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毛的工作一直持續到五月底,她才好好地把工作放了下來。睍蓴璩曉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份工作和自己學的專業不太有關係,她學的是生物醫學,總言之是獸醫,但是自從她開了這個診所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寵物美容院的一個技工,自己學的大都派不上用場。偶爾有狗狗患了細小,她才能大施拳腳,但是患了細小的狗狗很難治愈,最後主人都會讓她給狗狗安樂死,那時候的她連打針的手都是抖的。


    以前她會在診所門口看見一個紙箱,裏麵會是一隻病狗或病貓,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也許是因為它們患病之後主人要拋棄它們,所以放到診所門前,餘蝶珍心裏暗暗譴責他們,卻也因為他們把寵物放到她門前,覺得他們還是有點良心的,至少沒有隨街拋棄,至少讓餘蝶珍把它們送到流浪動物收養所。


    她還會遇見一些奇怪的顧客,他們把錢撂下了,就會把自己的寵物也撂下了,有一次一條貴賓等了一個星期也沒有等來它的主人,餘蝶珍才把它抱去收養所。


    她所接待的貓貓狗狗都很溫順,她不理解那些拋棄它們的人。


    “也許是因為它們無用武之地了吧。”淩少傑是這樣回答她的。


    現在距離他們的婚期還有一個星期,餘蝶珍心裏有了微微興奮,婚紗已經到了,他們的戒指還沒有到,他每日打電話給商人,商人都推脫說在澳大利亞好忙呀沒空回國,淩少傑甚至威脅他說如果不能準時,一定有他好看的。


    餘蝶珍試穿過婚紗,完全符合她的身形,再讓美容師給她設計造型的話,她就如天仙一般了。


    這是淩少傑說的,他對餘蝶珍讚不絕口,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多。


    “好看是好看,但是好貴啊。”餘蝶珍皺眉,這條裙子前前後後花了二十多萬,她不知道有多心疼。


    “為了你什麽都值得。”淩少傑說。


    餘蝶珍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美滋滋地笑。女孩子從小就有的夢,她終於實現了。


    他們婚禮的地點在教堂裏,牧師請好了,各種七大姑八大嬸也叫上了,雙方父母提前見麵了——這是餘蝶珍偷偷安排的,淩少傑不知道,她也見過淩敏了,但是淩敏對這件事不太上心,連開心的表情都沒有,為此餘蝶珍有些失落,但是淩少傑已經和淩敏也斷絕關係了,他們同父異母。


    這個星期的主要任務是找地方拍婚紗照。餘蝶珍想啊自己父母那個時候都沒有婚紗照這種東西,反正她是沒見過他們的婚紗照,但是後來對結婚的每一個新人都似乎很重要,但是她看過父母結婚時候的照片,是在輪桌敬酒,媽媽的妝容真是美到不行,爸爸也帥翻了,估計結婚的那一天,無論是誰都會有這種特別的感覺吧。


    淩少傑找了很多影樓,但是他都說不行,攝影師太驕傲,自命拍過很多就十分會拍,淩少傑不喜歡這種人,所以也不喜歡那個影樓,餘蝶珍對此哭笑不得,淩少傑對於結婚,挑剔得不得了。


    應該說是為了一個喜歡的人的時候,都挑剔得不得了。


    後來他們還是去了省城去拍了婚紗照,淩少傑說要用一張最好看的掛在床頭,那樣就可以對比出餘蝶珍是不是真的變老了,餘蝶珍捏住他耳朵,淩少傑吃痛,說餘蝶珍這麽快就對他施以家暴了,影樓的人看著他們打打鬧鬧,不知道說什麽好。


    淩少傑讓餘蝶珍別脫婚紗,他也不脫西裝,然後拉著她出了影樓,街上的人都看著他們,他就帶著她亂走,甚至走過他曾經打工的酒吧,後來他好像想到了些什麽,又帶她回去坐上車,然後他輕車熟路,把車開到了他打工時住的地方,那裏依舊擁擠,殘破,依舊隻有老人或是那些打工人士出出入入。


    “十八歲的時候,我以為我有了穩定的工作,所以把家安在了這棟樓。”淩少傑指著一棟民居,防盜網上的平台都種了花,五月的花都開得很漂亮,還把枝條伸出防盜網外,餘蝶珍看見了,也覺得這個地方雖然破舊但也很平和——沒有人會去偷一盆花。


    淩少傑接著說:“和我住在一起的都是一些老奶奶老爺爺,他們人真好,我回來也隻是想看看他們,也讓他們看看我的妻子。”


