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性的揉了揉仍有些跳痛的額角,太乙暗暗歎了一口氣,終是開口問道:


    “我還沒有請問父親大人,您又是何時覺醒過來的呢?”


    見女兒明顯有了秋後算賬的意思,父神大人亦不免眼神閃爍,神情顯得很是有些心虛,話說女兒往常最是乖巧可人不過,都怪那無恥的邪神,定時他教壞了自己的寶貝女兒,才引得她這般虎視眈眈的瞪著自己,且又擺出這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恁地嚇人啊。


    “那個,其實也沒多久啦,真的,真的沒多久。”


    “說重點。”


    強壓著心頭翻湧的火氣,太乙深吸一口氣,勉力忍住暴跳如雷的衝動。


    “那個,就是那次失手將你打落山崖之後。”


    父神的聲音是越來越小,到了最後,明顯已是細如蚊蠅,不過在場兩人都是耳力極好之人,便是他再如何刻意壓低聲音,也自是聽得格外清楚。


    失手?這個詞用的非常好!


    看來這兩人都是要狠狠的虐過自己之後,才能徹底的醒來,話說她到底是作了什麽孽,才要跑來做他的女兒,做他的愛人啊?她得多滅絕人性十惡不赦才要遭此磨難啊?


    見太乙臉色陰沉得嚇人,卻又始終一言不發,父神難免有些擔心,生怕她有話憋在心裏反而氣壞了自己,當下便父愛泛濫得上前一把將太乙摟入自己的懷抱,不顧她渾身僵硬如鐵的滿臉黑線。隻一徑柔聲勸慰道:


    “乖,不難過了哦,要是心裏還覺得委屈,父親現在就替你出氣。我的寶貝兒值得最好的對待,誰敢給你委屈受,父親第一個就滅了他。”


    無限寵愛的目光,在離開太乙皺巴巴的小臉後,頓時化作千萬把刀子,一刀刀的淩遲到邪神的身上。


    當初若非為了齊力救活太乙,就算形神俱滅他也絕對會與那邪神拚個你死我活,他們本就是與生俱來的對手,自神智初開一直相鬥至今,兄弟情誼那種東西。實在從不曾出現在彼此的世界裏。


    太乙本是氣得咬牙切齒。可此時被父神暖暖的抱在懷中。卻隻覺得心頭一陣酸軟,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再無半點脾氣。


    這個男人給了她生命。給了她世間最完美的寵愛與包容,他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她都可以原諒,更何況,他也隻是愛他,隻是舍不得她受傷害,她又如何能任性得再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他的身上呢?


    罷了,其實父親又有什麽錯呢?怪隻怪當初她不該愛上那個錯的人吧。


    “其實也沒什麽委屈的,都過去了,對了。我娘親呢?你將她關到了哪裏?”


    “呃…其實我根本沒有限製她的行動。”


    提起管九娘,父神的神色又不免有些怪異起來,那女人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固執,想起她那天說的話,他隻覺得心亂如麻,除了落荒而逃,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有限製她的行動?”


    那就是娘親自己不肯離開嘍?


    回想起那個每每都令她頭疼不已的老娘,太乙頓覺得內心一片柔軟。


    太乙沒有娘親,她隻是父神以心之精血煉化而生,雖說管九娘隻是她這一世肉身的生育者,但這真切的母女之情卻是絕對不容置疑的。


    父神被太乙那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得渾身都不自在,當下隻得偏了頭,又清了清嗓子,道:


    “我將她安置在了竹林的小木屋裏,若是想她了,你就去陪陪她吧!”


    “父親這是怕娘親一個人寂寞嗎?恐怕我去了也無濟於事吧?畢竟娘親想要見的人並不是我。”


    太乙秀眉微挑,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不是她刻意揶揄自己的老爹,實在是父神臉上的神情變幻得太過精彩,讓她總是忍不住的就想要逗他一逗。


    雖然在太乙的麵前,父神與普通的父親別無二致,可是在世人的眼中,他永遠都是那個慈悲而疏離的神袛。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身為天女,太乙自然清楚,有些時候,那些看似慈悲與仁慈的背後,往往藏匿了另一種殘忍。


    而這,正是太乙所不願麵對的。


    “你這丫頭,淨胡說些什麽?自我醒過來後便已與她說清楚了,隻是她心喜竹林清幽,才不願離去而已。”


    “嗬!真的是這樣嗎?”


    她老娘喜歡清幽?太乙對此言論明顯是嗤之以鼻,這話就算她信了,千妖洞那些備受管九娘荼毒的妖兄妖妹們也不答應啊!


    心事被當場拆穿,任誰都會惱羞成怒得羞憤異常,父神這廂正要擺出身為人父的威嚴,以期恐嚇住這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寶貝兒女兒,身旁卻悠悠傳來邪神陰陽怪氣的冷哼聲。


    “父神既是如此不待見母親,想來定不會反對在下邀母親回魔界做客了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任誰都聽得出邪神口中的威脅之意,如今太乙已醒,兩人看似和諧的關係也正式宣告破裂,原本兩人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對頭,此刻父神豈會聽不出他言語中的不懷好意。


    “自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


    邪神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微微勾起的薄唇,嵌著一抹深入骨髓的薄涼,太乙心下巨震,一時怔怔的望著他熟悉的側臉,竟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她想不通,明明是那麽熟悉的一個人,怎麽頃刻間就變得如此陌生。


    父神哪裏還有心思同他廢話,轉而眯眼望向比翼山方向,隻見山頂上方烏雲密布,黑氣騰騰,當下心間怵然收緊,仿佛被什麽牢牢勒住,憋悶得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你最好不要動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淩厲的殺意咄咄逼來,饒是太乙也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眼前忽的一花,甚至來不及打一聲招呼,父神便已徹底消失了蹤影。


    “在想什麽?”


    眼見著礙眼的家夥終於消失,邪神不免心情大好,即便是生身父親,他也見不得有人與太乙如此親近,如今略施小計送其滾蛋,果然整個世界都清靜了許多。


    “你又在耍什麽陰謀詭計?”


    太乙方才堪堪回過神,立時便又橫眉立目的逼問起邪神來,父神關心則亂,所以才會為他這麽拙劣的騙術所迷,她才不信他會傻到主動去得罪自己的嶽母大人,鬼才知道他又動了什麽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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