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過一次之後，董寧寧自第二日起床開始果然精神大好，既不用擔心小寧寧把裙子撐得鼓起來，也不再擔心晚上會不會弄髒衣服。
但是他的焦慮症狀，似乎在漆黑幽深的樹林子裏，通過某種肉眼看不見的介質，傳染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姚樹方清早來服侍肅王洗漱，看他家主人雙目無神，眼下兩道黑影，心中微有些詫異。在肅王麵前，他自是不會多語，待肅王殿下用罷早餐，他便偷偷地去問昨晚值夜的孔南五。
南五道：“昨晚？昨晚挺好啊。不過王爺半夜出去解了次手，回來好像就沒睡好。”
樹方問：“王爺去外頭解手，你沒跟著？”
南五道：“王爺不讓跟。”
“去了多久？”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
南五性子耿直，相較樹方、小泰等人也比較木訥，但畢竟是多年的貼身侍衛，有樹方這樣追問，他也知道事有蹊蹺，低頭想了想，道：“王爺後來，似是和董姑娘一前一後打林子裏出來。”
這車隊裏還能有幾個“董姑娘”，深更半夜和王爺從樹林裏出來……樹方的臉微微一抽。
他懷著心事想去找餘又恒商量，大勇卻告訴他，又恒被王爺叫走了。
樹方等了會兒，才見又恒從女眷的馬車那邊回來，於是立刻上前，麵帶微笑佯裝無事又十分急迫地將南五昨晚看到的說了一遍。
又恒聽完很是沉默了一陣，看了樹方一眼才說：“王爺方才叫我給董姑娘送藥，說他昨晚散步，無意中在樹林子裏發現董姑娘崴了腳……”
然後呢？他沒有說下去。
但是樹方的臉色已經無比精彩：“難道……難道王爺……”
又恒雖然板著臉看不出情緒，心裏其實也不踏實。
他們六個人跟隨王爺的時間不同，年歲也差得遠，對王爺來說，自然有個先後高低的分別。
比如孔南五，木訥老實但體形魁梧，每有要嚇唬人的時候就是南五上。大勇年輕憨厚，王爺每次想騙人了，就先騙大勇，再讓大勇一腔赤誠地去騙其他人，幾乎百發百中。樹方和小泰都是能說會道的，王爺懶得應酬又不得不應酬的人，多半由他們倆代為出麵。陸鐵也就是大家喊的鐵子，那種形如鬼魅的身手，王爺偶有偷雞摸……這個……隱蔽的事務，就喊鐵子去。至於又恒，他是侍衛隊長，又有軍銜在身，早年也曾半小廝半侍衛地服侍過王爺，如今已是王府中獨當一麵的能人，王爺覺得重要的，必須要交給可信又靠譜的人做的事，多半是先想到又恒。
如今，殿下讓又恒去給一個姑娘送藥，殿下自己是斷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的，但在侍衛們心中就絕不會單純地認為，隻是送個藥而已了。
樹方有些不安：“王爺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又恒的臉色變了幾變，咬牙道：“應當還不知道，王爺若是知道，如今還能安然坐在馬車裏？”
“……也是。”樹方略鬆了口氣，仍道：“隻是王爺如今似乎……或者我們……”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立馬頓住口，轉身一看，是小泰過來了。
“又恒哥，樹方哥，王爺說要出發了。”
他們說的事，小泰並不知情，樹方也沒打算告訴他，拍拍小泰的肩膀，笑得一如往常：“你先去，我和又恒馬上到。”
待小泰走遠，餘又恒壓低了嗓音道：“再看看，或者過幾天又有變數。”
樹方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還要等變數？！這麽久了，每次有變數都是朝著他們不願意看到的方向在變，再這樣下去……
樹方摸了摸脖子，突然覺得腦袋好像長得不太牢。
這一天的行程看起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是侍衛們知道，王爺現在的心情，絕對不像他們的步速那麽平緩。
今天輪到樹方和小泰趕車。
要說王爺的仆從中，會趕車的一抓一大把，但是王爺何等身份，即便是趕車人，也不會是王府哪個簽了賣身契的下人。
小泰並沒有發現不對勁，倒是樹方，手剛搭上車轅，就開始豎著耳朵聽馬車裏的動靜。
