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有鄉上味的四層樓百貨公司-七日堂,是搭建在jr秋穗台車站正麵,鎮上唯一僅有的大型購物中心。


    雖然就季節而一百時候尚早,不過百貨公司裏已經設置了夏天用品賣場的專區。立夏與紗友兩人結伴同行,翻看著眾多成排掛有無袖上衣與麻料材質衣物的衣架。


    「……結果她們沒待到夏天就走了。」


    紗友喃喃自語般地說道,立夏點點頭。


    「是啊,唉,不然還能怎樣呢。而且既然他們雙方已經談出了共識,事情能就此平安落幕的話也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啊。」


    「話是這麽講沒錯啦。」紗友的口氣顯得有些不滿,「可是也未免太匆忙了吧,任務一結束就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一般不是都會有想要再多待久一點、或者不想告別等依依不舍的情緒嗎,難道她們都不這麽覺得?」


    「我也不知道。」


    立夏瞇起眼睛,像是在眺望遠方般將視線投往賣場的後方。放學回家的路上繞來這裏閑晃,在平日的下午四點這個時間,賣場裏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大概因為這裏算是半個鄉下的關係吧,立夏如此心想,並開始想象利沃尼亞又會是什麽樣的地方。


    看得出來之前安娜塔西亞她們似乎對這裏的生活相當樂在其中,也不認為她們會完全沒有舍不得的感情,可是——任務對她們麵百才是一切,立夏明白這個道理。在短暫的相處中,他理解了她們的價值觀、以及以什麽作為基準來生活等一部份的生存方式。當中存在著和立夏、紗友截然不同的部分,但也有一模一樣的地方,所以——


    「哪天她們一定會再回來的。」立夏回答道,「不過希望那個時候,她們能以稍微正常一點的模樣過來就是了。」


    紗友點點頭,然後露出會心的一笑。


    「……哥,我可以去看泳裝嗎?」紗友拉了拉立夏的手。


    「還沒夏天就要看?妳會不會太性急了一點?」


    「才不會咧,而且是新一季剛上市的,這種時候才有好貨可以挑你懂不懂?好啦,走嘛,」


    「等一下啦,哎唷,不要那樣一直拉好不好。」


    手臂被一把抓住,立夏半推半就地被紗友拉走了。雖然並不討厭紗友這麽做,但是他實在不習慣要被帶往的場所。


    在夏天用品賣場的一角裏,今年的新款泳衣正在展示中。有色彩鮮豔款、以及對照性的白底印花款、基本的連身款、水果圖案的比基尼、花朵圖案的兩件式背心比基尼、以及短版圍裙式泳衣等等諸多款式。


    不知為何,立夏不曉得到底該把眼睛往哪放才好。如果設有男性泳衣專櫃的話還能鬆一口氣,偏偏一眼望去全是女性泳衣,讓人有種忍不住想抱怨到底要往哪去才好的感覺。


    「哥,你看這個如何?」


    紗友拿起其中一個衣架吊在自己身前給立夏看。那是一套白底配九重葛圖案,附有短版圍裙的比基尼。


    「……不會太曝露嗎?」


    立夏脫口說出誠實的感想。與其說曝露,不如說是另一種莫名的感受。『這種刻意露出身體給人家看的設計並不太好吧?』立夏抱著這種如同身為父親般感慨的同時,不禁想象起紗友穿在身上的模樣,說不定還挺好看的。


    「——嗯。」有如在窺看立夏眼睛般抬頭向上看的紗友直接拿下了泳衣。


    「我去試穿看看,還有,這件和這件也要。喂,走了啦,對麵有試穿室。」


    立夏拗不過她,小跑步急著追在紗友的後頭而去,走進了排列在牆邊的四方形試穿室,紗友拉上門簾。閉起的門簾突然又打了開來,拿下蝴蝶領結的紗友伸出了右手。


    「哥,你幫我拿一下。」


    立夏將掛在鏈子下的墜子接在自己的掌心上,門簾又再度拉上,傳出一陣摩擦著衣物的寒寧聲響,立夏把鏈子匯整在左手裏,發出鏘啷一聲,懷舊地凝視了一會兒之後便收進了口袋。


    這時門簾拉開的聲音響起,紗友探出臉來,「你一定要在那裏乖乖等我喔。」一說完馬上又拉緊門簾。


    「我知道了啦。」


    立夏露出了苦笑,不好意思地張望了四周。因為自己竟然在這種陰盛陽衰的場所等人,而且還是在試穿室的前麵,再加上又閑得發慌令他渾身不自在。


    「哎呀!」突然有人打了聲招呼。


    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轉頭回望的立夏身後。


    「由比老師——」


    原來是保健室的醫生,安娜塔西亞還有紗友先後都曾受到她的關照。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麵還是第一次,由比在橫條紋的無袖細肩帶上衣上頭搭著一件黑色的毛織外套,下半身穿著腰帶係在腰部下方的褲裝,立夏不禁對她成熟大人的風韻感到讚歎,淺色的墨鏡顯得格外地適入口。


    「午安,我們在好妙的地方碰麵喔!」


    由比環視成排掛著女性衣物的衣架,露出了調侃的微笑,立夏有些臉紅,低頭看著地板問道:


    「老師也來買東西?」


    「應該可以這麽說吧。」


    由比回答,然後慢慢地走到立夏的身旁。


    「妳來買什麽?」


    「買一名公主。」


    「咦?」


    疑惑地反問了一聲的立夏抬起頭,此時由比人早已不在他的正麵了。一瞬間利落的動作,立夏的右手就被擒拿住,且被扭到背後去,還來不及叫出聲音嘴巴便被捂住。她用來捂住口鼻的東西是手帕,藥物的味道很是刺鼻,立夏的本能雖告誡自己不可以吸進去,但是在反應上為時已晚。


    立夏掙紮著想說話,想要回望身後的由比,但是卻什麽也做不到。意識逐漸墜入深邃的黑暗裏。


    當回過神來的時候,立夏人已經倒在百貨公司的地板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幾分鍾、亦或僅僅數十秒的時間,他甩甩頭左右張望之後,由比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了。心髒劇烈地怦怦跳動,腳步因為藥物的後遺症而搖搖晃晃,但立夏仍然盡其所能地趕忙拉開試穿室的門簾。


    紗友不見了,四處都不見她的人影。


    2


    立夏跌跌撞撞地回到山階家後,安娜塔西亞出現在客廳裏,法蘭崔西卡、璦華也同樣都在,現在是什麽狀況立夏一點頭緒也沒有。為何事到如今她們又跑回來了?跟紗友被強行帶走的事情有關聯嗎?立夏腦子一片混亂說不出半句話來。


    「紗友她,紗友她被——」


    立夏以沙啞的聲音嚷著紗友的名字之後,安娜塔西亞便點頭示意,一臉早就都知道的表情,完全不需要說明。


    「關於這件事情,由我來說明吧。」


    客廳裏還有未曾見過的男子,兩名身著西裝的男子正坐在賢三對麵的沙發上。賢三把手肘拄在桌子上頭。而在他麵露疲憊的臉上,眼神和平時不同,變得渙散無光。立夏握起拳頭、放開、又握拳頭,顯得心神不寧。手心開始冒汗,視線沒辦法固定在一個地方。


    「就在剛剛,我國與日本非正式的交易成立了。利沃尼亞政府接管王子,拿王子的安全返國作為交換條件,日本得以占10%出資參加塔烏夏依礦山的採掘。」


    「……你說什麽?安娜,這些人是誰啊——?」


    「他是利沃尼亞情報軍的奧斯托帕路特大佐,一旁的則是費魯特少佐,他們是我們的長宮,作為與日本政府交涉的協商人、以及王子的護衛被派遣而來。」


    安娜塔西亞回答道。


    「那是什麽意思啊?這個人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懂,快救紗友——對了,安娜,妳快去救紗友啊,幫幫我,是老師抓走她的,是由比老師——」


    安娜塔西亞難過地朝著雙手緊握拳頭嘶


    聲大叫的立夏垂下眼睫毛,她蹙起雙眉,露出悲痛的表情——這個表情讓立夏為之一驚,過去她從未展現出這種表情。


    「交易已經成立了,所以——」安娜塔西亞接著說道:「古洛葛爾派帶走紗友,利沃尼亞政府則帶走立夏,跳出來仲裁的美國政府設計成了這種結局,古洛葛爾派收到英國諜報機關(mi6)所放出的錯誤情報,逮到了冒牌貨,不過,他們要等到利沃尼亞政府和美英發表共同聲明之後才會發現……這就是我方所采取的作戰。」


    「我——我為什麽會?這是什麽意思?」


    「這表示現在已經避開了最糟糕的情況啊,立夏。擁有王位繼承權的人並沒有被抓走。」


    賢三回答道。以如同費盡力氣所擠出來的聲音,告知了立夏最後的事實:


    「紗友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親生女兒——」


    立夏啞然失聲。


    「——!」


    「真正的繼承者其實是立夏吧。」


    「……沒錯,流有雷翁哈路特大公之血的提歐多利非之孫……我所收養的律司的小孩……其實是立夏。」


    「日本政府和英國諜報機關連手,意圖性地泄漏了錯誤的情報。」費魯特少佐開始說明。「據了解,好像還順便讓監視人員到利沃尼亞政府和古洛葛爾派裏埋伏。」


    璦華微微地抖了一下身子。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美國政府也跳進來想分食塔烏夏依礦山的采掘權這塊大餅,美國占了35%,英國政府是15%,以及日本的企業也占了一部分。在出資比例上利沃尼亞政府勉勉強強站上第一位。」


    「實在是有夠貪得無厭的國家!」奧斯托帕路特大佐歎了一口氣,「可是拿他們沒輒,藉由美國的中介,利沃尼亞才得以『安全地』把繼承權者帶回本國。如果國家不能安定,哪裏還有時間管挖礦,不管對哪一國而言都能收到利益,這是最好的結果。」


    「挖礦……真的那麽有價值嗎?為什麽大家都爭破頭搶著要這種東西啊,比起挖礦還有更為——」


    「塔烏夏依礦山所出產的礦石。可是銅礦。」安娜塔西亞打斷了立夏的話。「而且比一般的礦石更富含煉這種金屬。從礦石推測出的煉的萃取量一年就有二十公噸……據說有這個數字。」


