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紗友的房間空無一人。


    花費數天時間的槍戰善後總算完美結束,彈孔一個未留地整修回原先的模樣。這大概是費魯特少佐和利沃尼亞國庫的財務省辛苦較勁後得到判定勝利,花了一番苦心所籌來的修繕費用吧。


    損害最為嚴重的桃花心木衣櫃換成了全新品,隻不過裏頭的衣物還沒裝回原來的一半就是了;盡管紗友碎碎念地埋怨了幾句,不過似乎對支付的賠償金額還算可以接受的樣子。


    法蘭崔西卡鬼鬼祟祟地打開房門往裏麵偷看。她用讓人動彈不得的銳利視線留意了左右兩邊之後,悄悄地侵入了房間。


    法蘭崔西卡的目標正放置於紗友折好的被單上。再次以先前的嚴峻視線掃視了房間一遍之後,法蘭崔西卡輕輕靠近目標物,以慢條斯理的動作用雙手環抱。


    那是紗友常常拿來當作抱枕之用的大型玩偶「taremai」。雖然是以「獅子舞」為基礎所設計的卡通角色,不過有著一張鬆弛下垂的臉,兩隻眼睛的眼角也往下垂變成睡著的半開眼,嘴角似乎也欲振乏力。


    法蘭崔西卡緊緊地用雙臂環抱住那個「taremai」一會兒後,便在被單上躺了下來。她就這樣直接往旁邊打滾,滾到了榻榻米上。淹沒在軟綿綿、毛茸茸的毛發裏,法蘭崔西卡的臉有些鬆緩了下來,嘴角也翹成微笑的形狀——


    就在這個瞬間,房間的主人紗友以一臉嚇到的表情走了進來。


    「啊……法蘭?」


    「不——不是的。」


    法蘭崔西卡仍舊將「taremai」環抱在懷裏,下巴頂在它的頭部上麵,左右搖著脖子否定著。


    「不是什麽?」


    「嗯——」


    法蘭崔西卡暫時陷入了沉默。


    「——總西言之,不是就是不是。」


    看見法蘭崔西卡想要辯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模樣,紗友咯咯地笑了出來,走進房間在榻榻米上坐下。


    「我不介意啦,妳很喜歡『taremai』吧?法蘭,我就送給妳吧。」


    「不、不用。妳不需要這麽做——」


    法蘭崔西卡難得講話結結巴巴。她的臉頰變得紅通通,這是很難從往常的法蘭崔西卡想象得出的動搖方式。


    「喏,法蘭?」


    紗友在拒絕收下娃娃的法蘭旁邊坐下,笑咪咪地向她投以一個微笑。法蘭崔西卡麵對這樣的紗友什麽話也答不出來,她抱著「taremai」仰望著紗友。


    「妳就收下啦,反正平時總是受妳照顧……女孩子會喜歡這種東西一點也不奇怪呀,總之我送妳就對了,妳自己拿去吧。」


    「嗚——」


    法蘭崔西卡啞口無言。從臉頰到耳朵一口氣漲成了火紅色。


    「——好吧。如果妳堅持要送我……那我就收下了。」


    「嗯,我就是堅持。它一定也很希望被法蘭疼愛的。」


    紗友一邊撫摸「taremai」的頭,一邊笑嘻嘻地露出了微笑。


    2


    立夏的訓練至今依舊持續進行中。


    治好了感冒的安娜塔西亞讓立夏在短期間內專心致力於單一事物上。


    那就是p226。這把有如在展現瑞士精密工業優秀火候般的名槍,現在已經紮實地和立夏的手配合在一起,如果是二十公尺以內的距離,他現在已進步到幾乎可以穩定地捕捉到人形標靶了。


    立夏開槍、起跑、開槍、又起跑。簡言之,就是在掌控p226。安娜塔西亞教導他所謂的射擊,就是融合了這些動作的行為,立夏必定遵照這個原則行動。他同時也學會了和安娜塔西亞之間的搭配,如果其中一人起跑,另一人就在這個時候開槍。經常維持火力,牽製對方,然後移動。移動與射擊,這在兩人的配合中有如絕對的定律。


    學了大略的射擊姿勢、記住行動模式之後,立夏這回被命令去做標靶的辨認。


    有帶槍的標靶、以及沒帶槍的標靶,換句話說,就是敵人與非敵人之分。可以開槍射殺的隻有敵人,要反射性地分辨出敵人、然後開槍,


    就在立夏殺害了一百多名假想的無辜犧牲者之後,總算進步到可以不用製造犧牲者完成練習了。因此,安娜塔西亞站在那些標靶之間。開口說道:


    「在這房間裏,我會出現在複數的標靶之間,但是我不會告訴你我要站在哪裏。請立夏待會兒進來房間,辨別標靶與否然後開槍。標靶有四具,加入我總共五具,限製時間四秒。」


    「——這太強人所難了啦!」


    立夏提出抗議,他沒有那個膽識敢開槍,也沒辦法相信自己的技術有到那種程度。


    「放心。」


    安娜塔西亞從彈匣裏取出一顆子彈給立夏看。


    「這是woodchip——代替鉛與黃銅,改塞木製的彈頭。木片是承受不了槍枝的發射壓的,所以在發射的同時便會粉碎,是打不到目標的。不過,有沒有命中則由我來進行判斷。」


    聽她這麽一說,立夏這才同意。既然安全獲得這麽多的保障,或許就有機會可以辦到。


    立夏隨著暗號踹開房門衝進了房間。


    瞬時分辨標靶,扣下扳機,連續射擊八發,


    一具、兩具、第三具與第四具之間夾雜著安娜塔西亞——立夏以瞬間的判斷跳過她,將槍口往下一個標靶移動。


    雖然槍口因激烈的連射衝擊而往上彈起,但立夏盡力壓抑下了那個反動。白煙從槍口飄出,爆裂的閃光一閃一閃發亮。


    第一發的子彈木片化成了細微的碎屑四處飛散,至於第二發則是——


    立夏確實射穿了安娜塔西亞身旁兩側的標靶。從第一具接連到第四具為止,一發不偏地全部命中,總共穿過了七個九mm口徑的彈孔。


    「…………嗚、嗚哇,這不是實彈嗎?」


    環視射穿在每具標靶上的彈孔後。立夏頹然癱坐在地上。安娜塔西亞走到立夏的麵前,微微蹲下身子向他伸出了手來。


    「wunderbar,立夏,表現得很好……很抱歉欺騙你,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早早體驗到,立夏是有實力可以辦到的,請對自己有自信。」


    「拜托妳不要嚇我好不好……」


    盡管口頭上這麽說,立夏的嘴角還是放鬆了下來,從極度的緊張中獲得解放,自然而然笑聲便隱約地流露了出來。他伸長左手握住安娜塔西亞所伸來的手從地上爬起。


    「真不敢相信,如果說是我站在那裏,由安娜塔西亞負責開槍的話還可以理解。我敢站在那邊,因為安娜是絕對不會射偏的,可是剛剛的情況剛好相反。一般來說哪敢這麽大膽啊……」


