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柳如眉那成竹在胸的微笑,施靜隻說了一句話:“我隻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這句話很簡單,也很直接。隻是,柳如眉大約沒想到,施靜竟然就這樣問了出來。畢竟,施靜從未表現得像個有心機的樣子,到了現在,忽然換上這種似乎洞悉了一切的模樣,倒也當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柳如眉畢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隻愣怔了片刻,便就回過了神來。微笑著道:“小靜果然是快人快語。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兜圈子了。不錯,我做了這麽多事,為的,也不過是要你幫我做件事。”


    施靜笑著道:“你本身便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物,又已經賣了這麽多的人情給我,想來這件事定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了。”


    柳如眉笑著道:“我並不是什麽神通廣大的人物,不過也隻是個普通人罷了。”她說到這裏,卻似想起了什麽十分痛苦悲傷的東西一般,微微蹙起了眉頭道:“想必小靜你已經知道,我身中了十分古怪的毒物,每次發作,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必得用罌粟止痛?”


    施靜到了這個時候,方才注意到,她那形狀美好的眉毛,居然是畫上去的,難怪這蹙眉的動作,她做出來看著那麽奇怪。按照這時候的說法,眉毛稀疏是身體不好的表現,那麽壓根兒就沒有眉毛,又是說明什麽呢?怕是……施靜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歎,不願再盯著她那眉毛看,便隻點了點頭道:“你毒發的樣子,我上次已見到過,不知你最近可好些了?那毒解了沒有?”


    柳如眉苦笑道:“既是她下的毒,又怎麽能那麽容易就解的了?若要尋那叫人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可再沒有人能比的上她。”


    施靜心知她說的是石觀音,但料定她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必定會有後續的,所以也不動聲色,隻聽她繼續說。


    那柳如眉果然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上一次在大沙漠,我與你相見的那個時候,我其實本是為了求她給我解藥而去的。”


    施靜點了點頭道:“這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想要那麽痛苦地死去,特別是還在這麽年輕的時候。”


    柳如眉苦笑了一聲道:“我本來早已經生不如死,便是死了也沒有甚麽好可惜的。若不是遇到了他,我便是就死了,也就罷了。隻是,因著有他在,死便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隻要想著我若死了,他斷然不會獨活,我便也隻有掙著這條命,去了大沙漠。”


    施靜這才恍然,原來這柳如眉,居然也遇到了心愛的人。但凡是遇到了心心相印的愛人,不論是什麽人,都不忍心拋下心上人去死的。隻不知道,俘獲了柳如眉這樣的女人的芳心的,又是怎樣的一位年輕俊傑呢?


    似乎是因為提到了愛人,柳如眉本就姣好的麵容上綻露出一絲淡淡的紅暈,更顯得她韻味十足,魅力四射,教人移不開眼去。


    不論什麽時候,隻要是沉浸在愛河中的女子,總是有種奇特的感染力的。施靜此刻看著她,竟也有些不忍心打斷她的回憶。隻是,這美好的回憶,似乎總是太短暫,很快地,柳如眉便回過了神來,臉上重新露出了那種悲苦的表情。


    她看著施靜,緩緩道:“我素日同她的關係不錯,這一次本想著豁出臉麵,跪著求求她,說不定,還有轉機。誰知道,我趕到的時候,發現神水宮的人也到了。我就知道,我這一次,必定要白跑了。”


    她苦笑著垂下了頭,淡然地接著道:“想必小靜你也知道,你母親水母陰姬前輩的武功有多麽高深。隻是,大約你不知道的是,我的師父石觀音,雖雄霸一方沙漠,但生平最怕的卻隻有一個人,那便是你的母親,水母陰姬。”


    施靜默然不語,心中卻也不由得感歎,難怪當時石觀音見了水母陰姬是那副表情,也難怪水母陰姬拖著隻剩下三成功力的傷體還能將石觀音困在水下。實力的差別太過巨大,這也實在是沒有法子的事。


    施靜一麵感歎,一麵卻仍是緊緊盯住了柳如眉,卻忽然發現,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就像是突然回憶起了一件十分悲痛和怨恨的事,那種憤怒和怨毒,竟似從她身上每一個毛孔中滲透了出來,讓施靜隻在旁邊看著,便覺得有些渾身發冷起來。


    但是她仍是牢牢地站在了原地,紋絲未動,連臉上的神色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隻等著柳如眉繼續講述她這過去的故事。


