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紅帽子營（2）
前來學習“縫針術”的少年多是軍醫們的學徒,年紀小的十二三，年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董寧寧雖然實際上比他們年長得多，但是無奈現在這幅皮相尚未成年,站在少年們麵前不像“老師”,倒更像是學堂裏的同窗。
好在這個情況董大夫早有預料，外貌不夠“威武霸氣”,他便直接用課程樹立形象。
第一堂課,他就給了學生們一人一隻兔子，要求眾人給兔子開膛剖肚,還不許弄死。
學生們自然叫苦不迭，開膛剖肚的兔子哪裏有活命的道理，都道董寧寧強人所難。董大夫不理他們的哀嚎，當場演示了一番,親手給一隻兔子灌了藥，破開肚皮，再給它縫起來。
給兔子灌的藥是他與賈鳳亭一同研究的“麻醉藥”，旨在叫人昏睡，不覺疼痛。這藥目前效力不夠，用在人身上尚且勉強，麻醉兔子倒是綽綽有餘，正好拿來立威用了。
被“灌醉”的兔子任憑董寧寧一番宰割，昏睡之間，肚子上便多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教室裏最初還有些喧嘩聲，漸漸地便安靜了，少年郎最容易被新奇的事情吸引，以往所學中還從未有過將傷口像做針線活一般縫起來的事，全都看住了。就連淑玥派過來的兩個女官，盡管見了血淋淋的兔子幾乎尖叫，還是瞪大了眼看完了全程。
等縫好兔子，趁著麻藥的效果還沒退，董寧寧便開始給他們講解縫合的原理和必要性。
簡單地說，縫合是為了讓傷口盡快愈合，不被感染，同時讓傷口的皮膚長得緊密，不造成更大的疤痕。
董大夫原以為給這些孩子講解會很困難，比如萬一有人問什麽是“感染”，他該怎麽解釋細菌和病毒，還有破傷風之類的……但是出乎意料，少年們非但沒有“十萬個為什麽”，有幾個神情中還露出些恍然大悟。
董寧寧不得不停下來反複問了幾遍：“如果有疑問，但說無妨。”
少年們反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董大夫隻好認為，大約他們是在軍營中見多了實際病例，所以對於“感染”的意思一點就通，畢竟傷口化膿發炎，傷者發燒等，這些現實情況遠比“感染”兩個字更加具體形象。
這第一講，董寧寧便花了將近兩個時辰。
他當學生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滔滔不絕一講數小時的老師，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是如此，不禁十分汗顏。好在恢複意識的兔子幫他解了圍，學生們都擁上前去看兔子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兩個少女中的一個怯生生問：“敢問先生，小兔子如此……折騰，疼不疼呢？”
董寧寧看到她們倆，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女同學們，剛入學的時候看著被解剖的兔子啊狗啊小白鼠啊，不是掩麵就是尖叫，更甚者抽抽嗒嗒梨花帶淚，好像躺在解剖台上的是自己的親人一般。等到畢業時候，這些嬌嬌女們就會百煉成鋼化身女魔頭，宰鼠若輕，殺兔如麻，甚至可以對著病變的兔子肝髒吃血腸。
帶著惡魔耳朵的董大夫桀桀偷笑：你還有空管兔子疼不疼？落在老子手裏，非得把你調/教得殺豬宰羊樣樣拿得出手！
披著美人皮的董大夫則溫文一笑：“落刀之前先給它灌了藥，睡死了不會覺得疼，醒了之後總稍微有些。”
少女聞言，便十分感傷地去摸兔子耳朵，輕輕道：“為了將來能在沙場上救得將士們性命，隻好多委屈你了。”
這話倒叫董寧寧刮目相看，他還以為花季少女總歸是十分可憐弱小，看到兔子受傷就天塌地滅呼天搶地，卻沒想到她一開始就有如此覺悟，果然淑玥送來的學生也不同一般。
剛從麻醉中蘇醒的兔子動作還很遲緩，而且估計傷口疼得厲害，十分虛弱地癱軟著。有個年紀小的學生便問：“先生雖稱能救活它，可是如今看來，怎知它是真的無恙了呢，或是一時苟延殘喘？”
董寧寧不慌不忙：“人受了傷還要好好休養，何況是兔子，它現在正是最凶險的時候，就算傷口縫上了，還要熬得過愈合期才行。”隨後，他便扯出一堆大道理，大意是告誡眾人醫者最忌急功近利，世上沒有能叫人速愈的藥，凡事都要慎之又慎雲雲。
少年們誰沒有聽過類似的教訓，都是一個頭兩個大，唯恐董寧寧還要說下去，趕緊換個話題扯開了。
