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斯凱爾將軍乃是南部邊境上領土最多的貴族。


    他在世時,其凶狠、殘暴與冷酷無人能及,就連同是貴族聽見他的名諱也要退避三舍。


    大約三百年前,某個大貴族邀請蓋斯凱爾將軍參加舞會,蓋斯凱爾將軍看上當地的美麗少女,便把對方帶回自己的城堡。蓋斯凱爾將軍推測將因此與貴族發生衝突,便先下手為強,殺光貴族滿門及其所有領民。


    另外,約莫兩百年前,邊境一帶的領民大為減少,蓋斯凱爾將軍自稱擁有與人血品質極度相近的人工血,將之贈予臨近貴族,借此把他們盡數毒殺,並吞其領土。而為了取得領土的許可,他向“都城”推說貴族們的基因裏含有選擇性發病的傳染病,但貴族院長老心生疑竇,派遣了大規模的調查團,最後將軍的暴行才因此敗露,被長老下令處以曝曬陽光之刑。


    蓋斯凱爾將軍對該處分所進行的反抗,人稱“g之亂1”,他與都城軍進行長達五十年的攻防戰。最後將軍終於束手就擒,在其領土最高峰“蓋斯凱爾峰”頂端的太古遺跡,被陽光曬為灰燼。


    由於“g之亂”引起的破壞,六成邊境領民都難逃一死,放射線和細菌兵器汙染的廣大土地被永遠封印。據說都城甚至曾考慮對邊境進行全麵封鎖。


    然而,蓋斯凱爾的最大惡行還是屠殺無辜人民這一項。


    貴族將領民作餌食是理所當然的行為,但其中卻大大反映出貴族的品行和對人類態度的差異。


    大多數貴族一旦湧起嗜血欲望,就會派人要求領民提供人身獻祭,其中包括進行醫療上的吸血行為後,讓對方安詳迎接死亡,其中有半數的人得以平安返回村莊,另外也有些變成吸血鬼的領民被視為汙穢而遭焚化,或者收為仆役。


    此外,也有極少數的貴族與領民訂定協議,保持定期接受血液供給的良好關係,某些貴族亦會回贈其親屬大筆財富或特殊技術。


    蓋斯凱爾則是非屬於上述任何一類的大惡人。


    別說是饑渴的時候,有時甚至會半戲謔地玩弄領民。


    隻為了飲上一口血,一個晚上便咬噬五十名婦孺的喉嚨,最後是人甚至隻是單純地殺害取樂。


    有時興致一來,便呼朋引伴比較誰一晚吸食的村民最多。據說在天亮以前,整座村莊已無人幸存。


    此外,他還解讀了連都城的大貴族們也不明白的超古代技術,並將領民當作白老鼠測試成效。


    某座村莊被他從遠方宇宙引來的隕石擊毀,至今還存留直徑五公裏的隕石痕跡。


    他擅長召喚地震、洪水、新種妖獸與怪物,某次甚至移動整座山頭,將反抗他的村莊整個蒸發。他將屠殺的屍體在防腐處理後堆壘成金字塔,據說才五百年就高達三千公尺。


    然而,蓋斯凱爾將軍之所以能夠跟強大的都城軍進行長達五十年的延長戰,最主要就是依賴“物質蒸發術”。


    不知用何種方法,他無需借由任何能源轉換,便可蒸發所有生命體或物質。


    逼近將軍城池的千名士兵團都被透明化,最後該處就像被吞食般陡然迸裂一個打洞——從軍記錄兵的報告裏如此記述。


    這種技法需要消耗大批能量,不僅無法進行頻繁的蒸發行為,甚至也因此無法使用其他兵器,所以最後才會敗給都城軍。不過,由於都城堅持活捉蓋斯凱爾,戰爭因此拖延五十年。都城想將蓋斯凱爾將軍參透的太古遺產占為己有,乃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將軍被捕後,遭受超乎想象的嚴刑拷打,但直到最後他都未曾招供,在山頂化為朝露而逝。


    如今,d和左手所看見的,無庸置疑就是蓋斯凱爾將軍的“蒸發”。


    “大將軍仍活在世上?或者是他衣缽傳人的傑作?總之,那確實是‘蒸發’的手法。不過為何選上那兩人?”


