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令狐公子。”白衣女子被令狐衝突如其來的自打一巴掌驚呆了,她原本是沒打算現身的,可是見令狐衝身上的傷剛好了一點,就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心裏其實有些小責怪。沒想到令狐衝的反應這麽大,倒叫她禁不住結巴起來了。


    “是我唐突了,姑娘一番好意,我卻……總之,真是不好意思。”令狐衝再生性不羈,也不敢直白的說出來自己剛才有一窺她容貌的衝動。


    “有什麽要緊的事,你可以自責到懲罰自己的地步呢?”白衣女子看著令狐衝的樣子,心裏的小惡魔露出了一點尖角,故意有些好奇的不依不饒問道。


    “……我,”令狐衝平日裏倒是油嘴滑舌,就是在小師妹麵前,也是正理歪理說不完道不盡,經常逗得小師妹樂不可支。可是這會倒有點張口結舌,想了半天也沒有什麽好理由,最後頹然歎了口氣,認命的老實回答,“我是在想,姑娘你聲音如此好聽,卻以輕紗遮麵,未免有些可惜。”


    “你這麽說,就是想看我的樣貌如何嘍,”白衣女子故意深深歎了口氣,“原來天下男兒都一個樣子,看一個女子都是注重她的容貌是否美麗,說不定我就是生的醜陋,才用這輕紗遮起來以免嚇到人呢。”


    她說的沉重,令狐衝卻意外的聽出來那輕快的語氣,心裏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微微翹起嘴角,“說的也是,要論膚淺,男子女子其實沒什麽差別,第一眼看過去,還不就是美醜定論,可是這相處時間越久,就越能清楚明白,有些人就是外表光鮮,心地卻醜陋萬分,而有的人呢,雖然麵貌不盡如人意,可是這心腸卻足以叫很多美麗的女子汗顏。”


    “既然都已經美醜定論了,又如何相處的下去,怎麽能發現心地的美好呢?”白衣女子被麵紗遮住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令狐衝誇張的皺起眉頭說道,“正是如此,不知道有多少人錯過了良偶佳配,後悔終生呢。”


    “那你錯過了嗎?”白衣女子調侃似的隨口一問,卻叫令狐衝的臉色瞬間黯然起來。


    “我不是因為外貌,是我這張慣愛胡說八道的嘴。”令狐衝情緒低沉的說道,“小師妹最不喜歡我不正經的樣子,我卻總是改不過來,其實也是我自己活該罷了。”


    “你既然天性如此,就是強迫自己改了,也不能讓你小師妹開心的,做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最終也隻是兩個人都痛苦而已。”見他這副樣子,白衣女子忍不住安慰道。


    令狐衝天生聰明,又怎麽會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隻是從小到大的情誼,怎麽可能說放開就放開,他不怪任何人,隻是單純的無法釋懷,被自己的情緒束縛。


    長夜漫漫,無法入睡的,又何止竹屋的兩個人。


    抬頭看著天上的滿月,林平之眼神迷蒙,今天並非中秋,可是他卻想著往年佳節,一家人賞月團圓的美景。隻是短短幾個月,便一切物是人非。


    啪,捏在指間的一根細枝應聲而斷,攪擾了林平之的思緒。隨手把斷枝丟在地上,他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後,才默默的走出院子,停在王家別院不遠處的樹林邊。


    他不能吵醒其他人,其實他不該半夜出來的,讓別人發現的話,又是一番解釋。


    不是他想變得這般敏感,實在是事實教會他如此,一本辟邪劍譜,不但害的他家破人亡,更讓他逐漸看的明白,就好像今天白天的一切。


    那些人的眼睛,都藏不住他們的心,林平之甚至想象的到,今天拿著假辟邪劍譜的人若是自己,隻怕下場要比大師兄淒慘百倍。


    難道父母當初寧願帶著自己逃跑,也不願意來投靠外公家,就是已經想到了他們的嘴臉麽。


    原以為投身華山,不但可以為父母報仇,更能保得住性命。可是今天看來,自己的師父,嶽不群,也對辟邪劍譜抱有覬覦之態。這麽一來,林平之就不得不懷疑他收自己為徒的意圖。


    回想最開始,他先讓自己的女兒假扮酒家之女埋伏在半路,莫不是故意引自己與青城派結仇,再在自己走投無路之時以俠義姿態出現,明著收自己為徒,暗則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辟邪劍譜的下落,甚至不惜讓他的女兒來接近自己。


    林平之越想越有可能,不然嶽不群疼女兒如掌上明珠,怎麽舍得讓她去扮演那麽低賤的身份,還任人調戲欺淩。


    “嶽不群!原來一切都是你的陰謀,枉我還把你當師父!”林平之抽劍發泄的狠狠砍在樹上。


    咚,一個東西砸中了他的後背,林平之陡然一驚,“誰?!”


    沒有回應,林平之心跳的飛快,握劍的手都出了汗。


    咚,又一個東西砸中他的後腦勺掉在地上,林平之猛地低頭,發現那是一顆李子。


    “是誰裝神弄鬼,不敢出來見人。”林平之心裏稍稍安定一點點,對方好像沒有惡意,隻是戲耍他一樣。


    “罵自己的師父居然還罵出聲來,你不怕有人聽到定你一個欺師滅祖嗎?”


