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河穀,南芒德郡,高台群山邊緣。


    蛇一般前行的石子道路旁,坐落了一座白牆黑頂的小教堂。


    教堂的房屋一共隻有三間,周圍則被稀稀落落蒼翠的樹木所環繞。


    教堂所在的小山坡,比道路大概高一丈。


    白發蒼蒼的阿爾岡不顧弄髒僧侶長袍的風險,站在山坡上,朝著遠處眺望。


    在兩側藏綠山丘的v字型夾角中,一座龐大的雪山正坐落著,遙遙地望向這邊,與阿爾岡對視。


    就在阿爾岡等得兩眼昏花,快要暈倒過去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終於響起。


    他趕忙撐住了拐杖,朝著山坡下望去。


    在蛇形的石子路上,本來最多隻能並肩走三個人,可硬是擠了四個人。


    長長的隊列擁擠在一起,像是一條吃撐了的蛇正在扭曲地爬行。


    盡管他們擠在一起,可依舊涇渭分明。


    左邊的大多帶著長尾盔,穿著統一的屮型花葉紋罩袍,腳踏牛皮短靴。


    右邊的則主打一個風格隨意,油膩膩的長劍,尾端裂開的長矛,還有人把嬰兒頭骨掛在腰上。


    兩夥人擁擠推搡著,稍有不慎,就有人從山坡滾落,可他們依舊在咬著牙搶道前行。


    在一陣馬蹄聲中,一人從長隊的一側衝來,還沒等他到,沙啞難聽的笑聲便先到了。


    “老阿爾岡,好久不見了哈哈哈。”


    下了馬,還未等靠近,一名戴著圓邊簷帽盔的八字胡男子便哈哈大笑迎了上來。


    “哦謔謔謔,”阿爾岡立刻同樣笑了起來,雪白的胡子都跟著顫抖起來,“也好久不見你了,克萊昂特。”


    笑著和那八字胡男子擁抱完,他轉過頭,便看到了一名騎士打扮的蒜鼻頭青年,正騎著馬小跑而來。


    “您一定是貝拉爾德閣下吧,和畫像上的一模一樣,真是一表人才啊。”


    待那人下了馬,阿爾岡鬆開了抱住克萊昂特的胳膊,反過身,握住貝拉爾德的手,重重搖晃了兩下。


    “阿爾岡老修士,真是太幸運能見到您了。”


    “哈哈哈哈。”


    阿爾岡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克萊昂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同樣地,他也沒注意到,當貝拉爾德看到克萊昂特時,不加掩飾地嫌惡。


    “你們兩個一起來的?”


    “是的。”貝拉爾德臉上掛著禮貌性的微笑。


    “好好好。”阿爾岡哈哈大笑,“本次追捕那群短毛,正好就要由你們二人通力合作來完成,們提前認識了,太好了。”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克萊昂特勉強地將兩邊的嘴角提起,附和地笑道。


    貝拉爾德則甚至不加掩飾地冷哼一聲:“這一路上我見到克萊昂特先生的大本事了。”


    “哪敢啊,貝拉爾德閣下如此年輕,便是騎士,那才叫我驚訝呢?不信您問他。”


    阿爾岡驚訝地問道:“貝拉爾德先生,您是騎士嗎?”


    貝拉爾德的臉漲紅了,憋了半天,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單詞:“不是。”


    “哦,我看錯了,這周身氣派的啊,我還以為是騎士呢哈哈哈哈。”克萊昂特馬上放聲大笑起來。


    阿爾岡同樣笑了起來。


    不管這倆人怎麽想,阿爾岡望著眼前的這個組合是非常滿意的。


    貝拉爾德是孔岱親王派來的,敕令連在非戰時,都是隻保留敕令騎士和方旗騎士的編製。


    隻有在出征前,才會臨時和幾家附近雇傭兵團簽約招募步兵,並就地征募侍從騎士。


    像這位貝拉爾德,就是某位連隊長的親信,抽調了600名步兵,讓他來帶領追擊霍恩。


    至於克萊昂特,是巴尼福斯主教的代表,他是本地有名的雇傭兵代理人。


    他並不像貝拉爾德手下的步兵,大多是職業兵,他的手下基本都是從千河穀的山地五郡招募。


    很多時候,都是招募的鄉間閑漢無賴,甚至於土匪強盜和乞丐。


    窮山惡水出刁民,在未經訓練的情況下,這些山地人好勇鬥狠起來,起碼比普通農夫戰鬥力要高。


    在阿爾岡看來,這簡直是最完美的組合。


    一個本地老人,一個外地新人,一個熟悉環境,一個戰力強大,一個經驗豐富,一個敢打敢拚。


    完美。


    “看到你們相處這麽融洽,我就放心了,來,進屋裏來。”


    拉著兩人進了這間風景秀麗的小教堂,阿爾岡按著兩人地肩膀,讓他們並肩坐下。


    桌子上擺放了七八樣菜肴,都是銀質的餐具和溫潤精致的西洋風瓷盤。


    “阿爾岡閣下,孔岱親王那邊有什麽指示嗎?”