從出發一連聽了兩個時辰，馬車裏那位貴人不是在軟墊上翻來覆去，就是不知道在想什麽想得呼吸不勻。
王爺他……果然對“董姑娘”上心了啊……
樹方的心情很沉重。
如果現在把他們的猜測告訴王爺，結局是喜，還是悲？
最初將一批批穩婆從各地找來時，王府的侍衛們不是沒有做過篩選和排查。雖說如今國泰民安，但是邊關的氛圍始終緊張，各國之間互相地塞一些細作都是習以為常的事，王府的侍衛雖說不能和皇帝陛下暗地裏培植的精兵比，該有的警覺心還是一點不差的。
和董寧寧一批進府的穩婆，大部分都仔細調查過，在穩婆們看來，挑選進產房的那三個婆子是因為經驗豐富又年輕力強，但其實，是因為篩選下來，這三個人的背景最為清白可靠。
至於董寧寧這種黑戶口，調查的侍衛沒有那個閑工夫多計較，隻一句話：來曆不明，不可用。
哪怕出於以防萬一的考慮，讓穩婆們坐在屏風另一邊待命，產房裏還是有著萬全的安排——董寧寧並不知道，他衝過去救孩子的時候，屋子裏有兩個人的袖裏劍都已經滑到了手中。所以，如果當時他不是衝向看似夭折的祥哥兒，而是衝向沈琴溪或者德哥兒，他的後背上早就多了兩個血窟窿。
沈琴溪順利生產，雙子平安無事，整件事看起來皆大歡喜。
一直到鐵子發現了一件事。
這位妙手回春的“董姑娘”……她好像……不是個姑娘？
陸鐵的特長是隱蔽和追蹤，並不很擅長易容，他隻是覺得這位“姑娘”的言行舉止、身量長短還有各種細節看著都有點詭異，於是就去匯報給了餘又恒。
又恒一聽大吃一驚，須知，產房裏混進男人的性質，差不多就等同於給過世的鄭將軍扣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餘又恒不是沒見過董寧寧，但他一個王府侍衛，自然不可能□裸地盯著一個妙齡少女瞧，董寧寧當時又套著件不合身的粗布衫，乍一看就是一個長得美貌的鄉下姑娘而已。
既然是鄉下姑娘，他言行舉止粗魯些，眾人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可是被鐵子這一匯報，餘又恒的汗就唰唰地淌下來了。
要說王爺的六個貼身侍衛裏，觀察能力鐵子排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雖然匯報的時候鐵子隻說是“懷疑”“感覺”，但既然有了懷疑，有了感覺，就不能當不知道。
鐵子匯報時，董寧寧已經成了孩子們的看護，餘又恒唯恐打草驚蛇，隻讓鐵子匯報時在場的樹方和南五小心保密，大勇和小泰則瞞著他們。
他讓沈琴溪院子裏的兩個暗衛盯著董寧寧，當然沒把猜測告訴她們，隻說董寧寧和兩個奶娘都是臨時找來的，詳細的底細不清楚，要防著他們下黑手。
另一邊，他叫人快馬加鞭地去挖“董姑娘”的底細，順便連陳琰也被日日盯梢。
這一切都背著王爺進行。
倒不是餘又恒膽大包天敢欺上瞞下，也不是他怕肅王怪罪而故意不報，像肅王這樣的身份，自打成年之後，懷抱各種目的接近他的人數不勝數，敵國的細作想通過王爺擾亂朝廷也不是沒發生過，有一次，王爺甚是疼愛的一個小公子被發現是江湖上的殺手，收了他人錢財來取王爺性命。肅王雖說花心濫情，但每次都隻專寵一人，被自己寵愛的人背叛，滋味總是不好受的。
肅王便頗有些傷感地掩上了那個小公子來不及合上的眼，悠悠道：“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你們偷偷處置罷，不要叫我知道了。”
所以，餘又恒謹記王爺的指示，遇到別有用心的人，統統私下處理，絕不讓王爺看到一絲令他不愉快的場景。
對於董寧寧，又恒當時打的主意是：王爺和沈夫人遲早都要回乾陽的，總要打發董寧寧離開，待出發前，他會親自去驗驗這位“董姑娘”的身，若是女的便罷，若是男的……
看在祥哥兒的份上，便給他和那個陳什麽的，留個全屍。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申請榜單了。。。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找虐。。。。
不要急，如果編輯給了我位置的話，不用你們催我也會被榜單套死了orz。。。。
