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波敕令連的失利後,後續進攻的三個敕令連都收斂了很多。


    他們雖然丟下了總計二十九具騎士的屍體,但還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大多數騎士都是受的輕傷,神術吊命後,喝了藥劑發動呼吸法,第二天還能繼續上陣。


    這也是超凡騎士們強大的基礎之一。


    隻要不是致死重傷,都能搶救回來,甚至隔個幾天還能上戰場。


    幾乎每隔半個小時,孔岱親王都要派出一支敕令連發動進攻,同時禁止他們喝藥劑。


    等死亡之團來了,更是讓步兵也衝了一次。


    不過霍恩看出了孔岱親王是在拿他們練兵,忍住了沒有用時鍾彈和最後的十顆紅龍息。


    自從發現雙方都沒有決戰的意思後,霍恩與孔岱親王都藏了一些東西。


    圍繞著車陣,雙方低烈度的戰鬥從中午拉扯到了傍晚。


    直到救世軍後續部隊到齊,孔岱親王才在庫什騎兵的監視下緩緩退去。


    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遠,而是在交戰地大約五六裏外的一個農莊安營紮寨。


    孔岱親王將一片烤魔獸肉放入嘴中:“所有的橋和渡口都燒了?”


    “都燒了,我們連船都找不到。”


    “哼,我就知道。”親王給烤肉排翻了個麵,撒了點胡椒,“把這塊肉給拉庫尼奧閣下送去,就說鮮美無比……阿爾福斯他們都到了嗎?”


    “到了,已經在門外等候。”


    “讓他們都進來吧。”


    大馬金刀地端坐在軟椅上,孔岱親王目光從魚貫而入的連隊長們臉上掃過。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親王看著最後一個進來的艾拉德問道:“救世軍知道墨莉雅提來救援了嗎?”


    “那兩個勤務兵和聖孫義軍我審過了,起碼今天之前都不知道。”


    艾拉德雖然兩次逃跑,但畢竟是親王身邊的老人,沒有輕易責罰,隻是奪了他的敕令連連隊長之位。


    親王將腦袋靠在椅背上:“你是說,我的騎士也通敵?”


    “難說。”艾拉德撓著腦袋,“敕令騎士們的信譽,我是相信的,但他們抓了不少雇傭騎士,他們的嘴巴可不小。”


    “隻要敕令騎士不亂說就行,下麵的人消息都是封鎖的,加利安,我說得對不對啊?”


    “絕對封鎖了。”加利安被敲打了,趕緊站出來回應。


    孔岱親王雖然麵龐仍然微微發紅,可精神狀態卻比前幾天要稍好一些:“看看明天他們什麽態勢,要是追擊就說明不知道,要是追隨騷擾就是知道。”


    “殿下高見。”幾名連隊長馬上奉承道。


    從座椅上站起,比先前又雄壯了一點的孔岱親王走到幾名連隊長麵前:


    “今天這一仗,我的主要目標,就是要你們知道,麵對的是什麽敵人。魔鬼風你們見過了,閃電魔女你們吃過虧了,雖說那個音波圓球沒出現,但他們的手段你們應該熟悉了,後麵就不會驚慌。”


    背著手,走到了幾名連隊長的身後,孔岱親王搖著頭感慨:“飛流堡,千河穀兵家必爭之地,曆代大規模征戰五十餘次,往往以貴族和教會的勝利而告終。


    最大的一次起義,就是幾十年前,前任庫什公爵扶植的舒德紹與阿法兄弟起義。


    我有幸率領數十神殿騎士,鎮壓該股叛軍,大獲全勝,所到之處信民竭誠歡迎,真是想不到短短幾十年後,居然到了如今這種凶險的地步了。”


    “這群短毛農夫,不過是小醜……”死亡之團的團長斯滕貝格馬上拍起了馬屁。


    孔岱親王卻不屑地一笑:“你要是這麽想的話,你才是小醜,救世軍絕對是值得一戰的敵人。”


    見斯滕貝格訥訥不敢說話,孔岱親王轉頭向座椅走去:“我想,假如他們不知道墨莉雅提會來支援的話,明天必定會撤掉車堡,與我們正麵對決。”


    “那假如他們一直躲在車堡後頭呢?”阿爾福斯輕聲問。


    “不可能,若是我們浮橋過河,他們的糧食就白劫了。”孔岱親王篤定地在一片區域畫了個紅圈,“明日如果開戰,咱們就接著,不能讓他們和墨莉雅提會和!明白沒有?”


    “明白了,冕下。”


    幾名連隊長領了命令,就準備離開。


    “我說最後一句話。”站在門邊,孔岱親王的聲音仿佛魔鬼般有誘惑力,“如果我成了千河穀的領主,難不成會吝嗇一個公爵幾個伯爵的位置嗎?諸位,多努力啊!”


    …………


    在交戰地約2裏外的一處平整地麵上,就是霍恩的營地。


    吃完了晚飯後,霍恩便將眾人召集起來,準備開戰前會議。


    和戰略上軍議大多數隻開小會不同,戰術上的軍議,霍恩向來是開大會。


    圍繞著中間的篝火,霍恩以及近衛戰團長達斯,黑冠戰團長傑什卡,聖杯騎兵團團長讓娜盤腿坐在獸皮地毯上。


    外麵一圈的長凳上,則坐著12位軍團長和各個騎兵隊的隊長。


    再外麵一圈,就是12位軍團文書領著的24個孩兒軍與弗裏克中學學生抄寫員,隻不過他們就沒座了,隻得站著。


    更外麵還有各個五十人隊的隊長,隻不過霍恩並不強製要求他們來。


    搞這麽一大堆人來,就是為了讓基層軍官都知道自己上了戰場該幹什麽以及為什麽要這麽幹。


    這樣,就算出現了什麽變故,基層軍官們都知道要不要變通和如何彌補,這一點很重要。


    “車堡戰術,能夠起效最大的一點,就是要敵人主要來進攻。”傑什卡撫摸著一塊車板碎片上的劍痕,“假如敵人繞過我們,那就難以起效。”