    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林平之飛快退後幾步才抬頭去看,樹上坐著一個小姑娘,不過夜深又有樹影遮擋看不清長相。


    “你什麽時候坐在那兒的,為什麽要偷聽我說話?”林平之心裏一陣後怕,還好他隻是說了一句,要是之前那些想法有一句半句讓嶽不群知道,他恐怕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比你早來,是你打擾了我才對。”小姑娘坐在樹上,嘴裏好像還吃著東西。


    “今天的話,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出去。”林平之見她一個小姑娘卻敢孤身一人在外,不是武功不弱就是背後有靠山,也不敢輕易得罪,隻好忍氣吞聲的相求。


    “辟邪劍譜很了不起嗎,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想得到呢?”


    林平之臉色一沉,“你怎麽會知道辟邪劍譜的事?”


    “白天我也在啊,”小姑娘理所當然的說道,“好好的一本曠世曲譜,卻被一群瞎眼的人當成劍譜,你說好笑不好笑。”


    “你跟著我們是為了什麽?”


    “誰跟著你們啊,”小姑娘不服氣的反駁,“曲譜是我爺爺的,我當然要好好的看著它是否真落入有緣人的手裏啊,倒是你們,不但看不懂,反而還因此誤會一個大好人。”


    “相比起殺人放火,隻是誤會算得了什麽。”知道她口中的大好人就是令狐衝,林平之見怪不怪的回答。


    “很奇怪啊,要是辟邪劍譜真有這麽厲害的話,為什麽福威鏢局還會被滅門呢?”小姑娘吐出李子核,“這樣一個劍譜有什麽好爭的。”


    “你有所不知,當年林遠圖正是靠著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稱雄黑白兩道,才創立了福威鏢局。”林平之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對這個陌生的小姑娘說了太多話,也許是怨氣憋在心裏太久,而這個小姑娘漫不經心的說話讓他感覺心安,才忍不住對她傾訴一些吧。


    “你是說他們覺得自己拿到辟邪劍譜就可以跟當年的林遠圖一樣嗎?”


    “誰不是這麽想的。”林平之自嘲的一笑。


    “真是好笑,”小姑娘脆生生的低笑聲仿若銀鈴,“林遠圖的辟邪劍法再厲害,也不如少林的易筋經和武當的太極劍,而且隻有林遠圖一個人厲害,說不定是有什麽限製讓別人練不成呢?”


    “少林武當遠不是常人可以得罪的起的,”林平之的聲音略顯低沉,“可是福威鏢局,卻已經不如當年。”


    “小林子~~你在這裏啊。”嶽靈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平之一驚,再抬頭間,樹丫之間的小姑娘已經不見蹤影,心裏反倒莫名的鬆了一口氣,鎮定的回過身,“師姐,這麽晚你怎麽出來了?”


    “我剛剛睡不著,去找你陪我出來看星星啊,可是發現你屋裏沒人,對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也睡不著。”心裏對嶽不群有了極大的懷疑,現在看著嶽靈珊,林平之腦子還在揣摩,究竟嶽靈珊對於嶽不群的陰謀知道多少。這個從一進師門就待他不錯的少女,到底有幾分真心,還是全部都是虛情假意,隻為了與她父親一起圖謀林家的劍譜。


    嶽靈珊看著林平之麵色不愉的樣子,以為他還為今天的事耿耿於懷,“小林子你別擔心了,雖然今天確實沒有找到你們林家的辟邪劍譜,可是爹和我娘都會幫你報仇的。”她心裏對自己的父親極為敬重,心想著自己的爹爹是中正仗義之人,絕對不會對自己徒弟的家恨袖手旁觀的。


    “我知道了,”林平之聽了她的話,卻眼底一黯,“很晚了,明天我們還要去牡丹盛會,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啊。”嶽靈珊乖乖點頭。


    “師姐,”走了兩步,林平之忽然叫住她,臉色隱隱有些不安,“今晚的事情,別告訴師父知道……免得他為我擔心。”嶽不群老奸巨猾,他今後必須更加小心了。


    “放心吧,你也是,練好華山劍法,相信就算找不到辟邪劍譜,你也一定可以報得了仇的。”嶽靈珊感懷他身世可憐,卻還為別人著想,心不由得就軟了很多。


    客棧裏,田伯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君子過,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愚蠢過。親親小尼姑受了點傷,正是要人“照顧”的時候,這麽好的機會,他居然、居然要了兩個房間!


    他到底是犯了什麽神經?


    “淫賊,你睡了嗎?”田伯光耳中聽著隔壁的房門被打開,然後是林逸細聲細氣的問話。登時身子一翻從床上下來,快步走過去打開門。


    所謂燈下觀美人,小尼姑曼妙的身姿即使裹在寬大的緇衣裏,被昏黃的燈火一耀,反而更覺得曲線畢露,田伯光眼神帶了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暖,嘴裏調笑,“小尼姑這會來找我,不是想一個人睡覺得寂寞,想跟我一起大被同眠吧。”


    “我想吃冰糖葫蘆。”林逸一雙小鹿眼睛水漉漉的看著田伯光,甜甜的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非煙小貓貓又出來打醬油了。


    若是林平之有個人幫他分擔和開導的話,也許就不會那麽輕易地走上極端之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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