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料得不錯,這放貸雖然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但是這些大戶人家要說哪家沒沾過這種事還真不好說,就說當今皇上,他的母舅家前段時間也爆出來過這種事,不過最後還是大事化小了,隻是把那些利息銀子十倍還了回去。所以這次她被逮著了,大概也就是這樣的處理方式。


    也是她的運氣好,搜查的人來的時候那本要命的賬正好在她身邊,讓她找著機會把它燒了。


    不過苦了賈珠,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做了官,雖然隻是個小小的知事,但是以後慢慢的升遷也是一條康莊大道。可是王熙鳳這事一出來,皇帝沒有多難為她那個婦道人家,隻是讓她十倍把利息還了回去,但是賈珠這裏就不一樣了,他這知事的位子還沒坐滿兩個月,就被一道治家不嚴的旨意給趕回家了,以後在想要走這條路怕是不容易了。


    “珠兒啊!是娘不好,娘給你找了個敗家的媳婦兒回來,這是她做的孽怎麽就把你的官給罷了呢?”王熙鳳現在懷著孕,王夫人就算想讓兒子把她休了可還得顧著她肚子裏的孫子呢,


    這時候著急上火也就隻能在兒子麵前說。


    “母親快不要這樣說了,是兒子這些事管的少,她年紀小小的就嫁了過來,這些事也不知道個輕重。”這件事裏最無辜的就是賈珠了,他是一門心思讀書的人,除了為人有些不知變通,那些世家子的惡習他是一點都沒有,不過就是這樣,還是被媳婦兒連累了。


    什麽不知道個輕重,王家雖然不怎麽教女兒們讀書什麽的,但這管家的事哪個不是六七歲就開始學了,還年紀小!可是這話她不能說,這王熙鳳是她哥哥的女兒,雖然她大哥大嫂已經去世了,可是王家還有其她要出嫁的女孩兒,而且這王熙鳳當初是她硬求過來的,所以她也就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是娘不好,你弟弟那個樣子你也看見了,被她祖母寵的不成樣子了,我要是再不多管管他,以後指不定成什麽樣了。你房裏從來就沒出過什麽事,我還想著她雖然年紀小但是管家還是有一手的,我要是能多看著她一點,哪裏會出這樣的事啊!”


    賈珠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就是為了做官出仕,他雖然讀書有一手但是應試方麵總是差了點,好不容易得中在京城當了七品的知事,他還想著以後好好努力,這樣就算以後從將軍府分出去了,女兒出嫁也能找個好的,也能給還未出世的兒子做個好的榜樣。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母親快不要哭了,這又不是您的錯,”賈珠自己的心情就夠糟的了,還要安慰王夫人,這真的是要他的命了。


    就在這個時候,王夫人身邊的彩霞洗了熱帕子的進來給王夫人,“夫人,大奶奶身邊的平兒來說大奶奶肚子不舒服,您看……”


    “不舒服去請太醫來,喊我有什麽用!”隻有自己人在,王夫人也不用裝菩薩了,她真是恨死這個內侄女了,要不是他們王家丟不起這個人,而且現在她還懷著孕,她老早就讓兒子寫了休書去了。


    “可是……”看著明顯不欲聽下去的主子,彩霞覺得自己就不該被平兒那幾匹尺頭給誘住了,可是既然答都答應了,而且說了隻要能把大爺請去,還有十兩銀子,彩霞就覺得自己應該在努力努力,“平兒說了,大奶奶就是不想有人說她借孩子來說事,所以說忍忍就過去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什麽叫不是第一次,她還有幾次,哎呦!這真是不把我的孫子放在心上啊!”要不是她肚子裏的這塊肉,她哪裏還能安安穩穩的在屋裏待著,竟然還不好好的照顧好她的孫子。這真是,“不行,我要去看看,彩霞,你拿了我的帖子去請位太醫來。”


    不過剛一站起來,王夫人突然一陣眩暈,賈珠看著不對,立馬又把她扶坐下了,“母親這幾日也很辛苦了,您好好休息下,兒子去看看就行了。”


    王夫人今年已經四十大幾了,精力自然不能和年輕時候相提並論,而且這些天烏漆嘛糟的事那麽多,忙的她團團轉,現在也是好不容易可以歇一口氣了才能拉來賈珠想要娘倆訴訴苦,誰知到還沒說到一半呢,王熙鳳那兒又有事了。王夫人擔心孫子,本來腦袋就昏昏漲漲的,現在猛地一起來,站不穩是正常的,而且這些天她就一直沒能好好睡上一覺,所以反應有點大。


