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基六十五年,老皇帝司馬霍久病不治,於冬年一月四日駕崩,享年五十四歲。其出殯之日舉國哀慟,家家掛白,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恰逢失蹤三載的二皇子司馬洛衣隨樓相安然歸來,一則二皇子手中有老皇帝傳位遺詔,二則有丞相和皇後扶植,二皇子司馬洛衣當任新皇是眾望所歸,於初春之際登基為王,這一切似乎也是民心所向,在樓相的輔佐下,一時間百廢具興,頗有欣欣向榮之態。


    一處僻靜的拐角茶樓裏,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隻見一處不算太寬暢的小高台上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老人的手裏執一柄羽扇,滿是皺紋的雙眼卻因為說書時生動的表情而變得生趣盎然,再結合此人說的故事,頗是喜感帶勁。


    正到關鍵處,老人刷的一下合起扇子,放到旁邊木製的簡易茶幾上,抓起桌子上的一壺香茶,直接就著壺嘴咕嚕咕嚕喝了起來,聽客裏似有焦急的,忙催道:“哎呀,郭老,後來怎樣?芳草閣那五個極品美男,現在又在何處?”


    “莫急,莫急,待老夫再喝上幾口。”被叫郭老的老人是這一帶有名的說書先生,而最妙的是他所說的故事都是發生在這個國家的真實改編故事,無論是宮闈情仇還是百姓奇事,哪個宮裏的娘娘因為爭寵虐死了妄想爬山龍床的小宮女,哪個官家小姐最是美豔才絕,哪戶人家的女人背著男人偷了漢子,這郭老都能一一細說,本是無稽小事,被他那張巧舌如簧的利嘴一說,便成了改編誇大版的飯後閑資,這不,最近就這美人坊和芳草閣這兩處裏的人物就被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說了不下數月。


    然聽眾不見減少,反而日漸增多,大凡都是些平日裏閑逸的主。


    郭老一通老牛狂飲之後,這才重新拿起扇子,抬頭看了台下眾人一眼,;lu了lu白花花的胡子,對著眾人神秘一笑道:“不好說啊,不好說啊,這個恐怕連老夫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死是活又去了哪裏。老夫隻知他們五人當初因為一個詛咒,不得不一起住進芳草閣,然,七年已滿,那份契約怕是也作廢了。”


    “可惜啊,真是可惜啊。”眾人臉上閃過一陣失望,對於這個答案難免意猶未盡,卻又對那個詛咒產生了好奇心,一小生問道:“郭老,你可知當初他們被何人下了咒?”


    “你們可聽說過北拔族?”郭老說到這個北拔族的時間滿臉都帶著聖神的敬畏之光,又透著一絲的害怕。


    “可是那個擁有神秘力量神龍見頭不見尾的北拔族?”有人驚訝的問道。


    “正是,那五人本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路人,卻不想在八年前因為一次意外,誤闖了北拔族的禁地,又不小心推翻了祭祀台上供奉的九轉星環,導致天象異變,自此以後天天被噩夢纏身,幸得族長北堂穆的寬宥和指點,五人隻要住在一起滿七年,便能化解這個夢刹的折磨。各位,今天老夫就先說到這裏吧,明日再會。”


    眾人聽到此處頗有恍然大悟的感覺,雖意猶未盡,但也都起身紛紛為郭老鼓掌。


    不多時,從茶樓側麵小跑過來兩個小廝,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紫砂缽到眾人麵前討賞,每得幾文銅板,便會鞠個恭,算是表示感謝,偶有大方的富人會賞一貫銅錢。


    那穿靛青色常服的小廝從前往後,一直走到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娃身邊的時候,才自覺的想轉身準備繞回去,不想身後的女娃卻脆生生的叫住了他:“大哥哥,等等。”


    小廝不解的循著聲音回頭,見是那個長的極是水靈的女娃兒,不免又多看了幾眼,以為對方隻是覺得好玩叫住自己,不想卻見她從一個繡著怪異圖案的荷包裏拿出了一大塊完整的銀子,準確無誤的扔進了它的紫砂缽裏,噌的一聲脆響,引的眾人紛紛側目。


    原來這個小女娃不是別人,正是蘇七七。那日急急的趕回芳草閣,發現很多官兵把守著,堆積如山的屍體被一車一車的運了出來,而她現在的身份最是敏感,如果現在進去怕是送上門的兔子等著被收監了。於是,隻能熬到晚上回去。趁著天黑,熟門熟路的就摸進了芳草閣,顯然到了晚上,已經鮮少有人把守了。


    芳草閣已經被燒的隻剩一個殼了,幾乎看不到完好的房屋,除了四麵環繞穿插的泥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隨著那把大火消失不見了。


    在雙腳跨進獨孤無憂那座已經變成殘亙斷瓦的院子開始,蘇七七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又洶湧了出來,模糊了視線,空氣中仍然殘留著屍體烤焦的血腥味夾著濃濃的焦灼味,刺激的蘇七七胃裏一陣翻滾,急忙跑到一邊催吐,因著一天都沒進食,肚子裏此時哪還有東西可以吐,除了一肚子清水,其它什麽都沒有。


    試探著在四周尋找大爹爹的蹤跡,結果發現除了找到一截被燒剩下的衣袖,沒有任何的發現。心裏一喜,大爹肯定沒事的,因為亂葬崗的屍體裏她都沒有找到大爹的屍體,那麽就說明爹爹還活著,太好了,轉身準備往二爹爹的院子看看,卻在經過那口養著食肉魚的池塘時,隱約的看到了一件漂浮的衣服,紅色,蘇七七頓時眼前一黑,心裏一窒,那是那是大爹昨天穿在身上的衣服啊,怎麽會,怎麽會,一定是她看錯了。


    蘇七七顫抖的揉了揉眼睛,雙手發軟的幾乎拿不起那件衣服,待看到衣服領口那歪歪扭扭寫著蘇七七的幾個小字的時候,蘇七七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哇的一聲哭了。


    這是她給大爹做的第一件衣服,也是大爹最喜歡穿的,即使已經被洗的發白了,大爹還是常常穿在身上,可是,現在,它卻靜靜的躺在這裏,蘇七七不敢想下去,發瘋是的跑到水裏,雙手伸到池水裏四處摸索。


    嘶的一聲,蘇七七本能的跳了起來,身上已經死死的掛著幾條食肉魚,頓時心裏一陣火大,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抓起匕首就著魚頭狠狠割下,原本還在貪婪的吃著她身上的鮮肉的食肉魚頓時身首異處,尖利的牙齒卻還是死死的咬住不放。


    蘇七七幾乎是瘋狂了,她就那樣期期艾艾的傻笑著躺在地上,任憑那些死掉的魚頭掛在自己的身上,雙眼卻是一直流著淚,就那樣呆滯的望著夜空,雙手卻是抱緊了那件破碎不堪的衣服,直到一雙黑色的靴子停在了她的腦後,她才放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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