    「因為我也相信立夏。」


    安娜塔西亞露出淺淺的一抹微笑說道。立夏感到不好意思便別開了視線,他注視著自己手中尚因緊張的餘韻而微微發顫的手槍。


    除了其中一具標靶外,其它的標靶各被打穿了兩個彈孔。唯有立夏最初射擊的標靶是隻開了一個洞。


    安娜塔西亞秀給立夏看的woodchip,僅有最初的第一發而已。


    3


    同一時刻,紗友的手機有一通由不明號碼所打來的電話。並非未顯示來電號碼,而是紗友從未看過的號碼。從090的號碼來看,可以知道並非是固定的市話而是手機。


    紗友提起警戒心,戰戰兢兢地按下了通話鍵,


    紗友對這聲音很耳熟,是先前在露天平台從紗友後麵的座位開口攀談的那個人。


    「你還真敢說——那現在呢,你怎麽知道這個——」


    男子搶先回答。


    「娜塔……夏?」


    苦笑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你……到底是誰?和安娜有關係嗎?」


    男子無視紗友的問題繼續說了下去。


    「——」


    紗友保持沉默。男子的身分與目的皆是一團迷霧,這一切實在太過可疑,紗友提不起勁繼續跟對方應答。


    「spie……gel?」


    (沒錯。那些家夥也是為了『槍』才來到日本的。『槍』指的是什麽?究竟是誰握有spiegel?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現在正要揭曉。spiegel的鑰匙,是由王位繼承者所持有,沒有那把鑰匙,spiegel就無法使用。)


    「鑰匙——是指什麽?這是什麽意思?」


    在此電話被掛斷了。手機頓時安靜無聲,映照在液日陽屏幕上「通話結束」的文字於不久之後消失,重新顯示出待機畫麵。


    「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


    紗友喃喃自語。撥打這通電話的人,宣稱利沃尼亞的王位繼承權者第一順位並非立夏。既然如此,那又會是誰?除此之外,為何男子想要讓紗友知道這件事呢?,槍。又是什麽?是誰擁有那把鑰匙?對紗友西言,一切的謎題都顯得撲朔迷離,感覺真相似乎不太可能真的會從黑暗的深淵浮現出來,


    4


    立夏與紗友的日常生活——過去以來一直如同理所當然般度過的生活,如今卻不知怎的變得和過去有些不同了。


    立夏看得出來最近這陣子紗友的態度變得很不自然。明明感覺像是陷入了憂愁、內心懷有煩惱,卻又不膩著立夏。這是自從紗友痛喪母親以來,立夏從未體驗過的事,


    如果紗友發生了什麽事,就算不用自己主動開口,她也一定會來找立夏。當然不見得所有事情都會和立夏商量,可是,就算是把事情悶在心裏的時候,立夏也總是隨侍在紗友的身旁貼心嗬護,希望能為她盡一份心力。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相處的,究竟是哪個環節產生了變化?立夏始終猜不透,這個芥蒂一直揪在胸口中令他無法放下。


    「——紗友!」


    放學後,立夏叫住了準備前往鞋櫃的紗友。


    「妳剛剛不是在跟小茅聊天嗎?」


    「啊——嗯,可是已經聊完了。」


    紗友稍稍垂著頭,一點也沒有正眼和立夏視線相對的意思。


    「妳該不會是想自己先回家吧?」


    立夏帶著開玩笑的意味如此說道後,紗友總算露出一個「怎麽可能」的微笑。


    「我怎麽可能丟下哥哥自己一個人回家呢,人家可是很不放心你的哩。」


    「不放心……有啥好不放心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別狡辯了,哥哥有太多事情讓紗友擔心不完了。」


    「是、是這樣子嗎——」


    雖然立夏有種莫名被當作小孩子看待的感覺而有些泄氣,不過看紗友的樣子還算有精神,這才安心了下來。


    「算了。總之我們回去吧。如果我們不離開,安娜她們一定也沒辦法回去的。」


    「嗯,說得也對。因為她們在保護我們嘛。」


    「是啊,一定要好好感謝她們喔。」


    「我有在感謝啊……」


    紗友念念有詞地低聲說道。立夏覺得那個語氣有些不對勁,露出訝異的表情盯著紗友。


    「什麽?怎麽了嗎?」


    「沒事。」


    紗友抬頭看著立夏,一如往常用自己的手挽住了他的手。


    「沒有啦。走,我們回家吧?」


    「嗯嗯。」


    當兩人離開大門口之後,在那裏遇見了麵熟的臉孔。舞原初子彷佛一直在等候立夏與紗友走出來,以彷徨無助的站姿佇立於人群之中。


    「……午安。」


    看到初子低頭打招呼,「妳、妳好。」立夏也簡短地致意向她問好。雖然剛好和紗友勾著手也是一個因素,可是不知怎的,一遇到舞原初子立夏便開始緊張起來。立夏忽然頓悟,那一定是因為初子對自己放不開身段的關係,所以自己也跟著僵硬了起來。


    「妳現在要回家了嗎?還是要去手藝社露個臉?」


    「那個……今天……我要直接回家。」


    「是喔。」


    立夏話說到這裏便再也接不下去。先前見麵時,多虧有活潑的亞遊子在才不至於冷場,可是立夏實在不知該怎麽跟這女孩相處,找不到話題可聊。


    「唷,立夏。怎麽,你在幹嘛?」


    突然後麵有個聲音叫住自己。立夏轉頭一看,是同班的大輔等人。包含大輔在內一共有三人,本來還想說有些麵熟,之後才憶起原來他們是當初在回廊搭建巨大廣告牌的「利沃尼亞留學生粉絲俱樂部」的成員,


    「立夏,你有空嗎?」


    「咦?該怎麽說勒,我現在剛好要回家啦。」


    「這邊這個女生是你的朋友?你們要一起回家?」


    大輔以視線詢問初子的身分。


    「不是啦,隻是剛剛偶然碰到。我們認識,她是三枝在社團的學妹。」


    「你好,我是舞原。舞原初子……」


    「啊,妳好。我叫望月大輔,在班上我坐在立夏前麵的座位,說起來我們算是壞朋友吧?也沒壞到那種程度嗎?」


    大輔笑了出來,「唉,差不多就是那樣啦。」其它的成員表示同意,一夥人熱熱鬧鬧地圍在了一起。大輔等人也向初子打招呼,無意中開始形成大家一起去哪裏玩玩的那種氣氛。


    「既然要大家一起回家。不如先繞去別的地方晃晃吧?看要不要去電玩中心,我想去見識一下新的遊戲。」


    大輔一提議,同班同學們便回答說:「我們本來就決定要去了。」


    「可是,穿製服去玩不太妙吧?雖然大部分的老師會視而不見啦,可是萬一被訓導主任還是森下抓包那不就死定了。特別我是……」


    「啊啊,畢竟立夏現在被森下盯上了嘛,那就沒辦法了,不如這樣吧,立夏你們晚一點再過來找我們會合如何?就在amiaki,二樓集合喔。」


    「欸,我是可以啦……怎麽辦,紗友?」


    「嗯~交給哥哥決定好了。小初呢?」


    「那個……如果不介意我一起同行的話……」


    初子委婉到了極點地表示。真是的,對這種類型最沒輒了,立夏無奈地搔搔頭。立夏也不是那種很主動積極的人,他覺得碰到不知道該找啥話題聊的對象時,雙方很容易陷入沉默導致疲勞轟炸,所以大輔等人的參加對立夏西言可說是求之不得。