    “真是年紀大不中用了,你去和你媳婦好好說說,這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先好好把肚子裏的孩子養好了才是。”對於王熙鳳肚子裏的孩子,王夫人是不知道盼了多久的,雖然惱了她這個侄女,但是隻要有這個孩子在,她就能忍著她。


    所以才說,兒子是古代女子的立身之本。


    賈珠趕到王熙鳳那裏的時候就看見她側著身子不停的抹眼淚,眼睛腫的不成樣子,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的。


    王熙鳳一看到賈珠來,立馬就要從床上下來,賈珠攔住了她。


    “爺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我現在這樣子真是讓爺笑話了。”


    “你身子重,好好躺著吧,不要動了。”賈珠對王熙鳳的心思還是很複雜的,王家不教女兒讀書,所以他們兩人從來沒有什麽共同語言,雖然王熙鳳的性子有些霸道,但是兩人從來沒有紅過臉,所以賈珠一直認為他們這樣的日子就是他很向往書裏寫的相敬如賓。


    更何況她還給自己生了個可愛的女兒,現在又懷了個兒子。


    但是自從這放貸的事情被揭出來,他才發現,他們兩人好像一直在過自己的日子,隻要他不親近那些丫鬟,其他事王熙鳳是不管他的,而他也從來沒有關注過家裏的事。


    想到這裏,賈珠歎了口氣。


    王熙鳳自賈珠進門就一直暗暗地觀察著他,現在看見他歎氣,沒來由的心裏就緊了一下,“真是對不住大爺了,我也是參加那些夫人的聚會的時候,聽她們說的,本來我還不敢,可是看著她們在外麵都有放這些例子錢,看多了我就心動了,就……”


    自從王熙鳳放例子錢這件事被查出來之後,賈珠就再也沒進過她的屋子,現在好不容易讓人來了,要是不能好好的把賈珠的心轉過來,這以後要想他在過來就難了。


    不提王熙鳳怎樣軟語道歉,周小嫻這裏比起亂成一團的賈府也不遑多讓了。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榮府出事也能影響到她家兒子的婚事上來,本來雖然她就沒想著給兒子那麽早就找個老婆放家裏,但是看著現在一個個上門的沒人索要以前送來的冊子的時候,她還是鬱卒的要死。


    “你哥這下子想找個好的媳婦可不容易了。”周小嫻歎氣。


    瑛哥兒卻不以為意,“那是她們眼光不好,不過母親,哥哥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您還沒查出來?”


    這又說到周小嫻的痛處了,兒子有了喜歡的人,她卻怎麽也查不到,如果說這個兒子從小做這事就喜歡遮遮掩掩就算了,關鍵就是從頭到尾查的清清楚楚的可就愣是一個可以的對象都沒有,這才讓人詫異。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我恍惚聽說絳玉要參加童生的考試了,可是表哥那裏不是有國子監的名額嗎?怎麽還要絳玉從童生開始考的?”周小嫻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就在想林海那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還是他把自家的名額讓給了親戚家什麽的,可是轉念又想到,符合這些條件的,除了她家就是伯爵府了,他們家瑾哥兒因為他們一家前幾年一直在南昌的原因,所以是一步步的從童生開始考試的,但是瑛哥兒和珅哥兒就是打算進國子監讀書的,畢竟比起其他地方來,那裏不管是教書的老師還是一起讀書的同窗都比外麵的書院要好的多。


    “兒子也奇怪呢,不過後來絳玉和我說,是表舅想讓他多鍛煉鍛煉。”具體原因瑛哥兒就不知道了。


    不過瑛哥兒不知道,不代表周小嫻不知道。國子監裏讀書的人都是家中嫡子,一般就沒有庶子會進國子監的,絳玉雖然是林海的獨子,但是不能改變他是一個庶子的事實,與其進國子監,還不如就林海自己好好教導兒子的好。


    如果沒有什麽特殊原因的話,應該就是這樣了,不過這些對他們也沒什麽影響就是了。絳玉雖然起步晚了些的,但是有林海在旁督促,他又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中個進士是早晚的事。


    倒是他們家,小兒子珅哥兒今年才六歲多一些,去國子監還太小,但是瑛哥兒今年已經十三四了,這個年紀去國子監讀書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他想在偷懶也是不可能的了。


