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謝夢征心下一緊。


    “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體,渡劫,直到大乘飛升,你才有可能回去。”夷簡輕聲道,“到了元嬰後期,每一次進步都是數甲子的光陰,到那時你早已不記得前世,心中唯一的目標便是求長生,倘若你一心求重回現代,道心不純,下場不必我多說。”


    謝夢征沒回答,他知道夷簡的意思,隻是覺得隻在小說裏發生的情節會發生他身上,他本就不想要這場穿越,無奈命運捉人。


    “你的意思讓我忘了過去,一心一意修煉。”


    “你資質極佳,一來就是築基修為,早已甩下大部分人。”夷簡大略估算了一下,“聚氣凝丹怕用不了十年。”


    “你也是嗎?”謝夢征抬頭問夷簡,早早接受自己的命運,忘記過去,做一個普通人。


    “夢征。”夷簡笑道,“我已經到元嬰期了。”言下之意他早就忘了過去,做一個求仙問道的修真者。


    “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謝夢征深吸一口氣,心中的願望被人親手打破,失望不知有多大,夷簡又告訴他能夠修仙長生,長生的誘惑不小,他忽然失了人生的目標,不知道自己要求什麽。


    “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夷簡伸出手拍了拍謝夢征的肩膀,他望了身後的未央殿一眼,緩緩遠去。


    回去的路上是希清和溫連兩人,夷簡見了也不奇怪,隻對希清道,“回去說。”


    希清點了點頭,娃娃臉上有難得嚴肅。


    “溫連。”夷簡臨走前囑咐溫連,“夢征心神不寧,你好好照料他。”


    “弟子領命。”溫連把頭低下去,恭送他二人離去,他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階,站在盡頭遙望謝夢征。


    **


    希清伸出手接過雪花,望著前方的夷簡,意味不明道,“謝夢征是個好苗子。”


    “是啊。”夷簡停下腳步,他的發上沾了白雪,無人幫他拂去,他轉身望著希清道,“你打算如何?”


    “隨緣。”希清收回手,他想起舊事,但是又怕觸到夷簡的傷口,於是隻能這樣吊著。


    “他同我說了一件事。”夷簡往邊上的涼亭走去,拂去石凳上的浮塵,邀請希清坐下,麵帶嚴肅,“華山出了事。”


    “之前溫連不是去過。”希清皺眉,明明說一切正常,怎麽溫連一走就出了事。


    “有人在華山屠村。”夷簡將手裏的拂塵放在桌上,麵色漸漸凝重,“謝夢征說是純陽宮的人所為。”


    “不可能。”希清猛然站起來,他純陽宮乃是名門正派,絕不做有損功德之事,屠村要背負多少條性命,到時天道定容不下這種行為。


    “肯定是他胡說。”希清想也不想道。


    “華山受我純陽宮庇佑,不管是何人所為,我等自然要徹查此事,不然難以服眾。”夷簡沒有第一時間為謝夢征辯護,而是首先替純陽宮考慮。


    “此事溫連也有責任,派他去。”希清沉默了會,要求讓溫連去查,溫連一走華山就出了這事,於情於理溫連都有責。


    “再過幾日他二人也要出關,我打算派他其中一人去和溫連一起去。”夷簡在替溫連著想。


    “有勞掌門。”希清行了一禮,算是同意了。


    “不必如此,你我都是為了純陽宮。”夷簡虛扶希清一把,語氣透出幾分寒意,“若是門下弟子所為,我定嚴懲不貸。”


    “自然要的。”希清嘴上這樣說,心裏對謝夢征起了幾分疙瘩,他來純陽宮到底是幹嘛的,來報喪的還是來報仇的。


    “還望希清長老莫要虧待謝夢征。”像是瞧出了希清的不快,夷簡為謝夢征說了幾句好話,“他對此事非常自責,險些成了他的心魔。”


    “瞧著性情冷淡,沒想到是個重情的。”希清臉色稍緩,給了夷簡麵子,見夷簡這麽關心謝夢征,希清把往事聯係起來,多嘴說了一句。“和他倒是挺像。”


    夷簡臉上的柔意迅速消下去,不冷不熱道,“不像。”


    “師叔。”希清忍不住勸道,“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您不能這樣執迷不悟,念念不忘,這會誤了前程。”你都道心消退了,希清心裏一個勁惋惜。


