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躺在床上的餘蝶珍臉色蒼白,淚痕滿布,她的枕頭已經濕透了,江秀賢埋怨地瞪鄭哲希,鄭哲希無奈地看她。睍蓴璩傷江秀賢隻要一想到那晚上滿臉是血的她就恐懼,她以為他們都死了,幸好餘蝶珍活了下來。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淩少傑拉著餘蝶珍的手的那一幕還會是不是彈出她的腦裏。餘蝶珍就要結婚了,他們就要結婚了,可是他離開了。江秀賢好害怕餘蝶珍接受不了,也許她真的是接受不了,不然醫生怎麽會捆住她,鄭哲希的表情很無可奈何,他是想幫餘蝶珍的,可是心魔怎麽消除?醫書上沒有說。


    “秀賢,殺了我好不好……”餘蝶珍充滿了絕望,“或者告訴我,告訴我鄭哲希在說謊!”


    江秀賢一怔,瞪大眼看鄭哲希,怒道:“你告訴她了?”


    鄭哲希支支吾吾,“啊……嗯。”


    江秀賢站起身大步走到他身邊,拉起他的衣領,她滿腦子都是氣,“你幹嘛告訴她?啊?想她死?你就那麽恨她?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為淩少傑的死幸災樂禍是嗎?鄭哲希,從始至終你都是一個人渣!”


    “她遲早要知道的,我能不說?她追著我來問,我能不說?現在不告訴她,你想什麽時候告訴她?等她出院的時候告訴她淩少傑死了,因為她死的,你覺得她能好到哪裏去?在她沒有希望的時候告訴她,我這是對她好!”鄭哲希扯開江秀賢,握住她想打他的手,反駁她。


    餘蝶珍看著鄭哲希,心裏想著他真的是說對了,她問他的時候她還有希望,可是知道真相之後就隻剩下絕望。如果她一直被欺騙著淩少傑還活著,她的希望就越大,那麽失望也就越大,知道真相後,她會更接受不了。


    “請安靜,這裏是醫院!”護士匆匆跑來,帶著些許怒意,他們的聲音剛剛驚醒了一個嬰兒,嬰兒又哭,又會打擾到別人,她的工作量又增加了,她又會更煩躁。


    鄭哲希甩開江秀賢的手,江秀賢瞪著他,咬牙切齒,又坐回餘蝶珍身邊,餘蝶珍知道不能怪江秀賢,她為了她好,才那樣想,可是鄭哲希也是為了她好,所有人都是為了她好。


    “秀賢你別生氣了。”餘蝶珍看著氣到想哭卻又強忍住眼淚的江秀賢,要不是她被捆著,她應該去擁抱江秀賢。她們安慰對方的時候總是要擁抱。


    江秀賢沒有說話,別過臉。


    餘蝶珍見到二人都沒有說話的想法了,又看向鄭哲希,鄭哲希雙眼迷離,看著她,可是是沒有焦點的看著,他在想著其他事情。


    餘蝶珍隻能看天花板,鼻尖又酸起來,眼睛再一次濕潤,她不明白,她隻是睡了一覺,他便永遠的離去。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世界。她想不明白,是不是真的他們注定不能在一起,他注定此生不能好好過,她注定失去他,即使相遇也不能擁有。


    要不要那麽信命?她咬住唇,也不顧是否有人在身邊,她想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可能有什麽比得上她失去了所有?她已經沒有了她最掛念的人了,沒有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置身於荷花池裏,黑暗,冰冷,窒息。


    她感覺自己被水鬼拉著,越沉越深,還有滑溜溜的水草,不斷灌進她的喉嚨,充斥她的胃,她看不見光明,聽不見聲音,隻有觸覺,身體很重,水很冷,她忽然間聽見了水裏傳來的聲音,然後似乎是聽覺被打開了,身邊充斥著聲音,嘈雜,讓她很煩躁,但是她聽見了有人跳落水的聲音,那個人摸到了她,抱著她往上遊,她也抱住了那個人,是一個熟悉的擁抱,然後那個人從她的手臂中滑走,往下沉,她慌忙地想要抓住他,可是她自己往上浮著,那個人越沉越遠,她無論怎麽動就隻能往上浮,可無論往哪一邊移去,似乎都沒有盡頭。


    她尖叫起來,她聽不見自己的尖叫,無論用多大的力,多大的聲音。


    “蝶珍,蝶珍……”


    直到她的聽覺再次出現。


    她用力抱住聲音的來源,把頭埋在他的肩上,不斷地抽泣。鄭哲希抱著她,在她耳邊不斷地說著“沒事了,乖,沒事了,我在,我在”,餘蝶珍的情緒慢慢平穩,才意識到自己緊抱住的人不是那個“沉下去的人”。