但是他的焦慮症狀，似乎在漆黑幽深的樹林子裏，通過某種肉眼看不見的介質，傳染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姚樹方清早來服侍肅王洗漱，看他家主人雙目無神，眼下兩道黑影，心中微有些詫異。在肅王麵前，他自是不會多語，待肅王殿下用罷早餐，他便偷偷地去問昨晚值夜的孔南五。
南五道：“昨晚？昨晚挺好啊。不過王爺半夜出去解了次手，回來好像就沒睡好。”
樹方問：“王爺去外頭解手，你沒跟著？”
南五道：“王爺不讓跟。”
“去了多久？”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
南五性子耿直，相較樹方、小泰等人也比較木訥，但畢竟是多年的貼身侍衛，有樹方這樣追問，他也知道事有蹊蹺，低頭想了想，道：“王爺後來，似是和董姑娘一前一後打林子裏出來。”
這車隊裏還能有幾個“董姑娘”，深更半夜和王爺從樹林裏出來……樹方的臉微微一抽。
他懷著心事想去找餘又恒商量，大勇卻告訴他，又恒被王爺叫走了。
樹方等了會兒，才見又恒從女眷的馬車那邊回來，於是立刻上前，麵帶微笑佯裝無事又十分急迫地將南五昨晚看到的說了一遍。
又恒聽完很是沉默了一陣，看了樹方一眼才說：“王爺方才叫我給董姑娘送藥，說他昨晚散步，無意中在樹林子裏發現董姑娘崴了腳……”
然後呢？他沒有說下去。
但是樹方的臉色已經無比精彩：“難道……難道王爺……”
又恒雖然板著臉看不出情緒，心裏其實也不踏實。
他們六個人跟隨王爺的時間不同，年歲也差得遠，對王爺來說，自然有個先後高低的分別。
比如孔南五，木訥老實但體形魁梧，每有要嚇唬人的時候就是南五上。大勇年輕憨厚，王爺每次想騙人了，就先騙大勇，再讓大勇一腔赤誠地去騙其他人，幾乎百發百中。樹方和小泰都是能說會道的，王爺懶得應酬又不得不應酬的人，多半由他們倆代為出麵。陸鐵也就是大家喊的鐵子，那種形如鬼魅的身手，王爺偶有偷雞摸……這個……隱蔽的事務，就喊鐵子去。至於又恒，他是侍衛隊長，又有軍銜在身，早年也曾半小廝半侍衛地服侍過王爺，如今已是王府中獨當一麵的能人，王爺覺得重要的，必須要交給可信又靠譜的人做的事，多半是先想到又恒。
如今，殿下讓又恒去給一個姑娘送藥，殿下自己是斷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的，但在侍衛們心中就絕不會單純地認為，隻是送個藥而已了。
樹方有些不安：“王爺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又恒的臉色變了幾變，咬牙道：“應當還不知道，王爺若是知道，如今還能安然坐在馬車裏？”
“……也是。”樹方略鬆了口氣，仍道：“隻是王爺如今似乎……或者我們……”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立馬頓住口，轉身一看，是小泰過來了。
“又恒哥，樹方哥，王爺說要出發了。”
他們說的事，小泰並不知情，樹方也沒打算告訴他，拍拍小泰的肩膀，笑得一如往常：“你先去，我和又恒馬上到。”
待小泰走遠，餘又恒壓低了嗓音道：“再看看，或者過幾天又有變數。”
樹方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還要等變數？！這麽久了，每次有變數都是朝著他們不願意看到的方向在變，再這樣下去……
樹方摸了摸脖子，突然覺得腦袋好像長得不太牢。
這一天的行程看起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是侍衛們知道，王爺現在的心情，絕對不像他們的步速那麽平緩。
今天輪到樹方和小泰趕車。
要說王爺的仆從中，會趕車的一抓一大把，但是王爺何等身份，即便是趕車人，也不會是王府哪個簽了賣身契的下人。
小泰並沒有發現不對勁，倒是樹方，手剛搭上車轅，就開始豎著耳朵聽馬車裏的動靜。
從出發一連聽了兩個時辰，馬車裏那位貴人不是在軟墊上翻來覆去，就是不知道在想什麽想得呼吸不勻。
