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蝶珍的寵物診所因為最近報道說有狂犬病的流浪犬咬了人而突然多人來把家裏的寵物帶來注射疫苗,一天差不多要給十幾隻狗狗檢查身體然後排除其他病再注射疫苗,可是累壞了。睍蓴璩曉而比較小的狗狗也難找它的血管,性格比較多動的也難控製住,江秀賢要給別人上課沒有來幫她,害得她每次下班時間都要換一件衣服,都被汗濡濕了,開了空調還是如此,都能擰出水。


    有次有隻貓貓腹瀉,她因為藥賣完了而立即打車到最近的寵物診所買了一些回來,冷熱交替下得了熱傷風,鄭哲希給她從藥房拿了一盒藥,沒有讓她給錢他就立即回到藥房了,她第二天休息了一個上午,下午又開門了,還收到別人的一箱小狗狗,說是要在她這裏代買出去。


    她把四隻小狗狗放在一個寬一點的籠子裏,讓他們有自由玩耍的空間,它們長得特別像,活蹦亂跳地很是可愛,可是正因為這樣主人才照顧不來才需要賣掉它們,母狗狗會很傷心的吧。餘蝶珍伸手,他們的牙齒還不鋒利,咬的她很癢。


    下午下班之後鄭哲希又來了,她蹲下來逗著小狗說道:"這些狗狗多可憐啊,這麽小就離開了媽媽,也不知道以後的主人是怎樣的,會不會被遺棄。”


    鄭哲希也蹲下來,無奈地說道:"我讓姑姑養一隻吧,守著藥房也是好的。”


    "但是其他的呢?"餘蝶珍看著他,一臉的難過。


    鄭哲希道:"那一隻就讓我表姐帶走陪她兒子,那一隻就陪我爸解悶,那一隻留著給你,我們以後一起養。”


    餘蝶珍深知他的寵,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看著那些小狗的互相打鬧。


    這多好啊,不懂愛,不懂恨。


    人有的時候,連一隻動物都不如。


    "你回來了,之前的東西都不計較了,那時候想的未來,也不過是遲幾年開始吧,沒關係的。"她對他笑。她的頭發還是一樣的長,痣的位置也未偏移,和十八歲那年相比隻不過是多了幾年的成長,一樣可以重新開始,一樣可以重新愛他,他陪了自己那麽多年,單單四年算什麽,人生那麽長,它不過塵世間的一粒沙,風一吹便散了。


    鄭哲希遲疑了一下,答道:"嗯。”


    後來她讓他去了自己家吃飯,媽媽甚是喜歡這個小夥子,在爸爸麵前每一句都是誇他的,他靦腆的笑,餘蝶珍也看著他笑。


    女人愛的是幻想。餘蝶珍幻想著他們一家人,有她和鄭哲希,還有自己孩子,爸爸媽媽和公公婆婆,一家和睦地在一起吃飯,孩子會打翻飯碗,她會凶,但是其他人都護著,那時候她會無奈而又感到幸福。


    人年輕時,希望這一生就是琴棋書畫詩酒花,可終究,還是逃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隻是,若是與他一起度過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比琴棋書畫詩酒花美,隻因有他,半羹鹽也是甜美的。


    那晚鄭哲希睡到了她診所的床上。他在柔軟的床上想到了他睡地板的那七天,僅是七天,但是卻發生了很多事情,譬如他和淩少傑打了一架,譬如他吻了她,他現在想起了還是會笑,餘蝶珍麵紅耳赤地跑出去給自己拿感冒藥的樣子可真是令人無法忘懷。


    他轉了個身,餘蝶珍蜷著身體睡著。他在醫書上讀過,蜷著睡覺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和感到害怕造成的。鄭哲希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聞著她頭發淡淡的香味,漸漸入眠。