    「那我們也去好了。不過我們倆要先回家一趟換好衣服再去,我看舞原學妹也去換個衣服比較好喔。因為就是有那種愛找人麻煩的老師。」


    「啊……好,我這就回去換。」


    「喂,立夏,她們當然也會來吧?」


    大輔以充滿期待的眼神盯著一點看。在其視線的盡頭,站著三名少女,是安娜塔西亞、法蘭崔西卡、以及璦華三人。應該是不即不離地跟著立夏與紗友前來的,由於她們是護衛,自然不可能不來。


    「啊啊,這個喔,我想她們大概會一起來吧,我去問問。」


    立夏為了說明原委,便往安娜塔西亞等人跑去。


    兩樓式建築的大型電玩中心(amusement-akihodai)地點位於立夏等人所就讀的秋穗台國中到車站前的那條馬路上,正好座落在路上電車停車站的旁邊。對於想要打發時間、以及先玩樂一番再回家的學生來說,正好成了和好朋友湊在一起瞎混的好地方。


    立夏和初子兩人一同站上了跳舞機。正麵的大型屏幕上有動畫播放,


    玩家必須配合節奏踩踏八塊踏板、移動步伐。躂、磅、躂、磅,立夏放鬆地跟上節拍之後,身體所感受到的振動就如和安娜塔西亞進行的射擊訓練一樣,感覺十分痛快。


    立夏一邊心想這回跳出了比往常還要棒的分數,一邊偷偷注意隔壁。初子以一副拚了老命的模樣。露出認真的眼神緊盯著屏幕不放,但本人完全沒有注意自己太過用力反而跟不上畫麵的節奏這一點。盡管如此,她那全心投入的表情實在太過可愛,立夏臉上不禁掛起了微笑。


    「舞原學妹,身體再放輕鬆一點,不要那麽用力。」


    「是、是的——」


    初子點頭回應,不過還是沒辦法成功辦到立夏所說的控製力道。基本上她一定不習慣玩這類遊戲吧,立夏心想。曾經在吃茶店聽她提過自己雖然手藝靈巧,但是對運動一竅不通。「要不要一起玩跳舞機?」現在雖然難免會去想這是不是個失敗的邀約,不過遊戲結束後,初子向立夏露出了開懷的微笑。


    「這個跳起來還挺手忙腳亂的呢,比看起來的感覺還要困難好多喔……」


    初子走下踏板說道。


    「嗯,比較起來算滿難的啦。難道妳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


    「對。因為我家隻有小型的掌上電玩。」


    「原來如此。」


    「而且那是我弟的,我沒什麽機會可以接觸……」


    「是喔,不過第一次玩就有這樣的成績算很棒了啦。我也沒有多厲害,所以沒資格講得太臭屁就是了。」


    「沒有啦,我才沒跳得那麽好——」


    初子像是害羞似地垂低著頭,沉默了下來,立夏也因為對話無法延續下去,露出一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表情搔頭。這時站在後麵當觀眾的大輔等人喊了聲「那換我們吧!」然後擠上前來,反而令立夏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我們要跳有點難度的曲子,妳要仔細看好喔,對於這種技術我們還挺有自信的。」其中一名友人如此說道。


    「好。」


    初子回應得很幹脆。


    「啊,我稍微去那邊晃晃。」


    立夏張望了四周一圈想要找尋紗友以及安娜塔西亞等人。而率先映入眼簾的正是麵朝不同於立夏所玩的機台,手拿塑料光線槍的法蘭崔西卡與璦華的身影。


    「嘎嘎嘎嘎!」猛烈的射擊聲鳴放個不停,無數的子彈上下交錯地漫天飛舞,血跡四濺。慘叫與呻吟、猙獰的雄叫如雷貫耳似地交雜在槍聲中。


    法蘭崔西卡和璦華互相站在一塊,朝著正麵的大型屏幕端起了塑料製的來複槍,她們現在已經從平時的製服換穿為在百貨公司所買的便服,在旁人的眼中看起來就跟一般的少女沒啥兩樣。不過立夏知道她們倆之所以還是感覺得出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因為她們的射擊姿勢實在太過完美了。


    兩把槍托頂在肩膀,將柔嫩的臉頰貼在來複槍的槍身,瞄準具對準怪物按下扳機。來福槍「嘎嘎嘎!」的發出震動,擊發出肉眼所看不見的虛擬子彈。


    法蘭崔西卡以百發百中的射擊,殲滅了整群一一來襲的強屍、以及類似強屍的腐敗怪物。當怪物開始成群宋在一起對抗射擊之後,她有時還會壓下特殊按鍵,利用手榴彈的爆風將怪物一掃而空。


    顯示在畫麵上的得分一路向上攀升,使得高分的紅色文字怱明怱暗地閃爍。


    「會不會太強了點啊……隻不過,她幹嘛high成那副德性?」和大輔一同前來的同班同學問道。


    他說得並沒有錯,法蘭崔西卡的射擊十分迅速、左右擺動正確,除此之外,從她那小巧可愛的嘴唇中,偶爾會冒出幾句聽起來像是髒話的字眼,同時她的眼神銳利無比,簡直是在追捕獵物的老鷹的眼睛——法蘭崔西卡就是會讓旁人抱著這種印象。


    「沒有啦,哈哈。」立夏笑著四兩撥千斤,「她雖然看起來穩重了點,其實個性還滿容易被激到的。你們不知道喔?」


    「嗯,太強了吧,她那架勢變得好誇張。我以前看過職業槍手的訓練影片,根本就是那種感覺嘛,瞧她遺穩穩地把臉頰固定在槍身上呢。」


    大輔不改老習慣,開始了充滿軍事宅味的解說。


    「啊那邊是怎樣?」


    將視線投往某人所詢問的方向之後,發現理當和玩家、組成搭檔一起進行戰鬥的玩家2——也就是璦華,她別開了頭看也不看屏幕,隻是一味地胡亂扣著板機而已,完全沒有瞄準,並將隨意開槍的結果交給上帝,很難稱得上有支援到法蘭崔西卡。


    沒有多久分數便停止了進帳,隨著高分的閃爍。畫麵的中央打出了『gameover』的字樣。


    不知何故,法蘭崔西卡像是生氣似地將來福槍塞回了原位,嘴邊又開始碎碎念著粗俗的字眼。


    「法、法蘭——好玩嗎?」


    立夏戰戰兢兢地開口發問後,法蘭崔西卡隻丟下一句話就不再多說。


    「瞄準失控了。」


    看來她似乎是完全氣炸的樣子。立夏望了屏幕一眼便稍稍能理解她生氣的原因。在『gameover』字樣的後方還殘存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巨型恐龍強屍,牠的生命力已經被削減到再五、六發子彈便能解決的程度。


    璦華也接在法蘭崔西卡後頭回來,在立夏開口問她以前,便自己先目泛淚光嘀咕了起來。


    「…………嗚咪,好恐怖喔。」


    「……呃,嗯。是滿可怕的啦!」


    除此之外立夏已經找不到其它安撫的話了,他忍著笑意離開了現場。當他無意地搜尋起安娜塔西亞的人影時,便發現安娜塔西亞正背靠牆壁,保持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銳利地注意全場的動態。


