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智滿月酒宴設在鳳鳴宮中,天一擦黑宮內便張燈結彩,絲竹悅耳,鼓聲陣陣。


    拓跋鐸仁在後花園與幾個內臣對飲暢談,謝候昌、苗少庭均在左右,卓翼飛卻有要事告假,未能出席自己親外甥的滿月酒宴。


    謝嫻妤抱著皇子智坐在廳堂中,周圍圍了一圈前來道賀的嬪妃,嘰嘰喳喳的稱讚皇子智聰穎伶俐,相貌端方。謝嫻妤隻是笑,心裏卻想這嬰孩還沒有一隻貓大,如今還隻懂得吃睡,哪裏看的出那麽多優點。


    鳳鳴宮內一派歡騰氣氛,就連平時不聯絡,謝嫻妤甚至叫不出名字來的才女、貴人也前來祝賀,滿眼的歡喜與豔羨,都要和她熱絡的說上幾句恭喜的話。


    謝嫻妤想這宮裏似乎許久沒有如此放縱歡鬧、輕鬆愉快的氣氛了,因此便由著一群久居深宮的女人放開了鬧,吃酒、遊樂都不攔著。


    “娘娘,皇上招呼您和皇子智過去呢,說是也讓國丈大人看看外孫。”馨竹今夜也特別喜興,臉上的笑容比平常更多了三分。


    謝嫻妤聽到“外孫”兩字不覺一愣,看了看懷中不知世事的皇子智。皇子智少見這麽多人,今夜格外精神,黑亮的大眼珠滴溜溜亂轉,睡意全無。謝嫻妤笑著拍拍他,輕聲哄他道:“智兒也喜歡熱鬧呢,連覺都舍不得睡了。”


    如今她抱著皇子智感覺就像抱著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如此大喜的日子,竟無一人再提及淑妃。謝嫻妤喧鬧喜慶的氛圍下不覺還是升起一絲忐忑,就好像她搶過了淑妃的寶貝據為己有,享受著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天倫之樂。


    “夜間風大,去叫田嬤嬤來幫智兒加件鬥篷再抱出去吧。”謝嫻妤笑著囑咐了一句,繼續逗弄懷中的皇子智。


    馨竹領命退下,不出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謝嫻妤見她身後既沒跟著田嬤嬤,也沒拿著鬥篷,詫異的望著她。馨竹喘了口氣,向她稟告道:“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淑妃來了?”謝嫻妤一驚,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之前她邀淑妃前來,淑妃稱病推脫了,此時卻又還是帶病出現在這滿月酒宴之上,謝嫻妤一時之間領悟不得淑妃的打算。想是過分想念兒子,硬拖著病體前來看上一眼從未蒙麵的皇子智?


    “快將淑妃接進來,切勿再加重了風寒。”謝嫻妤忙抱著皇子智來到門口迎接。


    淑妃由一頂金頂小轎抬著,雖是初秋仍擋著冬時厚厚的簾子。宮人掀開簾子,淑妃妝容淡雅,略顯憔悴,披著件暖絨絨的純白狐裘大氅,由人顫巍巍的攙了出來。


    “臣妾拜見娘娘。”淑妃眼睛雖然明亮,但每每吐息都極為艱難,像是累極的樣子,還倔強的想要跪伏行禮。


    謝嫻妤看著不忍心,趕緊單手扶了淑妃,溫和道:“妹妹能來智兒的滿月酒就好,這等禮數今日就全免了吧。”


    淑妃臉色蒼白,淡淡一笑雙頰卻染上兩抹不自然的紅潤:“一想到今日是智兒的滿月酒,臣妾就睡不安穩,明知今日這大喜的日子臣妾這樣的身子前來無非是給娘娘和智兒尋晦氣,但幾番掙紮,無論如何還是舍不下……”


    謝嫻妤見淑妃表情恬靜,雙眼卻隱隱泛著水光,心裏也為她難過起來,忙笑著安慰她道:“這天底下沒有不想著娘親的孩子,妹妹今日能來,這心意智兒雖小卻也是能感覺到的,將來定會長得更加聰穎健康。”


    “來人,為淑妃賜座。”謝嫻妤喚了一聲,拉著淑妃的手坐下。


    淑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謝嫻妤懷中的嬰孩身上,癡癡地看著仿佛全然忘了其他。打淑妃一進門,其他笑鬧的妃子宮人便陡然安靜了,齊刷刷的站定看著淑妃和皇後兩人的互動,似乎是想要從這兩人的言語神態中看出些皇子智將來歸屬的端倪。


    謝嫻妤微笑,將皇子智往前送送:“妹妹還不曾好好看過智兒吧?抱一抱吧。”


    淑妃似乎驟然驚醒,忙惶恐的搖了搖頭,以帕掩住口鼻,邊咳邊道:“謝皇後娘娘好意,臣妾染疾在身,還是不要碰智兒了。今日好好地看了智兒一麵臣妾也就滿足了,娘娘將智兒抱走吧。”


    皇子智瞪著大眼瞧著眼前病怏怏的美人,突然依依呀呀的叫了兩聲,伸出一隻小手來抓撓著。淑妃一見這場麵,眼圈立刻就紅了,偏開頭偷偷的拭了拭眼角的淚。


    謝嫻妤甚是心疼這對不能團聚的母子,卻也是怕淑妃的風寒染到皇子智身上去,隻能輕輕勸慰道:“妹妹多坐會兒吧,本宮抱著智兒在這裏陪著你,你想看多久都行的。”


    “娘娘……”淑妃目光閃爍,終是點了點頭,感激的朝著謝嫻妤笑了笑。


    謝嫻妤招手喚來馨竹,讓馨竹附耳過來輕輕吩咐道:“你去回皇上,淑妃來看智兒了。本宮在這裏陪淑妃小坐,待送走了淑妃,再帶著智兒去見他與國丈。”


