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歐子熹第一個醒來看陸璟年還在睡,想到昨天忙了一整天他應該也挺累的,便就算了,想著先去廚房把昨天從山上帶下來的吃的熱一下,再叫他起來,結果走出房門,卻看見旁邊那間屋子房門是開的,毛豆兒不見了。


    歐子熹嚇了一跳,到處喊了幾聲,沒人應,趕緊又回房間裏去叫醒了陸璟年。


    陸璟年還睡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見歐子熹滿臉著急,有些意外,“怎麽了?”


    “毛豆兒不見了,趕緊起來,我們去找。”


    於是陸璟年也隻能風風火火地爬起身穿了衣裳,跳下床跟著他出門去找人。


    倆人先是去了三叔爺家,沒見人,然後又滿村子地找,最後是在他們家院子後麵的池塘邊找到的人,小孩正蹲在已經幹涸了的塘邊發呆。


    歐子熹鬆了口氣,走上前去卻又忍不住數落起了起來:“你怎麽一大早地起來了出了門也不打個招呼,我們還以為你不見了到處找你。”


    紅著眼睛的毛豆兒抬起頭看著他:“對不起,我本來想跟你們打招呼的,你們都沒醒……”


    看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歐子熹又說不出責怪的話了,隻能算了,揉了揉他的腦袋,便也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問他:“你幾點起來的?”


    “四點多鍾……睡不著。”


    歐子熹看他這樣,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安慰他:“別想那些傷心事情了,一會兒我就帶你回城裏去。”


    毛豆兒轉過頭看他:“師父,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


    “我每個月都要回來打理藥草啊,你要是想回來,不用上課的時候跟我一起來就是了。”


    “那你會不會把房子也賣給那些人?”


    歐子熹剛想說不會,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幹涸了的池塘中間去的陸璟年突然衝他大聲喊起了話:“子熹!你過來看看這些!”


    歐子熹詫異地抬頭去看他,見陸璟年就站在池塘中間,一直朝著自己招手,便無奈起身走了過去。


    一地淩亂枯萎了的水草還有一些碎片,陸璟年用腳比劃著地上的那些已經看不出是瓷器還是陶器的碎片給他看,好奇問道:“上次不是說你們村子裏有唐代的東西嗎?這些也是吧?”


    歐子熹隻瞥了一眼就肯定道:“是。”


    “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麽?”


    “為什麽你們村子裏會有這麽多這些東西啊?”


    歐子熹迷茫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陸璟年扶額,正想著再說些什麽,跟著歐子熹一塊過來的毛豆兒蹲下.身,撿了一片碎片到手裏,一邊看著就自言自語了起來:“以前爺爺就說我們祖上從唐代起就搬到了這裏,家裏還有家譜呢。”


    陸璟年一聽倒是來了興趣:“你家難不成還有一千多年前流傳下來的家譜?”


    毛豆兒點頭:“聽爺爺說是有的,不過我沒見過。”


    陸璟年衝歐子熹眨了眨眼睛:“我們去他們家看看?”


    歐子熹皺起眉:“這不太好吧,畢竟是他們家的東西……”


    “有什麽關係,”話沒說完就被陸璟年打斷,陸璟年推著他的胳膊就往前走:“走啦,去看看去。”


    三叔爺家裏也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自從他兒子跑了,媳婦也懶得操持家裏,值錢的東西又被她偷偷拿去賣了,現在可謂是一窮二白家徒四壁,留下來的都是些破爛貨,歐子熹和陸璟年兩個加上一個毛豆兒翻箱倒櫃地找了個遍,也沒找到毛豆兒說的祖傳的家譜。


    最後是歐子熹突然想到:“我們村子裏不是還有個荒廢了的祠堂嗎?就在後山那邊的。”


    他這麽一說毛豆兒也想了起來:“對對,我以前還跟人去那邊捉過老鼠玩,後來被爺爺打了一頓呢。”


    祠堂就在後山山腳下,上了厚重的鐵鎖,也沒有窗,從外頭看屋簷下門上到處都是結的蜘蛛網,鐵鎖更是鏽跡斑斑,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來過了。


    幸好他們早料到是這個情況,鉗子鏟子能帶來的工具都帶了來。


    在陸璟年的一番忙乎之後,隻聽哢嚓一聲,鐵鎖終於是斷了,推門的吱呀聲慢慢響了起來,伴隨而來的是撲麵的黴臭味。


    祠堂很小,大概也就歐子熹家院子那麽大,髒亂不堪,到處都是雜草和蜘蛛網,正麵破舊的桌子上擺放著的牌位已經倒了,上頭的漆也都掉了,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麽。


    最後是毛豆兒鑽到桌子底下去將那藏在抽屜裏已經被老鼠啃了一半泛黃破爛的書冊子給翻了出來。


    陸璟年接過來看,上頭的字他根本看不懂,歐子熹接到手裏,翻了翻,有些詫異道:“這個是清末最後一次修訂的版本,最早的記錄確實是從唐朝中期開始的。”


    就是他來的那個時代……


    “那這村子裏以前住的到底是什麽人?”