    “這裏是將軍的領土?”d問。


    “不,最接近的邊界也要往北三十公裏。但不論如何,因為‘g之亂’時濫用核武和妖術,那裏早就化為一片荒地,連螻蟻都無法生存。”


    “將軍的秘技就隻有‘蒸發’嗎?”


    d在黑暗中問道。對話陷入沉默,左手似乎頗為詫異。


    “記錄上是如此。這些數據和電腦記錄是來自將軍城堡中的科學設施,還有攻城後都城的科學家們費時一年的調查結果。不過,也有人認為將軍擁有的超古代技術書籍裏,除了‘蒸發’外,也有一些關於‘再生’的片段記述,據說將軍幾乎已成功完成解讀與應用。”


    沙啞聲音仿佛受到強烈吸引般愈說愈低。


    “唔,莫非實驗至今仍在進行?”


    語氣變成解開謎底的大偵探似的。


    “如此一來,解謎的關鍵就在大將軍的城堡裏哪。好像很有趣,要不要去看看?”


    d躍上馬背。對於曾經短暫同行的男女,凝睇前方的表情裏找不到一絲眷戀。


    “哎呀呀。”


    沙啞聲音裏含有裝模作樣的驚訝。


    d不知有無察覺?四周寂靜無聲,隻有一條銀帶悄然接近。


    那是水。


    “水漲了嗎?從你到這裏以後——哎喲!”


    滔滔大水轉眼間漲到改造馬下腹,令人措手不及。


    d兀自立馬不動。


    右方“啵!”地一聲出現水泡破裂的聲音,小水泡在前方十公尺處接二連三地破裂。


    那東西緩緩接近。


    八公尺……七公尺……六公尺……


    接近到五公尺時,d轉頭望去。


    水泡的動作乍然停止。


    俄頃,一個大水泡綻開,泥炭般的人兒旋即自水中浮起至腰。


    那是一個小孩子,滴著泥水的臉孔看來應該是十二、三歲吧。下腹異常凸出,手腳腫脹,一看就知道是溺斃者。


    少年用死人的灰暗眼珠注視著d,突然嘴唇一歪,又以和現身時同樣的速度沒入水中。


    “他在笑喔。”沙啞聲音說道。“應該是這個村子的小孩吧,快點讓他解脫比較好。”


    聲音尚未結束時,改造馬嘩啦一聲被拖入水裏。


    d閃電間躍至半空中,馬匹宛若水泡般被吸入小洞,擠碎後立即遭洪水吞噬。


    慘不忍睹的屍塊與水柱一並噴起時,d的腳尖正好踏上農家屋頂。


    不知左手如何看待墜入水中的零碎四肢與頭顱?沙啞聲音若無其事地分析:


    “全部變得歪七扭八了,應該是被卷入極為強烈的漩渦吧。”


    麵對隻能用淒慘形容的景象,聲音裏依舊透著愉悅。


    改造馬的骨骼乃是可以瞬間承受五十頓力量的高分子鋼材,而今卻在不到一秒間化為齏粉,可見那股力道有多麽強勁。


    d輕輕屈膝躍離屋頂。


    就在那一瞬間——剛才的落地點已然崩塌。


    間容不發之際,數十條白線從下方貫穿屋頂——不,是整幢房舍。


    d的長外套翻起,有如魔鳥般跳躍。


    不知是否有人覺察?他那美得令人震懾的姿勢出現些許歪斜。


    圓臉自水中浮起,那是溺斃少年的臉。


    腐爛的厚唇一噘,一道白線立即射向空中的d。


    還作平日,他一定用超越人體工學極限的流暢動作,揮刀格開對方凶器。但如今,握刀之手卻因些微歪斜而慢了一拍,白線自d的下腹劃至右臂。


    d的目標是直徑五十公尺的廣場中央之巨樹。


    足尖點上巨大枝幹的瞬間,第二道白線襲來。


    銀光一閃,白線猶如迷霧般化為數萬水滴。


    “水?”


