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賢妃信誓旦旦的秀目一挑,謝嫻妤的心也跟著一跳。她垂目想了想,低聲問:“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這次懷了龍種的是淑妃,怕皇上到時追究起來就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不成?隻要按照老規矩辦就是了。”賢妃微微一笑,眼中似是意味深長。


    隻是謝嫻妤似懂非懂的瞧著,賢妃給她的暗示於她來講也不過是對牛彈琴。她手中握著的錦帕都要濕透了,謝嫻妤暗暗呼出口氣,接著套賢妃的話:“本宮自遇刺之後,凡事都加了小心,妹妹說的本宮還需好好琢磨一番,這老規矩……也不是時時都好用的,掉以輕心搞不好是要壞掉大事的。”


    “……”賢妃聽到謝嫻妤提起遇刺之事,眼中的神色稍有些變化,隨即又立刻恢複了正常,歎笑道:“姐姐說的也不無道理,以往的法子這時看來是有些許冒險,隻是這淑妃的肚子越來越大,若不鋌而走險,將來咱們姐妹二人在這宮中可就永無寧日了。”


    “這……”謝嫻妤額上的冷汗又滴了下來。賢妃在淑妃這事上異常執著,似乎今日得不到她一個確切的答複絕不罷休。謝嫻妤雖不知賢妃究竟打算如何動作,但決計是對淑妃存了加害之心的。她自知這事絕不能答應,但卻想不出此刻能夠拒絕賢妃的道理。若是表現的突兀了,被賢妃發現她的異常就不妙了。


    賢妃見謝嫻妤秀眉緊蹙,神色間滿是猶豫不決,不禁有些不耐,隻想趕快將這事敲定,好了卻她一樁心事。她左右望望,俯身過來焦急道:“姐姐莫要再考慮了。當年蘭貴人懷了皇上龍種之時,若不是姐姐當機立斷,換了她補身子的藥,今時今刻哪裏還有我們姐妹二人坐在這裏閑話家常的逍遙日子?怎麽這時換做了淑妃,姐姐反而拿不定主意了呢?要知道淑妃可比蘭貴人難纏百倍,真的被她得了勢,妹妹說句不吉利的話,姐姐您的後位難保!”


    謝嫻妤被賢妃一番話說得眼前一黑,心髒怦怦直跳,連手指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她隻感覺自己的血色迅速從臉上退了下去,恐怕神色間已然維持不住平和淡然。她連忙低頭,其實隻是為了掩飾她此刻的震驚慌亂。


    這幾日她對後宮中在冊的眾嬪妃都大致的有了了解,其中印象較深的便是這蘭貴人。她在召周太醫之時便與蘭貴人起了點爭執,因此對此人便多留意了些。她原本以為蘭貴人時不時的召喚太醫為她詢脈隻是爭寵的手段罷了,打聽之後才得知原來蘭貴人曾經真的懷過龍種,隻是體質虛弱,意外流掉了。此後她便一直瘋瘋癲癲,時醒時昏,總是想著她還是有孕在身的身子。拓跋鐸仁也體恤蘭貴人念子心切,雖不再寵幸於她,但仍舊未將人冷落了,貴人的待遇賞賜一樣不少。


    謝嫻妤不禁對蘭貴人萬分同情,同時又為拓跋鐸仁仁慈溫厚的一麵深深的感動。她想著若是以後有機會,定要好好地待蘭貴人,再也不與她爭搶看診的太醫了。


    但此刻賢妃一時失語吐露出來的真相不禁讓謝嫻妤猶如五雷轟頂。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向活潑可愛、伶俐聰穎的妹妹怎麽能夠狠毒至此,為了保住榮耀的地位,便枉奪他人的性命,至道德倫理於不顧。這深不見底的後宮之中怎麽會有這等魔力,將人都化作了魔,四處都彌漫著無形的毒瘴。


    由此謝嫻妤也終於得以明白了賢妃口中的老規矩指的究竟是何事了。她有些坐立難安,想著這大逆不道的罪行決計不能再繼續延續下去。


    “妹妹怎麽會提到蘭貴人的事?”謝嫻妤蹙眉,拚命地平靜此刻早已失律的心跳。


    賢妃也知道自己嘴快說得多了,白了俏臉強笑了一下,用錦帕掩了嘴道:“是妹妹迷糊了。蘭貴人當年隻是意外流產,瞧我這記性,姐姐莫怪。”


    謝嫻妤此刻已然笑不出來了,再看賢妃鮮亮的紅唇隻覺得都泛著血腥的氣味。她沉了臉扭開頭去,做出一副被賢妃剛剛失語惹得不高興的樣子道:“妹妹,事關皇儲大事,還要謹言慎行。你遇事這般衝動,本宮唯恐你將來壞了本宮的好事。淑妃的事莫要再提,本宮自有計較。”


    賢妃也自知此刻不宜再和謝嫻妤糾纏下去,隻好迅速的整理好心情,賠笑著道:“姐姐教訓的極是,妹妹回去定然好好反省。淑妃的事想必以姐姐的計謀總是有讓妹妹驚喜的法子,妹妹全心仰仗姐姐便是。”