    「煉是貴重的少見金屬。」費魯符少佐接著繼續說道。「也就是所謂的稀有金屬——在所有稀有金屬當中算是頂級的戰略物質,熔點高、彈性大,可以用在飛機、宇宙機器、飛彈用品、石油精製的觸媒……是高科技產業不可或缺的物質。」


    「全世界的煉的出產量一年大約有三十公噸。而利沃尼亞光靠自己一國的礦山就提升了全球產量的百分之六十。不隻是稀有金屬,還有石油供給、以及軍事利用……利沃尼亞雖會因此獲得難以估計的財富,但同時也背負了巨大的紛亂因素。」


    「怎麽會……所以英國和美國才會跑來分一杯羹?安娜之前說過,英國有出錢給利沃尼亞——原來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naja,事情就是這樣。承辦我們的最終訓練,以及出資金的,全都是英國政府。現在的利沃尼亞免不了向其它國家尋求援助,所以,奧古斯都大公與政府放棄了喜歡幹涉內政的美國,而選擇了美國會賣麵子的英國……雖然這樣的決定最後似乎仍是白忙一場。」


    「——!」


    「專用飛機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晚上應該就能出發。立夏,快去準備——」


    「你這混帳老頭!」


    立夏像是怒氣爆發似的一把抓住了賢三,朝向父親的臉頰揮拳而去。


    賢三一點也沒有想閃開的樣子,立夏緊握的拳頭發出沉悶的聲音打在了顴骨上。


    「你竟然出賣了紗友——她明明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不起。」


    賢三勉強擠出了三個字。不知是因為被毆打的疼痛所致,還是另有其它原因,他的眉頭上刻劃著深深的皺紋。


    「看來該說的也都交代完畢了吧,差不多是出發的時間了。」奧斯托帕路特說道。他轉頭看向立夏,語氣為之一變:「請您與我等一起同行,王子殿下。您是沒辦法拒絕的,因為就是這麽約定好了,這是已經『拍板定案』的事情。」


    「休想,我才不去那種鬼地方。紗友……我要去救紗友——」


    「費魯特少佐,帶走王子。」


    接到命令,費魯符踏出了一步,立夏直覺到他是個職業級專家,絕對抵抗不了,即使束手無策,但立夏依然無法徹底死心,最後他望向安娜塔西亞,兩人的視線交會在一起。


    「拜托妳——安娜!」


    「——」


    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安娜塔西亞不能違抗命令,法蘭崔西卡、璦華也一樣。這就是她們的生存方式、紀律、價值觀——


    「——請向我們ritterscgen,立夏。」


    安娜塔西亞說道。


    「什麽?妳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安娜!」


    「妳在打什麽主意!」奧斯托帕路特打岔。


    「跟著我複誦,立夏,以利沃尼亞王子之名,任命安娜塔西亞、法蘭崔西卡、璦華三名為騎士爵!」


    「以利沃尼亞王子之名——」立夏大叫。「任命安娜塔西亞、法蘭崔西卡、璦華三名為騎士爵!」


    費魯持從槍套裏拔出槍來,可是安娜塔西亞的動作比他更快,槍口準確地鎮定了費魯特的脖子,法蘭崔西卡、璦華則分別從兩側伸出手槍指著奧斯托帕路特。


    「住手,服從長官的命令。」


    費魯特慢慢把槍口朝上,舉高了雙手;安娜塔西亞將手槍收回了槍套裏,敬禮,然後回答長官的命令:


    「ive。」她做出了恕難從命的宣言。「利沃尼亞情報軍奧斯托帕路特大佐、及費魯特少佐兩位就是證人,安娜塔西亞、法蘭崔西卡、璦華等三名在此由王子任命為近衛騎士,從今起我們隻服從王子的命令。」


    「安娜,」


    立夏跑到了三人的身邊。


    「謝謝妳——還有法蘭、璦華……真的可以嗎?」


    法蘭崔西卡點點頭。


    「這是你請我吃蛋糕卷的回禮。」她以一如往常冷漠的口吻小聲地喃喃說道。


    「我也是。」璦華則一臉複雜的表情,感覺難堪地嘟嚷著。「我在很多方麵上都受到立夏的照顧——總之這是我的回報。」


    剛好就在這個時候,山階家的電話鈴聲大作。賢三拿起設置在客廳的子機貼在耳邊。


    「喂,這裏是山階家——咦?由比?這樣說他就知道?」


    客廳裏的所有人頓時一陣緊張。


    「立夏,打給你的,由比綾乃。」


    立夏接下子機,賢三緊跟著按下擴音器的按鈕,讓客廳也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我是立夏。」


    『是我,由比。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什麽事吧。』


    「——我不知道,有事嗎?」


    『那東西不見了,就是那個墜子,之前曾拿給我看過的。』


    立夏探了探自己的口袋。金屬的鏈子碰到了指尖。那是幫紗友代為保管的重要的母親遺物。


    『那墜子可是遠超乎你們所想象的重要的東西喔。羅馬的守護神,那肯定也會成為利沃尼亞的守護神,正因為如此,才會將它托付給繼承權者,雖然現在的利沃尼亞大公似乎特別討厭這東西,所以讓人把它帶到了國外,不過總有一天絕對會需要它。』


    「妳在說什麽鬼啊?我根本聽不懂,反正把紗友還來就對了!」


    『那就交換吧!