    在沙啞聲音響起前,d已踉蹌靠向樹幹。


    水中撲來的第三道白線輕易穿透堅硬如鋼的樹皮,消失在半空。在數公裏的上空恢複原貌,化為雨滴四散。


    水——想不到白線兵器竟然是水。


    溺斃少年借由某人施加的猛烈吸氣,產生小小漩渦,撕碎吸入的所有東西,或者借由吐氣,將液體變為超音速飛翔的槍,甚至可以貫穿鋼板。


    再加上他蛟龍般迅速的移動身法,水槍在環繞巨樹的水底改變角度與位置,連續不斷噴射,直徑三公尺的粗幹如薄紙般被水線貫穿、撕裂。


    “都城的記錄裏有記載哪,你記得嗎?”沙啞聲音說。“‘蓋斯凱爾大將軍之兵器目錄’裏的其中一項——亡者水中攻擊兵器。不僅是生物兵器,而且還是死者,實在太過殘忍了。”


    d將左手貼近臉龐一陣低語。


    “啥?”


    沙啞聲音一驚,手掌中央劇烈起伏,竟然浮出一張具有眼鼻口的人臉。


    “也不是不行,但那會消耗極大能量,之後你就隻剩下一次揮刀之力了。沒有其他方法嗎?嘖嘖嘖。”


    d彎身將左手插入漲至枝幹的泥水,然後立即縮手。


    “我呸!”


    手掌裏的人臉啐了一聲。


    那就像一個行動信號,水中激起兩道水線,在d體內交錯貫穿。


    ☆ ☆ ☆


    兩側腹部迸出兩條粗血痕,d起身將左手朝向水麵。


    人麵瘡已經凸出手掌,嘴巴大張。


    就在那一瞬間,一顆小火球從d頭頂落下。


    火球觸及巨樹後,就像投入水中的汽油般擴散,眼看著火焰吞沒枝幹。掉落水麵的火球綻放巨大的火花,乘風朝d吹來。


    “什麽東西?!”


    d早已抬頭望天。


    除了隱約透出魚肚白的東方天際以外,大部分的天空仍由黑暗支配。


    在黑暗虛空裏優雅翱翔者,是一個鳥與人類都無法識別的模糊物體,但它逃不出d的雙眼。


    那家夥先朝東方飛去,接著轉身回到d的頭頂,扔下火球。


    水麵燃起熊熊大火。


    好不容易冒出水麵的農家、倉庫都被烈焰包圍,火勢如巨龍般直衝上天。


    燃燒的樹枝不斷在d的頭頂崩落,腳下則有火水吹來。


    五公尺左右的前方,一個黑色不明物自水中躍起,劃著小小弧線後又落入水中。


    是那名少年。


    “總算現身了嗎?可是,為什麽?他應該不需要換氣啊。這麽說來,他好像說了什麽,你聽見了嗎?”


    d無言凝視著燃燒的水麵。


    血淋淋的下半身和白蠟般的額頭反射著火焰的色彩。


    “來啦——這次是上下夾攻。”


    左手發出警告。


    飛天物體再度轉身,水中之影迫近d的腳畔。


    身負重傷的獵人能否有餘力閃避?


