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濟南,施靜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個“濟南的春天”和“趵突泉”,對自己連十幾二十年前的語文課本都還能有這點微薄的記憶略感寬慰之後,就不能不提提當年那句風靡全國的著名台詞——“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麽?”了。


    遙想夏紫薇姐姐用梨花帶雨的柔弱的美顏顫抖著念出這句台詞的時候,真是讓當年的許多觀眾包括施靜本人都很是我見猶憐了一番的。


    即便已經過了這麽久,就算那部神劇已成浮雲,但這句台詞仍然固執地留了下來,成為她對濟南和大明湖最直觀的聯想。


    鑒於此,施靜對她們出穀之後的第一站居然會是“大明湖”這個神奇的地點,感覺上略微有點兒囧囧有神之餘,也是不無期待的。


    畢竟要是認認真真算起來,在現世她竟都是從來沒有實地去看過這個名湖的。沒成想到了這個時候,居然會有機會到這個還沒有被人工開發染指的“聖地”膜拜一番,倒也真是難得的體驗了。


    在這種心情影響之下,施靜便索性帶著施小白痛痛快快地暢遊了一番,順帶掃蕩了那一帶的各種小吃美食,倒是把這趟“尋藥”之旅弄成了郊遊一般歡樂。


    施小白雖然早慧,但是畢竟也隻是個不滿兩歲的小孩子。雖然敏感地察覺到了自己身體偶爾的不對和大人們的不安,但是這些不好的記憶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後了。


    瞅著沒心沒肺、因為看到了穀外的新鮮事物而興奮的兩眼放光連跑帶跳的自家小團子,施靜捏著手裏那個長長的藥引單子,暗暗歎了口氣,然後忍不住默默地在心裏為自己跟他各點了根蠟燭。


    唉,小白啊,你這身子可真金貴,怎麽光是藥引子就要這麽多難弄的東西啊。還有你的親娘……就算發生了啥不好的事兒,孩子總是無辜的,我說妹紙你一個孕婦好好的服什麽毒啊。看看,差點兒一下子折損倆,真是造孽啊!好吧,事已至此,這些陳穀子爛芝麻媽就不說啥了,就算媽欠你們娘兒倆的好了。幸好咱小白除了偶爾暈幾回,也沒有啥其他的異常,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兒子別怕,媽媽一定好好照顧你,幫你集齊所有攻略物品,為三年後煉製續命解藥而奮鬥。


    施靜看著在夕陽下跌跌撞撞奔跑的兒子,露出一個標準的充滿母愛的微笑,然後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她們又該找地方睡覺了。


    由於她師父黑衣老婦前輩讚助了一大筆路費給她們娘倆,她們母子一路上吃香的喝辣的本來是不愁的,但是施靜仔細考慮了一番,還是決定偶爾要保持一下艱苦樸素的作風。


    畢竟現在她們母子屬於完全無收入人群,銀票金額雖然看起來挺大,但是真得要靠著那東西生活個三五十年,好像也挺夠嗆。


    不管怎麽說,還是省著點兒好,而且,不是有那句話嘛,兒子要窮養,為了施小白的健康成長,施靜果斷決定了她們的行動基調是——艱苦奮鬥。


    當然,對於她們一大一小兩個吃貨來說,吃的方麵是不可能省的,那麽就是“衣”、“住”、“行”這三個方麵能省則省了。


    衣服是搜羅的她師父的各種黑衣服改的她們倆能穿的,“行”的話,如果不是趕時間或是在荒郊野外那種嚇人的地方就主要靠走的,“住”的話,就可以隨便多了。以她們兩年有餘的山穀茅屋生活來看,客棧啥的,其實可以不住的,找個幹淨的山神廟啥的就可以了。


    如果那天晚上,她們仍然在濟南隨便一個幹淨點兒的破廟棲身,想必也不會有後麵那麽多事兒。可是一路這麽想也是這麽幹著的施靜在進了濟南城之後,鬼使神差地就忽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約是大明湖之旅太過愉快,加上施小白一路上同各種破廟裏的動物相處過於嗨皮,也完全沒有抱怨那些奇怪寒酸的住宿條件,倒是像參加了一次夏令營般地興奮,簡直已經沒有了生存訓練的必要,讓本來還想著對他進行一番“磨難生才”教育的施靜大受打擊之餘,也就歇了這種多少有點兒自找苦吃的心思了。


    在這種種因素的作用之下,等到施靜看到大明湖邊那一溜兒幹淨的客棧房間的時候,她忽然就動了心。


    艱苦奮鬥雖然重要,但是也要適當地享受一下生活是吧?