    你懂我的意思吧,帶著墜子過來找我,拿它來交換紗友。』


    「你們要那墜子幹嘛?你們已經把紗友——」


    『其實我們要的並不是繼承權者。而是繼承權者所擁有的那東西。那東西才重要,足以動搖一個國家,所以拿它來交換。地點就選在你再熟悉不過的秋穗台國中的——這樣吧,特別棟三樓。把東西帶到音樂教室來,我會先清場的。時間就定在十九點整,知道了嗎?』


    「等一下,先讓我聽紗友的——」


    電話被掛斷了。線路未通的信號聲響了出來。


    「這是陷阱。」費魯特說。「如果古洛葛爾派覬覦繼承權者的話,交易的可能性就是零。」


    「那種事情——」立夏毫不猶豫,重要的是救出紗友,「那種事情不是重點。我非去不可,我要去救紗友。」


    安娜塔西亞點頭示意,法蘭崔西卡打了個暗號,璦華拉著立夏的手臂。


    「那我們這就出發吧?我開車送你。」


    「麻煩妳了。」


    立夏跟在璦華的後頭跑走了,安娜塔西亞緊接在後,法蘭崔西卡直到最後一刻為止都把槍口對準前長官——奧斯托帕路特大佐,負責幫一行人斷後,關上了山階家的大門。


    在車子裏頭,安娜塔西亞開口說道:「既然立夏要去救人,那麽我們就不將你視為應當保護的存在,這樣可以接受嗎?」


    安娜塔西亞露出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法蘭崔西卡彷佛在表示讚同似的,透過後照鏡向後座的人點頭。


    「——好啊,就這麽辦。」


    立夏答腔。紀律與信賴,自己是否成功獲得了這兩項特質呢?立夏信賴著安娜塔西亞,也希望能受到安娜塔西亞的信賴。


    「gut,立夏,我們將組成小隊,四人一組的小隊。事實上,理想的『團隊』是四人一組的。可是這次時間上來不及組成,所以就我們三個人過來了。」


    「——!」


    「立夏,你有能力可以扮演好我們所欠缺的那一片缺片嗎?」


    立夏因這個問題陷入了沉默。他思考著,自己辦得到嗎,還是辦不到呢?不對,重點不在這,問題不是在能不能辦到。他和安娜塔西亞視線交會,互相凝望彼此。他感覺到,如同清澈透明的冰雪般的瞳孔其散發出來的冷冽正是「意誌」,灌注了不容任何妥協意誌的視線,立夏覺得這樣的眼神真的十分美麗動人。


    「我想……我可以。不,我要做。安娜,給我手槍。」


    立夏張開右手,伸向了安娜塔西亞,安娜塔西亞遞出握柄,手槍的重量賜予了立夏的意誌一個具體的形狀。


    安娜塔西亞翻起手腕看了手表一眼。


    「設定時間,一八三。,倒數,4、3、2、1、設定——」


    配合安娜塔西亞的指一不,法蘭崔西卡和璦華把手表核對成一樣的時間。


    「從現在起,我們的小隊就稱作「victor」,隊員有四人;至於代號,我是victor1法蘭是victor2、璦華是victor3、立夏則是victor21。」


    「ja。」「是,ja。」「了解。」


    法蘭崔西卡、璦華、以及立夏齊聲回答。安娜塔西亞點點頭,環視三人的麵孔發出了指示。


    「奪還目標是山階紗友,目標地點是秋穗台國中特別棟三樓的音樂教室,而我們連隊的行動宗旨是——」


    「敏捷、激烈、奇襲,」法蘭崔西卡說。


    「standby!standby!」


    安娜塔西亞打出了作戰開始的信號。


    3


    在秋穗台國中的正門前方,設置了一塊「配電盤工事中」的廣告牌,校舍裏是一片漆黑。恐怕這就是由比在電話裏所談及的「清場」。而現在留在校舍裏的應該隻剩事件關係者而已。


    安娜塔西亞不經由被上鎖的大門,而是輕鬆地爬上一旁的水泥牆壁。左手搭著牆一鼓作氣往上蹬,擺蕩的金發在黑暗中飄散開來,就如先前體育課時一樣一聲不響地跳進了校園。用手心打了暗號後,拿著和網球拍袋子差不多大小行李的法蘭崔西卡,以及背著比那行李更大個背包的璦華便緊接著翻牆而過。立夏就沒能像她們三人那麽身手利落,途中差點失足摔下,在安娜塔西亞的幫忙下才攀爬過來。


    安娜塔西亞伸出手指示意,法蘭崔西卡點頭。正門旁邊有四個人在站崗,校舍旁也同樣有四個人在把風。


    趁著夜色昏暗,選在站崗的人移開視線的時候移動。立夏感覺自己就快被緊張的心跳給壓垮了,兩腳忍不住要發軟打顫,這時安娜塔西亞握住了如此緊張的立夏的手。


    她默默地點點頭,立夏也以點頭回應。我沒事,我可以的。或許是這股意誌讓她感受到了,安娜塔西亞追著先行離開的法蘭崔西卡而去,立夏也尾隨在後,最後才是璦華。


    法蘭崔西卡停下了腳步。豎起兩根手指。往右斜傾。握起拳頭,然後又豎起兩根手指。


    有兩個黑色人影在從回廊通往校舍的入口,安娜塔西亞朝法蘭崔西卡指了指左側的植物叢,在脖子前麵交叉起手腕,然後回望璦華,朝那兩個人影作了個拋東西的手勢。


    璦華點頭響應之後,法蘭崔西卡便開始起跑,安娜塔西亞也跟著跑。等到兩人一到達左邊的植物叢,璦華就拾起腳邊的小石子。迅速地扭轉手腕丟擲了出去。小石子發出喀喀的聲響在地上彈跳,負責站崗的兩名男子挪動了視線。同時間,法蘭崔西卡從植物叢的暗處裏縱身躍出,安娜塔西亞抽出了纖細但牢固的繩子。


