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泯側歪著頭,靜靜的注視著他熟悉的麵容,他威武依舊,冷峻依舊,隻是他似乎清減了很多,清俊的臉龐更加深刻立體了。


    “怎麽還不過來?我等你好久了,我們相識一場,今天就由你來送我最後一程吧!”


    重華君原本艱難抬起的腳步,竟生生的頓住,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此時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奈何他卻是一句話都吐不出。


    見重華君僵立著一動不動,鳳泯勉強支撐起身體,慢慢的走到他的麵前。為了抵禦魔性的侵襲,她剛剛已經封了全身的法力,現在隻是這樣站起來走路,於她都是分外艱難的。


    重華君身材高大健碩,威風凜凜如撼天獅子下雲端,氣質清冷,不怒而威,即使高挑的鳳泯站著他麵前,亦顯得分外嬌小。


    “重華君,你是奉天帝的令來殺我的吧?”


    鳳泯說著不以為意的舉目望了望頭頂,入目所及皆是一片寂寥,天幕低垂,陰晦不開,日月潛行,遠處黑壓壓的雲層,隱隱有大雨將至的預兆,看來她要快一點了。


    其實即使重華君不說,她也知道是天帝指使他來的,從她尋不到天帝的蹤影時,就猜到他定然會去找重華君。所以她堅持著等在這裏,她知道他一定會來,她要見見他,了卻最後的心願。


    鳳泯並不怪天帝這樣做,相反還要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將重華君送到這裏,或許她再也沒機會去見他了。


    “重華君,等了你這麽久,其實隻是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愛上別人了,也或許我從未真的愛過你。誰知道呢?總之我不再愛你了,你解脫了。”


    “重華君,若說這世間有資格殺我的人,便隻有你一個了,能死在你的劍下,也算是一種圓滿。”


    伸手輕輕握住重華君持劍的手,鳳泯拉著他的手,將劍尖緩緩指向自己的胸膛。


    “動手吧!”


    閉上眼睛,鳳泯微微揚起下頜,露出白淨修長的頸項。她的臉上全是即將解脫的釋然表情,嘴角含笑,淺淺垂眉。


    重華君頓覺手中的劍沉重得仿佛千斤巨石。讓他不堪重負,顫抖的幾乎要脫手墜地。


    自他二百歲時初次上戰場至今,他對自己要求的幾乎近於苛刻,他冷靜自持,嚴謹自律。從不曾放任過自己一次,他活在無數個條條框框編織的牢籠中,真的有些累了。


    手中的重劍嗆啷啷落地,看著眼前茫然張開眼睛的鳳泯,他毅然決然的做了他曾幻想過無數次的事,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裏。


    “鳳泯。我幫你散盡身上所有修為,我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好不好?”


    “沒有用的。我的修為早就散盡了,你亦不必對我心懷愧疚,我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與任何人都無關。”


    置身於自己曾經無限渴望的懷抱中,鳳泯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衣衫下麵糾結堅硬的健碩身姿。可是她卻暮然懷念起那個清瘦頎長的男子,他窄窄的腰身。恰好夠她雙臂合抱。


    “放手吧,重華君,我已經是魔王燼艶的妻子了。”


    “我不在乎!”


    重華君脫口而出,他是真的不在乎,他已經錯失了太多太多,如果再錯過,他一輩子都會活在悔恨中。


    “可是我在乎。”鳳泯緩慢卻堅定的退出重華君的懷抱,她隔著一臂之遙,淡然的望著他淺笑。


    他卻莫名的覺得,他們已經遠隔了千山萬水,縱然她就在眼前,也永遠無法相擁。


    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發生了變化,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永遠都找不回來了,隻是一個轉身的距離,他們便自此漸行漸遠,各自天涯。


    彎腰拾起地上的佩劍,鳳泯鄭重其事的交予重華君的手中。


    “如果你真的覺得欠了我,那麽就快點動手吧,我想我已經快撐不住了。”


    鳳泯的笑容極其勉強,蒼白的臉龐布滿冰冷的汗水,原本漆黑的瞳仁裏,隱隱現出紅光。


    重華君的眉毛瞬間攏緊,他的手指死死的握住劍柄,卻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重華君,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那個玉麵無情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重華,你可知無數的生靈可能會因你的一念之慈而枉死?所以請你不要讓我失望。”


    鳳泯從容的直視著他的眼眸,臉上沒有半點膽怯,仿佛死亡於她,是最好的歸宿。


    重華君的嘴唇抿得死緊,額上青筋根根暴出,他知道他該按著鳳泯說的去做,可是他麵對著她的臉,他根本無法下手。


    “幫幫我,重華君,你知道我是那麽驕傲的人,如果變成殘暴嗜血的邪魔,我會生不如死。”


