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音一向以美貌聞名江湖,但比她的美貌更可怕的,卻是她的武功。據說不論對手是誰,都從未有人試過在她手下全身而退,她的武功有多麽的深不可測,由此可見一斑。


    而且,她殺人的時候,動作之優美,招式之雅致,出手之迅疾,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妙。


    很多人、特別是男人,便是這樣死在她優雅美好的殺招之下的。


    然而這一次,情況似乎略有些不同。石觀音如此迅疾、精準而優美的一指甲劃下去之後,預料中的血肉橫飛的場麵卻並沒有出現。


    因為,就在這一刹那,本該壓在她手底下的那個人,竟忽然不見了。


    她這算準了力道和角度,絕對不可能會落空的一擊,居然落空了。


    再看施靜,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離她一丈之外。


    即便她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到了此時,麵色也不由得微微變了一變。隻因她這種專能攝人心魄的神功從未失過手,何況方才施靜那種種的表現在她看來也完全都是被迷惑了心神的表現,可是為什麽她居然還能逃脫她這必殺的一擊呢?


    石觀音百思不得其解,看向施靜的眼神,不由得便有些淩厲。


    施靜卻仍是微微笑著,歎息著道:“實在是抱歉的很,看來今日注定是要讓閣下失望了。隻是,沒有見到我家小白、好好地把他撫養成人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都沒有等到施靜把這句話說完,石觀音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然後又重新掛上了絕美的笑容。她深深看了施靜一眼,方才笑著開口道:“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兒……倒也還真是有那麽點兒意思。”


    施靜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脫口問道:“她?她是誰?”


    石觀音的笑容更加甜蜜,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帶著點兒憐憫和惋惜,片刻之後,她才嬌笑著道:“哦,我差點忘記了。你已經不記得了,可憐的孩子,若是我,也巴不得早早忘記了,你現今能夠如此,倒也不能不說是,已走運的很了。”


    她雖然一邊說,一邊笑著,但是施靜總覺得她的笑容裏帶著些勉強,就好像她在說著什麽讓自己恐懼的東西一般。


    這麽一想,再聽她這麽一說,施靜便越發覺得雲裏霧裏了起來。然而不論如何好奇和疑惑,她也忍耐住了想要立刻問個明白的衝動。原因無他:一來是此時找到小白才是最重要的事,二來,她也已經看出,不論她如何詢問,這女人此刻也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同她說明白的。


    雖然她過去死宅了點兒,但這並不代表她完全沒有看人的能力,至少這幾個回合的唇槍舌戰甚至還上演了一招全武行下來之後,石觀音這個女人的脾性,她已經多少摸著了點兒了。


    那就是……簡直太捉摸不透了有木有?


    以她現在的段位,估計還是簡簡單單地該幹點兒啥幹點兒啥好了。


    想要套話、搜集情報啥的,還是省省吧。


    萬一繞來繞去給繞進去,那這彎路恐怕就走得更遠了。


    自己的身世啥的,雖然也很重要,但還是容後再議罷。此刻,她還是繼續專心鑽研小白的問題好了。


    想到這裏,施靜忽然定下了心來,當即也微微一笑,柔聲道:“有勞閣下費心了。隻是,不知道閣下到底要如何才肯把小白還給我呢?當然,除了要我死之外?”


    顯然,對於她這種太過刻意的幽默,石觀音並不欣賞。然而她也顯見有著良好的教養,竟似絲毫沒有露出半絲不耐,仍是微笑著,緩緩自袖中摸出一管小小的玉笛,然後方才笑著道:“你我在此相逢,也算有緣。我觀施姑娘亦是雅人,既是如此,妾身便略獻一獻醜,請姑娘鑒賞一曲罷。”


    施靜微微吃了一驚,卻撐著讓自己不露出退縮和恐懼的模樣來。


    看這樣子,這石觀音是想讓她試試方才那瞬間讓那幾十個黑衣大漢們倒斃的曲子了。雖然說施靜已經料到這女人沒有那麽容易鬆口,隻是,沒想她一擊不成,又換一計,步步緊逼,居然完全不講究什麽武林前輩的麵子啥的,也真是略讓人詫異啊!


    就那麽想弄死咱麽?


    人生,真是艱難啊。


    不過,感歎歸感歎,施靜略一思忖之後,還是決定迎接挑戰。


    她還是想要賭一賭,自己是不是能夠跟方才一樣,對這種精神攻擊係的武功免疫。


    方才這石觀音一抬手,她就發現了,這女人居然跟無花一樣,也會用那招“用眼神殺死你”——這是那次被迷倒之後,她用來泄憤的時候給他那個無恥的招數起的名字。


    一個兩個的,都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得瑟了是吧?