    兩人的手腕一翻,繩子分別絞住兩名站崗男子的脖子。奮力掙紮的男子們最後膝蓋一軟,無力地倒在地上。看到在招手示意自己過去,立夏便跑向了回廊。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得長長的,立夏的心髒因害怕是否會被人發現而緊張得怦怦跳。


    用塑料手銬綁住昏倒的兩名男子的安娜塔西亞把堵口的道具塞進他們嘴裏,然後將兩人推進了植物叢。


    「——把風的好像就隻有這些了。」


    璦華低聲說道,安娜塔西亞點點頭。


    「我猜裏麵應該還有。」


    安娜塔西亞看了立夏一眼,然後探頭窺看其中一問教室。確認裏頭空無一人,她輕輕打開教室的門後招了招手。立夏跟上前去,安娜塔西亞向留在原地的兩人打了個幫忙把風的暗號。


    進入了教室的安娜塔西亞神色自若地向立夏說了這麽一句話:


    「立夏,把衣服脫掉。」


    「——咦?」立夏忍不住差點扯開喉嚨大叫出來,他張望了四周。「……妳、妳說什麽?」


    立夏壓低聲量發問。安娜塔西亞重說了一次。


    「把衣服脫掉,動作快。」


    安娜塔西亞以平靜,但是堅持的口吻向立夏說道,然後自己也脫下了外套。等到上衣的扣子解開到一半,便伸出手指指著。


    「看後麵,請別盯著我看。」


    經她這麽一提醒,立夏便乖乖聽話照辦,背向了安娜塔西亞。現在是什麽情況,立夏不禁麵紅耳赤,身後傳出了憲翠作響的衣物摩擦聲。


    從教室走出來的立夏依舊漲紅著耳根子。法蘭崔西卡垮下了肩膀,安娜塔西亞重新帶頭前進,立夏緊跟在她的後麵,爬上樓梯,前往目的地特別棟三樓。


    一群穿著灰色工作服的男子站在通往特別棟的走廊上。人數有六人,每個人的手上都各握著一把衝鋒槍。裝有滅音器槍口的長形剪影透露出顯而易見的火力差距,讓安娜塔西亞不免猶豫了起來。


    「……要是在這裏被他們解除武裝那就糟糕了。」


    法蘭崔西卡低聲地說。安娜塔西亞也讚成


    她的看法。


    「如果繞路進去的話,或許行得通也說不定喔?」


    璦華指了指回廊的方向。安娜塔西亞皺起了眉頭,露出沉思的表情。


    她向立夏打耳語。「交涉時所需要的條件有兩項。」


    「什麽和什麽?」


    「就是妥協,和迫使妥協的武力……立夏,我們不能在這裏失去後者。我們要采取聲東擊西作戰,你和華先走。先創造出交涉的舞台來。我和法蘭負責最後的掃蕩。」


    「——我去嗎?」


    「沒錯。」點頭響應的安娜塔西亞,「交給立夏來的話一定可以成功。」


    「…………嗯,我明白了。」


    立夏接受了這項作戰,不知不覺間也不再發抖了。現在隻能放手一搏,安娜塔西亞絕對會讓作戰成功的。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隻有一個:紀律與信賴。照她所說的做,立夏緊咬牙關,告訴自己事情就是這麽單純而已。


    「要上囉?」


    璦華從帶來的大型背包裏拿出了貌似滑板車的東西。將折疊好的板子打開,裝上零件,手腳利落地進行組裝。最後,小型的發電機被安裝在滑板車上。


    「這是秘密武器。」璦華笑著說。


    「victor選擇扳機,六秒後戰鬥開始。standby!standby!」


    在安娜塔西亞的命令之下,所有人一同點頭。四、三、二……時間到,zero,engage安娜塔西亞和法蘭崔西卡以牆壁作為遮蔽伸出了單隻手臂。展開了射擊。


    璦華的秘密兵器用力拉緊了起動馬達的拉繩,小型發電機開始發出低鳴,滑板車噴出排氣煙,朝回廊奔馳而去。


    立夏乘坐在璦華的後麵,兩手攬著腰緊抱不放。


    「我們騎這個是要幹嘛?」


    「……飛起來。」


    「妳沒說錯吧!」


    「——要、要起飛囉?」


    璦華的身體在顫抖著,滑板車從走廊衝向外頭。朝著回廊的屋頂衝出去了。大輔等人所製作的巨大廣告牌就矗立在月光下。


    「華,怎麽了,妳為什麽在發抖啊,」


    「我對在天空飛的東西最沒輒了啦,」


    璦華大叫。伸手拔出手槍,射擊了巨大廣告牌的支柱。砰的一聲,木片飛濺,廣告牌倒了下來,斜靠在扶手上。


    立夏發出了慘叫,璦華則是慘叫得更為淒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哇哇哇哇哇啊啊啊!」


