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是個屢試不中的舉人。他生性較為飛揚跳脫,寫不慣正經的八股文,也不願入朝為官,受那無盡的束縛。這樣一個人,卻堅持連考三次會試,是因為家鄉的老母親和原配妻子的堅持。士農工商,年紀輕輕就喪夫的傅老太太,堅持著把獨子拉拔大,就是為著要親眼看見兒子出人頭地。在年老病弱不堪之際,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兒子的前程。於是傅先生在守孝三年後,留下在老家操持家務的妻子,自己一個兒啟程赴京趕考。


    他的文筆極佳、觀點新穎,可是這樣的一個人才,卻不容於會試考官。屢試不中,流落京城街頭,生活毫無著落,就連回老家的盤纏也沒有。這樣的人,每三年會試過後,京裏街上一抓一大把,一點都不少見。隻是這位落第舉人,湊巧的和福勇有著數麵之緣,稍加考察一番,再讓格特布見上一麵,也就定下來,聘請傅先生為府中西席。


    福勇一向都知道,自己的長子是極有主見的一個孩子。年紀輕輕的,就自律的把自己每日的課業安排得極好。讀書、臨字帖、習武、甚至看賬簿,一丁點都不需要他這位阿瑪煩心。就連這個西席,福勇原本是嫌棄他性子不夠穩重的,但也是格特布自己認可後才定下來的。


    格特布內心深處的想法,自然是福勇所不知道的。他想出人頭地,想在朝中站穩腳步。但他也知道,靠著自己的阿瑪那從五品翰林侍講學士,是不可靠的。要依靠那位不能幹政的堂姑德妃,也不太可能。額娘和梅梅在宮中所遭受的羞辱和欺侮,更讓他清楚,他擁有的時間並不多。


    想要靠科舉入仕,然後順理成章的入翰林院──那太耗費時間了,梅梅等不起。 要知道,科舉進士一甲者授予翰林修撰、編修。另外從二甲、三甲中,選擇年輕而才華出眾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稱為「選館」。阿瑪都熬了將近二十年,仗著鑲黃旗的滿人身分,也才熬到從五品。那他要熬多久,才能入得了康熙的眼?


    既然從文太慢,那就從武吧!他記得很清楚,有清一代,邊疆戰爭就從沒有停過。 清康熙和葛爾丹、西藏等打到了康熙駕崩,那位大將軍王都還在西邊沒回來。雍正時期的年羹堯年大將軍,不就是打仗打出來的爵位嘛?靠著年大將軍的軍功,生生得捧起了一位年貴妃。吳峰雖不專研清史,但幾部流行的電視劇還是看過的。乾隆就更不必說了,在雲南貴州一帶打個不停,怎麽打都打不下來。


    由此可見,選擇從武這行業:未來市場是有的;目標客戶(邊疆敵人)是大把大把的;毛利是豐厚的。(異姓王以下的爵位任選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成本是低廉的!吳峰本來就是軍裏特殊部隊出生的啊。當初吳爸爸去世前,也是部隊裏的。吳家數代內,都是軍人世家。練武從軍,那是吳峰的老本行,也是格特布這一輩子出人頭地的本錢,用不著請師傅。


    請個舉人西席來,不是為了要苦讀考科舉,而是要學會寫奏折應對。學會看懂這該死的文言文,並且了解朝上的官職部門等等罷了。雖然阿瑪福勇也能教,但他畢竟是領著朝奉的,要按時上班的。


    在福勇看來,傅先生生性跳脫。在格特布看來,這叫不拘泥守規。他覺得這位傅先生,看事情常常能夠直中紅心,頗有幾分謀士的味道。留下來當西席,也就是個名頭吧了。


    福勇辦的小學堂中,目前學生有三加一個。三個目標學生有格特布、格多裏和一個插班生:希勒。加的那一個是梅梅。這樣的學生組合,剛開始讓傅先生頭疼地直想哭。


    格特布讀起書來,有嚴重偏科的傾向。對兵書的喜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標不是考科舉。但偏偏如此重武輕文的格特布,又很重視臨字帖。一手好字,讓傅先生都敬佩不已。而且他雖然不喜寫八股文,卻也沒放棄讀書。四書五經即使不能倒背如流,可要被考問起其中意思,也能答得頭頭是道。


    格多裏在練武的時候,絕對是死死跟著他大哥的腳步走,一步也不退。但讀書寫字的時候,卻是一團糟。原本福勇還想把小兒子培養來接班,但看到格多裏在文一方麵,甚至比立誌從軍的格特布更不靠譜,才失望地放棄了。


    隔房的希勒呢?原本福勇很厚道的,特地交代了傅先生,對待希勒,絕對要用心教導。不能因為自家兩個兒子要從武,就連別人家有心學習的好孩子,也給帶壞了。可沒想到這個希勒,竟是個扶不起的爛泥。