王爺他……果然對“董姑娘”上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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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將一批批穩婆從各地找來時，王府的侍衛們不是沒有做過篩選和排查。雖說如今國泰民安，但是邊關的氛圍始終緊張，各國之間互相地塞一些細作都是習以為常的事，王府的侍衛雖說不能和皇帝陛下暗地裏培植的精兵比，該有的警覺心還是一點不差的。
和董寧寧一批進府的穩婆，大部分都仔細調查過，在穩婆們看來，挑選進產房的那三個婆子是因為經驗豐富又年輕力強，但其實，是因為篩選下來，這三個人的背景最為清白可靠。
至於董寧寧這種黑戶口，調查的侍衛沒有那個閑工夫多計較，隻一句話：來曆不明，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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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妙手回春的“董姑娘”……她好像……不是個姑娘？
陸鐵的特長是隱蔽和追蹤，並不很擅長易容，他隻是覺得這位“姑娘”的言行舉止、身量長短還有各種細節看著都有點詭異，於是就去匯報給了餘又恒。
又恒一聽大吃一驚，須知，產房裏混進男人的性質，差不多就等同於給過世的鄭將軍扣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餘又恒不是沒見過董寧寧，但他一個王府侍衛，自然不可能□裸地盯著一個妙齡少女瞧，董寧寧當時又套著件不合身的粗布衫，乍一看就是一個長得美貌的鄉下姑娘而已。
既然是鄉下姑娘，他言行舉止粗魯些，眾人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可是被鐵子這一匯報，餘又恒的汗就唰唰地淌下來了。
要說王爺的六個貼身侍衛裏，觀察能力鐵子排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雖然匯報的時候鐵子隻說是“懷疑”“感覺”，但既然有了懷疑，有了感覺，就不能當不知道。
鐵子匯報時，董寧寧已經成了孩子們的看護，餘又恒唯恐打草驚蛇，隻讓鐵子匯報時在場的樹方和南五小心保密，大勇和小泰則瞞著他們。
他讓沈琴溪院子裏的兩個暗衛盯著董寧寧，當然沒把猜測告訴她們，隻說董寧寧和兩個奶娘都是臨時找來的，詳細的底細不清楚，要防著他們下黑手。
另一邊，他叫人快馬加鞭地去挖“董姑娘”的底細，順便連陳琰也被日日盯梢。
這一切都背著王爺進行。
倒不是餘又恒膽大包天敢欺上瞞下，也不是他怕肅王怪罪而故意不報，像肅王這樣的身份，自打成年之後，懷抱各種目的接近他的人數不勝數，敵國的細作想通過王爺擾亂朝廷也不是沒發生過，有一次，王爺甚是疼愛的一個小公子被發現是江湖上的殺手，收了他人錢財來取王爺性命。肅王雖說花心濫情，但每次都隻專寵一人，被自己寵愛的人背叛，滋味總是不好受的。
肅王便頗有些傷感地掩上了那個小公子來不及合上的眼，悠悠道：“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你們偷偷處置罷，不要叫我知道了。”
所以，餘又恒謹記王爺的指示，遇到別有用心的人，統統私下處理，絕不讓王爺看到一絲令他不愉快的場景。
對於董寧寧，又恒當時打的主意是：王爺和沈夫人遲早都要回乾陽的，總要打發董寧寧離開，待出發前，他會親自去驗驗這位“董姑娘”的身，若是女的便罷，若是男的……
看在祥哥兒的份上，便給他和那個陳什麽的，留個全屍。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申請榜單了。。。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找虐。。。。
不要急，如果編輯給了我位置的話，不用你們催我也會被榜單套死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