    “不怕不怕,我在。”鄭哲希撫摸她的後背,動作溫柔得讓人不由得為此動情。


    他被她嚇得驚醒,她尖叫著坐起來,雙手不停地向前想要抓住什麽,他隻能抱住她撫慰她,她突然緊抱他,靠在他的肩上哭,他知道她做噩夢了,他卻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到她這樣子,心裏很是難受,他想過或許死的是自己更好,現在她的腦裏,心裏,全部都是淩少傑。


    真過分啊,以死來換取在她心裏的永恒。


    餘蝶珍抽泣依舊,擁抱也依舊。


    已經是深夜了,他還守在她身邊,他告訴了她的父母她醒來了,父母都很開心,語重心長地和鄭哲希說,希望他能照顧受盡傷害的餘蝶珍,帶著她走出來,從這件事的陰影裏走出來,鄭哲希答應了,無論是何時,他都隻想對她好。餘蝶珍睡著的時候他一直在回憶著過去,連江秀賢離開也沒有注意到,他想著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他和餘蝶珍為什麽最後會走到那一步,年少時候的那些青澀的情感曆曆在目,一開始為什麽喜歡,是什麽讓他堅持那麽久,他都找不到答案。


    他後來叫來了護士給熟睡的她“鬆綁”,就看著她睡著的模樣,蹙眉,睡得很不安穩,他感傷起來,但是沒有哭,他不想被人看見,即使病房裏隻有餘蝶珍,睡著的餘蝶珍。他哭過,在餘蝶珍說和他分手的那晚,他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著外麵流動的江水,還有倒映的燈光,還有江風,卻沒有想過一別就是六年。


    六年,所有的人和事都麵目全非。


    孤身一人的榮華富貴,怎堪相濡以沫的四海為家。


    如今他深知這句話的道理,所以他回到她的身邊,這個女人一旦失去什麽,就會失去靈魂,他負責拯救她。但是他該怎麽做好呢?餘蝶珍緊緊地抱著他,他回應她的隻有回抱。


    “餘蝶珍,你就不願意回頭再看看我嗎?”鄭哲希在她耳邊輕輕說,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他又害怕聽到讓他為難的話,因為淩少傑死去不久,餘蝶珍根本不可能那麽容易放下他。


    或許她從來沒有放下他,半路闖進來的是他而已,鄭哲希覺得自己隻是一個趁淩少傑不在的時候才敢去尋餘蝶珍的人。


    餘蝶珍鬆開了他,但是手沒有離開,她和他鼻尖的距離也就一厘米,對視,他在黑暗中,通過窗戶穿進來的微光,看見她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了那時候,和那時候是一樣的,像星星一樣,那是戀人的眼睛。


    “我看見的,是滿目瘡痍。”她輕笑,有氣無力,疲憊不堪,“若你早日歸來,我定將一輩子托給你,隻是我的心,過時不候。”


    “你離開的那段時間,我以為我活不下去了,可是我現在好好的,可惜的是我沒有答應任何一個大學同學的求愛,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傻傻的等你回來,你怎麽那麽自私,你怎麽就對我沒有一點的記掛?”


    “我有。”鄭哲希說,“尹佳玨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利用我,你知道嗎?我去上海讀書,是因為我媽媽死了,你知道嗎?你什麽都不知道吧?你有資格說我嗎?”


    餘蝶珍隻是輕笑著搖搖頭,“過時不候啊過時不候,第一次發現這個詞語是那麽的有意義。”她躺下,看著天花板,不想去理會鄭哲希。


    她的確是什麽都不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原因,隻是一味的埋怨他。


    誰最自私?


    “你也讓我等了好久。”鄭哲希說,但餘蝶珍不再理他,說完他就沉默了,再看餘蝶珍,她已經閉上眼睛,兩個人就這樣都沉默了。


    他向前,在她額前吻了一下。


    “晚安,好夢。”


    像一杯暖心牛奶,喝完後的淳淳的味道還環繞著般,她覺得自己多麽可笑。


    婚期好近好近,卻被這一場死亡所取消,鄭哲希的額吻又讓她內心混亂。


    恨不得一死了之,她情願死的是自己,情願淩少傑把方向打向右邊的山岩,便不會有那麽多事情了,她不會再有愛有恨,也沒有她不想有的一切。


    早上的時候她被一通電話吵醒,鄭哲希揉揉眼,睡眼惺忪,他黑眼圈很重,好像沒有睡覺一樣。他把在他口袋裏的餘蝶珍的手機給她,餘蝶珍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電話,但是已經響了三次了,她接了電話,聽到了那個珠寶商的聲音。


    “我已經回到廣州了,戒指你們什麽時候來拿?”


    餘蝶珍沒有說任何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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