    馨竹點點頭退下了,謝嫻妤便陪著淑妃閑話家常,聊些皇子智飲食起居的雜事,讓淑妃與皇子智多聚片刻。


    前來道賀的嬪妃大約是覺得氣氛凝重起來,呆著無趣,便紛紛說了幾句吉祥話,起身告辭,不出一會兒走了七七八八。


    淑妃望著逐漸清冷的大廳,幽幽歎了一口氣,歉意道:“臣妾這一來,果然攪散了智兒大喜的氣氛。”


    謝嫻妤笑笑,並不在意:“本宮倒不這麽想,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娘親陪在身旁的滿月酒更香甜的了。”


    淑妃再次動容的怔怔瞧著謝嫻妤,突然一聲輕歎:“臣妾若是再早些識得皇後娘娘的為人就好了。娘娘在這宮裏……受委屈了。”


    謝嫻妤見淑妃說的真摯,便是一怔,正要詢問原由,門口低沉的男聲傳來:“淑妃來了?智兒可抱過了?”


    謝嫻妤和淑妃慌忙起身,朝著站在門口的拓跋鐸仁行禮:“皇上吉祥。”


    “皇上不是與國丈在後花園對飲嗎?”謝嫻妤驚訝。


    拓跋鐸仁微微一笑:“朕久未見淑妃,難得淑妃肯離開淑寧宮,朕自然要來看看。愛妃身子可好些了?”


    淑妃微微頷首,禮數周到:“回皇上,有皇上和娘娘的關懷愛護,臣妾身子不打緊的。這綿病慢慢養著就是,今日能夠見到皇上、娘娘及皇子智一切安好,臣妾便心滿意足了。請準臣妾就此告退。”


    “怎麽朕才來,愛妃就要走?卓將軍今日不能前來朕已經甚為遺憾了,若是愛妃還急著離去,怕是智兒也會覺得寂寞吧?”拓跋鐸仁溫柔一笑,走過去攬了攬淑妃的肩。


    淑妃雙眼水潤潤的,雙頰微紅,正要啟唇,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竟是一時抑製不住,越咳越烈,忙用錦帕捂住嘴,不一會滲出些紅絲來。


    拓跋鐸仁微微皺眉,鬆開了手:“愛妃既然還是身子不適,何苦出來受罪呢?回去好好養病吧。”


    謝嫻妤在一旁也看得心驚肉跳,抱著智兒將淑妃送出門去:“妹妹回去好生將養,日後探看智兒的機會還有很多。”


    “謝皇上,娘娘恩典。”淑妃上轎前又艱難的行了個禮,複問道:“娘娘,可否再讓臣妾看智兒最後一眼?”


    謝嫻妤聽著這說法著實不吉利,但淑妃虛弱的樣子卻著實可憐,便也不想計較這言語上小小的瑕疵。她將智兒向淑妃眼前抱了抱,好讓淑妃瞧個仔細。


    淑妃目光滿是慈愛,伸出手去卻仍是不敢碰觸,隻輕輕的喚了一聲:“智兒……”


    說時遲,那時快,謝嫻妤隻覺得麵前突然一陣強風,有一抹青色掠過,抱著皇子智的雙手便是一輕。


    皇子智被劫了!謝嫻妤心裏猛地一凜,她離著賊人最近,下意識向前一撲去捉搶走了皇子智的賊人,豈料溫熱的衣角真的被她捉在手裏。賊人穿著普通的宮人服飾,似是混在了為淑妃抬轎的宮人之中。


    謝嫻妤想攔那賊人卻被絆倒,慌亂之下抱住了賊人的腰,被那人拖了兩步摔在地上,隻將賊人的腰帶扯了下來,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智兒!”淑妃一聲驚呼,雙目翻白,直挺挺的暈了過去,鳳鳴宮霎時亂作一團。


    “來人,有刺客!快將皇子智救下來!”拓跋鐸仁大喊,霎時大批侍衛便追了上去。隻是那賊人行動迅猛,幾個起落便將追兵落在身後,侍衛又不敢用箭,怕傷及皇子智,眼看著賊人翻牆而去,隻能點著火把魚貫追出,封鎖四周小心搜尋。


    謝嫻妤趴在地上,手掌被磨破,腰也扭了,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搶走了皇子智的賊人身上,竟是沒人過來扶她。她隻好抽著氣自己爬起來,手中隻握了一條普通的宮人腰帶。


    謝嫻妤不禁懊喪,滿心焦急卻無能為力。她無頭蒼蠅似的向著賊人的方向追去,才向前踏了兩步,腳底便被一個突兀的硬物硌住。


    她遲疑的低頭去撿,一個在燈火下盈盈散發著潤澤光芒的玉件安靜的躺在地下。謝嫻妤將玉件拿在手裏,猜想這該是方才與賊人糾纏時扯掉賊人的腰帶時掉落下來的東西。


    謝嫻妤不禁仔細打量起手中的證物。這玉件呈半月形,色澤通透,雕工精細,且表麵潤美,似是經常被拿在手中把玩,竟是價值不菲的珍藏之物。


    謝嫻妤越看越覺得這玉件似曾相識,突然一僵,猛然間想起這個竟是與淑妃贈她的玉佩一模一樣,隻是花紋恰巧相反,若兩廂重疊,似能拚出個圓滿的形狀。


    她攥著玉件急忙望向賊人消失的方向,心中猶如鼓擂,賊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玉佩的作用出來鳥~~


    把之後的情節重新順了順,這次應該可以順暢的寫下去了。發現自己前麵埋得地雷太多,希望最後木有bug,說到底俺還是想做親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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