    歐子熹翻了許久他手裏的書,最後輕歎了一氣:“守墓的。”


    “哈?你確定?”


    “確定,這上頭都寫了,這一個村子都是當年留在這裏的守墓人的後代……這裏葬了一個那個時代的藩王。”


    “……”


    歐子熹又看了一陣那書,暗暗想著自己當年被送上斷頭台可不就是因為朝堂黨爭,禍端就是從這裏起的,還當真是沒想到……


    抬頭卻見陸璟年麵色古古怪怪,似乎是在打什麽主意,歐子熹平複住心緒,問他:“怎麽了?”


    “子熹啊,這藩王有名嗎?”


    “沒啥名氣,一般的史書上幾乎找不到,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藩王吧。”歐子熹平日裏唯一的愛好,除了那些藥草,就是研讀史書,這一點同樣也是陸璟年所不能理解的。


    陸璟年笑了笑:“就算是這樣,那也總是個唐朝的王爺吧?”


    “是……又怎樣?”


    陸璟年眼裏的笑容越加濃了一些:“子熹,我們省不是那種古墓曆史遺跡出土得多的地方,這種小藩王擱西安北京被挖出來也許不稀奇,但是在我們省我們市,那就是大事了……”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上頭不會不管的。”


    歐子熹一下子還沒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所以呢?”


    “瑞陵在這個度假山莊項目下投了大筆的錢下來,那位更是把所有寶都壓在了這個項目上頭,現在他們的一期工程就要竣工,不過資金卻沒有這麽快回籠,二期工程也要跟著開工,到時候又是一大筆錢投下,等到那個時候再曝光這裏有個唐朝藩王的古墓,那就不是他們說不停工就能夠不停工的事情了……”


    歐子熹終於是明白他在打什麽主意了:“所以你是要我去跟他們簽了合同,讓他們盡快開始拆遷動土,然後等到他們的錢投得差不多了,再去曝光這古墓的事情,最好把事情炒越大越好,讓上頭重視起來,他們就不得不開發到一半又要停工?”


    “沒錯!”陸璟年打了個響指,隻要這裏被政府勒令停工,他們投下的資本回不了籠,公司資金周轉不靈,到時候自己就有機會了。


    歐子熹無所謂地笑了笑:“隨便吧。”


    反正他原本就是因為陸璟年的原因不肯跟他們簽合同,既然現在陸璟年說讓他去簽,那就簽好了。


    兩個人說話說得歡,弄了滿身髒兮兮被無視了的毛豆兒忍不住插上嘴,問歐子熹:“子熹哥,你還是要把房子給賣了嗎?”


    歐子熹一時尷尬,不知道如何答他,是陸璟年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小毛豆,在這深山溝裏有什麽好的,要進城還要先走一個小時的路才有公車,你上學也不方便,而且別人都搬走了,總不能你一個人留這裏吧。”


    “可爺爺說……”


    “你爺爺是沒有見識過外頭的好,你去了城裏就知道那裏比這裏要好太多了,要什麽有什麽,你去了就會不想再回來了。”


    歐子熹看毛豆兒滿臉的不服氣,好笑不已,拉過了他,拿了隨身帶的紙巾給他擦烏黑的臉:“城裏跟這裏比到底怎麽樣,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不用跟他爭。”


    毛豆兒很乖地點了點頭,歐子熹一句話就把他給說通了。


    陸璟年有些無奈,把那本破舊不堪的家譜給順手收了起來,雖然這東西隻是清末的修訂本,好歹也勉強算一文物,指不定還有點研究價值,先留著再說。


    從祠堂裏出來,拿了新的鎖把門重新鎖上,歐子熹帶著毛豆兒在門口站了一陣,最後被陸璟年的一隻手搭到了肩膀上:“別想了,走吧。”


    歐子熹點了點頭,三人回村子裏去收拾了下東西,乘著晨光,走上了出村回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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