    這種笑裏藏刀、迷人心神於無形的武功當真是可怕的緊,居然會讓人不知不覺地受人控製,說是被深度催眠了也不為過,當真是兵不血刃,殺人於無形。


    她那次沒有經驗,直接就被一招放倒了,但是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一回再來,她可就是早有準備了。


    本來還想玩兒一把演技套套這女人的話兒來著。


    顯然,這位石觀音可一點兒都不好忽悠啊,居然要一指甲了結了她,幸好她跑得快,不然……


    脖子上似乎還殘留著那鋒利的指甲上淩厲的殺氣,但是施靜仍是站直了身體。失去小白的消息這麽久以來,這女人是她唯一能夠找到的線索,不論如何,她都不會放過。


    想是看見施靜居然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石觀音微微一笑,纖手輕揚,已經將那玉笛放在唇邊。


    第一個音符從笛子中傳來的時候,施靜已經暗呼不妙了。


    尼瑪,這跟之前大明湖的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雖然不知道無花跟她是什麽關係,但是很顯然,這位石觀音可比無花厲害多了。至少那無花的琴聲她還能撐過去,這笛聲,她幾乎連一個節拍都堅持不下去了。


    頭痛欲裂,身體卻奇妙地灼熱起來。口幹舌燥的難過更甚於頭痛,居然很有些想要果奔的衝動……


    這曲子厲害。


    因著之前早就有心理準備,已經暗暗運著“常春訣”預備著了。這詭異的笛聲一響,施靜便再也不敢硬撐,當即靜心凝神,將那功力順著經絡運行了起來。


    然則那笛聲卻愈發詭異,好似無數妖媚的少年男女在眼前狂舞,做出各色銷張,幾乎不能自已。


    施靜隻覺得臉紅心跳,慌忙閉上雙眼,然則即便閉上雙眼,那些影像卻仍似在眼前盤旋不去,更有甚者,那些嬌|喘和呻|吟之聲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真是讓人如陷色|域之中,饑|渴似火,萬般難耐。


    施靜不敢亂動,隻靜靜站在原地,又將那“常春訣”運轉了幾個周天,剛剛覺得好些,那笛聲又是一變,瞬間便由錦繡溫柔鄉,化為了血腥白骨窟。


    她隻覺得一股陰寒迎麵而來,冰冷刺骨的陰風,伴著鬼哭狼嚎聲,煞是嚇人。施靜咬緊了牙,隻一動不動,拚盡了功力相抗,幾乎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才好容易抵過了這一節。


    笛聲倏爾又變。


    這一次,卻是祥和寧靜,仿若梵音。佛光之中,一朵蓮花緩緩綻放,內中居然還有一朵略小的花苞,花苞綻開後,其中又藏著一朵再小些的……如此九次,最後的花苞中,居然有個小小的嬰孩……


    那眉眼,那模樣,不是小白,卻又是哪個?


    施靜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孩子伸出了手,就在這個瞬間,斜刺裏忽然有傳來一聲刺耳的巨響,孩子和蓮花瞬間消失不見,施靜隻覺得茫然若失,心口忽然一痛,一口鮮血噴出,險些跪倒在地。


    也多虧了如此,她總算是恢複了清醒。


    渾身好像被碾過一般地疼痛,“常春訣”的功力居然已經消耗殆盡,她本能地擺出了防禦的姿勢,卻忽然發現石觀音滿麵怒色地盯著另外一個方向。


    她手中那隻玉笛已經碎成了粉末,落在地上,隨風飄散。


    然而比起這個,更稀奇的是,那邊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她如此動氣?


    雖然十分好奇她在看什麽,施靜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沉重,簡直連站都站不住了。她不得已隻好先扶住了身邊的牆壁。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得石觀音怒叱道:“你居然有膽子跟我動手了,可是也活得不耐煩了?”


    施靜此時已經緩過了一口氣,悄悄順著石觀音的目光看去,她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木屋中竟多了一個人。


    還是個熟人。


    那平日裏看上去憨厚無比的少年許夜正站在那裏,唇邊帶血,身體略有些搖晃。


    石觀音如此訓斥他,他居然一聲不吭,隻默默低著頭,溫順地道:“夫人息怒,這個人,現在還殺不得。”


    石觀音冷笑道:“我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訓了。”


    她這句話雖然飽含怒氣,但也並沒有什麽異常,然則她話音未落,一隻手臂已經輕輕揮出。


    在施靜低聲的驚呼裏,隻見石觀音那件錦繡羅衣寬大的袖子如流雲一般飛出,正正打在許夜的身上,他連聲都沒吭出來,便給打得穿牆而過,直飛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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