    車堡戰術最大的問題,與卻月陣一樣,兩者都是一種防禦性的戰陣。


    假如敵軍不來進攻,繞過去或者嗯耗對於守方都是大問題。


    曆史上胡斯車堡百戰百勝,除了那位獨眼戰神的精妙指揮與火器發展紅利外。


    最重要的兩個優勢,就是“騎士們不願在低賤的平民麵前退讓”和“得到當地人支持,沒有後勤問題”。


    後來隨著騎士們觀念的改變以及火炮的發展,這種戰術就和卻月陣一樣,慢慢地消失在曆史中。


    而霍恩他們遭遇的問題,就是驕傲的孔岱親王和敕令騎士們在遭受了一連串的打擊後,向著這些平民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雙方第一次成為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說到底,我們還是得拉開陣勢打一場。”霍恩用樹枝撥旺了篝火,“咱們不可能永遠躲在車堡後頭,這車堡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咱們的人上岸而設立的。”


    霍塔姆郡是個好地方,它好就好在遍地都是平原,土地肥沃。


    霍塔姆郡也是個壞地方,它壞就壞在這裏太適合騎兵馳騁了。


    在飛流堡的這幾天,霍恩拿著地圖,跟著安德烈等人親自將周邊跑了個遍。


    最終他選擇的戰場,就是在這條名為哈姆河的瑙安河支流旁。


    這裏有著廣闊的河灘地帶,而且在平原與河灘的過渡地區還有起伏的土丘,配合河流,能夠有效限製敵人的騎兵。


    為此,他調走了所有船隻,燒掉了附近的所有渡口和橋梁,僅留下白天兩個軍團走過的那座。


    兩個軍團走過橋梁後,也將橋梁徹底燒毀。


    單單隻有這些,並不能完全將孔岱親王堵在這片區域,可如果配合上霍恩的救世軍,則完全有可能。


    哈庫托捧著地圖:“咱們已經利用車堡將孔岱親王吸引到河灘附近,我們主動進攻的話,孔岱親王必定要迎戰。”


    “假如不迎戰呢?”外圈後傳出來一個聲音,一個弗裏克中學學生指間夾著羽毛筆,舉手問道。


    “那咱們就跟著他們,對他們的步兵發起進攻。”霍恩用樹枝在地麵畫出河流走勢圖,“拖他們個三五天,以他們的糧草,耗不起的。”


    霍恩前期派騎兵對孔岱親王的運糧隊不斷騷擾,不惜破壞基礎設施甚至是默許搶掠,為的就是現在。


    “耍流氓啊,太賴皮了……”不知道是誰小聲地吐槽。


    幾個軍團長和隊長們馬上站起身,憤怒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視,被看到的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霍恩則大笑起來:“戰爭就是耍流氓,沒有卑鄙高尚之分,它本身就是政治矛盾無法解決而形成的產物。”


    傑什卡則跟著微笑:“戰爭課以後再上吧,咱們還是先想想明天在哪兒交戰以及怎麽打和分配任務吧。”


    霍恩不可能預知未來,所以具體的作戰計劃,還是得戰前製定。


    這已經是相當先進的製度了,這個時代普遍是遇敵了,才決定怎麽打。


    很快軍團長們以及戰團長們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按照議事規則,得出結論的效率很高。


    在綜合考慮並否決好幾條路線後,很快一份作戰計劃就在兩名參謀的手中成型了。


    “好了,計劃定了,大家吃飽喝足去睡覺吧,養足精神,明天就是咱們的決戰了。”


    霍恩站起身拍拍屁股就想走,但卻沒有人應和,所有人都看著他。


    一名孩兒軍輕輕開口:“您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霍恩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按照慣例,他應該進行戰前動員演講。


    雖然沒有稿子,但霍恩這一年演講了太多次,早已將當年婦幼活動中心演講班的知識融會貫通。


    輕咳一聲,他跨步走到了篝火前,開始醞釀。


    打完了腹稿,他抬起頭環視著眼前的人群。


    潔白的月光灑在每個人的肩頭,與跳躍的焰光交相輝映,照出了一張張或是年輕或是蒼老的臉。


    有些是霍恩熟悉的,有些則是第一次見,但他們的眼神都是那樣清澈。


    張了張嘴,可他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這麽長時間以來,霍恩第一次卡了殼,火焰炙烤著他的後背,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長達一分多鍾的沉默後,霍恩忽然苦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都希望我可以發表一番激動人心的戰前演講,但我說不出來,因為,這畢竟是一場相當艱難的戰役。”


    “我不想說什麽必勝的宣言,因為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戰爭就是會死人,我雖然很希望在戰後還能多看見幾張熟悉的臉,但我知道那不可能。”


    “明天必定是要死人的,或許是伱,或許是他,甚至是我。”


    “那我們要退縮嗎?不,我們選擇前進,因為這是一場不能後退的戰爭,是一場決定命運的戰爭。”


    “這場戰爭,不僅僅決定了現在無數千河穀人的命運,更決定了過去和未來無數千河穀人的命運。”


    “所以不論成敗,我們的死亡絕不是沒有意義,或許曆史不會記住我們,但人們會記住曆史。”


    “我在這裏,隻希望諸位,希望我們,能夠在死前回顧此生,然後說——”


    “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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