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鼉似蜥蜴,長丈餘,其甲如鎧,皮堅厚,可冒鼓。翻譯過來就是,這玩意像蜥蜴,長得很長,外甲像盔甲,皮非常厚,可以做鼓。


    作為一個現代人,尤其是理科生,謝夢征壓根不知道什麽是鼉,等他被人押到河灘上,什麽動物也沒看到。


    這河灘太幹淨了,寸草不生,離河灘三丈地方隻有泥沙,上麵有巨物拖曳過的痕跡,像是什麽動物爬過,有點像……


    謝夢征可以好奇上麵的痕跡,村民卻沒這個膽子,他們見了上麵的痕跡有的臉色發白,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村長,我們真的要……”不是真的要弄死謝夢征,而是真的要靠近河灘嗎?


    “動作快點就行。”老村長也有些怕,但看看不知大難臨頭的謝夢征有了底氣,吩咐村民道,“找石頭來。”


    村民頓時明白老村長的意思,幾個手腳麻利的當下就去尋了石頭,餘下幾個死死按住謝夢征,生怕他跑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怕什麽,但是謝夢征已經明白他們的打算,把石頭和自己綁在一起,到時候一起扔進水裏,葬身魚腹,連殘骸都不用收拾了。


    憑什麽,他沒有殺人就要他死。大約是真正察覺到了死意,謝夢征終於怕了,他開始拚命掙紮起來,大喊大叫,“我沒有殺人。”


    “把他嘴巴堵上。”老村長揮揮手,覺得謝夢征太吵了。


    “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謝夢征怨恨道,嘴巴再次被人堵上,謝夢征無力爭辯,他隻能死死盯著老村長,隻能讓他們把石頭和自己綁住,推著他往河邊走。


    冰冷的河水漫過謝夢征的腳掌,浸透嶄新的草鞋,他被迫拖著石頭一步步往前走去,河水黑暗,平靜的河麵於此刻起了波瀾,河麵下的巨獸盯著河麵上的人,意圖一擊即中。


    如果這真的是穿越,謝夢征閉上眼來,他希望在葬身魚腹的那一刻回到現代,將這場穿越歸於一個噩夢。


    推搡的村民突然停下腳步,有人害怕跌坐在地,嘴裏念著,“鼉,鼉,快跑。”


    “快跑。”村民們一哄而散,老村長的腳步最慢,被落在了後頭,在離開河灘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頭看了河灘一眼,那裏什麽都沒有,仿佛重新回到了平靜。


    但是他聽到了有人被拖下水的聲音。


    “惡人自有惡人磨。”老村長念了一聲,跌跌撞撞離去。


    **


    無數冰水灌入耳鼻,謝夢征隻覺雙腿劇痛,綁在腳上的繩索被扯斷,縛於腳上的石塊因此掉落,謝夢征略微輕鬆了些,但危機遠遠沒有過去。


    那頭巨獸盯著謝夢征,再次張開嘴來,咬住謝夢征的一隻腳將他帶往更深的水底。


    掙紮中身上的繩索脫落,謝夢征的雙手得到釋放,嘴上的布塊也沒了,他這次終於看清了巨獸的真麵目。


    放大版的鱷魚,光眼睛就有他手掌那麽大。


    葬身魚腹不是葬身鱷魚的腹,謝夢征手腳並用,想要擺脫眼下的困境,動物世界科普過多少次了,鱷魚無法嚼碎食物,隻能囫圇吞下,他可不想殘屍斷塊待在鱷魚肚子裏,那可真是死無全屍。


    這隻鱷魚是個熟手,見謝夢征想要逃走,當下就咬的更緊,意圖活活溺死謝夢征。


    謝夢征的水性稱不上有多好,幾番掙紮下就沒了力氣,無力反抗隻能被鱷魚拖住,徒然望著水麵。


    一個氣泡從謝夢征口中吐出,慢慢浮向上方,中途分裂著兩團,繼續上升。


    他不想死,他不想不明不白死在這裏,做一個枉死的水鬼。這個念頭從謝夢征腦海中浮出,一下子驚醒了謝夢征,他忽然抬起腦袋,眼神冰冷,右手聚起一道劍氣,以劈山倒海之勢劈向鱷魚,攪起驚天勢能,激起萬道浪。


    河水翻湧而起,一股巨力托起謝夢征,夾雜著河底的生物一同往上拋去,這情景霎時好看,猶如天上下魚,劈裏啪啦全落在地上,白撿一頓美食。


    謝夢征就是這美食之一,他被扔在河岸上,一時半刻昏迷不醒,他身邊是被首尾分家的鱷魚,死不瞑目瞪著前方,似乎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獵物為何能殺了自己。


    身體分離處灘出大量血跡,混著特有的魚腥氣散發開來,勾起深處捕食者的*,逐漸向這邊聚攏。


    起先是體型嬌小的鳥類,它們啄了幾條小魚,蹦跳著啄食蝦類,而後是狐狸之類,吞食幾條大魚,不敢靠近謝夢征那邊,它吃飽了肚子,猶豫片刻後,叼起一條大魚往家裏跑了,因為風中傳來了另一種氣味。