    水槍破空而來,d以刀身彈開,世界化為一片蒼白。


    d伸長的左手吐著火焰。銀色烈焰隱藏著巨大能量,與其接觸的水在瞬間蒸發,穿鑿出十公尺長的深洞。


    在烈焰即將抵達之際,嬌小的人影有如香魚般優雅躍起。


    d朝沒入水中的身體大刀一揮。


    刀尖明明差了一點,但刀卻猝然暴長。


    少年與刀刃所劃的弧線接觸的瞬間,斬肉聲輕微哀號響起,頃刻後出現兩道水柱——龐大的水柱與微小的斷軀。d的刀刃將死亡少年的脖子與身體一分為二。


    對於剛施予對方的死亡,冰冷的瞳孔裏沒有絲毫感慨,繼續在空中搜尋敵人。


    火球並為落下。


    隻見影子朝河川的方向飛去。


    影子身上插著細線。遠處飛來數十枝箭矢,其中一枝阻止了影子與水中少年的上下夾擊。


    “是那個輸送隊嘛。”沙啞聲音道。“從箭矢射來的角度來看,他們應該在河川附近,


    雖然不知是不是為了救你——不妙,那個怪物追去尋仇了。”


    果不其然,在d離開燃燒的樹幹時,彼方黑暗已經陷入一片火海,槍聲與怒吼驟響,接著突然變為哀號。


    “水退了。”


    可能是死亡少年的二度死亡使得妖水泛濫術失效了吧。滿溢的泥水輕描淡寫地散去,泥濘遍布的大地露出。


    沒有馬匹。


    d回到地上,蹬著泥濘開始疾奔。


    藍澄澄的天空下,烈焰仿佛不舍夜晚般熊熊燃燒。


    火光地點就在隔著濁流的對麵道路,確實是那個輸送隊。


    毫不猶豫地要躍入濁流,身子卻一陣踉蹌,d單膝跪地。


    左手的火焰攻擊幾乎耗盡d的體內能量,現在的他就如同身負重傷。


    還能夠施展擊斃死亡少年的超人刀法,簡直就是一場奇跡。


    “等等,先補給一下土壤。”


    不顧左手大嚷,d搖了一下頭便立刻站起。


    “喔?!”


    叫聲當然來自左手。


    “剛才隻有一個——現在變成遊行啦。”


    d對此當然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吧。


    看!絲毫不見衰微的黃滾滾土石流中,傲然逆流而上的不正是那棺柩?而且不隻一具。十、二十,不!少說也有五十具——大多是粗糙釘成的棺柩,但其中也有刻著精美黑白紋路之物。


    所有棺柩都頑強地反抗大自然的濁流,穿越、推開、撥開混濁的泥水,朝上遊前進。


    左手稱之為遊行,但那並非進行曲,二十在死亡之歌伴奏下的棺柩行進。


    “還真是歡欣愉快哪。喂,d啊,拋一具到陸地上瞧瞧裏頭的東西吧?”


    “待會再說。”


    d說完便躍入泥水。他巧妙地穿越棺柩,雙手撥水迅速走向對岸,實在看不出他的力量已經近趨於零。


    待他自對岸道路離去後,令人膽寒的棺柩遊行仍舊在晨光下繼續進行。


    如果躺在棺柩裏的是與棺柩相稱的死者,那上遊的招棺人又想利用這些屍體做什麽哪?


    天空逐漸發白,滾滾黃流如故。


    ☆ ☆ ☆


    出了道路,迎接d的是燃燒的路與剛才的輸送隊。


    一見即知,他們遭受了謎樣飛行物體的火球攻擊。


    幾個幸存者眼睜睜地在遠處凝視這一切,誰也無力將黃金牙與白金骨骼從火葬巨獸裏拔出。


    三個騎手發現d的身影,朝他馳來。


    “d……是你?!”