    “哦,你問這個啊,我找找,你們先坐,早先教會的無影人去查過了……嘶,我看看啊……”


    安排了兩人坐下,阿爾岡背過身在書架上到處翻動著:“……誒,我的地圖呢?”


    將書架從上翻到下,翻得灰塵仆仆,都快落到葡萄酒裏了,可還是沒找到。


    貝拉爾德終於忍不住提醒道:“阿爾岡教士,您手裏的那個是嗎?”


    “哦,哦哦哦。”阿爾岡一看自己的手,自嘲地笑道,“原來在這啊,老了,不中用了,我很快就要魂歸極樂,進入吾主的懷抱了。”


    “哪的話呀。”將一顆煎鷹角豆扔入嘴中,克萊昂特翹著二郎腿,“您能活得比我都長哩。”


    “哈哈哈哈,那可不成,我該回歸主的懷抱了,來來來,先看地圖。”


    將地圖平鋪在奶油湯的旁邊,克萊昂特和貝拉爾德同時探頭看去。


    “喏,按照無影人的偵察,短毛目前的路線,大概率會從伊爾山下來,小概率走羅塞渥山口。”


    阿爾岡顫顫巍巍地坐下。


    “教會那邊說,這個孔岱主教,不是,孔岱親王說,叫你們兩個分別在一處地點守著……”


    “那我就去伊爾山那邊守著……”


    “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我們的如騎士先生,還是不要太累的好。”


    “阿爾岡閣下,我得和您說,此次追堵短毛賊對我非常重要,但我是真心地認為,這位克萊昂特先生的士兵,並不能滿足要求。”


    “哈哈,我不能滿足要求?高台群山是什麽地方?告訴你,放你們進去,一輩子都找不著短毛賊。”


    “哈,我們找不到,你們恐怕兩輩子都找不到。”


    “哦?怎麽?你們這些平原兵,還能有我們這些山地人會走山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都想為鎮壓秘黨獻出自己的力量。”阿爾岡樂嗬嗬地說道,“但這種事好商量的,都是為了吾主的事業嘛,先吃飯吧。”


    “來,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這次的行動,阿爾岡畢竟是總指揮,克萊昂特和貝拉爾德隻能互相怨毒地瞪了一眼,惡狠狠地咬著盤子裏的牛扒和黃油麵包。


    桌子上的黃油一點點耗幹,連最後的餐盤裏的汁水,都被阿爾岡用麵包蘸著吃了。


    伸手晃了晃酒瓶,那葡萄酒已經見底,其中大部分都入了阿爾岡的肚子。


    他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好了,恕我失陪,得小睡一下,年紀大了,半瓶酒就不行嘍,嗝~”


    “可是,閣下,這誰守哪個還沒說清呢?”


    “哦哦哦,對對,這樣吧,那個誰,你,你是克萊昂特?”


    “閣下,我是貝拉爾德……”


    “貝拉爾德,你,你帶了600名士兵對嗎?”臉上帶著酒紅色,阿爾岡用力地拍著貝拉爾德的肩。


    “對,都是好小夥子,和某些人可不一樣。”貝拉爾德立刻自信地抬起下巴。


    阿爾岡點點頭:“嗯,你讓300人去伊爾山,300人去羅塞渥山口,克萊昂特,你也一樣,好了,就這樣決定了。”


    貝拉爾德和克萊昂特雙雙大驚失色。


    克萊昂特甚至不顧禮儀,上前抓住了阿爾岡的袖子:“閣下,那這樣的話,誰來負責指揮呢?”


    “聯合指揮,你們倆,都是,嗝,指揮官,好了,不用留我了,我走了。”


    在兩名侍童的攙扶下,阿爾岡跌跌撞撞地去二樓午睡了。


    至於貝拉爾德和克萊昂特,兩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互相對視一眼,冷哼一聲,同時轉身走人。


    可這小屋畢竟隻有一個門,兩人再次在門口相遇,同時冷哼一聲,並肩從房門走出,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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