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這前半句話,用在南宮靈的身上,最為合適。


    施靜看著臥床不起、目光呆滯的南宮靈,默默地歎了口氣,起身對著圍在床邊的幾位丐幫長老和精英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出了門。


    那幾位丐幫的重量級人物似乎頗為難過,卻仍是小心地掩上門,靜悄悄地跟過來,看著施靜的目光,滿是渴望和祈求。


    施靜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幾乎已經不忍心再讓他們失望,然而,事實擺在那裏,她也沒有辦法。


    那日她從大明湖的畫舫上,將南宮靈的一條小命兒救下來的時候,本來也就是存著試試看的心思,沒想到真能成功的。


    畢竟,南宮靈身上所中的毒,也是那“天一神水”。


    這本就是號稱天下無人能解的劇毒,更何況,施靜動手施救的時候,那南宮靈早已經毒發,隻剩下一口氣兒了。


    所以,就算是她將“常春訣”的功力催動到了極致,歪打正著地克製住了“天一神水”,但此種神物那霸道的毒素卻也仍是破壞了南宮靈的經脈肌肉,令得他成了一個“活死人”。


    即便就是這樣的治療效果,卻還是令得她花費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等到她撤功收手的時候,天光已經微明了。而才從近似“入定”的狀態回過神來的她,還沒等活動下坐麻了的腿腳,就險些被畫舫外圍著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大船小船嚇一大跳。


    當然,還沒等她叫出聲兒來,下一個瞬間,領頭的那船上自稱姓諸的長老便帶著一群身上掛著很多麻袋的年老或是中年的漢子齊刷刷地登上畫舫來。然後“刷”地一聲兵分兩路,一路去扶他們半死不活的南宮幫主,一路自然就是來拜見她的。


    聽他們自報家門之後,施靜倒是定下了心來。丐幫雖然看著形象略微犀利了點兒,但是怎麽也是個名門正派,她反正問心無愧,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


    於是,她大大方方地跟著那一幫人上了他們的船,大大方方地端坐在他們寬敞的船艙之內,還大大方方地喝了一杯他們端上來的茶。


    想是她表現的實在太“光明磊落”了,那幫子長老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動放下身段兒來找她搭話了。


    首先自然是客套地恭維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已經在外頭蹲點兒多久了,但是,既然沒有衝上來打攪她,將她拿下神馬的,估計也是看出來了她是在幫他們家幫主的。


    這一段兒冠冕堂皇的客氣話兒,施靜雖然略覺得不習慣,但也大方地受用了。


    其次眾人便是要委婉地詢問南宮靈中毒的狀況了。


    幫中另一位葛長老似乎頗見過些世麵,一眼看出這是“天一神水”的毒。他指出來的時候,施靜倒也沒否認。不過正如實際情況一樣,她也不知道這毒是從哪兒來的,當然,這個情況她自覺無甚要緊,便也就照直說了。


    她作為“南宮幫主”的“救命恩人”所說的話,自然是無人當麵質疑的。不過大約也是因為這個,倒是還引發了諸位長老間的爭執。


    那位諸長老最為年長,脾氣也最為火爆,居然當下就要跳起來去找那“神水宮”問個清楚——“天一神水”的事情,自然是要著落在出產此物的“神水宮”。誰不知道,那“神水宮”一向神秘莫測,尋常人連其門派的具體位置都摸不著,更不要說他們一門奉為聖物的“天一神水”了。


    隻有“神水宮”門人才會有這“天一神水”。


    這本是江湖中人的共識。


    所以在場的眾人對此都毫無異議。


    唯有施靜在心中默默地吐了個槽,表示她就知道這所謂的“天一神水”某個不是“神水宮”的人也會用——她就是活生生的受害者,而且,這一次南宮靈的杯具八成也就是那位造成的。


    但是,這話,自然是不好說的。


    一來,那南宮靈既然是寧死也不肯透露那個人的姓名,想來他們兩人的關係定然是十分密切——可惜他最後同楚留香說的那句話聲音太過微弱,施靜離得又遠,所以竟然沒有聽清楚,但是他同那個人定然是非親即故這一點,卻必是毋庸置疑的了。


    二來,丐幫既然號稱是天下第一大幫,若是真得知道了真相,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興師動眾地殺將過去,屆時場麵必是無法控製——就算她恨透了此人,卻也怕萬一把事情搞大,會傷害到小白——雖然不知道小白被弄到哪裏去了,但是著落在那個人身上準是沒錯的。