    “天助我也——雖然想這麽說,但你來晚一步了啦。”


    虯髯客祖客與頭巾男葛德,渾身閃耀著超現實的地獄之火。


    葛德指著另一名瘦削的高個子。


    “他叫賽傑。看起來像根竹竿,但其實是我們三人中最強的。”


    高個子嘴裏吐噥著打過招呼,微一頷首。


    “結果,最後隻剩下守在外圈的三個人活著。”


    “不對,”賽傑蚊蚋般抗議。“隊長本來也在。”


    就是那個隊長拜托d當輸送隊的保鏢。


    祖克與葛德鋼牙挫得格格亂響,但他們也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祖克撚著下巴的胡子說:


    “放火燒車的怪物——你應該知道吧,就是隊長射死那家夥的。”


    他又垂首道:“我們知道那附近有村子,所以沒法放任怪物亂丟火球,才會招來殺身之禍哪。唉,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沒這回事!”


    粗糙聲音盡管微弱,但仍足以令祖克心凜。


    “隊長永遠是對的,這次也是。不對的是那個空中怪物。”


    “對!沒錯


    。”葛德輕拍賽傑的肩膀勸慰。


    “祖克,收回剛才的話,拜托。”賽傑含混地要求。


    虯髯客點頭。


    “知道了,隊長永遠是對的,不可能會錯。”


    “謝謝!沒錯。”


    賽傑身後響起金屬音。他的背後交叉兩把跟d一樣的彎刀——但兩把都稍長一點。


    火焰搖晃。


    “要塌了。”


    祖克大鞭一揮,四人迅速閃身。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化為火祭供品的輸送車登時坍塌,殘骸四下飛散。


    葛德單手拭去身上的火星,對路上的d說:


    “遭到火球攻擊時,我們先驅走了數匹備用馬。隻要待在這裏,它們立刻就會回來,到時你就撿一匹去吧。”


    “今後有何打算?”d問。


    “繼續工作吧,我們是輸送隊嘛。”


    “我也是。”


    祖克舉起右手,賽傑瘦削的臉孔也頻頻點頭。


    “但物資已經沒了。”d說。


    “還有呢。”


    祖克露出一副“就等你開口”的笑容,這個虯髯客打從骨子裏是個開朗的人。


    “我們基本上是用那輛輸送車運送物資,但畢竟是在邊境一帶打轉,如果隻有一輛,沒一會就不見了,此外也必須設想強盜、怪物、天災等諸如這次的狀況。貨物因為意外全丟了——這種借口是說不通的,所以,隻要鐵路可以通的地方,我們就先將貨物運到安全的車站,等我們的隨身物資變少了,就在車站進行補給。因此,我們的物資總是滿的。”


    “這次的車站在北方五公裏,一個叫‘加爾哈’的地方,我們現在就是要到那去。隻要有了馬車、馬匹和人手,一切就不成問題了。雖然不曉得能不能做完這趟,但總不能扔著不管;況且,還有一堆村子正等著補給。”


    葛德的聲音鏗鏘有力。


    對於缺乏物資的邊境村莊而言,他們就是村民殷殷切切盼望的天神。


    “馬來了。”


    賽傑低喃。盡管還在燃燒,但火勢大部分業已趨緩,數匹馬從道路盡頭走來。


    “選一匹喜歡的吧,就算我們免費奉送給邊境最強的獵人。”


    d牽過其中一匹馬的韁繩,將手伸入長外套內側。


    黃金光輝劃著優美的軌跡,躍入祖克的手裏。


    “杜拉庫傑金幣啊?”


    祖克迅速接住,張開手指讚歎。


    “這一枚就抵得上其他金幣十五枚,超一流的獵人果然不同凡響。”


    他的眼睛開心地彎成一線,將金幣丟還給d。


    “不過你別誤會了,我不會向尊敬的對象收錢的。”


    “尊敬?”


    握韁的左手附近響起愕然的哼聲,d一握拳,聲音就消失了。


    “在邊境討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你的傳聞,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我相信那是真的。麵對傳說人物,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真的。馬是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收下吧。”


    “那麽,我們這群家夥先走啦,保重吧——”葛德伸出單手,忽然想起先前的事,便收了回去。


    “我們還得到車站張羅夥伴的後事,反正你也沒空出席吧——再會了,很高興可以遇見你。”祖克揮揮手,掉轉馬頭。


    d目送一行人遠去,身體某處傳來一個沙啞聲音:


    “三個臭皮匠能幹啥哪?”