    “好了,你去整理一下明天要帶的東西去吧,別到時候寫字才發現筆沒帶,我這裏還有幾本賬要看一下。”瑛哥兒聽母親說了這話,轉身就去屋子裏看著丫鬟收東西去了,有丫鬟在,他也幫不上忙,隻能不停的感歎哥哥命好,你說他怎麽就不在早生兩年呢。


    不過也就是他這麽想,珅哥兒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已經來了幾次磨著周小嫻讓他去了,不過周小嫻和賈攸商量著之後,還是決定在等等。


    她倒不是不想兒子多鍛煉鍛煉什麽的,畢竟就像參加高考一樣,一定要從小就習慣那種高強度的考試,等真正上了考場才不會緊張到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可是如果她手裏國子監的名額空出來,賈家要她把這個名額給賈寶玉她就沒理由拒絕了,畢竟在他們眼中空著也是空著,但是她就是不樂意。


    這國子監的名額隻有官職在三品或者三品往上的官員才有,所以瑚哥兒可以直接入國子監,可是珠哥兒就隻能自己慢慢考,不過一個官員也就隻有一個名額,所以璉哥兒就要自己考了,周小嫻他們家是因為周小嫻有個郡主的名頭在,她手上也有個名額,再加上賈攸手上的一個,所以瑛哥兒和珅哥兒都能進國子監。


    所以說第一映像很重要,賈寶玉一直沒能改變他在他這個三嬸眼中的形象,不過他就是知道了,可能還要感謝三嬸幸好沒把名額給他,他可不想整日的待在那個籠子裏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到了三月份,因為王熙鳳放貸一事,整個賈家這個年過的都很冷清,三月十二這天,榮府二房的嫡長孫出世了。


    不過這個孩子的出世並沒有給榮府,不,應該是王熙鳳帶來什麽好運,因為就在她還在坐月子的時候,鐵檻寺那事又被人翻出來了。


    這人命的官司就不是那麽簡單可以用錢就擺平的了,本來因為放貸這件事,她就連累的賈珠被罷了官,連賈政都受到了申斥。


    這件事一出來,王熙鳳直接被收押,賈珠也被下旨罵了一頓讓他禁足在家,而賈政也被牽連的連降三級從正五品降到了從六品。這還不算完,因為她打的是將軍府的名頭,把大房也牽扯了進來。


    這下子賈赦他們可就不幹了。


    “老太太,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啊,這王熙鳳可是二房的媳婦,怎麽會扯到我們大房頭上來著的?這可不能亂攀扯啊,我們瑚哥兒好不容易才升了一級,璉哥兒也是,這外放還沒半年呢,可不能出這種事啊!”一邊說,一邊哭天抹地的,就差沒拿條繩子逼著賈母表態了。


    “好了,老大家的媳婦,你就少說兩句吧!”賈母這時候也是頭痛的很,兩個兒子中,她本來就偏二兒子,孫媳中自然就更喜歡王熙鳳些,所以她想著反正瑚哥兒媳婦管這一大家子也累的很,還特意當著所有人的麵,給她找了些事做,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這是明顯在打她的臉啊!


    邢夫人這幾年人也沒有以前那麽沒眼色了,做事什麽的也消停了許多,不過現在這事關係著他們大房的前程,她也顧不得了。


    “老太太,不是媳婦說話不好聽,可是這事要是不說清楚,影響到了老爺,瑚哥兒他們的前程,媳婦可就不依了!”邢夫人說話之所以那麽衝,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嘴裏說的那樣,但但更多的還是可以好好刺刺王夫人,讓她心裏能夠舒坦些。


    賈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那你想怎麽辦!”


    要是以往看著賈母這種表情,邢夫人早就嚇退了,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幹脆就把賈赦教給她的話一股腦的說完了。


    無外乎分家這些,不過她說的很有技巧,說是要保住老國公留下的宅子,在這樣下去,連這府邸都要保不住了。


    賈母自然不會被她幾句話就唬住,可是這幾天外麵傳來的消息就沒個好的,邢夫人也是聽人說會影響到自家,才什麽都敢說,雖然她沒有孩子,但是瑚哥兒媳婦和璉哥兒媳婦對她還是很孝順的,時不時的就會送些東西過來,這樣的日子她過得很愜意,她可不想被二房帶累的以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賈母知道這時候不能硬著和大房來,所以隻能說些軟和話,“這事還沒有那麽嚴重,等赦哥兒和政哥兒回來,好好問問,我們再想想怎麽辦,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教教迎春,她也快要出嫁了。”


    邢夫人走後,賈母把王夫人留了下來,明顯有事要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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