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劍拖長音答一句,““大約不必了……我等已找到二小姐下落。”


    還大約不必了!


    歐陽維有被欺騙的屈辱感,恨不得跳腳去扇銀劍一個大耳光,心中默念幾十遍周良臣傳授的為君之道,暗下消化怒火。


    “她人在何處?”


    “後山,屬下已派人跟著她。”


    “她跑到後山幹什麽?”


    “屬下不知。”


    你知道你就成仙了!莫非是離家出走走迷了路?


    太子殿下咬牙切齒,“她身上可帶了包袱?”


    銀劍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絞盡腦汁地回想,“的確隨身攜帶了什麽,並不多。”


    歐陽維稍稍安心,那丫頭一窮二白,攜款私逃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隻不過她一個人偷偷跑到後山幹什麽?


    “她在後山何處?”


    銀劍抬眼看看主子,輕咳一聲答話道,“屬下尋到二小姐下落便回來複命了,殿下想知她如今身在何處,需招人來問。”


    歐陽維七竅生煙,誰讓你把好端端的一個任務還搞分派的。


    “既然如此還磨蹭什麽,招人來問。”


    銀劍應聲而去,回來時身邊帶著一個清瘦的蒙麵男子。


    “範劍,你將二小姐的行蹤向殿下細細道來。”


    叫範劍的密探不知是麵對主子緊張還是怎的,話說的吞吞吐吐,“二小姐似乎研習過劍首的逃脫術,我等費勁全力……”


    歐陽維本就著急,看範劍含糊其辭心裏越發忐忑。


    銀劍這邊也似想到了什麽,“若非二小姐在走陣法,也不會露出馬腳被我等發覺行蹤,我等找到她時,她似乎快走完了。”


    歐陽維整張臉都扭曲了,“她走什麽陣法?”


    範劍瞧了銀劍一眼,斟酌用詞,“似乎在走字陣。”


    歐陽維頭一回聽到這個詞,又不肯直言發問暴露無知,底下的人也沒那個知情識趣的本事主動解釋,一樁糾結不了了之……


    況且銀劍還陷在疑惑裏不可自拔,“按說,二小姐所使的輕功隻有我暗堂頂尖高手才略有涉獵,她卻是何時將秘技修習的如此爐火純青?”


    不止他二人有話說,歐陽維更有話說,從前天天同那丫頭在一起,並沒見吳梅景傳授她什麽輕功,莫非是她從師父那裏偷學來的?怪不得她劍術不行,原來小心思都花在研究飛簷走壁上頭。


    “你們可有跟丟了人?”


    “並沒,二小姐此時在後山瀑布。”


    “她去瀑布幹什麽?”


    範劍又偷瞄銀劍一眼,“屬下不知。”


    “她是不是爬進水簾洞去了?”


    “什麽洞?”


    “就是瀑布後頭那個洞。”


    “是……銀大人召我來傳話時,二小姐還在裏頭。”


    那丫頭平白無故跑到水簾洞幹什麽?


    歐陽維很想親自跑去一探究竟,思來想去卻覺不合規矩,昨日才鬧了一場,隔天就又大張旗鼓地往一起湊,一不小心暴露行蹤,傳到嶽華昊夫婦耳朵裏又要徒惹是非。


    “算了,給我派人密切關注她行蹤,一有異動,立時稟報。”


    歐陽維下吩咐之後,下頭人就沒了消息。


    經此一役,太子殿下切身體會了他對暗堂作業之用不爽。


    在此之前,這群人隻聽命於吳梅景,秋獵一場意外,藏在暗處的人被迫同他有了麵對麵的交往已是始料未及,對於意指不明的命令,不能百分之一百迎合,想想也分屬常情。


    歐陽維暗下安慰自己:絕頂殺手並非跑腿奴才,心平氣和熬過了一晚,直到第二日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他才不得不麵對事實。


    這些混球是有多不把他放在眼裏?


    傍晚時分,歐陽維終於爆發,找銀劍來問話,“不是叫你們盯著她,為何之後沒了消息?”


    銀劍抬頭看主子,由於蒙麵的關係看不清表情,露在外的兩隻眼睛卻是十成十水汪汪無辜至極,“殿下吩咐我等但有異動才稟報,二小姐並無異舉,我等便不敢叨擾太子殿下。”


    老天爺,這是什麽邏輯?


    歐陽維在心裏默念大悲咒,“所以呢……她什麽都沒幹?”


    “自那天入洞之後,二小姐便再沒出來。”


    原來兩天一夜都呆在個滿是噪音,又潮又暗的水簾洞裏沒出來,在暗堂高手眼裏叫做沒異動。


    歐陽維一路衝到桌邊拍案,“你們是癡是傻?我說的是‘沒異動’,不是‘沒移動’,一個大活人呆在個沒吃沒喝的洞裏那麽久,你居然還處之泰然不上報?”