    餘蝶珍醒來,已經是早上十點多,她看見床頭桌上壓著一張字條,伸手拿過,躺在床上看。


    鄭哲希說,那個晚上是他假期的最後一個晚上,很開心能和她共枕,但是他必須回去繼續學業了,火車是九點的,不必送,等我回來,好嗎。


    餘蝶珍將字條撕碎扔到床下,抱著被子哭起來。


    他又一次什麽也沒和她說就離開,在她的希望又燃起的時候,一盆水撲滅。


    她打他的電話,是關機的。


    "怎麽可能……怎麽還可能等你。"她自言自語道,眼淚止不住地流,流進耳朵裏,沾濕枕頭,沾濕頭發,她抽泣著,伸手去拿床頭桌上的紙巾,抽了一大把,堆在自己的臉上。


    你把最不愛哭的女孩的淚腺打開了閘,為什麽不關上再離開。


    她將紙巾揉成團扔到地上,起床,去到洗手間用冷水冷卻自己的情緒,洗了好幾次的臉,她抬頭看見自己的臉,不到一會兒又模糊了,她繼續用冷水洗臉,頭發衣服也濕了一半了。


    既然他無法珍惜,那何必等一個這樣的人。她不過隻是想要安定的生活。


    她自嘲地彎曲嘴角,抹去臉上的水,開始洗漱,換衣,然後打開店門,開始營業。下午的時候,鄭哲希的姑姑來了帶走了一隻狗狗,他的爸爸和表姐也不同時候來帶走了,剩下了最後一隻,她打電話給狗狗主人,買了最後一隻,在自己房間裏安了一個狗窩。


    那隻狗狗是棕白黑混雜的毛色,大大的黑眼睛上有一個白色的點,她取名"小哲",一來可以罵罵鄭哲希,二來也可以氣他。況且和江秀賢的小明連起來,就是"明哲"。


    明哲保身,她學會了如此做人。


    對一次又一次把她的脾氣當空氣的人,怎麽可以饒恕。她回憶起那一天她竟然還為了這種人和淩少傑吵了起來,有一些後悔,有一些歉意,她決定星期六的時候,去淩少傑的咖啡館坐坐。


    星期六的時候天氣還是很熱,走路走久了鞋子都會發燙。她給媽媽去了鄭哲希的藥房拿了之前的藥,媽媽告訴她有好轉,戒口之後幾乎就沒有疼過了。姑姑一見她就說原來是她呀怪不得那麽眼熟,而那隻狗乖乖的趴在櫃台上睡覺。


    她微笑著點點頭,拿了藥之後就離開,去了一趟家,然後才折回打的士去了淩少傑的咖啡館。


    淩少傑見到她感到很驚訝,但也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露出的表情是不屑的。餘蝶珍喝了一口咖啡,笑著對他說道:"還是你這裏的咖啡好啊,喝完一口味道還環繞在鼻尖,就像你一樣。”


    淩少傑不解。


    餘蝶珍道:"小時候聞過你的青草香,後來聞過世界上太多的雜味,回顧還是青草香最美。"她看著淩少傑,抱歉地笑著,"我才知道我對他的迷戀是多麽愚蠢,他也以為一句話就能困住我一生,可我已經傷痕累累,哪有時間再去等。”


    淩少傑冷笑道:"與我何幹?你不就最喜歡護著他?”


    餘蝶珍道:"我當年也一樣護著你。”


    他一怔,無言。


    當時的自己的確是配不上她,流言蜚語的確會多,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承受下來,自己甚至認為她已經死了。她承受的,太多太多,那溫室長大的孩子,會很累吧。


    "我們在一起吧。"她期盼地看著淩少傑的眼睛,"我是真心將自己托給你。”


    淩少傑沉默不言,忽而淡淡地笑了。


    "我不太好,你能忍受嗎?"淩少傑說。


    餘蝶珍點點頭。這是她年少時候最想得到的,她得到了,不管對方如何,她知道自己對他還殘存著年少時期懵懂的感情,還能在一起,足夠了。


    淩少傑拉住她的手,保養得很好,指甲修剪過沒多久,他記起這是他答應過她牽著過荷花池的手,唯一的一次,他鬆開了,釀成他心裏的陰影,隻是現在回來了,也好的。


    蘇婉也曾說過他身上有一種味道,或許就是餘蝶珍說的青草香,不過現在也應該沒有了,那種年少的青草香對於他來說猶如乳臭,他需要的是真正的成長,徹底擺脫這個味道,做一個成功的男人,組成自己的家庭,給自己孩子足夠的關愛,等到他想飛的時候讓他徹底去飛,絕不禁錮他。


    他是淩少傑,他記得每年清明去陪最愛的爺爺奶奶,他記得自己遇到過的每一個人,也知道誰隻是路人,誰是會關係自己一生的人。淩少傑忽然伸手拉住她的順滑烏黑長發,道:"現在還是夏天呢,不熱嗎?”


    餘蝶珍一愣,忽而笑起來:"明天,明天之後就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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