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說:人算不如天算!這並不是因為他們老了,喪失鬥誌了,所以才隻能消極的認命,隻不過是經曆的多了,便漸漸學會了麵對厄運時的坦然,學會了去接受那些不盡如人意的豁達。


    雖然道理誰都懂,可惜真正能做到的人卻沒幾個,人總是這樣,很多時候你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結果它卻偏偏就狡猾的從你指間的縫隙溜走。


    等到瑾瑜和擎蒼優哉遊哉的趕來時,看到的卻是幾乎已經去了半條命的鳳泯,她肩上的傷口雖然猙獰恐怖,卻並不致命,能要她命的是因她悲憤過甚而引燃的孽火。


    鳳泯之所以能如此爐火純青的操縱天火,就是因為她體內尚存著盤古時期遺留下的孽火火種,如此天賦異稟的身體,其實是福也是禍。


    福的是:那些仙者一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力,她卻是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禍的是:她至今都無法完全的將天火收放自如,而一旦她陷入某種難以自持的境地時,隨時都有可能會引火*。


    這也是為什麽老鳳王會暗中縱容鳳泯來鬧重華的婚禮,且玉奴還一再囑托瑾瑜和擎蒼晚些到,因為他們都怕鳳泯在心中憋得太久,反而會出了大事,倒不如讓她發泄出來的好。


    隻是他們之前萬沒想到的是,鳳泯居然會受傷!且不說仙界根本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就算花扡會一戰重華確實沒盡全力,但他們在下麵卻看得非常分明,鳳泯其實也隻用了一半的功力,按說隻要她不是引頸自戮,放眼仙界,誰還能傷得了她分毫?


    而且鳳泯生來便有神骨護體。所以普通的仙器根本傷不了她,就算是神器也不可能將她傷成這個樣子,不用猜也知道,隻有一個混蛋可以讓鳳泯萬念俱灰的甘願受他一劍。


    強壓下心頭的狂怒,瑾瑜和擎蒼隻能立刻將昏迷不醒的鳳泯帶回了鳳族。


    那一次,若不是老龍王及時送來了萬年玄冰玉,還讓自己的小兒子螭吻日日伴在鳳泯身側,導其血脈,滅其心火,隻怕鳳泯早就一命嗚呼哀哉了。


    ……………………………………………………


    管默言單手托著香腮。空餘下的一隻手,無意識的摩挲著青花瓷碗細薄的邊緣,濃墨重彩般勾畫出的眉目。如青山遠黛暮雨,微微泛著淺淺淡淡的水色。


    白逸塵自始自終都沒有多餘的神情,他就仿佛是個四處遊曆的說書人,將那些她塵封了幾千年的前塵往事娓娓道來,雖說不上有多引人入勝。卻也每每都可以讓管默言清晰的感覺到,他自己已經深深陷入到那段回憶之中了。


    管默言的嘴角一直掛著極淺的微笑,精致絕美的小臉平靜如水,就仿佛在聆聽著別人的故事一般,故事中的人或生或死,好似都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並非她不信白逸塵說的話。相反,從他剛剛開口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並沒有騙她。


    這就是兩人之間太過熟悉的缺點。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就算他不能全懂,也至少可以猜個十之*。


    而無論是他的眉梢微動,還是他一個特別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她都可以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她想,白逸塵確實不會騙她。不是不會,是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他根本騙不了她吧,隻是事實雖然是事實,但他剛剛所說的,想必也並非全部吧?


    重華君?!


    這個名字聽起來如此陌生,卻又讓她莫名的感覺熟悉,明明是今天才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可為什麽她隻是無意識的輕輕默念,心口處都會如同針紮一樣的刺疼?


    前世自己是個什麽脾氣,她當然十分清楚了,所以大鬧戰神婚禮的事,她絕對做的出來,她被他那樣徹底的傷過,會恨他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就猶如沉澱在水缸底部的麵糊,不管她在上麵如何用力的攪動,奈何手臂太短,缸底太深,即使費勁了力氣,仍是攪不起那層粘膩的麵糊。


    所有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何偏偏隻要是與這個男人相關的事,她就一律給忘得幹幹淨淨了呢?這也太過蹊蹺了吧?


    沉思良久,管默言才輕撫著額角,似幽幽的一歎:


    “唉!原來是段孽緣,不過當年的鳳泯已經死了,所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既然都是些前塵往事了,不提也罷!”


