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後的第三天,葉凱文上了前往歐洲時尚之都米蘭的飛機。


    時間如白駒過隙,眨眼寒假已到,作為高三黨,木合的時間越來越緊,她們寒假的時間很有限,從年二十六開始放,十五天,到大年初九就要開始上課。


    這是木合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新年。


    也是第一次沒有任何親人在身邊的新年。


    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前世孤身在外的時候,也不覺得寂寞,可是現在大約是小山城裏的新年氣氛太濃烈了,木合難得的起了幾分惆悵。


    當日金毛問她新年怎麽安排的時候,木合真的愣了很久。


    木合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極其冷漠薄涼的人,因為過去她甚至會因為總是被拖著相親所以連回家都變得不耐煩,她願意給父母最好的,但是這一切都必須在她能忍受的範圍內。


    她以為即使離開他們獨自過活也能生活得很瀟灑。


    可是當周圍家家戶戶都貼著門聯喜氣洋洋的放煙花時,木合突然就覺得有些茫然。


    她一向是個極為自主的人,迷茫這個詞,在木合的生命裏等同於懦弱,可是這一刻,她確實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盡管她很快計劃好了買上一大堆年貨在家宅過這半個月,這樣一來還可以趁機把陸小鳳的存稿碼到完結,盡管接到李倩和金毛要過來玩的消息時有些抱怨,但其實心裏那種隱約的高興還是不可忽視。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木合想。


    不過不管她怎麽想,年三十的晚上,李倩和金毛還是帶了幾個熟人過來聚會。


    用金毛的話說,他們家裏都有家長在,玩起來放不開,可是木合現在住的這棟樓有個不小的院子,還有個漂亮的陽台,最適合燒烤了,而且房東夫婦去他們小女兒那裏還沒回來,聽說生了個小胖子,估計要過完年才回來了。


    木合本不是喜歡熱鬧的性子,本來還擔心來太多陌生人心裏會不自在,倒是沒想到這次來的都是熟人。


    除了金毛和李倩外,其他幾個就是鄭澤宇,羅明,學習委員許佩華,以及,宿瑾。


    宿瑾的到來是木合沒有想到的,自從那次在月光遇到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交集,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宿瑾依舊是那個風華無雙的少年,他的臉雖然還帶著點青澀,但是少年最好的年紀,挺拔的身形,五官越加立體出色,比起上一次見麵,他似乎更成熟的些,眉宇間的氣質越發淡漠,沉寂的冰雕一般,冰冷卻帶著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偶爾聽過李倩講起,卻原來他已經開始了自己的音樂事業,最近讓大家耳熟能詳的那首[追憶]就是他所創的。


    不過他至今還沒有開始唱歌,一直屈居幕後,李倩說過最近她表哥羅明經常笑話有個女孩子常來找宿瑾,是個,非常熱情漂亮的混血兒少女。


    那大概,就是葉敏君了。


    似乎有什麽東西改變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木合不知道這一切是好是壞,不過並不妨礙她和宿瑾相交。


    摒除那些煩人的因素,宿瑾這人,木合其實是很欣賞的。


    他有才華,卻不驕不躁,不管是對感情,還是對夢想,他一路堅持,走得辛苦,始終如一,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


    燒烤的東西太熱氣,木合雖然是個吃貨,但也很有原則,嚐夠就好了,吃多了無益健康。


    倒是金毛格外放得開,羅明他們買的啤酒,被她一個女孩子就喝了近半,雖然度數低,但架不住喝的多,一整晚都在跑洗手間,最後累到了就跑木合的房間躺屍。


    許佩華也是會玩的主,平時在學校像個乖乖女一樣,現在倒是和羅明他們玩起了撲克,她是數學達人,羅明幾人都玩不過她,最後隻得把剩下的啤酒都喝了。


    不過她自己也喝,一邊喝一邊吃,到最後也有些醉了


    連李倩都被灌了些,小臉蛋紅撲撲的,更加像含羞草了。


    到最後清醒的人剩了木合和宿瑾。木合因為早早安排了吃的,她酒量也算不錯,喝的又不多,所以此刻即使有些麵紅耳熱,腦袋卻還清醒,倒是宿瑾因為眼疾的緣故,大家都沒讓他碰酒,倒是讓他用吉他彈了兩首歌來助興。