    「格特布,背一背論語中的雍先第六篇。」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先生,接下來的,學生背不出來。不如,讓我給您說說全篇的意思吧。」


    「孔子說:『多麽有賢德啊,顏回!一竹籃飯,一瓜瓢水,住在簡陋的小巷子裏,別人都受不了那窮困的憂愁,顏回卻依然自得其樂。多麽有賢德啊,顏回!』」


    傅先生想起福勇事先的交代,而格特布所說的釋義又是正確的,便也勉強認了。


    「格多裏,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接下來一句是什麽?」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很好,你解釋解釋。」


    「先生,我解釋不出來。我今晚把這句話抄寫五十遍,明天交給您吧。」


    格多裏乖乖地,主動提出處罰方案。他要是不這麽做,明天格特布就不會讓他跟著一塊學武了,準把他丟進書房背書去。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傅先生無言以對,隻得幹咳幾聲。


    「希勒,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這句話什麽意思?」


    「家世地位中等以上的人,說出的話才有效力。家世地位中等以下的人,說出的話沒用,不如不說。像咱們府裏這樣的地位,自然是前者。」


    傅先生簡直要吐血了!明明對希勒這位堂少爺的問題,都已經是精簡再精簡了,怎麽還總是答不出正確答案呢?


    「希勒,回去後,把雍先第六篇抄寫五十遍,明日交上來。明日再重新回答我一次。」


    「小格格」


    傅先生有點遲疑了,這個看著睡眼惺忪的小格格才三歲多,又是個旁聽生,該問嗎?可要是不問,豈不是不公平?


    「小格格,論語是記錄哪位聖人所說的話啊?」


    其他三位學生羨慕了,怎麽能這麽簡單呢。


    梅梅奶聲奶氣的回答:


    「回先生的話,論語是以記錄春秋時孔子和其弟子及再傳弟子言行為主的匯編。」


    傅先生還是感到滿意的。別看這位小格格天天遲到,而且還常常心不在焉,甚至打瞌睡。可人家智商夠高,該學的還是學進去了。


    隔天傅先生就杯催了。


    富察氏領著幾塊臘肉上門來了,當著福勇的麵,領著希勒向傅先生陪不是。


    「先生,希勒他從小身子就弱,比不得三弟家的格特布和格多裏,兩個好孩子身強體壯的。雖然說長大後,多加調養之下,才勉強過得去,不再需要每日藥不離口,但畢竟還是熬不得夜。而且太醫特別交代了,不得多耗心神。還請先生多多體諒。昨兒個回去後,希勒自個兒就堅持要抄書。雖說格特布不須抄書,但畢竟格多裏也要抄的。希勒是個好孩子,但禁不住他身子弱啊。這不,抄了一晚地書,一夜沒睡下。我今早才知道,竟是要抄整整一篇啊?!不是我要溺愛這孩子,可是這身子骨兒的事,家裏老太爺都是看重的。您說是嗎?」


    傅先生大汗!隻有希勒一個人抄全篇,可是也隻有希勒一個人,是問啥都答不出來啊。當著福勇的麵,被人家額娘抗議虐待兒童了,他也隻得摸摸鼻子認了。


    富察氏說希勒抄了一夜的書,身子骨受不住了。怎麽這抄好的書,最後還是沒交上來呢?。


    於是,反複幾次後,傅先生再也不想收到富察氏送的臘肉了。畢竟福勇給的束修還是不錯的,用不著靠為難學生來收外快。福勇也不想插手希勒的教育問題了,反正兒子不是自家的,希勒愛學不學,跟他有一毛錢關係。本來當初答應就隻是麵子上的事,既然人家不領情,自己又何必上趕著湊臉子呢。


    格多裏杯催了,原本還有個希勒墊著底呢。現在這位墊底的,卻是再不用受罰了。 而妹子又是個真真聰慧的,過目不忘不說,還總是一點就通。


    福勇聽傅先生說了,又親自偷偷考察了幾次,才發現,原來自家三個孩子中,最適合接班的竟是幼女。苦笑之餘,不忘告誡下人們不許外傳。


    格特布、格多裏、梅梅三兄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


    作者有話要說:梅梅慢慢的要長大了啊,目前男主有可能的是四四、老五、六六~甚至甚至小八?鯨魚沒有特定某數字黨!也許某親王郡王也可以!單純希望我家梅梅能幸福,再讓我想幾天吧。


    所謂的男主候選~就隻是鯨魚自己猶豫不決,從眾多優秀數字中選擇。瑪麗蘇的是我,不是梅梅啊!她不會同時跟眾多數字糾纏不清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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