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少庭未作官服打扮,隻一襲月牙白的長衫在身,清俊修長,由月光襯著,好像天界走下凡塵的仙人一般。謝嫻妤滿腔疑問,隻覺得在這冷宮之中看到故友,更像如夢似幻的一場幻覺那般。


    “這裏是冷宮,你……”謝嫻妤直打結巴。


    苗少庭淺笑,翩然從她身邊擦過,一揚下擺像她前一刻那般坐在了台階上,晶亮的眼睛注視著她:“臣自然知道,正因為知道這是冷宮,才半夜時分,待人都睡熟了才偷偷溜進來。”


    “可是為什麽?”謝嫻妤也隨著他在台階上並排坐了。她雖然意外於苗少庭的出現,但卻沒有一點害怕,畢竟苗少庭是現下她唯一還能稱得上信任的好友了。他的人品她了解,所以知道苗少庭絕不會對她做出不利的事來。


    “得知娘娘自己跑來冷宮的消息,臣特地來表示安慰。”苗少庭笑。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消息?”謝嫻妤一驚,這幾日並沒有拓跋鐸仁正式將她打入冷宮的消息傳來啊。


    “嗬嗬,皇上今日召臣來對飲,發了一通牢騷,臣自然也就這麽知道了。好在皇上準臣今夜落宿宮中,臣才能避人耳目來見娘娘一麵。”苗少庭笑意盈盈的看著謝嫻妤,提到拓跋鐸仁時眼中有幾分戲謔。


    謝嫻妤也果不其然在聽到拓跋鐸仁這個名字時怔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去,暗了神色。


    “娘娘這是何苦呢?人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皇上縱使再多不對,娘娘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之上,也該多加忍讓。自古哪有臣子與天子頂撞的道理?”苗少庭規勸道。


    “你是來怪本宮的?”謝嫻妤有些不平:“你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能說得這麽輕鬆。”


    “臣哪裏敢教訓娘娘?隻是今日見皇上煩躁,娘娘也滿麵愁緒,才不得不當這個多事之人,免得好好的一樁姻緣就這麽散了。”苗少庭仍舊慢悠悠的道,突然從懷中拿了把折扇打開輕搖。


    謝嫻妤瞥他一眼,歎氣道:“你膽子還真是大,若是被逮到了,你本是好心也難逃責罰。”


    “哈哈,娘娘放心。皇上此時恐怕在和賢妃娘娘把酒言歡,被翻紅浪,哪裏會有閑情逸致理會微臣在做什麽。”


    謝嫻妤一聽到這裏,剛剛顯出些笑意的臉上立刻又蒙了層寒霜。苗少庭歪著頭觀察謝嫻妤黯然的表情,輕歎笑道:“這就是了。娘娘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可謂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啊。”


    謝嫻妤瞪他一眼,卻已經無言以對了。


    “娘娘,皇上是君,所謂伴君如伴虎,老虎可是要順著毛摸的。既然娘娘對皇上真心實意,何不表現出來讓皇上知道?”苗少庭循循善誘著。


    謝嫻妤心中泛起些酸澀,隻覺得故友的一切都是那麽親切而熟悉,溫柔祥和的,立刻便能撫平她心中的不安,也能給她強有力的鼓勵,甚至讓她產生一股衝動,想要對她的好友坦誠一切。


    “子……”謝嫻妤差一點便喚了他的字,忙收了嘴搖頭道:“苗大人有所不知,本宮……已經徹底死心了。與其見了麵還要傷心,不如不見的好。”


    苗少庭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抬手向謝嫻妤的臉頰拂去,手指伸到離臉頰未及一寸的地方卻又堪堪停住,快速的收了回來。謝嫻妤正自顧自的出神,待她後知後覺的朝苗少庭望去時,苗少庭已然微笑著遞了一條素色繡帕到她眼前。


    “娘娘,拭下淚水吧。”


    “本宮哪裏有哭,隻是有風……”謝嫻妤臉上一紅,忙背過臉去拿袖子快速了抹了抹眼角的濕痕。


    苗少庭始終望著她笑,用那很難不令少女懷春的風流意味,直把謝嫻妤看的有幾分尷尬,才滿足了似的重新開口道:“臣能感覺的出來,皇上是在意娘娘的,否則也不至於為了娘娘喝的大醉,嘴裏念念叨叨的全是他哪裏比不上一個武夫。娘娘,您還不明白嗎?皇上隻是在喝醋而已。”


    謝嫻妤這下真的怔住了,半晌才不信般的搖了搖頭,抗拒道:“若隻是喝醋,又怎麽會讓本宮假裝與卓將軍繼續往來,暗地裏套卓將軍的話呢?”