翰霄也在教室中從頭到尾聽完。他不似學徒們對縫合術有那麽多的看法觀點，而是對董寧寧適才用的一樣東西很感興趣，拿起來看了看，聞了聞。
“董大夫，這個瓶子裏的……是酒？”
董寧寧見他拿著自己充作消毒水用的酒，點頭：“正是。”
翰霄不解道：“縫線之前，一定要灑酒？”
“灑酒是為了消毒……就是……衝洗髒東西，而且一定要烈酒。”受電影電視的影響，董寧寧還以為酒能夠消毒是從古代就流傳的常識，聽翰霄這樣問，顯見得不是了。
“若是不灑酒呢？”
“也可以，就是感染的風險要高一些。”
翰霄晃晃手中的半瓶酒，似笑非笑地低下頭。戰場上莫說是酒，有時候就是清水也不易得，誰不知傷口要保持清潔，卻是條件不允許無可奈何。
董寧寧之前和淑玥一起麵對軍醫們，如何不知道翰霄歎氣的意思，但有些知識和常識不能因為環境艱苦實現困難就不予理睬，至少應該要廣而告之，或許有人就能在機緣之下挽回性命。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肅王已經在身後不耐地咳嗽。
他們這邊上完課，那邊士兵們也差不多操練完畢，都三三倆倆地回帳篷，或是去井邊打水擦洗。
水井在廣場西邊，教室的位置正在廣場西南邊，離得不太遠，又是個半開放的棚子，誰有心都能一眼看見棚子裏的人。
董寧寧長得顯眼就不必說了，與之同行的除了易過容的肅王，寒枝樹方等人都是漂亮的漂亮，俊秀的俊秀，再加上衣著一看就是外來人，很容易引起眾人注意。肅王連連在董寧寧背後咳嗽，就是催促他快些走，反正今日的授課已經結束，多留何益，萬一被誰惦記上可怎生是好。
翰霄早在淑玥公主那邊聽說了董寧寧在肅王府的地位，況且樹方等人是肅王親隨，讓自己的貼身侍衛護送，肅王是什麽態度再明了不過了。隻是……這個人又是什麽身份？
能夠催促主子離開，即便是仆從侍衛也必定是有些身份的，隻是肅王身邊的幾個侍衛多年來不曾變過，翰霄就算喊不上所有人的名字，看著臉熟是一定的，唯獨這黑臉漢子，的確是沒見過。
董寧寧還能不曉得肅王肚子裏那點小心腸，不就是怕他被人圍觀，像小狗護食似的不肯叫人多看他。要在以前，董大夫多半不會理睬，不過此時他卻有些小得意，對肅王殿下的小氣心思頗為受用。
為了表示公正，他將受傷的兔子交給翰霄照顧，並留下幾帖藥讓喂給兔子喝，說是隻要調理無礙，兔子會一日好過一日。交代完畢，便匆匆告辭。
離開營地後，肅王固然鬆了口氣，但卻不免擔心那隻兔子的性命。
“雖說卿卿醫術高明，可是那東西本就脆弱瘦小，隻是喝點生水便能叫它病死，萬一……”死一隻兔子事小，折損了他家卿卿的威名才是大事。
董寧寧不以為然。
為了試驗羊腸線，他縫過的兔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是他自己下的刀，傷口有多深他清楚得很，那隻兔子應該死不了。
等到幾天後第二次授課時，兔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能吃能睡，在翰霄的悉心照料下似乎還胖了不少。學徒們自然十分信服，原先還有人看董寧寧年紀不大，內心有些不服氣，在事實之下，也不得不收斂態度。
董寧寧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第二次開始，他就叫肅王派人準備了許多豬皮，讓學生們親手開始學習縫針。
他想來想去，對著一群半大孩子把醫學常識講得多深奧都沒有用，橫豎他們也理解不了，不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倒不如讓這些少年們從現在就開始上手練習，圖一個熟能生巧，要是真能培養一群縫針超級快的“創傷醫生”也不錯。
肅王殿下仍舊是易了容，扮成侍衛跟在一旁，隻不過這回起，他親點了又恒和南五跟著。
餘又恒的名字在精兵營裏也算小有名氣，他當年的幾個後輩如今已經一個一個升了官，在軍中擔任著大小職務，見了他仍然十分熱絡。有幾個關係要好的也曾替他不值，若不是出自王府，身份尷尬，憑餘又恒的本事何愁沒有正五品以上的官職等著他，隻不過若非出自王府，他卻又沒有機會在軍中曆練，確實是有得有失。
孔南五是勝在高大強壯，在肅王的親隨中最為醒目，許多軍中小頭目未必親眼見過肅王殿下本人，但是遠遠掃一眼，多半能看到鶴立雞群的南五，肅王便想用他威嚇眾人。