    ☆ ☆ ☆


    距加爾哈兩公裏處,祖克終於打破沉默。


    “找得到人手就好啦。”


    “早知這是條不歸路,別再抱怨了。”葛德不耐道。“沒辦法,就付三倍錢吧——不,還是太少,說不定隻有我們三人呢。”


    “真可惜。”


    賽傑忍不住透露心聲,另外兩人一齊點頭。可惜什麽?不用問也明白。


    “如果有那麽一位獵人同行,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足夠了。”


    聽見祖克的低語,葛德嘲笑道:


    “笨!到那時還需要你嗎?”


    “就是說嘛。”


    虯髯客和頭巾男同時瞅了高個子一眼,三人旋即一齊垂頭歎氣。


    “……如果d願意幫忙的話。”


    “你叫我?”


    旁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匹馬,聲音來自馬上騎士。


    祖克和其餘兩人轉頭,茫然呆望著世間罕有的美青年。在清晨薄霧中,騎士仿佛閃耀著天人光輝。


    “你……你怎麽會?”


    祖克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既然不收馬錢,隻好工作償還了。”d說。


    “你願意陪我們去嗎?”


    葛德狐疑地問,他實在無法相信。


    在邊境打滾的他們也知道,這個馳名的獵人非常堅持單獨行動。


    “一匹馬的錢——也就是離開這裏為止。”


    祖克愣頭愣腦地伸出右手,當他想起那是多此一舉時,黑手套卻已緊緊回握。


    “多指教了。”d說。


    ☆ ☆ ☆


    貨物列車上的護衛超過十名。


    所有人都佩戴最新武器,以萬全準備麵對經常出沒的強盜集團。


    鐵路的是專門載貨用的,並不載人。由於路線極少,再加上經常遭受強盜與妖怪的襲擊,因此無人利用。


    再三十分鍾即將抵達加爾哈,一名佩戴輸送公司徽章的裝卸工送上咖啡。


    一名護衛以銳利的眼神盯著他說:


    “你先喝。”


    裝卸工也深知強盜集團經常使用收買手法,於是聳聳肩,毫不猶豫地將黑湯似的不明液體注入杯中。


    “每個杯子都倒一點,然後全部試喝。”


    裝卸工吹了聲口哨道:“如果我是社長,肯定要聘你當專屬護衛。”


    說完,放下熱水瓶起身。


    不明液體與空氣接觸後,變為氣態的食肉生命體,五分鍾後從瓶口溢出。


    在這五分鍾之間,裝卸工向兩名同夥示意,先射殺其他裝卸工,再命令與他們一起的駕駛停下列車。


    接下來,隻需等待強盜集團抵達,分得自己的酬勞後,便可閃身走人。


    從貨車門縫噴入混有生命體成分的劇毒瓦斯,等待三十秒後進入車廂。


    除了貨物以外,車廂內沒有任何東西。


    護衛們被生命體同化,全都變成了空氣。


    三人用手按住車門,想要將它打開。跟集團的會合時間還有一陣子,車廂裏實在悶得慌。


    黎明晨光從門縫攝入時,作業中斷了。


    “等一下。”


    一個聲音傳來。


    三人心想——車廂裏應該隻有貨物,而且就算有專門坐霸王車的家夥潛入,也應該躲不過瓦斯生命體。


    “雖然已經是起床的時間,不過光線太強了,可以把門給關上了嗎?”