    果然,柳如眉略停頓了一下之後,便繼續道:“她們兩人比試的結果,你當然已經知道,但我當時其實也並未離去。我見到你母親親自來了,便知道石觀音此次凶多吉少。隻是如此一來,我卻想著,說不定,這反倒是我夫婦的一條生路。”


    原來她已經同她的心上人成親了,那麽,想必,這悲憤之事,同她的夫君便不無關係了。


    施靜一麵暗自揣測,一麵繼續靜靜傾聽,柳如眉的敘述也在繼續。隻聽得她一字一句地道:“隻可惜,當時我見場麵紛亂,兼且因著我還想再先去做一件事,故此便沒有立刻出來同你們相見。”


    施靜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去救了胡鐵花他們。”隻是,按照她這種性格和做事的習慣,去救胡鐵花他們,想必也是為了“先施恩、再望報”了。她想到這個,再想到自己早已經被迫欠了柳如眉許多人情,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她賣了這麽多人情給自己,就真不知道,她想要什麽了。


    柳如眉卻似乎絲毫都沒有注意到施靜的這點兒表情變化,隻點了點頭道:“不錯。”然後繼續道:“誰知道,我同他們分開不久,身上的毒便發作,好容易撐著到了一處落腳的地方,聯絡上了我夫君,還未等他趕過來,便即昏了過去。”


    她苦笑著道:“因這次毒發,十分疼痛難忍,痛的緊了時,我便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了幾句,想是被他聽見了你母親的名字,故此,見我一直昏迷不醒,便尋了家中穩妥的人照料我,然後終究忍不住獨自去尋了那處秘穀。”


    施靜有些吃驚,卻聽那柳如眉道:“我一醒來,便追著他去了,然則卻晚了一步,他已經通過了秘穀,到了你母親閉關的湖邊,同神水宮弟子們混戰了起來。”


    施靜暗道,這個宮南燕倒是沒說,不過,左右她也沒有過問宮中事務,想來,水母陰姬仍平安無事,她們便也就並未向她回報。故此,她竟不知道,她們離開這數月之中,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兒。隻是,那柳如眉的神情既然是如此悲苦,又是獨自一人來到這個地方,莫非,她夫君……


    施靜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卻聽得柳如眉緩緩道:“我幫著他從神水宮的陣法中全力衝出,本待勸說他且不要正麵衝突,從長計議,卻不料防不勝防,還是讓他跟水母陰姬見了麵。”


    施靜的感覺愈發不好,那柳如眉卻還在繼續說話:“他隻道這是條可以救我的生路,誰知道,這並不是條生路,反倒是條不歸路。你可知道,你的母親是如何對待他的?”


    施靜下意識地接了句:“如何了?”


    柳如眉冷笑著道:“她說,若要她幫我醫治,除非他肯替我死。”她平靜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忽然渾身顫抖了起來,嘶聲道:“我們跪下來求她,她都不肯,最後,他隻有跳湖明誌。”


    她死死地盯住了施靜,目光早已經不複開始時的溫柔和煦,而是充滿了悲傷和痛苦。或者,更準確地說,除了悲苦之外,竟似還有怨憤。那麽,她到底在怨恨著誰?是給她下毒的石觀音,還是拒絕醫治她的水母陰姬?


    隻是,她那位夫君,也未免太過偏執了些,居然真的跳進了湖中……這種我雖不殺伯仁,但伯仁終究因我而死的事情,著實狗血,真是有口也說不清。隻是,照這個樣子看,莫非她是要自己去幫她殺掉陰姬?


    不管怎麽說,這一點是絕對不可能的。施靜剛想到這裏,那柳如眉似乎也已經看出了她麵色大變,居然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你做出弑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的。”她頓了頓,卻又補充道:“隻不過,屆時請你不要出手助她便是了。”


    施靜冷笑了一聲道:“柳姐姐說得倒真是輕鬆,試問若一個人明知道旁人要去殺自己的母親,卻還能夠安安穩穩地袖手旁觀,那這還算是一個人麽?”


    柳如眉笑道:“如此說來,小靜是準備不顧昔日情分,定要插手此事了?”


    施靜歎了口氣道:“雖則身受柳姐姐許多恩惠,但此事,卻恕難從命。”


    柳如眉也輕輕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道:“真是可惜,我本不想如此,但看來,今日,卻也不得不得罪了。”


    她話未說完,已經身形一晃,朝著施靜撲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終於更出來了。謝謝大家的不離不棄,還有w君和龍凜君的留言,因為*抽得後台都看不見評論,暫時沒辦法回複大家,但是,不管腫麽樣,這個坑都會好好地完結滴。愛乃們\(^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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