王爺的用意本是好的，可惜想得還是不夠周到。試問能夠認得出餘又恒和孔南五的人，又怎會在紅帽子營中四處閑逛，更不會跑到原來還是作馬廄的草棚附近閑逛。除了負責接引的翰霄曉得其中關竅，平頭士兵哪裏會把一個野路子的大夫和肅王府聯係在一起。
又恒和南五非但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相反，幾次授課下來，圍在“教室”外的士兵是越來越多。
這些人卻不是像肅王想的那樣，為了他家卿卿的“花容月貌”，或者是對董大夫的縫合術有什麽興趣，而是為了一個叫肅王想生氣也沒處生的理由——肉！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哦~~~雙更哦~~~~
有存稿的趕腳真tm好xdddddd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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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個情況董大夫早有預料，外貌不夠“威武霸氣”,他便直接用課程樹立形象。
第一堂課,他就給了學生們一人一隻兔子，要求眾人給兔子開膛剖肚,還不許弄死。
學生們自然叫苦不迭，開膛剖肚的兔子哪裏有活命的道理，都道董寧寧強人所難。董大夫不理他們的哀嚎，當場演示了一番,親手給一隻兔子灌了藥，破開肚皮，再給它縫起來。
給兔子灌的藥是他與賈鳳亭一同研究的“麻醉藥”，旨在叫人昏睡，不覺疼痛。這藥目前效力不夠，用在人身上尚且勉強，麻醉兔子倒是綽綽有餘，正好拿來立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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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夫原以為給這些孩子講解會很困難，比如萬一有人問什麽是“感染”，他該怎麽解釋細菌和病毒，還有破傷風之類的……但是出乎意料，少年們非但沒有“十萬個為什麽”，有幾個神情中還露出些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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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一講，董寧寧便花了將近兩個時辰。
他當學生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滔滔不絕一講數小時的老師，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是如此，不禁十分汗顏。好在恢複意識的兔子幫他解了圍，學生們都擁上前去看兔子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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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夫，這個瓶子裏的……是酒？”
董寧寧見他拿著自己充作消毒水用的酒，點頭：“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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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酒是為了消毒……就是……衝洗髒東西，而且一定要烈酒。”受電影電視的影響，董寧寧還以為酒能夠消毒是從古代就流傳的常識，聽翰霄這樣問，顯見得不是了。
“若是不灑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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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邊上完課，那邊士兵們也差不多操練完畢，都三三倆倆地回帳篷，或是去井邊打水擦洗。