    銀劍聞言,很是無奈,太子殿下發火的根本原因是他從小就嬌生慣養,按部就班。暗堂這些走在刀鋒劍刃上的殺手,別說呆在沒吃沒喝的山洞裏兩天一夜,就算是二十天十九夜,該忍也得忍。


    善解人意的銀劍安慰自己歐陽維關心則亂,這才把一時間想好的反駁說辭都順勢硬咽了下去。


    歐陽維見銀劍不吭聲,以為他理虧說不出辯解,指責的話不多說,隻皺著眉頭妄加猜測,“她到底躲在裏頭幹什麽,哭天抹淚尋死覓活?”


    一想到嶽淡然以往的悲催遭遇,她去尋死覓活不是完全不可能。


    太子殿下又緊張了,坐也坐不住,招小喜小歡吩咐了幾句,心急火燎地出門,一路直奔後山。


    走到半路,歐陽維才生出懊悔之意,既來之則安之,他的確想知道嶽淡然到底實在耍什麽把戲,也就順從自己的心意沒有回頭。


    從前一看就透的女孩,竟在短短幾天裏就搞出這麽些不知所謂的小動作,莫非是那天的惡作劇讓她不堪忍受,或是莊主夫人之後的懲罰讓她委屈?


    橫七豎八念頭在腦子裏亂飛,歐陽維發狠地甩甩頭:不出一時三刻就能親眼看到那丫頭在玩什麽花樣,他還莫名其妙糾結什麽?


    到達水簾洞下時,歐陽維又尷尬了,站著一動不動思索著怎麽上去。


    銀劍猜不透他家主子猶豫的原因,自作聰明地問了句,“殿下怕驚動了二小姐?可要我等先行通報?”


    歐陽維冷汗流了一臉,合著眼前這位冷血劍客是把山洞當洞府,要進去還得派個人通報,就算是講究禮儀也不是這麽個講究法。


    “不必,我自己上去行。”


    銀劍態度恭謹地答了一聲“是”,幹瞪眼盯著自家主子一動不動;歐陽維被一雙冷眼盯的瀕臨崩潰,他深刻懷疑下屬的無所作為,是有心要看他笑話。


    那日他與嶽淡然在水簾洞下胡折騰,吳梅景看在眼裏,銀劍等恐怕也都看見了,當下這老兄擺出個甩手掌櫃的姿態等著他自食其力,不是明顯要坐高台聽戲?


    歐陽維咳嗽幾聲,正思索怎麽開口讓短抽的下屬助他一臂之力,整個人就騰空飛到天上,之後一瞬間發生的事,他恐怕永遠都不會忘記。


    身子像小石子一樣橫著飛進了水簾洞,速度快到沾到衣衫上的水都寥寥無幾。


    高手就是高手,歐陽維這才領悟什麽高手為何能片葉不沾身。


    太子殿下驚悚一舉,引發洞中人的低聲驚叫。雖說歐陽維也被突如其來的擺弄搞得很想大叫,卻在意識回歸後強生生忍住。


    沒忍住的是另一位,他一路趕來要見的人。嶽淡然呆呆地盯著從天而降的太子殿下,初始明明是詫異到不行的表情,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慢慢緩解回了規規矩矩。


    “殿下怎會在此?是殿下派人跟蹤我的嗎?”


    “跟蹤”這詞似乎口不擇言實則別有深意,歐陽維像是被抓住了把柄般內外連燒,還好失控隻一會,之後該有的回應,便是一貫帶有不屑神情的無聲否認兼蔑視。


    嶽淡然自作聰明,怏怏曲腿跪了,“我娘說的話,真的隻有那一句,也沒有什麽暗藏之物,殿下無須糾結。”


    原來她以為他在糾結!


    歐陽維原本壓根沒往這上頭想,聽到嶽淡然如此說,反倒被撥了腦子裏的弦,生出許多說辭,“此地無銀三百兩,好端端地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見歐陽維一臉正色,嶽淡然心怎能不慌,心慌現在臉上,神色間就閃過一絲慌亂。


    失態轉瞬即逝,卻被歐陽維借火光敏感地捕捉到了,問話的內容也越發有條理,“你不在房中麵壁思過,跑到這裏有何圖謀?兩天一夜不出來,你在找什麽好東西?”


    如此精準的時長描述,歐陽維果真實在留意她的舉動。嶽淡然嘴巴開開合合,腦子裏醞釀什麽,到最後卻沒出口。


    多說多錯!


    嶽淡然確實感知到她在被人跟蹤,雖然使出渾身解數想甩脫,卻扛不住對方人多勢眾,道行高深。況且她心裏揣著事,成了盤中菜網中魚一點不稀奇。進洞之後好久沒聽見外頭有聲音,還懷著僥幸心理以為危機度過,沒想到歐陽維卻在這個時候找上來。


    萬幸的是,最困難的部分已經過去,縱然被捉住個尾巴,卻已無傷大雅。


    正當嶽淡然預備“嗯呀”幾聲胡亂敷衍的當口,太子殿下厲聲喝問,“說!你燒掉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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