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嫻妤重新恢複了皇後的地位,前日裏的掙紮痛苦仿佛都成了過眼雲煙。


    她前思後想還是提書一封送去給了苗少庭,反正她現在在拓跋鐸仁眼裏也早就一無是處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給好友去一封信拓跋鐸仁也斷不會吃味不悅。


    子知幫她許多,這次她大鬧禦書房又讓子知擔心不少,即便現在子知得知她已經平安無事,她也該向子知好好道謝。謝嫻妤寥寥數語,感謝子知多日來的傾心相助,又表示她現在已與拓跋鐸仁消除了誤會,一切安好請他放心。


    謝嫻妤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原本欺騙拓跋鐸仁的負罪感也消失殆盡,心中竟然是一片輕鬆。隻是一想起拓跋鐸仁那冷漠無情的反應還是會坐立不安,總像有人拿著刀子削自己的皮肉。


    謝嫻妤無奈,隻能靠著讀書練字、撫琴下棋來平靜心緒。但這鳳鳴宮中四處都有拓跋鐸仁的影子,做任何事都能回憶起拓跋鐸仁曾在一處與她吟詩撫琴,執手練字。


    馨竹不知道娘娘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直失魂落魄著,突然就被皇上一怒之下打入了天牢,隻是她還來不及搭線求救,娘娘卻又被火速的放了出來,好生生的回了鳳鳴宮,還賞賜了若幹寶物。


    她眼看著皇後娘娘繼續失魂落魄著,人比往常安靜消瘦了不少,整個人都像要消失掉似的,不禁暗暗著急卻無能為力。


    “娘娘,用膳了。”馨竹輕輕的喚了一聲。


    謝嫻妤手裏的書頁半晌未翻,輕輕抬頭哼了一句,歎氣道:“我不太吃的下去,撤了吧。”


    “娘娘,好歹喝一點參湯吧。”馨竹擔心。


    謝嫻妤看出馨竹焦急的臉色,還是點點頭:“那我還是吃一點吧。”


    正用膳到一半,宮外有人求見。謝嫻妤將人宣進來,來人正是侍衛長常寧。


    “娘娘萬福金安。”常寧跪地請安,稟報道:“皇上派臣前來指導娘娘騎射之術,特來迎請娘娘去校場。”


    “騎射?”謝嫻妤一愣,這才想起拓跋鐸仁交代的關於秋獵一事。原來皇上是認真的……


    謝嫻妤不敢怠慢,匆匆喝了兩口湯便換了衣服隨著常寧去了。雖然她自小就不善騎術,府中請的師父教授騎射武功,她也是同手同腳,笨的如牛一般,甚至還不如小他幾歲身為女子的妹妹學得好。


    謝嫻妤自知自己就是拿筆捧書的料,因此兒時也不太用功去學,經常摸魚偷懶,用本該練習騎射的時間來吟詩作賦。後來中了科舉,被派去看了書庫,謝嫻妤便更加放任自流,若幹年就沒再摸過馬。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還要受這份活罪,果然因果循環,該來的終是躲不掉。


    謝嫻妤隻能安慰自己,雖然騎馬是件辛苦事,但總比賦閑在家胡思亂想來的強得多。也許練得累了,晚上還能睡個好覺,也算值了。


    龍輦停在教場之外,謝嫻妤遙遙望去,一眼便看到拓跋鐸仁一襲金黃霸氣的騎裝立在校場之上,正在那裏撫摸自己的愛馬追雲。


    謝嫻妤身著一身紅色騎裝,由常寧伴著去給拓跋鐸仁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


    “免禮吧。”謝嫻妤還沒說完,拓跋鐸仁便直接將人打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謝嫻妤,還是微微點了點頭:“嗯,這身新做的衣裳倒是襯你,秋獵時就穿它好了。”


    謝嫻妤偷眼觀察拓跋鐸仁的表情,見他眼中並沒有流露出嫌棄厭惡的神采,像是真心誇獎自己,便舒了口氣趕緊謝恩:“謝皇上,臣妾記下了。”


    拓跋鐸仁又靜默的注視了謝嫻妤半晌,正把謝嫻妤看的發愣,卻突然收回了目光,飛身斜跨上馬,揮鞭任駿馬揚蹄,直衝出去。


    “咳咳……”謝嫻妤揮了揮眼前揚起的煙塵,淚眼朦朧的看著拓跋鐸仁挺拔健美的身形在飛馳的駿馬上更顯俊朗,趕緊將眼神飄開。


    真是造孽!都已經被拓跋鐸仁欺負、羞辱了無數次,心也早就死了,竟然還會覺得這人怎麽看怎麽移不開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娘娘,您的馬在這邊。”常寧將謝嫻妤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謝嫻妤回身,見校場的馴師牽過來一匹通身雪白的高大駿馬,駿馬眉間一點紅色印記,靈動非常,正和拓跋鐸仁胯-下那匹通身黑亮,眉間一點雪白的追雲相得益彰。


    “祭月,來參見娘娘,多日不見想必你也想娘娘了吧?”常寧拍拍它的頭,看它搖搖頭,鼻中咕咕噴氣像是極歡樂。


    謝嫻妤轉生之前隻是文官,品階又低,根本沒機會參加秋獵,自然也沒見過祭月。她見這馬生的漂亮,又通靈性,心裏也不禁喜愛。她試探著上前,也學著常寧拍拍祭月的頭,摸摸它的鬃毛。


    原本安安靜靜任人撫摸的祭月卻突然驚了,不停甩頭,蹄下繚亂,似乎不滿於謝嫻妤的接近。謝嫻妤也被馬兒的抗拒嚇了一跳,連退兩步站在一旁有些無措。


    常寧急忙搶在謝嫻妤身前拉住了受驚的馬兒安撫,口中奇怪道:“真是奇了,祭月和娘娘關係最好了啊,原先娘娘每次來騎它,它都非常乖巧,娘娘要走還舍不得。大約是娘娘太久不來看它,它鬧脾氣了吧?”