    這下反倒是換苗少庭吃驚了,他嚴肅了神情,似乎思酎了半刻,才掂量著詞句開口道:“臣是風花雪月慣了的人,官場之事一向不愛涉足,也無從評斷卓將軍的為人。但臣自跟著皇上做太子伴讀之日起,便知道皇上是個疑心極重的人。當年皇上也百般刁難過臣,臣卻用機智謀略頻頻化解,這才贏得如今皇上的信任。”


    謝嫻妤聽著苗少庭跟她自吹自擂,不由得還是彎了嘴角,笑了出來。苗少庭笑眯眯的繼續道:“雖然皇上一開始不信任臣,臣卻始終知道這並不是皇上的錯。是這天命,是這大祁的錯。皇上做太子時夜夜都自惡夢中驚醒,少年登基後,一路上更是戰事不斷,未有過一日太平。皇上為了保住大祁江山、祖宗基業夜不能寐,縱使多疑薄情,但在朝中卻是位仁君。自古多情的皇帝甚多,為了美人將江山拱手讓人的也不在少數。娘娘明理,難道希望看著皇上也變成那樣一味多情昏庸的天子麽?”


    謝嫻妤被苗少庭一番話說的有幾分動搖了,她咬咬下唇,強迫自己不要去聽苗少庭的如簧巧舌。苗少庭是拓跋鐸仁派來的說客,目的無非就是要她乖乖受他的擺布去做引誘卓翼飛的耳食。


    “娘娘是一國之母,是與皇上比肩,共負大祁興亡之人,理應將大義放於兒女情長之前,全心全意輔佐皇上鞏固大祁百年基業才是。”


    謝嫻妤被苗少庭說的無比慚愧,虧她也曾在朝為臣,此時此刻卻無法從個人的情懷中抽離,單純的效忠皇上,效忠大祁。


    “苗大人,本宮想請問你,如果……”謝嫻妤壓了壓微顫的聲音:“本宮是說如果,有一天苗大人變作了皇後,苗大人能夠輕鬆地領受皇命,不顧自己心意的和卓將軍虛與委蛇,隻為探聽他心中所想麽?”


    謝嫻妤本以為苗少庭會嗤笑他怎可能變作皇後的荒謬之言,沒想到苗少庭卻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她,一看就是半晌,差點讓謝嫻妤慌了手腳,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


    “本宮失言了。”謝嫻妤偏開頭。


    這時苗少庭卻低笑一聲,有些釋然的仰天輕歎道:“子知自問是可以做到的,隻是……子知不愛皇上,也許也是因為不愛皇上,才能如此輕鬆的領受皇命吧。”


    謝嫻妤心中一緊,趕忙揮掉了心中那再次泛上的失落之感。


    “臣明白了,臣一個外人今夜過來果然是越矩了,還請娘娘恕臣自不量力之罪。”苗少庭突然起身,朝著謝嫻妤行了個大禮。


    謝嫻妤也慌忙起身,扶起苗少庭安撫道:“苗大人的好意本宮都懂的,謝謝苗大人深夜前來探慰。是本宮沒出息,做不到大人言語中的‘至大義於兒女情長之前’,辜負了大人一片忠心向主。”


    “娘娘,你不覺得今夜的月色極美嗎?”苗少庭突然一轉話鋒,望向了空中明媚的殘月。


    謝嫻妤也不禁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癡癡地看著點了點頭:“嗯,很美。”


    “月缺月圓,緣分天定,看來臣這月老還是差些火候。隻是今日臣爬牆不易,現下腳還酸痛著,不知是否能多留一刻,有幸與娘娘共賞明月?”


    謝嫻妤聽他說得有趣,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笑著點了點頭,回屋中拿出一柄小茶壺,兩個茶杯,為二人倒了茶,複坐在台階上和苗少庭抬頭仰望星空。


    星光月光交相爭輝,涼風徐徐吹過,蟲鳴陣陣動聽,身邊又有密友相陪,謝嫻妤暫時忘記了心中的憂患,仿佛一時之間又回到了讀書時的寫意安寧。


    苗少庭不著邊際的輕聲胡侃,再扭頭時謝嫻妤已然倚著門框睡熟了。他輕笑,支著頭細細看她的眉眼。隻是這變化還真是大啊,他險些都認不出來了。


    他癡癡的用眼睛描畫了一陣謝嫻妤的輪廓,才輕輕的伸出手去,食指溫柔擦過謝嫻妤微張吐息的雙唇。隨著手指離開,苗少庭的身子傾了過去,兩唇便輕輕的碰觸在了一起。


    “啟霖……”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我又配角控了,萌shi小苗苗了~~tat


    苗苗多麽敏銳,火眼晶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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