    白逸塵隻是靜靜的凝視著管默言的臉,對於她口中吐出的話,卻好似根本就充耳不聞。


    轉世為妖後的管默言,越來越讓他看不透了,她本身就仿佛是個難解的迷題,撲朔迷離,時隱時現,每當他以為他看透了她的時候,她總是出乎意料的讓他措手不及。


    管默言也不等著他回答,倒像是早就猜到了白逸塵的心思似的,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既然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讓它過去吧!再多的愛恨情仇也一並歸為煙塵,俱往矣!我忘也忘了,就當從沒發生過吧!此刻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重華君現在關在什麽地方?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必須有個像他一樣有威望又願意為我們與天帝為敵的人來做。”


    自始自終,白逸塵的視線都仿佛粘在管默言的臉上了一般,目不轉睛得連眨眼睛都極少,他似乎很努力的想要分辨出,管默言的話裏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就算至死,白逸塵都不會忘記,管默言為重華自斷仙骨的那一幕,是那樣的毅然絕然,那樣的不留餘地,為了這個男人,她連命都豁出去了,她真的能想自己說的那樣,可以如此雲淡風輕的丟棄這段感情嗎?


    重華是鳳泯命中的劫數,從初遇一直到最後,他帶給她的除了恥辱,隻有痛苦和厄運。


    那麽三千寵愛集一身的天子驕女,他們那麽多人捧在手心裏嗬護的心肝寶貝兒,怎麽就抵不過重華一記漠然的眼神?


    他恨重華,恨不得將他拆骨下鍋,不光是他恨,鳳泯身邊的所有男人都恨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但是偏偏就是最讓他們心疼的人兒,死心塌地的對他不離不棄。


    “我知道他在哪,但我不會告訴你。”


    白逸塵麵無表情的緩緩起身,將管默言吃剩下的東西係數收到了銀盤當中,然後默然的轉身離去,期間沒有再說一句話。


    管默言一直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寢宮門外,良久,才了然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並沒有叫住白逸塵,是因為她知道,若是他死了心不想說的事,就算她殺了他,他也不會說的。


    隻是他為什麽不肯告訴她重華現在關在什麽地方呢?是擔心他們倆舊情複燃?還是此事其實另有隱情?


    而不管是哪種原因,她想她都必須要先知道這個人的下落,而且她亦隱約生出了一種奇妙的預感,自己單單忘記有關他的所有事,絕非偶然為之,而當她最後終於揭開這個謎底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帶來更多意想不到的收獲。


    ……………………………………………………


    思來想去,管默言決定給白逸塵留下一封信,告知他自己的去向,然後便悄悄的離開了炎國皇宮。


    關於重華的事,她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她總覺得此事的背後可能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等到白逸塵終於回到寢宮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偌大的寢宮,華美而寂寥,輕薄的紗幔,悠悠的飄蕩在空蕩蕩的床前,此刻因為佳人早已人去樓空,所以更見清冷。


    之前他也是猶豫了很久,才故意跟管默言說起了重華悔婚後另娶他人的事,他以為驕傲如她,定會因此而恨死了重華,連帶著也根本不會再升起與之合作的念頭。


    然而他卻猜錯了,現在的管默言早就不是當年的鳳泯了,在大義與私情相衝突時,鳳泯嘴上會選擇前者,但事實上肯定會按照後者的心意去做,還會厚顏無恥的謂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而管默言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不是她為人寬容,她其實比誰都會記恨,但是她懂得衡量孰輕孰重,在大局當前,任何的私情她都可以先放下,當然秋後算賬也確實是不可避免的。


    捏著手中輕盈的千紙鶴,白逸塵臉上的神情複雜至極,他豎起兩根手指,輕聲撚了一道法咒,然後手指一鬆,紙鶴就有生命了一般的揮著翅膀飛了起來。


    仿佛如花美人兒正在風情萬種的寬衣解帶,小小的紙鶴也會懸在半空中,展翅呼扇著翩翩起舞,並將自己的身體一層層的展開,如同嬌羞帶怯的新嫁娘。


    一張尚且沾染著墨香的宣紙,終於徹底的展現在了白逸塵的麵前,娟秀的字跡,略顯潦草,起筆稍頓,抬筆飛揚,龍飛鳳舞得好似馬上要從紙上跳下來一般。


    所謂見字如見人,說的還真準確,這丫頭仿佛生就是來克他的,從來就沒讓他省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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