    滑板車躍上了廣告牌,在傾斜的木板上頭奔跑著,然後飛了起來,描繪出一道拋物線飛翔在月光中。碰的一聲,某個東西在滑板車的後頭蹦出。拖曳傘張開成圓形減緩了速度,滑板車在減速的同時飛進了音樂教室。


    4


    窗戶的玻璃應聲破碎。飛進來的滑板車不僅將碎玻璃撞破得四處都是,還直接衝撞上折疊椅,變成了一攤大型垃圾。


    即使以拖曳傘增加空氣阻力減速,但煞車距離實在太短,以致於璦華在一股勁道的作用下摔落在地板上,背部著地在地上打滾,立夏也滑倒在她的身旁,兩手抱頭奇跡地穿過了兩把椅子的中間。


    「…………有夠亂來……」由比一臉錯愕,像是在自百自語似的說著:「這群小毛頭還真會胡搞呢。」最後由比憋不住笑意偷偷地笑了出來。


    立夏爬起身。


    慢慢地舉起從安娜塔西亞手中收下的手槍。雙手被綁在後頭的紗友被抱在由比的懷裏,由比扶著紗友作為肉盾,將槍口對準立夏。


    「你別動,可以的話我並不想開槍。」


    「妳想對紗友怎樣……!」


    兩把手槍互相指著對方,璦華不知是失去了意識還是頭暈目眩,仍躺在地上沒爬起來。紗友則是渾身虛脫,可能是被下藥弄睡了。隻有由比跟立夏站在這個構築在現場的交涉舞台上。


    「我隻是要讓她當上公主,事情就是這麽簡單。沒什麽關係吧?」


    「——有關係,紗友討厭當什麽鬼公主,我也不喜歡。」


    聽到立夏的回答,由比又笑了出來。


    「好天真可愛啊。那種答案根本是小孩子的歪理。」


    「是又怎樣?我要保護最重要的人,這麽簡單的事妳也不懂啊?任誰都這麽做,就算是大人也會這麽做。我要保護我最重要的人,我早就如此發過誓了,」


    「是嗎……本來以為你不過是個小鬼頭,想不到還挺有想法的嘛,或許比大人還要有腦袋多了。我不討厭像你這樣的人。」


    立夏無話可說。由比也有自己的理由,他明白她也是為了保護重要的東西才展開行動。所以才會前來交涉,而不是前來作戰。負責作戰的並非自己,立夏一度闔上了眼皮,然後重新睜開,目不轉睛地直視正麵。


    「把紗友還給我,然後我就把這個交給妳。」立夏把手伸進口袋裏摸索,掏出了墜子。墜子垂掛在鏈子上。「我的要求就是這麽簡單。」


    「關於煉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由比換了個話題,立夏點點頭表一不知道。


    「要不是冒出了那種東西來,不然根本不需要什麽國王也說不定……可是,現實就是現實。為了維持利沃尼亞這種小國的安全,就需要一個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旗號。如果演變成內戰的話,將有許多人喪命,會有人被迫離開國家。」


    「難道……由比老師也是……?」


    「誰知道呢,隨你怎麽想囉——不過,難民想要生存下去可是很辛苦的。即使想回家鄉也回不去,不知何去何從,就連寶貴的東西都不被允許擁有。」


    「——這種事情我不是很能理解。可是,一定有其它辦法存在的。一定還有不需要仰賴什麽公主、還是繼承權者,一樣能順利解決事情的辦法啊,」


    「你還真樂觀呢。」


    由此的嘴角浮現一抹微笑,卻看似悲痛地皺起了眉頭。


    「但我不討厭這樣。」


    「那就——」


    「不可以,任務終歸是任務。我接下的工作,就是把利沃尼亞繼承權者帶回本國,非得完成這個任務不可。」


    槍口冷冷地反射了月光。在昏暗之中,一股明確的殺意襲向了立夏。


    「……安娜她們隨後就會過來。」立夏的語尾發出顫抖。但他仍繼續把話說下去。「妳還是投降吧,老師,我拜托妳。」


    「就憑她們兩人?那是天方夜譚。她們不可能突破那麽多的人數的。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不過你隻是在白白浪費你的勇氣。」


    由此的語氣裏充滿了百分之一百的自信。立夏的視線幾乎為之產生動搖。現在不能仰賴璦華,自己身上並沒有得以仰賴的力量,可是……


    「——她們絕對會來的!」


    立夏放聲大叫。安娜塔西亞曾說過什麽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信賴。立夏對安娜塔西亞有信心,做自己應當要做的事情就對了。立夏告訴自己:道理就是這麽單純,他日不轉睛地直視著正麵。