    先前染上感冒時的安娜塔西亞果然比較軟弱吧,立夏心想。現在的安娜塔西亞,看起來就如平時那擁有一雙清澈如冰眼睛的冷靜指揮宮。在安心的同時,立夏也感到些許的遺憾。他不禁懷念起那個雖然模樣嬌羞,但是感覺非常可愛,像是在撒嬌的安娜塔西亞。


    立夏在自動販賣機買了橘子果汁——因為他知道安娜不喝碳酸飲料,然後帶著果汁走向了安娜塔西亞。


    「安娜。妳渴不渴?」


    立夏把罐裝果汁遞給了安娜塔西亞。


    「——謝謝。」


    安娜塔西亞坦率地收下果汁,拉起拉環打開了瓶口。立夏在一旁不自覺地注視著靜靜地喝起果汁的安娜塔西亞。


    「妳不去玩法蘭她們剛才玩的那個遊戲?妳不是很擅長槍械射擊嗎?」


    立夏一問,安娜塔西亞便從罐子挪開嘴唇,左右搖了搖頭。


    「那種遊戲……我不喜歡。」


    她一邊說一邊從立夏身上別開視線。立夏覺得事有蹊蹺:心裏冒出一個念頭:「難不成安娜塔西亞也是……」於是好奇地問道:


    「……妳該不會跟華一樣吧?對血肉橫飛的東西沒辦法接受?」


    「我、我才沒有覺得害怕。」


    安娜塔西亞反駁道。她滿耳通紅的模樣,反而讓立夏差點失聲大笑。安娜塔西亞不可思議地看著憋住笑意顫抖著肩膀的立夏,然後遞出她才剛剛喝過的飲料。


    「立夏也喝吧。」


    「啊,嗯——」


    被人塞下果汁,立夏反射性地隨手接了過來。


    「這果汁很好喝。」


    「是嗎。嗯,那就好。」


    立夏站在安娜塔西亞的身旁,背靠牆壁把罐裝果汁湊到了口中。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和安娜塔西亞共喝同一罐果汁。


    立夏驚覺,共喝飲料不是一種挺難為情的行為嗎?雖然他很想若無其事地把飲料喝進肚子,可是意識產生後


    耳根子便開始發燙。安娜塔西亞抬頭仰望胡思亂想的立夏,並微微地歪著腦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他。


    「啊、沒有啦,還真是好喝呢……這飲料,就跟安娜說的一樣。還好我是選這個,不愧是天然果汁啊,有益健康實在太棒了。」


    立夏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開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評論。不知是否因為這個緣故,害安娜塔西亞也注意到了同一件事,她的臉上飄起一抹淡淡的櫻花色並垂低了頭。兩個人一語不發,彌漫著一股非常尷尬的沉默。


    「那、那個……」


    正當立夏試圖打破沉默的時候,手機的e—mail鈴聲卻幾乎於同一時間響起。他從口袋掏出手機一看,結果寄件人是紗友。紗友幹嘛寄給我?立夏雖然想不透,姑且還是打開了信件一探究竟。


    信件的標題為,至於內文則僅僅打上了兩個字。立夏隨即針對內容回信。


    紗友一麵霹靂啪啦地按著按鍵,一麵朝著立夏快步定了過來。安娜塔西亞好奇地觀察著用手機不停互傳信件的兩人。雙方就這樣一直互嗆個不停,吵得沒完沒了分不出勝負。


    這時大輔走了過來,看見立夏和紗友飛快地互傳信件的模樣,他忍不住發笑。


    「你們幹嘛,吃飽撐著啊?就站在隔壁而已還在那邊互傳信件根本沒有意義嘛。」


    「……太中肯了,我怎麽會這麽無聊啊。」


    立夏嘟嚷道。


    「因為哥哥是笨蛋!」


    紗友至今還是不肯讓步。


    「我說妳啊,紗友——」


    就在立夏打算回嘴的那個瞬間。


    伴隨彷佛將要撕裂耳膜般的激烈轟聲,電玩中心內的所有照明設施不約而同地失靈了。玻璃窗上貼著海報、沒有正式打開采光窗的大廳頓時被黑暗籠罩。


    「立夏、紗友,你們不要動!」


    安娜塔西亞大叫,同時從掛在腰際的手提包拿出手槍,緊接著傳出跑步聲,立夏隱約察覺出那是為了前去反擊。雖然立夏知道安娜大概是為了盡可能鞏固良好的射擊位置,可是卻無力輔助。


    由於一場突如其來的黑暗,立夏無法做出瞬間的判斷,甚至興超過去的訓練原來隻是白忙一場的念頭。


    複數的槍聲從某處傳來,每響一聲發射的閃光便為之綻放。店內的眾多客人在搞不清楚發生什麽事情的狀況下,對轟聲心生恐懼嘶聲慘叫。在被黑暗封鎖的空間內,甚至連逃路在哪都不知道。


    「哇、嗚哇!這是怎麽回事!」


    可以聽見剛剛待在一旁的大輔的聲音。立夏直覺地理解了當下所發生的事:是恐怖分子的襲擊——並且是把上次突襲立夏家中的蠻橫手法原封不動地搬來使用。可是,立夏未能把這件事跟朋友們說明。現在不僅沒那個時間,在黑暗的籠罩下,就連大家的位置也無法掌握。


    「為什麽——要選擇在這種地方?」


    立夏對於這波不合常理的突襲感到了激憤。他覺得如果對方隻有針對自己和安娜塔西亞等人而已的話,那還可以接受。可是現在不但把沒有關聯的朋友們也一起拖下水,更令他無法原諒的是對方還把紗友當作目標。


    「混帳!」


    立夏也拔出手槍,開始用摸索的方式前進。


    「紗友,妳留在這裏別跑喔。靠在牆邊趴下,知道了嗎?」


    「哥,等等!」


    紗友喊道。


    「聽我的就對了!總之妳乖乖待在這裏。」


    立夏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想要前去支持安娜塔西亞。雖然隱約可以看見模糊的人影,但是哪個人影是誰卻無從判斷起。絕大多數的影子是待在店裏的來客,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的狀態。有半數蹲在原地放聲悲鳴,剩下的另一半則失去了理性跑來跑去,立夏被那股人潮給撞得失去了平衡。


    「媽的,為什麽事情會搞成這樣——!」


    身處平時視野就已經很惡劣的場所,還雪上加霜地被好幾個客人迎麵撞上差點跌倒,立夏氣急攻心地咒罵了起來。得快點跟安娜塔西亞會合才行,這才是所謂的搭檔,其中一人得支持另一個人。不過,目前安娜塔西亞應該是在沒有援護射擊的支持下,獨自在黑暗中移動才對。


    槍聲乍現,電玩機台的屏幕發出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在槍聲的恐嚇下,人潮騷動地更加迅速。立夏一麵被像是無頭蒼蠅般盲目奔走的人群衝撞,一麵拚死想要鞏固住適合自己的良好位置。