    “我乏了,還請回吧。”夷簡站起身來,連拂塵都不拿,獨自一人邁入風雪,背影寂寥。


    希清望著夷簡的背影,又想起花名冊上寫的東西,下了決定,上品金靈根如何,天生的劍修苗子又怎樣,做了他希清的徒弟,就該老老實實當個法修。


    **


    天際又是烏雲蔽日,細碎的雪花一點點落下,停在謝夢征發間,看不清是否融成了雪。


    夢征。溫連心中念著這個名字,他很羨慕掌門,能夠這般親昵呼喚謝夢征的名字。


    一粒霜雪落在謝夢征的睫毛上,並未化去,而是顫抖於謝夢征的眉間,搖搖欲墜,溫連下意識想抬手替謝夢征拂去,不想謝夢征就這樣抬起了頭,目光停在溫連那隻手上。


    幹什麽?謝夢征一臉莫名其妙,他抖了抖睫毛,揉去睫毛上的雪粒,冰冷的雪粒化成雪水進入謝夢征眼中,激得謝夢征一個激靈,放下手時,謝夢征的一隻眼已經紅了。


    瞧著有些委屈。溫連收回手,他的嘴角下意識彎起,正想說話時又想起希清對他說過的話,便硬生生壓下去,一臉平靜對著謝夢征。


    “隨我來。”


    “去哪?”見溫連神色冷淡,謝夢征說話也沒了之前的好氣,語氣略帶冷漠,比起夷簡,溫連態度差了許多。


    “齊物閣。”溫連走了幾步,轉頭看謝夢征,因昨夜的事謝夢征的衣服還沒換去,依舊是之前那套道袍,來時希清見了不喜,溫連暗自記在心中,想著一定要幫師弟換了。


    謝夢征依言跟上溫連腳步,未央殿前已無人佇立,微黃的燈火透過紗窗向外映去,溫暖了這一方雪地,而未央殿內的魂燈又有誰能溫暖?


    踩上柔軟的祥雲,謝夢征望了望溫連腳下的飛劍,心中有些不快,希清不喜劍,今日謝夢征就沒有帶周流星位,來的時候是乘著溫連的祥雲來,他跟在溫連後頭,就看溫連裝了一路的逼,這會還要看他裝逼。


    不是法修嗎,沒事踩什麽飛劍。謝夢征心裏不大痛快,懶得再看前頭禦風而行的溫連,把目光往遠處投去,這會已經是上午了,沒了清晨時的冷冽,幾道金光從雲頭中射出,照在遠處的山峰上,那山峰單隻一座峰頭,高聳入雲,和不同的是那峰頭沒有綠意,皚皚白雪將它和雲海融為一體,若有若無。


    “那是玄冥峰。”溫連道。


    謝夢征轉過頭來想聽下文,溫連卻不再講了,罡風刮過溫連的長袍,從謝夢征耳邊經過,呼嘯著飛向遠方,飛向玄冥峰。


    去齊物閣的路並不遠,沒一會就到了,齊物閣落在半山腰,還沒落地時就見弟子聚集在一處,目光炯炯望著謝夢征這邊,準確來說是在期待溫連。


    等謝夢征離開祥雲,踩到堅實的地麵,溫連那邊已經有許多弟子圍著,其中不乏對溫連深情款款的女弟子,說的話能掐出水來。


    “大,大師兄,前幾日你講的課我還有些不懂……”


    謝夢征偷偷看了那位女弟子,就一個詞麵若芙蓉。溫連豔福不淺,謝夢征想著,隻站在那裏聽他們講。


    “驚雷符我總畫不好,大師兄……”


    嘰嘰喳喳的人群都圍在那裏,其中有個聲音入了謝夢征的耳,那個人說,“墨師兄他們什麽時候出關?”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謝夢征往溫連那看去,就見之前欺負他的連青十站在溫連麵前,邊上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大抵就是這幾天了。”溫連神色如常,他看了連青十手裏握著的長劍,知道連青十是想找那兩位指點劍法,這讓他想到了一起來的謝夢征,他轉過頭往謝夢征這邊走了幾步,又想到什麽對眾人道,“大家散了,明日早課我會一一解答。”


    來時的熱鬧消失殆盡,溫連身邊隻剩下謝夢征一人,遠處正是齊物閣,上題小篆,明晃晃嘲笑謝夢征這個文盲。


    他不認字。謝夢征有些鬱悶,都是穿越的,人家男神都當上了掌門,他還處於睜眼瞎狀態,人比人氣死人。


    齊物閣外頭是灰牆青瓦,裏頭也古樸無常,今日不是領取丹藥時,這會沒幾個人,管事弟子見溫連來了,站起來熱情招呼溫連,“大師兄。”


    “張師弟。”溫連認得這位管事師弟,衝他點了點頭。


    張管事見溫連身後跟著謝夢征,知道溫連是來帶謝夢征領取物品,便把一早準備好的儲物袋拿出來送到溫連麵前,臉上帶著幾分討好。


    溫連接過儲物袋,向張管事道了句謝,轉而遞給謝夢征,見謝夢征猶豫接過,他又問張管事,“可有《東涼洲事記》?”


    “都在裏麵了。”張管事生得福態,笑起來和藹可親,不像一個修仙的,更像一個商人。


    “多謝。”溫連道,謝夢征需要這些東西,因為謝夢征看起來什麽都不知道。


    “可以走了嗎?”既然儲物袋拿到了,謝夢征就想走了。


    “師弟想去哪?”溫連問。


    我想和你分手。謝夢征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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