    謝嫻妤吞了吞口水,心裏還是咚咚直跳。都說這類牲畜最通靈性,難不成這馬也發現了她不是原本的皇後娘娘,才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嗎?


    這麽一想,謝嫻妤就有些不敢接近祭月。這時常寧卻又將祭月安撫了下來,重新將韁繩交入謝嫻妤手裏:“娘娘,沒事了。”


    “本宮……”謝嫻妤看著祭月那幽黑的雙眼,心下不禁惴惴。


    常寧看出謝嫻妤的猶豫便好心安慰道:“娘娘放心,以娘娘的騎術不會有事的。皇上體貼娘娘,唯恐娘娘許久不騎,騎術生疏了,才命臣看護娘娘。娘娘可以先騎上試試,臣在一旁拉著韁繩。”


    謝嫻妤笑著點點頭,心裏卻想以妹妹的騎術自然不會有事,但是以她的騎術那問題就大了……


    要是一般溫順的馬匹就算了,但像祭月這種寶馬良駒都是有一定脾氣的,被不是主人的人騎在身上,恐怕是要發狂的。


    謝嫻妤還正在猶豫,拓跋鐸仁已經疾馳兩圈策馬繞了回來。他在謝嫻妤麵前勒馬停穩,居高臨下的微微一笑,口氣帶著點嘲弄:“梓潼這是怎麽了?往常不是騎的很好嗎?如今這身子應該騎的更好才是,怎麽反倒這麽猶豫?”


    謝嫻妤默默抿唇,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拓跋鐸仁話裏的意思她聽出來了,不就是嘲笑她曾經堂堂男兒還不如一介女流騎馬騎的好嗎?今日把她叫來校場也不是誠心想要教她騎術,而隻是想要再奚落她一番,看她笑話的吧?


    她謝嫻妤脾氣再好,也不能一而再的被拓跋鐸仁愚弄。況且拓跋鐸仁現在也知道了她本是男兒之身,好歹不能再讓他瞧扁了去。


    謝嫻妤咬牙拚了一口氣,等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上,就橫了拓跋鐸仁一眼,一甩韁繩,雙腿一夾,馳馬而出。她力氣使得並不算大,隻是想要讓祭月慢慢前進,豈料祭月卻像脫了韁的野馬一般瘋跑起來,上下顛動,似乎是想要將背上的人甩下來。


    “啊!”謝嫻妤一驚,急忙抱住了祭月的脖子死死閉上眼睛,拚了命的不讓祭月將自己甩下去。


    “娘娘!”常寧大吃一驚,急忙飛身上前去追,才追了幾步就見身邊一個影子快速掠過,定睛一瞧正是拓跋鐸仁騎著追雲追了上去。


    拓跋鐸仁心知謝嫻妤騎術不精,隻是還憋著一股氣想要看她為難的樣子。豈料平常軟弱無趣的家夥今日竟跟他較了勁。他更沒想到一向較為溫順的祭月能夠突然發狂,試圖將謝嫻妤甩□去。


    拓跋鐸仁來不及思考便已衝了過去,策馬追上了祭月後,試圖去抓謝嫻妤的領子,祭月不停顛動,拓跋鐸仁好容易捉住了謝嫻妤一隻衣袖,急忙大叫道:“放手!跳過來!”


    謝嫻妤死死捉著馬鬃都快哭了,拓跋鐸仁追過來試圖救她她也顧不上感動了:“不行,不能鬆手!”這會兒鬆手還不被馬蹄子踩爛了嗎?不要再害她了啊!


    “嘖!快點跳過來!你怎麽這麽笨?”拓跋鐸仁怒吼,勉強抓住謝嫻妤的衣袖也被祭月的力量拉的東倒西歪,隻能用盡全力支撐在馬背之上,離謝嫻妤時近時遠。


    常寧和一幹馴師追在馬後跑,卻始終不及兩匹千裏馬的速度。


    祭月疾馳半晌突然立身而起,長啼一聲,謝嫻妤再也支持不住,一鬆手落下馬來。拓跋鐸仁一驚,忙伸手去捉謝嫻妤想把她拉上來,但卻因力量過大反而被謝嫻妤一同拉下馬來。


    落地瞬間,拓跋鐸仁急忙抱住了謝嫻妤的身子護著她在地上滾了幾圈,躲過了受驚的馬的踩踏。


    追雲祭月雙雙向遠處奔走了,拓跋鐸仁鬆了口氣,忍著背部、手臂被撞的疼痛將懷中的謝嫻妤扶坐起來,急斥道:“你沒事吧?不會騎馬為什麽不說,逞什麽能!”


    “肚子、肚子好疼……”謝嫻妤眉頭緊皺,瑟瑟發抖,已然臉色煞白,汗珠滾滾而下。她緊緊捂住肚子,隻剩力氣呻-吟了一句,便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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