    鳳泯說著突然上前一步,單手抓住重華君的劍刃,將劍尖抵在她的胸口,她素白的手指,被劍刃割破,血跡順著劍刃,滴落在地麵上。


    身體已經開始發生變化,鳳泯即使極力壓製,仍是無濟於事,她的目光漸漸變得失去焦距,額間嫣紅色的火焰印記若隱若現。


    體內暴漲的魔性四處流竄,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隻能肆虐的在她的體內橫衝直撞,鳳泯承受這難以言明的巨疼,幾乎陷入昏厥。


    “動手啊!”拚盡了全力,鳳泯赤紅著眼眸嘶吼著。


    她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無力的幾乎連話都說不出,秉持著最後的一絲清明,她祈求的凝望著重華君,仿佛在無聲的述說著:


    重華君,求求你,幫幫我,不要讓我變成連我都厭惡的人。


    “啊!”撕心裂肺的長嘯衝破天際,鋒利的劍身頃刻間穿透鳳泯單薄的身體,手中仍死死的抓住劍柄,重華君眼看著鳳泯踉蹌著退後,胸前猙獰的傷口流出潺潺的鮮血。


    臉上露出釋然的笑靨,鳳泯安然的閉上眼睛,虛軟的身體頹然的向後倒去。


    重華君手持著重劍僵立如泥雕石塑,劍尖處還沾染著她的鮮血,一滴滴順著劍刃滾落地麵。


    “啊~~!!”粗獷的嘶吼聲,如裂帛當空,聲遏行雲。


    手中的重劍被高高的拋起,重華君一步步走到鳳泯的身前,將她冰冷的身體牢牢的禁錮在懷中。


    鳳泯,你的厄運皆因我而起,那麽現在也由我來結束吧。


    拚盡周身的法力,重華君封印了鳳泯與自己的神識和法力。


    來世即使不能為人,那麽做個自由自在的鳥獸也好,隻是別再做這虛偽的神仙,也別再遇見他,快快樂樂簡簡單單的過完一生罷。


    抬手溫柔的拭去鳳泯嘴角殷紅的血跡,指間細細的勾畫著她清絕的五官,馬上他就要永遠的忘記她了,就讓他最後一次凝望她的麵容,即使不能記得,再多看一眼也好。


    指尖劃過眉梢,重華君微微停頓,記憶中她很少皺眉,隻是神采飛揚的挑著眉毛肆無忌憚的笑著,她的笑容很美,有著陽光的溫度,會灼傷人般的熱燙。


    在一幹冷漠自持的仙人當中,她是如此的不同,她張揚跋扈,卻也嫉惡如仇,她驕縱任性,卻也古道熱腸。


    她從來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她隻要盈盈立在一處,其他人立刻便如隱形了一般,天地間仿佛隻餘下她一人,讓他再也移不開眼。


    指尖向下,劃過她挺翹的鼻尖,她生氣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皺皺鼻尖,可愛的像個孩子。


    她紅潤飽滿的唇瓣總是微微的上翹著,她從來不吝於向任何人投以微笑,紅唇微仰,露出竹編的貝齒,頰畔若隱若現的梨渦,絕美的可以讓所有男人難以自持。


    鳳泯,你永遠不知道,我是如此愛你。


    俯身覆上薄涼的唇瓣,重華君癡迷的回味著她唇間的芬芳,那柔軟的觸感,讓他不能抗拒的發出一陣歎息。


    從高處墜下的重劍,直直的插入他的背心,鮮血噴薄而出,點點濺落到兩人臉上,重華君眉目舒展,溫潤淺笑。


    最後的最後,他可以將她擁在懷中,即使是死去,也變得如此美好。


    陰霾的天空暗黑的猶如夜幕降臨,滾滾的雷聲由遠而近,頃刻間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瀉下,豆大的雨點砸的人睜不開眼睛。


    重重的雨簾之中,一縷殘魂靜靜的佇立。


    血羽親眼目睹了幾千年前的一場悲劇,愛恨纏綿孰對孰錯,其實有什麽關係?愛便是愛了,即使錯了又何妨?


    困擾了他無數個日夜的疑惑,終於得以解答,原來他真的遺忘了如此重要的事,難怪他總覺得內心空乏的可怕。


    手中的血玉劇烈的震動起來,血羽握將不住,血玉竟直接從他的手中飛出,順著血玉飛離的方向,一抹模糊的倩影進入他的視線。


    熟悉的身影癡癡地站在古樹下,她一動不動的望著遠處地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臉上麻木的看不見任何表情。


    萬沒想到,管默言最留戀的地方,竟然是前世身死之處,她傻傻的守在這裏,到底是有什麽遺憾未了?


    血羽歎息著走上前來,在她的身邊,輕聲的喚著她的名字。


    “管默言,我來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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