    一聲巨吼吵醒謝夢征,他迷迷糊糊從地上爬起,迎麵而來的就是一頭猛虎,長著兩顆尖牙,□□在外,正對謝夢征低吼。


    “之前那位是你老婆?”謝夢征愣愣道,它見猛虎不答,自顧自解釋起來,“或許是姐妹?你沒露蛋我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猛虎隻盯著謝夢征,兩條後腿慢慢擺好姿勢,準備上前撲殺。


    夭壽了,剛從鱷魚嘴裏逃出來,轉頭又碰到老虎,他‘人緣’怎麽這麽好?謝夢征幹笑著,想動又不敢動,他腳上受了傷,這會想跑都跑不快。


    “咱們打個商量,這東西歸你,你放我走行不行?”謝夢征指指身邊的鱷魚,討好衝猛虎眨了眨眼。


    猛虎似乎聽懂了謝夢征的話,也許是它吃飽了肚子,沒興趣再捕殺一個獵物,隻是尋到樹下坐下,開始閉眼假寐起來。


    氣氛就這樣凝結住了,謝夢征半天見猛虎沒有動靜,試著往遠挪了挪。


    “吼。”猛虎一下子睜開眼來,衝謝夢征叫了一聲。


    “我沒動。”謝夢征舉雙手表無辜。


    猛虎盯了謝夢征一會,將頭枕在爪子上,閉上眼來。


    或許第一次動猛虎沒傷害到謝夢征,謝夢征膽子大了些,又往外挪了挪。


    “吼。”


    “不是我。”謝夢征笑道。


    猛虎懶得理謝夢征,隻將尾巴甩來甩去。


    再挪挪。


    “吼。”


    我再挪


    “吼。”


    挪挪。


    “吼。”


    等謝夢征移動到草叢邊上,見猛虎完全沒了反應,便大了膽子爬起來,一步一步往草叢深處走去,那隻猛虎就這樣閉著眼睛,時不時甩甩尾巴,對謝夢征完全失去了興趣。


    它有唾手可得的獵物,這麽大一隻鱷魚,足夠它吃好幾天,相比之下謝夢征的逃跑在它看來是弱者的自保。


    “是個妹子,脾氣比之前那隻好多了。”走了好幾步,確認猛虎不會追過來,謝夢征才停下腳步喘氣,他彎腰查看了自己的小腿,手一碰就覺得疼得不行。


    倒黴真是倒到家了。謝夢征尋了處平坦地方坐下,小心翼翼清理傷口,上頭混了泥沙和石塊,一條腿上血痕縱橫,阿三裝徹底報廢,遮大腿的布料在掙紮中被扯個破爛,頭巾也沒了,隻剩上半身的衣服。


    他還是找個地方清洗傷口好了。謝夢征清理了些小碎石,看到傷口深處還混著砂礫,起身尋找水源。


    等謝夢征環顧四周後,他才發現,自己貌似又回到山上了,最初的地方。


    冤孽。謝夢征吐槽一句,轉身想走遠些,低頭看自己腿上的傷,躊躇片刻還是往前走了,把傷口處理了再走,不然感染發炎是要命的。


    依舊是那片幽藍的湖泊,還是那塊空地,謝夢征來到湖邊,取水淋過小腿,冰冷的湖水流淌過發紅的傷口,讓謝夢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真疼。


    湖水清洗過外麵的傷口,謝夢征扒開最深處的傷口,想要用水衝出裏頭的砂礫,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慢慢流下,滴落腳邊,鮮血裏頭的靈氣沾染了凡土,在那一瞬間,一朵蓮花開在謝夢征腳邊,彈指即滅。


    這情景雖然短,謝夢征是看見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低頭望著腿上的傷口,動手擠出一些血來。


    蓮花即開即滅,虛幻夢幻。


    這什麽意思?謝夢征停下手來,穿越的金手指嗎?但是開蓮花什麽鬼,讓他賣藝去做魔術師?有這種東西,還不如給他一把劍來的實在,至少還挖挖蓮藕填肚子。


    “有本事你給我湯姆蘇的殼子。”謝夢征低頭洗著雙手,一邊嘀咕,“混的比炮灰還差。”


    鮮血逸散在水中,潛伏在湖底的魚妖終於忍不住誘惑,一躍而起將謝夢征整個吞進腹裏,而後搖搖尾巴,幸福潛到湖底消化來之不易的食物。


    這個人的血裏散發著靈氣,如果全部吸收了,它就可以化形了。


    湖邊打濕一片水跡,很快就幹了,不留半點痕跡,太陽又起又落,月初山頭時,一個人動了,他望著燈火點點的村莊,隻身下山去,拋起一顆血珠子,提劍走向村莊。


    那顆血珠子被高高拋起,卻沒有落下,而是迅速飛向一方,攜帶著幾絲血氣固定在一處不動,這一處是半空,乃是陣眼,而它之下,正是整個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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