    「是嗎。」由比又笑了,「真的是很可惜,你已經算是幹得不錯了,我想你的朋友們必然也有一定程度的活躍吧。隻不過——」


    由比將貌似小型麥克風的東西拿在左手上,然後貼近到自己的唇邊。


    「kuckc通知falke,開槍射擊,就算隻是威嚇一下也好。」


    就在由比話一說完的同時,窗戶玻璃發出了嘎吱的晃動摩擦聲響,立夏腳邊的磁磚裂開,中心的位置上穿過了一個彈孔。不到半秒的延遲時間,從遠方傳出砰的一聲槍響,立夏勉強站穩忍不住要發軟的雙腳撐了下來。


    「這裏可是受到了狙擊手的監


    視,當你們一腳踏進我們的總部的時候,勝利就已經跟你們說再見了,好了,你想怎麽做?下一槍就不會射偏囉。」


    「………………總部?」


    立夏回問。


    「沒錯,這裏是事先就準備好的要衝,我們的巢穴,立夏,而你就是黏在蜘蛛網上的飛蟲啊。如果你肯乖乖聽話,我也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唷?」


    「要說這裏是總部的話——那我們這邊也有資格這麽講。」立夏從舉起的手槍後方,透過準星瞪著由比。


    「老師妳並不知道安娜她們對這裏調查得有多詳盡。」


    「——講不聽的小鬼。算了,或許就是要吃點苦頭,小男生才會變得懂事一點吧。falke——」


    隨即又是砰的一聲槍響。這回的槍聲並沒有窗戶玻璃晃動,也沒在玻璃上留下圓形的孔洞。


    「…………正如我所說的,剛剛的槍聲,可不是老師下令的喔。」


    立夏雖然滿頭大汗,但依舊持續對由比投以毫不退縮的視線。即使是逞強也無所謂,總而言之就是堅信交涉是自己的責任,至於剩下的——剩下的事情,安娜塔西亞她們必定會徹底完成,所謂的團隊就是這麽一回事,團隊的紀律,而現在立夏也是團隊中的其中一名成員。


    把手肘固定在屋頂的鐵欄杆上架著來複槍的少女的身影出現在黑夜之中。法蘭崔西卡將慣用的木製槍托頂在肩膀,紋風不動地展開了射擊。距離目標約400公尺,風勢為西南方所吹來的微風,天氣晴。安裝在來複槍上的光線增幅裝置,讓法蘭崔西卡即使在夜晚也能輕易捕捉到目標。


    「狙擊地點清除完畢,除了狙擊手一名以外沒有其它目標。」


    法蘭一麵喃喃地報告著,一麵讓來複槍的槍栓後退。還在冒煙的彈殼發出硬質的金屬聲被彈了出來。


    「ja,gut,我們從屋頂垂降。要突襲教室了。」


    安娜塔西亞把尼龍登山繩的一端綁在鐵欄杆上,兩腳腳掌貼在牆壁上,讓身體騰空打算就要降落。


    「ja。」


    法蘭崔西卡也立刻開始做同樣的準備。兩人轉過臉來看著彼此,輕輕點頭。放鬆緊抓在繩子上的力量,安娜塔西亞與法蘭崔西卡兩名少女的嬌小身軀靜悄悄地朝向暗夜滑下了。


    「——傷腦筋,真的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耶。」


    由比彷佛在苦笑似的,輕歎了一口氣。


    「既然安娜說過會來,她就絕對會來的,投降吧。」


    當立夏又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時,由比皺起眉頭,用力握緊了指向立夏的手槍槍柄。


    「我聽夠了,拖延時間到此結束,再見——」


    由比的手槍扳機上微微地凝聚了一股力量。立夏受到一陣如同起雞皮疙瘩般的緊張感所壓迫,也把手指拙在扳機上。


    射人,不然就是被射,亦或者是——在這種如同行走在一麵脆弱玻璃上,玻璃何時會破裂都不足為奇的戰戰兢兢氣氛之下,立夏的臉頰不禁流過一道汗水。由比的手指更加用力緊扣扳機,立夏對她的行動產生反應,也稍微晃動了手槍的前端。


    立夏沒有射偏的餘地。如果射偏目標的話,就有射中紗友的危險性。身處優勢的,顯然就是由比那一方。


    同時,一陣轟聲響徹教室。


    教室外側的、立夏和璦華所打破的左右玻璃窗連同窗框一同被一口氣吹飛,炸散了開來。用力擺蕩著繩子,安娜塔西亞與法蘭崔西卡闖進了教室。


    槍聲頓時乍現。閃光在黑暗中怱明怱暗閃爍著,由此朝安娜塔西亞開槍,法蘭崔西卡則幫忙援護,彼此的射擊都沒有命中。


    趴倒在地板上的由比爬了起來。


    安娜塔西亞和法蘭崔西卡分別舉著手槍。


    「我們和妳們的政府應該早達成了協議才對。妳們現在的行為可會變成情節重大的違反命令喔?」


    即使明知情勢對自己不利,由比仍沒放下槍口。


    「……如果紗友她其實並不是正統的繼承權者,那妳怎麽辦?」


    安娜塔西亞發問。


    「古洛葛爾派被騙了,美國透過cia和英國mi6操縱利沃尼亞政府與古洛葛爾派。」


    「——是嗎。不過事到如今,誰是真正的繼承權者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如何讓所有人信眼是真正的國王,隻要擁有是為王位證明的雅努斯,就算是冒牌繼承權者又何妨,而且具有實行力的強大力量。抑製力——就裝滿在那東西裏頭。」