    「安娜!安娜!」


    雖然立夏大叫安娜塔西亞的名字,可是在回響於大廳的槍聲、以及對槍聲產生反應客人所發出的尖叫聲幹擾下,恐怕立夏的聲音並沒有傳到對方的耳裏。即使心裏有數,在如此險惡的狀況下,立夏也束手無策。視線被擋住、擠滿沉陷於恐慌群眾的場所,正是最難以迎戰的地方。


    立夏推開了好幾個人,費力地在大型遊戲機台的影子裏蹲下。數道閃光怱明怱暗地閃動,僅在那一瞬間,四周微微地被照亮。


    可是,立夏分不出哪一道光是敵人的槍擊、哪一道光又是安娜塔西亞的反擊。


    「——哥!」


    忽然紗友的叫聲從某處傳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立夏的注意。浮現在槍口火光中的,是跟著立夏與大輔等人一起前來遊玩的初子身影。初子癱坐在大廳近乎中央的位置,用兩手捂著耳朵不停發出尖叫。在毫無任何遮蔽物保護的狀態下,置身於槍林彈雨之中。


    當立夏看見她那危險的模樣時,即使明白那是不理智的行動,依舊反射性地縱身飛撲了出去。


    彈丸在四周交錯飛舞。耳邊可以聽見「咻」的一聲子彈呼嘯而過的聲音。在幾乎同一時間,子彈貫穿機台與地板磁磚的聲音乍現。雖然感覺身體因恐懼而僵硬凍結,但立夏無法放任無助跌坐在地上的初子不管。


    「快點!來這!」


    立夏彎著腰屈身朝大廳中央跑去。明明知道腰彎得再低也隻是自我安慰,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每當槍聲一響起立夏便像是要在地上趴下的樣子,嚇得縮起身軀,雙腳也差點在原地定住。


    「哥!等等我——」


    他隱約可以聽見紗友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跟著從機台後麵撲出來的立夏過來的,紗友的聲音愈來愈近。立夏慌忙大叫,想要阻止紗友做出這種危險的舉動。


    「紗友!不準過來!」


    「哥!」


    但紗友的叫聲並未就此停止,立夏雖然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初子已經近在眼前,不管往哪邊走,在沒有遮蔽物的地板上移動實在太過危險,事到如今也不能掉頭往回走了。


    現在隻能去救初子,然後跑到距離最近的機台後麵。感覺上除此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初子的身影迷迷蒙蒙地出現在立夏的眼前。當立夏跑到大廳中央打算牽起初子的手時候,受到另一個人影的感覺吸引而轉身回望。


    黑暗中有某人跑到了旁邊來,立夏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跑過來的影子正是紗友。這時槍聲再次響起,閃光一閃即逝。在一瞬間確認紗友的身影,立夏握住她的手,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摟著不放。


    「哥——」


    「笨蛋——明明跟妳警告過亂跑很危險的!」


    立夏將紗友嬌小的身體抱在手中並推向自己的胸膛,好似就算被子彈打中也能用自己的軀體保護住一樣。感受到紗友的體溫和心跳,立夏的恐懼心漸漸退散,重新拾起信心。


    「哥,我們還是快點逃吧……」


    「啊啊,我知道。紗友,妳能跑得到對麵去嗎?」


    「嗯,可是,小初她——」


    「由我來抱著她走。


    所以,得想辦法跑到安娜她們所在的地點……」


    當立夏拉著初子的手想要扶她起來的時候,身穿黑色突襲套裝的男子從機台後方跳了出來。他的手上握著手槍,並且槍口對準了立夏,立夏反射性地舉槍射擊,與其說有仔細瞄準,不如說是抱著「拜托上帝保佑有打中就好」的念頭開始連射,「噠噠噠砰!」的接連開了四槍。


    男子因劇痛一邊發出哀號一邊按著右腳倒在地上。立夏所射出的子彈似乎貫穿了膝蓋的附近。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下一個男子旋即出現。「可惡!」立夏咒罵一聲重新舉槍,可是背後卻傳出紗友的悲鳴。


    「——哥——」


    呼喚立夏的聲音最後被捂住消失了。


    「紗友!」


    立夏被眼前的男子以及後方紗友的悲鳴給攪亂了情緒,一瞬之間出現了不知該以何者為優先的猶豫,而這也為他種下了禍根。男子以手槍的握柄毆打立夏的側頭部,一道激烈的衝擊令立夏的意識為之動搖。


    盡管立夏試圖硬撐不要倒下,但不知不覺間眼睛已經在眺望著地板的磁磚,一時失去了意識。以至於無法認清自己早已不支倒地的事實。「混帳!快點爬起來啊!」縱使立夏如此斥喝自己,身體依舊無法隨心所欲地行動,視野也變得模糊扭曲。


    「06,逮捕目標alpha!」


    「05。逮捕目標bravo!」


    男子們以無線電進行聯絡。立夏在朦朧的意識中迷糊地猜想,所謂的alpha,大概指的就是自己的識別代號吧。逮捕——自己被逮捕也就罷了。紗友的安危更重要——難道所謂的bravo指的是——


    男子抱起了立夏。緊接著其它人聚集到了他的周圍。


    到此為止了嗎——立夏合上眼睛。雖然在混濁的意識中,還存在著「不要放棄!」的吶喊聲,但身體動彈不得。過去不厭其煩地做了那麽多的訓練到底是為了什麽呢——不對,一介平凡的國中生不是透過短短數個月的訓練就能脫胎換骨的——各種思緒繚繞在立夏的腦海中。


    「——呀!」


    伴隨一聲大叫,其中一名男子的後腦勺遭到重擊,癱倒在地板上。璦華的右腳高高地彈起,如同旋風般回身旋轉打倒了男子。


    另外一名男子隨即舉起手槍瞄準璦華,但璦華的身手硬是快了一步。在右腳著地前,左腳便先行離開了地板,由下往上踹向下一名男子的下巴,


    在空中使出二段踢的璦華在著地的同時向下一名男子展開了攻擊。立夏的意識在此時總算開始恢複清醒,握在右手上的槍把的觸感、熟悉的p226的扳機的感覺在指尖上複蘇了。


    「啊啊啊啊——!」


    立夏發出叫聲試圖重振意識,緊接著用後腳跟冷不防地踩了從後麵扣押自己的男子的腳背。男子痛苦地叫出聲來,就在下一個瞬間立夏忽然把頭往前移,施加反作用力向後仰起頭部。立夏的頭撞斷了男子的鼻骨,原本環抱似地扣押著立夏的雙臂隨之放鬆了開來。


    在回身的那一剎那,立夏扣下手槍的扳機,射穿男子的膝蓋。「砰!」的一聲槍響,立夏的意識終於完全清醒了。


    「——立夏,你沒事吧?」


    璦華前來探視。


    「我不要緊……別管我,去救紗友——」


    立夏按著隱隱作痛的側頭部,環視了四周。照明設施還未恢複運作,無法掌握狀況。手心摸到一陣濕黏的觸感,立夏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在流血。