    於是她果斷帶著兒子入住了一家臨湖上房,正對著一池荷花,那藥引清單上要求的“五月蓮子”、“端陽荷露”,大約就可以著落在這兒了。


    這個想法本來是很不錯的,但是,她忘記了,有的時候,把事情想象得太美好,是很容易出事兒的。


    安頓了施小白睡下,又照舊練足了兩個時辰的功之後,她剛剛愜意地小睡了會兒,便聽得房頂上有極輕微的腳步聲掠過,然後,她瞬間便被驚醒了。


    透過窗子未關嚴的縫隙,她竟然看到對麵屋頂上有一抹黑色的人影一閃而過。


    緊跟著,又有一抹白色的人影緊緊跟在其後飛掠而去。


    他們離著不到五十米的距離,皆如同狸貓一般輕盈,又都像燕子一樣靈巧,竟然是兩個輕功極佳的江湖人。


    這兩人身法實在太過高妙,施靜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


    沒想到這濟南城居然還挺藏龍臥虎的。


    更沒想到的是,現在連有這種功夫的人也逃不過她的耳力了。


    自從兩年前黑衣老婦人救下她,又為了幫她和小白調理身體,特意傳授了些吐納的簡單法門和練氣、打穴的入門功夫給她之後,她因為要照顧施小白的身體,這兩年這些功夫算是一點兒都沒有擱下。再加上出穀之前老婦人專門傳給她一部口訣並一部秘籍,最重要的是還送了她十幾年的功力,又因為她那身體之前的主人底子大約也相當不錯,所以她的武功其實已經挺有些分量了。


    隻不過她此前一直呆在穀中,後來又獨自走在人跡罕至的路上,基本沒有什麽驗證的機會而已。


    而黑衣老婦人也好,紫衣老者也罷,就算他們顯露過武功,那也是她見慣了免疫了的。光看派頭就知道,他們那種高人一等的飄逸人物就算是飛簷走壁也少有神馬違和感的。而那一閃而過的黑衣人和白衣人,卻是她見到的唯二會如此高超武功的“外人”,到了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和小白現在真的到了外麵的世界,而這世界,也就是所謂的江湖。


    似乎為了驗證她的觀點一般,很快地,門外不遠處便傳來了對話聲和打鬥聲,似乎還有一聲極輕微的重物落水的聲音。


    一下子從輕鬆的夢中清醒,這滋味並不太好,但是抱著孤身在外,堅決不能多管閑事的想法,施靜還是靜靜躺在床上,沒有動。


    不過片刻之後,那打鬥聲似乎更激烈,不知道是她的耳力太好,還是旁的人都不敢出頭,四周居然還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施靜歎了口氣,默默翻了個身,想著順便看看睡在裏麵的施小白需不需要上廁所。沒成想,她這一看卻立刻嚇出來一身冷汗。


    原本在床裏麵睡得好好的施小白居然不見了。


    即便她今晚睡得比平時要熟了那麽一丁點兒,也不至於讓他一個小孩子成功地偷跑出去啊。


    那麽,難道是被人抱走了?


    不由自主地腦補了施小白被神秘蒙麵人抱走送人或是賣給人家當小奴隸的畫麵,施靜險些急瘋。


    到底是母子連心,她很快就顧不得再多想什麽,直接就從窗子衝了出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不知道何處竟然忽然響起了一陣琴聲。


    琴聲琮琤,韻律極美,想來演奏之人技藝十分高超。


    但細細聽去,其中卻似暗含著一股說不出的幽怨恨懣之意,讓人時而憂鬱難耐,時而悲憤不已,竟似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可怕魔力。若不是施靜素來心態平和,隨遇而安,幾乎都差點兒被這琴聲迷了魂兒去,無法自拔。


    她心念才轉,卻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長嘯,跟著便傳來異常激烈的打鬥聲。循聲望去,卻是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正在湖邊打鬥。


    她心中記掛著施小白,生怕這兩個人與她這寶貝兒子的失蹤相關。但又怕打草驚蛇,故而隻是沉住氣站在原地靜觀。


    但見那黑衣人使一柄長劍,劍身狹長、薄而鋒利,在月色下閃著寒光,確是件利器。而那黑衣人的招式之淩厲卻更似在這柄劍之上。


    那白衣人沒有用任何兵器,整個人的身形靈動飄逸,如同在暴風中飛舞的蝴蝶,雖然遊刃有餘,但奇怪的是卻竟並沒有反擊。


    這雖然是施靜第一次看人家用武功打架,但是因著她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那老婦的指點,修習的也都是這世間最精妙的武功,故而這兩大高手的比試在她看來,竟與普通人打架沒有神馬分別。最妙的是,那其中精妙之處又能與她修習的“常春訣”心法彼此印證,更有融會貫通之意。


    所以她很快地就發現,那黑衣人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不但雙目赤紅,進攻的招式也似乎沒有什麽章法,竟似走火入魔了一般。


    耳邊的琴聲越來越急促,那黑衣人的攻勢也越來越迅疾。長劍在月下舞成了一道光幕,而那白衣人卻仍然遊刃有餘,也仍是沒有任何進攻的跡象。


    施靜眼睛看著那兩人打鬥,耳邊聽著湖麵傳來的琴聲,腦中卻是毫不停歇地在思索。


    大約也是練功不輟的緣故,她的目力在夜間極好,此時早已經看清楚那打鬥的兩人身邊不但並沒有施小白的影子,甚至連個能裝下施小白的口袋或是箱子都沒有。


    所以,即便這兩個人真與施小白有關,大約也不會是主謀了。


    到了這個時候,施靜已經看出那黑衣劍客的攻勢似乎竟然是被那琴聲控製著的了,如此說來,剩下的線索,自然就是要著落在那奏琴者身上了。


    她轉頭看向湖麵,果見煙水迷蒙中,隱約有一葉小舟隨波飄蕩。


    舟上有一抹月白色的影子,正背對著湖岸,望月端坐。雖然看不見樣貌,但隻觀其背影,便已經覺得儀態甚美,想來必定便是那撫出如此動人琴音之人了。


    看著小舟上不大的蓬倉,施靜心中一動,莫非,她家小白就在那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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