    由比以視線指明垂掛在立夏手上的墜子。


    「國家需要統治者,她們三個應該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的吧。就算立場和我不同,到頭來打算利用你們的心態卻是半斤八兩。這樣子你還能相信她們嗎?」


    立夏回頭看著安娜塔西亞。安娜塔西亞什麽也沒說,兩人凝視彼此,點了點頭。答案早就出來了,打從一開始便已經決定。


    「我相信,因為我從她們身上學到了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由比老師,妳還是投降吧,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立夏看著由比,由比垂低了頭,注視著某個東西好一段時間,然後有如望向遠方般瞇起眼睛,抬起了臉來。


    「…………好吧,我投降。」


    由比以扳機為支點旋轉手槍,握著拉套。握柄朝上遞出了手槍。安娜塔西亞把手槍收回槍套,走向由比。法蘭崔西卡和總算恢複意識的璦華則繼續把槍口對準由比。


    安娜塔西亞收下槍枝,由此的眼睛銳利地正視著安娜塔西亞。


    立夏心想事情不對勁,那並不是萬念俱灰時的表情,而是為了相信的事物不惜拋棄一切的眼神,和安娜塔西亞是一樣的,立夏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也擁有那股真摯,由比現在仍未失去那雙彷佛可以見底的清澈瞳孔。


    由比的手腕忽然迅速翻轉,以微小的動作旋轉了手槍,握柄重新回到由比的手上,槍口對準了安娜塔西亞。


    就在這個時候,立夏早已經縱身飛撲出去了,他遵照直覺,將身體撲向安娜塔西亞的前方。


    砰,一聲槍響。


    被彈出的彈殼緩緩地在空中飄舞,叮的一聲,發出尖銳的金屬聲響掉在地上。


    法蘭崔西卡與璦華壓住了由比的身體,兩人分別從左右將她按倒在地,膝蓋壓在她的身上。並將兩手扣在背後,用塑料手銬綁住拇指。


    由比沒有再多做任何抵抗。


    或許是藉最後的一發子彈來表示對任務盡忠的證明,由比如同沒有意誌的人偶任憑被壓製著。


    受到安娜塔西亞照料的紗友站起身,發現了倒在地上的立夏。


    「——哥!」


    紗友發出吶喊跑向立夏。他胸口上開著一個子彈穿過的彈孔,一顆壓壞的子彈正黏在上頭;紗友搖晃立夏之後,扭曲的鉛塊便掉到地板上,喀的一聲發出微弱的聲音。


    「…………好痛。」


    立夏抬起頭。和低頭俯視的紗友四目相對,雖然因疼痛而扭曲著一張臉,仍露出了微笑。


    「紗友,妳沒事啊。太好了……」


    目瞪口呆張著嘴的紗友更為用力地搖晃了立夏。


    「為什麽你沒事?你沒受傷嗎,哥?你沒被射中?」


    「好、好痛!會痛啦,住手,拜、拜托妳別再搖了,紗友!」


    「可是、這邊、你這邊不是被射中——」


    紗友企圖想要扯開立夏製服的鈕扣。立夏抵抗。


    「不、不要啦,紗友,真的沒事,痛、痛死了,」


    立夏扭開身子不想被扯掉拍子,一張臉因激烈的痛楚而皺了起來。用手按住了胸口,紗友不予以理會,從上麵依序解開扣子,扯開立夏的胸口。打開製服


    後。紗友又張開了嘴巴,這回是真的沒辦法闔嘴了。


    立夏的胸口上纏著某個東西。像是絹絲的材質,卻又有些不同。在纏繞了好幾層的纖維層上,開著一個如同被蟲咬破的小小傷口,上頭有血絲微微滲出,洞口附近染成了紅色。


    「……這是什麽?」


    紗友把纏在立夏身上的東西從他的背後抽了出來。往左右拉開拿著審視全體,然後像金魚似的嘴巴一張一闔。


    「……咦?為什麽?吊帶背心?這誰的?」


    立夏把手放在額頭上,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紗友盯著立夏,一臉錯愕,半晌說不出話來。


    「反、反正就是,那個、這是——」


    他想說明這是防彈衣,是安娜塔西亞遞來指示要自己穿在身上的。使用kecviar,纖維所編織而成,是安娜塔西亞她們特殊部隊的標準裝備。臨時起意並且以特殊立場參加隊伍的立夏自然不可能會擁有這種裝備,所以是被安娜塔西亞硬塞的,可是他不曉得該怎麽說明才好。


    因為這不僅是女性的衣物,而且還殘留有安娜塔西亞的體溫,光是穿在身上就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基於團隊的紀律,以及對彼此抱有絕對的信賴,所以才聽從她的要求穿上。這是為了救紗友的措施,可是——立夏彷佛在打探紗友心情般,偷偷瞧了她一眼。


    顯然紗友是對此產生了誤會。想要向她解釋清楚,可以想見會是多麽困難的一件課題。


    「妳會錯意了,紗友。」安娜塔西亞低著頭說明,「那是我的,是我給立夏——」


    「啥?咦咦咦!」


    紗友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不知為何,平時總是處之泰然的安娜塔西亞在這個時候表情出現了變化,她的耳根子隱約地變紅,感覺似乎反而讓狀況更為難以收拾,立夏再一次抱頭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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