水井在廣場西邊，教室的位置正在廣場西南邊，離得不太遠，又是個半開放的棚子，誰有心都能一眼看見棚子裏的人。
董寧寧長得顯眼就不必說了，與之同行的除了易過容的肅王，寒枝樹方等人都是漂亮的漂亮，俊秀的俊秀，再加上衣著一看就是外來人，很容易引起眾人注意。肅王連連在董寧寧背後咳嗽，就是催促他快些走，反正今日的授課已經結束，多留何益，萬一被誰惦記上可怎生是好。
翰霄早在淑玥公主那邊聽說了董寧寧在肅王府的地位，況且樹方等人是肅王親隨，讓自己的貼身侍衛護送，肅王是什麽態度再明了不過了。隻是……這個人又是什麽身份？
能夠催促主子離開，即便是仆從侍衛也必定是有些身份的，隻是肅王身邊的幾個侍衛多年來不曾變過，翰霄就算喊不上所有人的名字，看著臉熟是一定的，唯獨這黑臉漢子，的確是沒見過。
董寧寧還能不曉得肅王肚子裏那點小心腸，不就是怕他被人圍觀，像小狗護食似的不肯叫人多看他。要在以前，董大夫多半不會理睬，不過此時他卻有些小得意，對肅王殿下的小氣心思頗為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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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營地後，肅王固然鬆了口氣，但卻不免擔心那隻兔子的性命。
“雖說卿卿醫術高明，可是那東西本就脆弱瘦小，隻是喝點生水便能叫它病死，萬一……”死一隻兔子事小，折損了他家卿卿的威名才是大事。
董寧寧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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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幾天後第二次授課時，兔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能吃能睡，在翰霄的悉心照料下似乎還胖了不少。學徒們自然十分信服，原先還有人看董寧寧年紀不大，內心有些不服氣，在事實之下，也不得不收斂態度。
董寧寧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第二次開始，他就叫肅王派人準備了許多豬皮，讓學生們親手開始學習縫針。
他想來想去，對著一群半大孩子把醫學常識講得多深奧都沒有用，橫豎他們也理解不了，不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倒不如讓這些少年們從現在就開始上手練習，圖一個熟能生巧，要是真能培養一群縫針超級快的“創傷醫生”也不錯。
肅王殿下仍舊是易了容，扮成侍衛跟在一旁，隻不過這回起，他親點了又恒和南五跟著。
餘又恒的名字在精兵營裏也算小有名氣，他當年的幾個後輩如今已經一個一個升了官，在軍中擔任著大小職務，見了他仍然十分熱絡。有幾個關係要好的也曾替他不值，若不是出自王府，身份尷尬，憑餘又恒的本事何愁沒有正五品以上的官職等著他，隻不過若非出自王府，他卻又沒有機會在軍中曆練，確實是有得有失。
孔南五是勝在高大強壯，在肅王的親隨中最為醒目，許多軍中小頭目未必親眼見過肅王殿下本人，但是遠遠掃一眼，多半能看到鶴立雞群的南五，肅王便想用他威嚇眾人。
王爺的用意本是好的，可惜想得還是不夠周到。試問能夠認得出餘又恒和孔南五的人，又怎會在紅帽子營中四處閑逛，更不會跑到原來還是作馬廄的草棚附近閑逛。除了負責接引的翰霄曉得其中關竅，平頭士兵哪裏會把一個野路子的大夫和肅王府聯係在一起。
又恒和南五非但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相反，幾次授課下來，圍在“教室”外的士兵是越來越多。
這些人卻不是像肅王想的那樣，為了他家卿卿的“花容月貌”，或者是對董大夫的縫合術有什麽興趣，而是為了一個叫肅王想生氣也沒處生的理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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