    玩的有些累了,木合也不打算收拾東西,便坐著閉目養神,迷迷糊糊的時候,便聽到了輕柔的音樂。


    是很柔和的曲子,旋律悠揚,在夜色裏讓人有種異樣的寧靜感,仿佛歸家的孩子,所有的疲憊都在這一瞬間消散。


    宿瑾的歌從來都是這樣,把所有的感情含蘊其中,讓你感動,卻又無法真正擁有,空靈得像一場美麗的夢。


    一如他這個人。


    木合睜開眼勉強去看,便看到宿瑾獨自坐在靠近陽台的地方,其實他們抽簽本來是在院子裏燒烤的,但是後麵外頭放起了煙花的時候金毛她們嫌看不到就跑陽台去了,幾人便也隨了她們。


    宿瑾有眼疾在身,但他耳朵很好使,整個人也不是好動型的,坐在那裏便沒有動過,這是木合才看到他移了位置,木合有些擔心,便想過去扶他一下。


    她的手觸到宿瑾的時候才想起這人是有潔癖的,不是很親近的人,他根本不會讓對方近身,她的手便下意識的往回縮了一下,但很快又穩下來,因為宿瑾沒有推開。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些薄荷是誰種的,抱歉我好像給破壞了。”


    木合的視線移到他手中,這才想起剛剛宿瑾吹的曲子,竟是用葉子吹的嗎?


    這種拘謹的態度,還是個少年呢,木合便笑了:“沒關係,隻是幾棵草而已,圖個樂趣……”


    木合本來想說些什麽的,但是說的幾棵草的時候腦海裏恍惚又晃過一個張揚的笑臉,臉上是毫不客氣的鄙視神態:“就這麽幾棵草有什麽好看的,你喜歡花本少給你種玫瑰好了。”


    明明說話的神態那般不以為然,但是她卻還記得,少年笨拙的幫她給薄荷澆水澆太多以至於快淹死時那無措而別扭的道歉。


    心中那種窒悶感來的如此突然,木合嘴角的笑意便凝固了一下。


    宿瑾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心明顯比很多人敏感得多。


    木合回神的時候,便見他抿了抿唇:“你,不開心?”


    他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仿佛問出這種關心人的話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木合收回心神,勉強笑了笑:“為什麽這麽問?”


    “感覺。”


    果然眼盲的人心越清嗎?


    木合無語的想到。


    她轉移話題:“你剛剛吹的曲子叫什麽,很好聽。”


    宿瑾的臉色有那麽一霎那的茫然,他說:“隨便吹的。”


    木合愣了愣,不好意思追問,便聽他道:“你剛剛,是在想誰?”


    他的臉色很正經,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這可能涉及別人的*,木合便失笑:“難得看到你這個樣子,沒想到堂堂新銳音樂人竟然也喜歡八卦嗎?”


    宿瑾似乎沒想到木合會這麽說,他愣神了一下,方才道:“我不過是聽你上次唱的歌挺不錯,你的才華不遜於我,何必如此埋汰。”


    木合搖了搖頭,才想到這人看不見,便道:“你誤會了,不過是別人寫的,我看著應景便唱了罷了。”


    “那元旦晚會那天的呢?”


    “一樣。”隨即意識到什麽,木合問:“你怎麽知道元旦晚會我唱了歌?”


    “那天的視頻被傳到網上去了,羅明特地放給我聽的。”


    這點倒是木合從來沒有想到的,但此刻她還不以為然,隻覺得歌挺好聽也就罷了,卻沒想到這件事還有那麽多後續。


    木合想了想,便笑著道:“可以把剛剛的曲子再吹一遍嗎,我想再聽一次。”


    歌壇天王自創的曲子,現場版的不要太星湖。


    許是這一刻的氣氛太美好,也許是因為這一刻說話的人那種清冷的嗓音裏不自覺流露出的寂寞太悲傷,宿瑾在這一刻,竟然忘了自己一貫的原則,他輕輕拿起手中的那一片葉子,悠揚的旋律便一點點的飄蕩在夜空裏。


    小城市裏的河邊有個小教堂,新年的鍾聲敲響的時候,宿瑾的曲子便聽了下來,木合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剛好對上他沒有焦距的眼,璀璨的煙花在他們身後綻放,映亮了整個天空,有那麽一瞬間,木合幾乎以為他可以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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