一些的西門豹甚至口吐鮮血,直接昏死了過去。


    花執念第一次爬起來,企圖奔赴管默言的身邊,然而血羽已經在他的身周設下了結界,仿佛一堵看不見的牆壁般,任憑花執念怎樣的敲打都無濟於事,空氣中蔓延著濃鬱的血腥味,血肉模糊的拳頭還在不斷的捶打著結界,不知停歇。


    血羽慢慢俯身,托起了管默言已經癱軟了的身體,她絕美的小臉蒼白如雪,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全身冰冷的她與死人無異。


    “小妖精,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不許你死,你便沒有資格死。”


    將冰冷的管默言抱在懷中,血羽遽然起身,墨色長袍卷起濃鬱的黑霧,黑霧遮天蔽日,待到終於散盡的時候,大地終於重歸平靜。


    那是一種詭異的寂靜,樹影重重,黝黑的山脈延綿不絕,天邊一輪詭月,在雲霧中半遮半掩,林中仿佛遭遇了一場浩劫,滿地殘枝敗葉,亂石斷木,狼藉一片。


    在這片狼藉中,趴伏著四名昏迷不醒的男子,林中靜謐的嚇人,連鳥蟲的鳴叫聲都聽不見,安靜的如同枉死城。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腳步踩著地上的枝葉,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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