    所以,為了確保小白的安全,此事她不便也不敢聲張,隻有隱瞞下來,自己暗中進行查探。雖然說如此可能會將那“神水宮”牽連進來,但是,既然這人人都知道隻有“神水宮”門人才能弄到的“天一神水”會到了那個人的手上,想來那“神水宮”也不算完全冤枉——這種高殺傷力的化學武器就該銷毀嘛,留著也是害人,而且,也真得害死人了。


    施靜這裏腦子高速運轉,臉上卻強撐著不露聲色,看上去想必倒也似個“沉思不已”的狀態。


    於是果然沒有人再追著她不放,而是開始圍繞著那“天一神水”去神展開了。


    葛長老年紀僅次於諸長老,算是長老中的二把手,走的是穩健智囊風——之前南宮靈中的毒是那“天一神水”這事兒就是他看出來的。此時見了諸長老發飆,他倒是繼續發揮穩健風格,沉吟了片刻,方才淡定地道:“我看倒是未必就幹‘神水宮’的事……他們一向的行事便不太張揚,門下弟子久未走動江湖不說,近兩三年更是幾乎銷聲匿跡。”


    另一位宋長老附和道:“正是,頭幾年還偶爾聽到幾回說有人看到‘神水宮’的‘白衣仙姑’們出現的傳言。近兩三年倒是真是一回都沒有了。江湖傳言,是那神水宮主練功走火入魔,已經閉關許久,故而門下弟子也閉宮不出,緊守門戶,為宮主護法祈福哩。”


    這位長老一張圓臉,和和氣氣的,大約就是三把手了,走的是和事佬兒的附和風。


    這三位巨頭發過言之後,其餘幾個年紀稍微小一些的長老和堂主們便也開始積極發表各自的意見。


    因為丐幫的人實在是多,故而即便是這種隻有“精英”才能參加的會議也是人滿為患、眾說紛紜。


    於是,事情的結果便是……沒有結果。


    諸長老和他的支持者們自派一支小隊去江湖中搜索“神水宮”的消息,葛長老不置可否,但想來也有眼線去暗中打探線索。


    施靜坐在那裏喝了三盞茶,幾乎要睡著的時候,才被幾位長老恭敬地表情和舉止驚醒——這麽隆重的禮節,為的自然就是求她辦事兒了。


    能夠讓這麽多“精英”一齊低頭的事兒,也就隻有他們敬愛的年輕有為的南宮幫主了。


    因為這種“跪求救幫主”的架勢太驚人,施靜一時間沒抹開麵子,再加上她見南宮靈到底也是沒死,又想到他的武功還算是不錯的,便也存了個萬一再救一救就能救回來,再摸摸那個人的底細的心思。


    於是,在被好吃好喝地供奉了半日之後,當日晚間施靜又去給南宮靈運功了。


    隻是這一次卻竟似泥牛入海,完全沒有一絲效果。


    次日再試,仍是如此。


    一連三日過去,施靜終於放棄。“常春訣”雖好,卻也不是萬能的。而且,到了第三日上,南宮靈雖然仍是臥床不起,卻已經能睜眼了。隻是那眼中卻是一片空洞呆滯,倒似個萬念俱灰的模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即便他的肌肉經脈還能治,就照他現在這種狀況也完全沒有用了,不如盡早做其他打算吧。


    幸好,她在丐幫的香堂重地廝混了這幾日,倒也沒有完全白費,刷了不少丐幫的好感度不說,還意外地把冷秋魂從那香堂的小後院裏給弄出來了。


    要說這冷秋魂也是個倒黴催的,好好的“快意堂”的主事、朱砂門掌門的大弟子,又是年少有為、長得也不難看的江湖俊傑,在濟南這自家地盤兒上因為那個神秘的黑鬥篷少年的活躍而大跌麵子不說,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丐幫幫主帶人“請”到了香堂後院做了幾天“客”。


    既然是南宮靈懷疑的對象,即便是朱砂門的大紅人也是惹不起的,若不是南宮靈這會兒躺倒了,施靜作為幫主“救命恩人”這身份還能說兩句話,想必這位冷小弟就不知道要在那小院子裏住到什麽時候呢。


    這小弟倒也有意思,想是上次那玉璧買賣做得太好,見了施靜便恭敬行禮,口稱“吳夫人”,施靜想著自己倒也真是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便也費了點兒心思把他從丐幫手裏弄出來了。


    不過說實在話,看著小弟那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的模樣,她倒也真是沒抱啥希望。沒想到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才被放出去兩天,冷秋魂就親自來丐幫拜見她,說是她要打聽的事兒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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