    「紗友她——被帶走了!」


    在立夏的腳邊,隻剩茫然抱頭呆坐的初子。立夏確信bravo的代稱指的確實是紗友沒錯,便朝出口跑去。


    「待會要出動車子,立夏,快去停車場!」


    璦華大喊道。


    「安娜跟法蘭呢?」


    「她們去追擊了!」


    「反正去停車場就對了吧!」


    「是的!」


    立夏緊跟著跑在前麵帶頭的璦華。雖然頭部依舊隱隱作痛,可是他現在已經無心去理會什麽痛楚了。


    「華!快點過來這裏!」


    法蘭崔西卡向璦華招了招手。安娜塔西亞與法蘭崔西卡早來到了停車場等候兩人。


    「安娜、法蘭,紗友她被抓走了——!」


    「我知道。」安娜塔西亞點頭示意,「對方搭車逃走了。我們也要前往追擊。」


    殘留著數道彈痕的珍珠黑轎車。顯示出先前安娜塔西亞兩人曾在這裏和襲擊者們展開了一場槍戰。由於提升了防彈的級數,彈痕不若先前戰鬥時所留下的深。子彈隻有貫穿表麵的薄層,全部都被下方的鐵板給攔截住。


    「大家快上車!」


    璦華跳上了駕駛席。她立刻發動引擎,彷佛等不及所有人搭上車似的,令引擎的低吼轟然作響。


    安娜塔西亞坐上助手席,法蘭崔西卡與立夏則坐到了後麵。在關門的同時,璦華用力踩踏油門,緊急發動車子。隨著輪胎摩擦地麵的刺耳噪音,車子飛速衝出停車格,朝著出口打彎。


    「現在我們被甩開多遠?」


    法蘭崔西卡向璦華詢問。


    「已經經過幾秒了?」


    「約三十秒。」


    「馬上就能追上對方,讓我看一下gps。」


    法蘭崔西卡將小型液晶屏幕拿給璦華看。


    「對方朝國道駛去了,我們在山頂逮住他們吧!我要飆車囉。」


    「妳們知道紗友的所在地嗎?」


    立夏一問,安娜塔西亞便點頭回答。


    「我們正在追蹤紗友所攜帶的手機。雖然隻要被關掉電源就失效了,不過目前還能接收到訊號。」


    「立夏別擔心,我絕對會追上他們給你看的。」


    璦華以充滿幹勁的聲音說道,向立夏點了點頭。確實。璦華所駕駛的車子現在正以速限一倍以上的速度追蹤著襲擊者們。此時外頭開始飄起雨來,即使轉動雨刷視野依舊免不了惡化。


    車子以威猛的速度左右穿梭在蜿蜒的道路上,和顯示在gps上的亮點之間的距離開始逐漸縮小。


    「就快追上了——」


    璦華說道。看來即使是對璦華而言,用時速一百公裏以上的車速在丘陵地帶的蜿蜒山路飆車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粒粒的汗水從她額頭上滲出。不僅路麵因雨變得濕滑,車重也因防彈加工增加而難以駕駛。


    這時後輪因急轉彎而打滑,車子險些撞上護欄。璦華拿捏踩踏油門的力道,絕妙地操控車身的麵向與前進路線。


    「看見了!」


    法蘭崔西卡大叫。


    繞過大弧度的彎道,在切進直線道路的時候,遠遠地可以看見一輛灰色的休旅車。在下個不停的雨勢中,該休旅車的車尾燈漸行漸遠。在這左右被農田包夾、鋪設過路麵的國道上,除了車速的差別以外,想不到其它追不上對方的理由了。


    「為什麽——一直追不上?華,沒辦法再開更快了嗎?」


    立夏從後座探出身子,詢問駕駛席上的璦華。


    「我們在直線道路上——被拉開距離了,對方大概車重輕盈,並且提升了不少馬力。如果是一般情形應該追得上……可是這輛車提升了防彈層級的關係。所以沒辦法把速度提高到像對方那麽快!」


    「事情不妙了,安娜。」


    法蘭崔西卡喃喃說道,望了安娜塔西亞的臉一眼。安娜塔西亞也回望法蘭崔西卡點了點頭。


    「這裏是勝負的關鍵。法蘭,妳行嗎?」


    「——交給我。」


    法蘭崔西卡簡短地回答。從那句話當中,可以感受得到她賭上自己一切技術的覺悟。


    「華,


    停車!」


    「是!」


    璦華用力踩下煞車,緊急停下車子。輪胎在滑溜的路麵滑行,車子麵朝橫向在道路的正中央停了下來。法蘭崔西卡立即從堆在一旁的肩包取出來複槍開始組裝。


    與目標的休旅車之間的距離在這時逐漸拉大,立夏抱著近似祈禱般的心情注視著法蘭崔西卡。


    法蘭崔西卡將來幅槍前端的兩支腳立在車子的引擎蓋上。接著她調整呼吸,手指扣在扳機上。窺視著瞄準具、平時就給人冷漠印象的法蘭崔西卡,此時眼神銳利到幾乎令人汗毛直豎的地步。


    目標車尾燈的紅光,在雨中變得依稀模糊即將消失不見。


    立夏已經估計不出彼此之間的相對距離到底被拉開多遠了。時間真的來得及嗎?狙擊遠離到快要從視線消失的車子,而且隻針對輪胎部分,這真的辦得到嗎——?所有的一切隻能賭在法蘭崔西卡的一發子彈上了。


    法蘭崔西卡靜靜地用力扣下了扳機。


    砰——!一記槍聲悠揚回響。


    紅色的車尾燈往旁邊一偏,於下一個瞬間熄滅了。


    「法蘭!命中了嗎?」


    「ja——」


    法蘭崔西卡用力地點點頭。


    「快回到車上!」


    聽到安娜塔西亞的命令,法蘭崔西卡扛起來複槍往回走。在她上車的同時,璦華重新發動了車子。後輪在緊急發動下再次於路麵上滑動,車子向前奔出。


    就在這時,有一輛車子以猛烈的速度從旁邊呼嘯而過。


    「那是——?」


    立夏將視線投向另一輛冷不防往前方疾駛而去的車子。駕駛席與助手席上各坐有一人,看得出來兩個都不是日本人。


    「他們也是那些家夥的同夥嗎?」


    「華,快一點!」


    安娜塔西亞大喊,璦華將油門踩到了盡頭。


    5


    佩托羅米齊所搭乘的休旅車後輪被打穿,突然失去了平衡。駕駛席上的司機沒有應對的能力,車子往旁打滑,畫出一道巨大的弧線摔進了路旁的田地。


    「——混帳東西!」


    佩托羅米齊像是在狂吠似地咆嘯,用小刀割破了彈出於眼前的安全氣囊,安全帶也同樣切斷,從側翻的車子探出身體,然後跳出車外。他將培育到三十公分高的稻穗踩在腳底下,一麵四處濺著泥巴一麵往幹燥的道路走去。


    「看好bravo!」


    佩托羅米齊命令後方的同夥,自己則從槍套拔出了手槍,要對決的對手正從停在路邊的珍珠黑車子跑了過來。準備迎擊的佩托羅米齊臉上浮現一個露出牙齒的猙獰微笑,看起來就像把戰鬥視為娛樂般,一副不勝快活的模樣。


    接到了命令的佩托羅米齊的同夥將兩手被束縛在背後的紗友抱起。打算把她帶出車外。由比則伸出手槍指著那名男子。


    「——妳這是想幹什麽,」


    男子雖然怒瞪由比,可是由比依舊端著槍冷靜地說道:


    「這女孩是無辜的,該抓的是alpha!山階立夏才對。」


    「這是老大的命令,這女的同樣也要抓。」


    「波及無辜的第三者不是違反了你們的宗旨嗎?也正因為這個理由,你們才刻意使用手槍,而不是輕兵器的吧?」


    「主切都是為了奪回聖地。妳這臭女人也乖乖聽老大的命令!」


    男子隻手抱著紗友,緩緩地將另一隻手伸向了自己的手槍。


    「——我要開槍囉?」


    由比瞇起眼睛。


    「妳不敢開槍的。妳欠了老大一筆很大的人情債不是嗎?在賽爾維亞發生了什麽事?妳自己回想清楚,」


    由比的槍口出現一絲的晃動。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向槍把,從槍套中抽出了手槍。


    兩發槍聲幾乎重疊在一起,「紗友!」立夏一麵吶喊一麵拔腿奔向傾倒的休旅車。


    一張麵熟的臉孔從車子打開的車門伸了出來。由比綾乃——曾以保健醫生的身分潛入立夏等人所就讀的秋穗台國中的利沃尼亞特務人員,立夏立即將槍口指向她。綾乃抱著紗友的身體,正打算從車子跳下來,


    「你果然來了呢,立夏。」


    綾乃呢喃似地說道。


    「由此老師——」


    立夏冷靜地設法隻瞄準由比的身體,以求避開被抱住的紗友。但槍口始終不能順利地安定下來。隻要一打偏就很有可能誤射紗友,這股恐懼一直在立夏的腦中揮之不去。


    「真好笑。」


    由比微微地發出笑聲。


    「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是第二次了吧?在那個時候,剛好也是我抱住這女孩——」


    「可是,老師最後並沒有開槍。」


    立夏答話。


    「拜托不要把紗友牽扯進來。如果問題隻在我的話我可以忍受,要我和老師交手多少次都可以,可是紗友她……」


    「交手?」由比又笑了,「你錯了,立夏。我沒有要和你交手的意思,雖然覺得很遺憾——」


    由比慢慢走動,往立夏接近。立夏舉著槍,身體動彈不得。他想不透由比在打什麽樣的盤算,又為何毫無防備地接近自己。


    「我把她還給你,立夏。」


    由比輕輕拍了拍被架住的紗友背部,然後一把推給了立夏。


    「——哥!」


    紗友撲向立夏的懷裏,立夏用雙手牢牢地接住了她那瘦弱的身子。盡管原先高舉的手槍被迫從由比身上別開,可是對現在的立夏而言,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了。隻要紗友平安無事回來就已經足夠了,立夏溫柔地抱住紗友的身體。


    立夏突然發現紗友的背上沾有血跡,緊張地問道:


    「紗友,這個血是?妳哪邊中槍了嗎?」


    紗友依偎在立夏身上搖了搖頭。


    「不對,不是我,是由比老師她——」


    「老師——為什麽?妳救了紗友嗎?」


    「不。」


    由比按著右手臂,否定了立夏的問題。


    「憑我現在的手臂,沒辦法跟任何人交手。我至今依然是你們的敵人,要殺我的話就趁現在吧。換作是我的話,我就一定會動手。」


    鮮血沿著由比的右手臂朝著指尖流去然後滴落在地上。由比緩緩地轉過身,頂著紛飛的雨絲打算離去。立夏無心重新舉起槍口,隻是緊緊抱住紗友,目送由比漸行漸遠的背影。


    6


    下車到泥濘田地中的佩托羅米齊注意到了手拿槍械朝自己跑過來的安娜塔西亞等人身影。佩托羅米齊早已不將那個金發的少女視為一般的小女生了。他仿佛碰上了值得與自己一戰的好對手般,嘴角有如微笑般向上翹起,可是眼神中卻毫無笑意。佩托羅米齊往方便移動的路肩跑去,舉起從槍套拔出的手槍用力掃下了扳機。


    「噠、噠、砰!」連續三發槍聲響起,不過在被鎖定攻擊以前,安娜塔西亞便飛快地倒在柏油路麵上躲過了槍擊。


    安娜塔西亞爬起身,以單膝跪地的姿勢瞄準佩托羅米齊開槍。


    佩托羅米齊也有樣學樣,藉由趴倒在路麵回避了子彈。趴在地上的同時展開反擊,可是以那曖昧的準頭並無法確實捕捉到安娜塔西亞。


    為了不給予反擊的機會,佩托羅米齊不停接連開槍。將彈匣內的子彈全數射盡之後,佩托羅米齊站起身,回頭奔向陷在泥濘裏的車子。他跑到休旅車的後麵,迅速從安娜塔西亞的射程內躲開。


    安娜塔西亞也走進田地,一邊飛濺著泥水奔跑,企圖射殺藏身到遮蔽物後方的佩托羅米齊。


    佩托羅米齊像是早有預測一般,換上彈匣,朝轉角處做威嚇性的射擊。雖然腳邊


    射來數發子彈,但安娜塔西亞並未就此停下腳步。她無視佩托羅米齊那沒有瞄準隻是胡射一通的槍擊,反而撲進他的射程裏舉起手槍。


    安娜塔西亞與佩托羅米齊兩人的視線交錯在一起,互相朝對方擊發致命的子彈。


    就在這個瞬間,在路肩奔跑的璦華一腳將腳邊拳頭大的石塊高高踢起,然後按照指導立夏的方式做好正確的瞄準朝佩托羅米齊踢去。


    踢飛的石塊打中右手臂,佩托羅米齊痛苦地發出呻吟,失手將才剛射出一發子彈的手槍落到了田地中。佩托羅米齊所射出的子彈稍微受到偏移,擊中了安娜塔西亞的側腹附近。


    即使安娜塔西亞的子彈也命中了佩托羅米齊的胸膛,可是並沒有對突擊套裝裏穿上了防彈衣的佩托羅米齊造成直接的傷害。至於安娜塔西亞則隻有在外出服底下套了件ker纖維的襯衣,差點因強烈的彈丸打擊而不支倒地。中槍的安娜塔利亞雖然雙腳力撐,卻失手滑落了手中的槍枝。


    再次互瞪彼此的佩托羅米齊與安娜塔西亞為了尋找掉落的手槍,雙方皆把手伸進泥濘裏摸索。


    率先一步找到槍枝的,是佩托羅米齊。他拾起手槍,順著拾起的動作直接拾高槍口狙擊安娜塔西亞,在那一瞬間,數發子彈一齊命中佩托羅米齊的背部,使得他又再一次射偏。


    「看這邊!恐怖分子!」


    立夏大喊。他把紗友交給法蘭崔西卡,自己則回頭前來解救安娜塔西亞。在大約二十公尺的距離下被命中四發子彈,就連在防彈衣上加裝了脊椎護具的佩托羅米齊也忍不住痛苦呻吟。


    在下一秒,安娜塔西亞撿起手槍,沒有瞄準,光憑感覺射擊,可是精準度因為側腹中槍受傷的緣故而下滑了。安娜塔西亞所射出的子彈掠過佩托羅米齊的側腹,血花噴灑而出。


    安娜塔西亞和佩托羅米齊在不可能射偏的近距離下,重新朝著對方舉起手槍。兩人同時用力扣緊扳機,槍聲隨之作響。


    「砰!」的一聲一發子彈被發射出去。


    這回充分地完成鎖定的彈丸精準地逮到目標,血沫在傾盆的大雨中飛灑。


    安娜塔西亞一言不發地將彈藥射進握著冒著白煙、滑套卡在後頭的手槍的佩托羅米齊。


    安娜塔西亞所射出的子彈正如她所瞄準,不偏不倚地打斷了佩托羅米齊右手的數根手指。至於佩托羅米齊手上的cz75則在滑套卡住的情況下,未能擊出第二發子彈便掉進泥巴裏頭。