    餘蝶珍微笑著點點頭。在影樓化的妝還沒有洗掉,她一笑起來,在淩少傑眼裏都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了。他拉著她的手走在局促的樓梯間,她手提著裙擺,害怕弄髒這條昂貴的裙子。淩少傑最後走到自己曾租用過的那間屋子,房門翻新過,應該是有人住了。他不忍打擾,便去敲對門的門,他還記得自己住在這裏時受了對門老婆婆很多的恩惠,老婆婆煲的湯格外好喝,他記得那時候這裏都不用閉門,家家都是熟人,也常串門吃飯。


    老人家就是喜歡熱鬧。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看他身上的校服,是一個初中生,但是他卻叼著煙。


    “幹嘛?”他皺了一下眉,看著麵前素不相識的兩人,眼中有一絲厭煩,可能是因為淩少傑打擾到他了。


    “唔,我記得之前住的是一個老奶奶。”淩少傑麵對少年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因為他並不是他想見到的人。


    “你說奶奶嗎?去年就死了。”少年把煙扔在地上,用腳攆熄,“但是奶奶把這裏的鑰匙給了我,如果給了老爸,估計就被那些農民工給租用了,我還不如把鑰匙自己用,離家出走也舒坦些。”


    少年不喜歡那些進進出出的農民工,他對鄉下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淩少傑聽著也不好受。


    他當時也許也是他口中的農民工。


    “奶奶對你很好?”淩少傑這樣問。


    “當然的,不然怎麽會把鑰匙給我?”少年覺得淩少傑是白問的,“你是***什麽人?”他主要是看見他們身上穿的盛裝。


    淩少傑搖搖頭,隻是笑,餘蝶珍感覺到他一定是因為***去世而有一些內心的波瀾。


    淩少傑想起來了,奶奶曾經突發心髒病,是蘇婉將她背去了醫院,奶奶才得以平安無事。那時候的他把她當做自己的奶奶,把蘇婉當成自己的妻子。那時候的蘇婉真是亂來,背上奶奶就往醫院衝,她心急如焚,連紅燈也闖,奔進最近的醫院。


    現在奶奶去世了,蘇婉也去世了,他對這裏殘存的記憶,也該隨著離世而消散吧。


    “你怎麽了?”餘蝶珍站在他麵前,看著他微潤的眼眶。


    少年已經關上了門,淩少傑看著穿著婚紗的餘蝶珍,說道:“沒有,隻是為這間屋子有了新的繼承者感動一下。”


    餘蝶珍不想去窺探他的過往,所以沒有追問。


    他們離開了那個地方,坐上車,又回去影樓,照片已經弄好了,他把照片放在車後座的座椅上,“萬事俱備,隻欠那個該死的戒指了。”


    他語氣裏滿是埋怨,把車往回開,為了這樁婚事,他沒少擱下咖啡館的工作,她也已經把寵物診所的門關了,有時候江秀賢會去開門,但是她開了也不知道怎麽處理貓貓狗狗,最後餘蝶珍就不讓她去診所亂來了,江秀賢還是要找工作,但是餘蝶珍聽說江爸爸說餘蝶珍都要結婚了江秀賢還不帶一個回來,要給她相親了。


    江秀賢向餘蝶珍哭訴,餘蝶珍說就隨江爸爸去吧。


    車開出高速的時候已經五點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也有些疲憊,所以就在車的顛簸下睡了,淩少傑看見她睡覺,盡量開得平穩些,也盡量開得快一點讓她回家在床上好好休息,日暮夕陽很美,對於二人也無暇欣賞了。


    天空昏暗下來,淩少傑從左鏡裏看見一輛泥頭車,很早就打了燈,而且開得很快,和他並沒有保持安全距離,淩少傑皺眉,開去慢道,心想泥頭車還想要超車,泥頭車真的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開到了他的身邊直衝去護欄,然後又向右偏,向他撞來。


    淩少傑一驚,把方向盤向右打狂踩油門,他忽然想到高速的右邊是山岩,他更是想到他的右邊是餘蝶珍。


    他又把方向盤往左轉,直到泥頭車往他直直栽下來。餘蝶珍被巨大的聲響吵醒,卻發現自己的頭已經頂到了車頂,也有被東西紮著的痛,她在一閃一閃的車燈的照耀下看見了身邊的人,車擋風玻璃紮在他身上,主要是,方向盤和車頂都壓在他身上。


    “淩少傑……”她還看見他的血液濺在自己的婚紗上那些殷紅。


    她伸手,去推開方向盤,可惜無濟於事,頭上的刺痛在她的用力之下更加痛,她掙開安全帶,繼續推。方向盤壓在他的胸口上,緊緊地,鬆不了,她看不見他的臉,因為車頂的原因,他的臉在另一側,所以她嚐試推開車頂,依舊無濟於事。


    他的血是溫熱的,她摸到。


    他死了,嗎。


    餘蝶珍哭著問自己,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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