    謝嫻妤冷冷的看她一眼,默默起身帶著馨竹等宮人快步離開了。賢妃瞧著謝嫻妤一行人漸行漸遠,咬牙哼了聲,一抬手掃掉了桌上的杯盤茶具,乒乓一陣脆響。


    “好你個謝氏,皇上明明一年多沒有寵幸過你,還在本宮的麵前裝什麽正宮皇後的樣子。若不是淑妃肚子裏的雜種要盡快解決,本宮用得著低聲下氣的求著你麽?”賢妃陰狠的喃喃自語,心中滿是憤懣不甘。謀殺皇子乃是誅滅九族的重罪,她不用這招借刀殺人怎麽能行?隻是這謝嫻妤似乎變得聰明了,從前明明那麽容易煽動,今日她說破了嘴皮子仍舊無動於衷,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怕了,還是另有招數卻唯恐被她抓住把柄才不願透露。


    馨竹跟在皇後娘娘身後察言觀色,隻覺得這是多日以來娘娘第一次動了真氣,雖然不知所為何事,但她心中不禁打鼓,唯恐娘娘脾氣火爆,又要找借口為難下人。


    “娘娘臉色不是太好,可是剛剛賢妃娘娘說了什麽惹了娘娘生氣?”馨竹沉吟了下,還是覺得由她硬著頭皮接下娘娘的怒氣比較好,好歹娘娘再生氣也不至於把她打殘了去。


    謝嫻妤看了看馨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猶豫道:“馨竹,本宮問你,若是淑妃誕下龍子,本宮的地位就真的難保了麽?皇上他會如此絕情?”


    馨竹心裏一跳,卻是了然。果然賢妃娘娘和她家娘娘說的是淑妃的事,也難怪兩人密談後,娘娘的心情如此之差。


    “娘娘,此事不如回宮去再談,這禦花園人多眼雜,諸事不便。”


    謝嫻妤一愣,穩住心神點了點頭。


    好容易熬到進了鳳鳴宮中,謝嫻妤立刻摒退了眾人,隻留了馨竹一人,將她拉進內室細細盤問。


    “馨竹你說,若是本宮不能給皇上留下一兒半女,本宮就要被打入冷宮是嗎?”謝嫻妤帶著點賭氣的成分,心想就算被打入冷宮也好,總好過違背良心,夜夜噩夢纏身。反正她從小受慣了冷遇,這本來無故得來的浮華身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次丟掉也不過是失落一陣,她總能熬過去的。


    “呸呸呸,娘娘這說的是什麽話?娘娘隻是一時時運不濟,早晚是會懷上皇上的龍種的。況且淑妃娘娘腹中的是男是女也難判斷,娘娘何必如此自苦?”馨竹跪在謝嫻妤麵前,雙手扶在她的膝蓋上輕聲勸著。


    謝嫻妤輕笑,點點頭道:“馨竹說得有道理,是本宮適才鬧脾氣了。”


    其實她現在仍舊回不過神來,孕育皇家子嗣這種事於她來講總覺得過於飄渺,若是拓跋鐸仁真的寵幸了她,然後讓妹妹的身子懷上了龍種,她恐怕看到自己大肚子的樣子要不知所措,嚇到暈過去了吧。


    她本覺得現下的生活若能一直持續下去便是種安寧祥和,她不求別的,隻要能和拓跋鐸仁說上幾句話,也偶爾從他那裏接收到幾句關心就好。但今日與賢妃見過一麵之後,她又突然覺得這一切不過隻是妄想。這後宮之中潛藏著太多殺機,若她不存害人之心,就不知哪天會被人所害。這樣提心吊膽、絞盡腦汁的日子她怎麽能過的下去呢?


    “馨竹,倘若本宮不去爭搶了,將這皇後之位讓出來,你說會不會少些為難之事?”謝嫻妤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娘娘胡說什麽!”馨竹大驚失色,忙焦急叫道:“這賢妃娘娘究竟都和娘娘說了什麽呀?娘娘怎麽會這麽想?這皇後之位可是謝家的榮耀,是太上皇和皇上對謝家功勳和娘娘賢德的肯定,豈有讓出去的道理?娘娘莫要被小人的讒言騙了去。娘娘越是坐穩了這後宮之主的寶座,才越是能少些煩惱憂慮,才越是能保住謝家在這朝堂上的地位啊。”


    “啊,也是。”謝嫻妤猛然驚醒,這才想起她身後還有偌大的謝家要靠她支撐。她身為男子之時對保全家業毫無建樹,隻覺得愧對父親這些年的養育之恩。現下她既成了有用之身,怎麽能再次辜負父親對她的期盼呢?


    “本宮方才說笑了,馨竹莫要放在心上。這後位本宮不但要坐下去,還要穩穩地坐下去才行。”謝嫻妤淡淡的笑了笑,暗暗收起那些負麵的猶豫彷徨。


    後宮之中雖然險惡,但也都是人心壘的。人之初,性本善。若她真誠待人,總能夠換來他人以誠相待。賢妃雖然心懷惡意,但也不代表其他嬪妃都像她一般日日想著算計他人,她總能慢慢的體會清楚的。


    “馨竹,本宮想要去看看淑妃,你去安排一下,選個合適的時間吧?”她倒要親眼見見這淑妃,究竟是如外界傳言般的賢良淑德、與世無爭,還是又一個暗藏心機的狠辣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小鹹魚被黑暗的後宮嚇到鳥~乃覺得從淑妃娘娘那裏能找到安慰麽~╮(╯▽╰)╭


    繼續打滾求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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