    「——看來那邊已經分出勝負了呢。」


    艾伯特-克勞比斯站在車子的旁邊,自言自語地嘟嚷道。


    「誰?」


    法蘭崔西卡端出手槍指著他。璦華與立夏前去支援安娜塔西亞,車上隻剩下紗友與法蘭崔西卡兩人。


    「可別開槍喔,小姑娘,我話還沒說完哪。」


    克勞比斯邊說邊以隨身攜帶用的觀劇望遠鏡觀察安娜塔西亞等人,


    「……你實在太粗心大意了,佩托羅米齊。cz75確實是一把好槍,可是卻沒想到在這一點翻船哪。隻要跑進一顆沙子就會造成動作不良,製作精密反而成了弱點。既是優點、同時也是缺點。凡事都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利沃尼亞的王位繼承權也是同樣的道理,妳明白嗎,小姑娘?」


    克勞比斯仿佛完全不把指著自己的手槍放在心上似地繼續說道。


    「你是之前在百貨公司前麵的——」


    法蘭崔西卡似乎總算想起了男子的容貌,繃緊神經持續端著手槍。


    「你的目的是什麽?為何接近紗友?」


    「妳的視力真好啊。我知道當時我受到妳的監視,不過倒是沒料到會被妳記住了呢。」


    「那種事並不重要。」


    「你是誰?為什麽要跟我講那些事情?而且,之前你還說王位繼承者不是我哥哥——」


    紗友的問題令克勞比斯歪起嘴角擠出了笑容。


    「問得好,我正好要談這個話題。」


    克勞比斯折起手上的觀劇望遠鏡,塞進了西裝內側的口袋。


    「有一個叫做費魯登蘭多-浩斯庫內依符的男子。他曾經擔任過前代利沃尼亞大公的侍從長。年紀是令人驚訝的一百零一歲高齡,不過在這個時候年齡並不是重點。問題在於這個侍從長的日記——我們已經拿到那份日記的影印本了。」


    「——侍從長的……日記?」


    「裏頭寫了一件對山階紗友、小姑娘妳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簡言之,妳的祖父提歐多利非,他的出走並沒有受到王室的認可。和妳的祖母山階美紗子的婚姻也沒有被承認。因此,提歐多利非的一雙子女都不適用利沃尼亞王室所製定的法規。妳知道這表示什麽意思嗎?」


    「————!」


    法蘭崔西卡高舉的槍口產生了些許的動搖。


    「現在要追溯提歐多利非的婚姻獲得法律上的認同、讓他的子女被承認是王室的人不是沒有可能。話題是不是變得有點艱澀呢?一言以蔽之的話,隻要現任利沃尼亞大公在必要的資料上簽名,山階美紗子就成了王家的人。當然,這麽一來她的子女、進而包括子女所生的子孫統統都被承認擁有正統繼承權。這是根據典範規則的正式規定。我來朗讀條文中的其中一節吧,就像這個——王室典範第四條第三項。關於利沃尼亞王室血族的繼承權傳承:王室女係放棄繼承權,必須由國王、以及利沃尼亞國教會大教宗在神的麵前經由宣示來進行。」


    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似的,克勞比斯顫抖著肩膀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在神的麵前經由宣示來進行!好令人歎為觀止的文章啊。也隻有在擁有眾多虔誠信徒的利沃尼亞公國才生得出這種規定了。現在妳明白了嗎,小姑娘?不對,就讓我稱呼妳為利沃尼亞公主應該也無妨吧?意思也就是說,山階紗友的繼承權,就在提歐多利非的長女,美緒的下一個;比起位在美緒的弟弟,律司下麵的山階立夏還要高出一順位。」


    「不會吧——怎麽可能——」


    「我個人很佩服他們竟然能把這種事情隱瞞到現在呢。那就是利沃尼亞這個國家的密室性,重要的案件王室全部一手掌握。而且在那之中——」


    克勞比斯指著戴在紗友脖子上的墜子。


    「偏偏人類所握有的最凶惡的——」


    「——不準動!」


    安娜塔西亞打斷了克勞比斯的言談。


    「你一動我就開槍。」


    安娜塔西亞帶著璦華與立夏回到了車子。即使被法蘭崔西卡與安娜塔西亞所舉的兩支手槍指著,克勞比斯依然笑得十分目中無人。


    「……真教人難過啊,明明是父女闊別多年的見麵,卻拿槍招待父親嗎?妳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呢,娜塔夏。」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安娜塔西亞以冰冷的眼神瞪著克勞比斯。


    「別傻了,妳是不敢開槍的。妳就是那種孩子,個性太過溫和,一點也不像我。」


    「誰說我不敢開槍——」


    如此回答的安娜塔西亞其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正微微地發抖,


    「雖然妳應該在『學校』被灌輸過了心態……不過一個人的本性不是說變就變的。」


    克勞比斯把視線從安娜塔西亞轉移到立夏身上。


    「立夏——你就是山階立夏對吧?利沃尼亞的王子。如果你對她還看得上眼的話,麻煩你扶持她還不夠完美的地方。小貓依舊隻是隻小貓,當不了老虎的。」


    「艾伯特-克勞比斯,把槍丟掉,」


    安娜塔西亞大叫。


    「總之,在此先跟各位說聲再會了,小姑娘們。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再跟妳


    們聊聊別的事情吧。」


    克勞比斯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安娜?」


    法蘭崔西卡為了向舉著槍動也不動的安娜塔西亞尋求開槍的許可而喚了她的名字。


    「射他,開槍射那個男人,法蘭!」


    安娜塔西亞閉起眼睛下了命令。在猶豫了一瞬間之後,法蘭崔西卡把手指扣在扳機上試圖射殺克勞比斯。而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間,狀況產生了變化。從剛剛超車越過璦華的那輛車上射出了一發類似火箭炮的東西,並滾落到克勞比斯的腳邊。


    高濃度的煙霧從炮彈中噴發而出,天衣無縫地擋住了法蘭崔西卡的視野,並將克勞比斯的身影隱藏在煙霧中。


    「時間到!」


    克勞比斯的聲音從濃煙中傳出。


    「這回就先這樣吧,我們下次再會——」


    從煙霧的另一頭,聽得到逐漸遠去的車子的引擎聲。等到下個不停的雨勢帶走了所有煙霧的時候,留在眼前的,隻剩摔進田地裏的休旅車,以及被安娜塔西亞等人綁住的佩托羅米齊一夥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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