    在聲音結束前,三人總算發現聲音來源。


    放置在食品木箱堆前有一個細長型木箱。


    仔細一看,那個木箱很奇特,一根釘子也沒有,表麵好像也特別經過研磨。


    聲音就是來自那裏。


    三人從腰際槍套拔出轉輪手槍,負責施放瓦斯生命體的裝卸工的手槍裏裝滿散彈。


    十公尺的射擊距離下,直徑長達一公尺的三十發散彈在射入對方體內瞬間,就會變形成蘑菇狀,給予對方強烈痛擊。


    “喂。”


    長槍管不斷射擊,戴著深度近視眼睛的男人說:


    “那木箱……我記得是……”


    “對了!那似乎在畢果涅車站上車的——我記得是裝載實驗土壤的箱子。”


    “裝了土壤的……木箱?”


    第三個身穿皮背心的男子呐呐接道。


    “內容物檢查過了吧?”


    “查過了。”


    裝卸工頷首。木箱加上土壤,鐵定是貴族沒錯,隻要將尖銳的鐵樁釘入土中,或者拖到太陽下曝曬,對方就無所遁形了。


    可是,聲音的確是由那裏傳來——


    “我來開門。”裝卸工輕聲道。“等室內充滿光線,就射那隻木箱。”


    “好。”


    “知道了。”


    兩人點頭,槍口也跟著抖動。唯一的希望就是——天已經亮了。


    裝卸工的手一觸及車門,便猛力一拉。


    車內光線如水滿盈。


    射擊聲和火花增添色彩。


    木片飛揚,彈痕累累。大片木屑滿天飛舞,灰色土壤空中飄散。那是裝卸工的散彈傑作。


    三人彈藥終於用盡。


    王了要裝填子彈,殺紅的雙眼緊盯著慘不忍睹的木箱。泥土從大大小小的彈孔漏出,在地板上積成了小山堆。


    “死……透了吧?”


    四眼田雞怯生生地問。對於貴族來說,子彈不具威脅性,陽光才是他們的唯一武器。


    “嗯……”


    皮背心點頭後,回頭征詢裝卸工的看法——他是拉攏兩人加入的主導者。


    “沒問題,射中了。而且,如果真是貴族,這種光線下還活得成嗎?現在就證明給你們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


    裝卸工一手握著沒有子彈的槍,朝木箱前進。


    身子靠近散彈貫穿的大洞,用另一隻手揮落泥土。


    “哈,你看,半個人都——”


    後麵想說的話是“沒有”,但那是不可能的事,聲音剛剛明明是從那裏傳出。


    裝卸工兀自睇視表麵的泥土。


    四眼田雞見他一動也不動,忍不住問道:


    “怎麽了?”


    沒有回應。


    皮背心走到前方,他的膽子似乎比四眼田雞大一點。


    “喂!”


    皮背心拍拍裝卸工的肩。


    就在那一刹那,裝卸工彎身朝木箱內望去——


    “?”


    下一瞬間,猛然向後仰倒在灑滿陽光的地板。


    喉嚨被割斷了。


    皮背心跟四眼田雞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從慘絕人寰的屍體移向——木箱,接著驀地發出呻吟,仿若遭受陽光炙傷般呆立不動。


    土灰色的死人手從木箱破洞——從灰色的土壤中伸出。


    手腕以上滿是鮮血。眼看著手朦朧消失,似乎被一股蒸氣包裹。


    “糟糕,忘記上藥,好像有些火辣辣的。”聲音有些驚慌。“不過,還足以解決兩個蠢蛋吧。沉睡那麽久肚子也餓了,既然爺兒我被幽禁在此,應該會派人來迎接吧。”


    滿是鮮血的手再度縮回土裏。


    聲音響起,四眼田雞和皮背心全身發涼。


    沐浴在陽光下的貴族——真是駭人聽聞。


    那家夥正發出聲音,咻咻地吸吮著裝卸工剛才濺到他手上的血。


    兩人呆若木雞,身後車門砰然閉上。


    暗黑將一切塗染,一場拂曉下的黑暗餐宴即將登場。


    注釋:


    1:g代表蓋斯凱爾(gaskell)的英文字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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