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所移至「社長」的組合房屋,此時夜晚降臨,一行人便趁此開了宴會。


    「……要將全部都講清楚喔。」


    在小鳥遊等人逼問之下,昴說出了一切,包括相機、惡魔、日奈的死等等……


    「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這麽多事……」


    「社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望向少女。


    「對了,妳是真正的惡魔吧?」


    「是的。」


    「要加入神團嗎?」


    所有人一起跌倒(當然舞原妹除外)。


    小鳥遊搖頭道:


    「我說你啊……」


    「怎麽了?惡魔耶,不正是非常適合神團的人才嗎?」


    「適合神團……這到底是怎樣的社團啊?」


    「你們啊,就不能講些正經事嗎?」


    真嶋搖頭說道。順帶一提,真嶋似乎跟「社長」同班。


    「這麽說來,真嶋綾妳也一樣喔。怎麽牽扯進如此適合神團的事件,卻都不說一聲?唉,是我的活動還未受到世間認同嗎?不曉得要到何時我才能自稱為三束元生。」


    「怎麽自稱隨你啦……話說回來,你也太過火了吧,竟然想殺掉高久。你這樣還算是日奈的男友嗎?根本不了解日奈嘛。」


    「我不是說了嗎?隻是想弄傷她而已,沒打算殺掉她啦。還有妳又是什麽意思,竟然給我占盡了好處。」


    「那當然,我對日奈的心意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神團真是……」


    你們平常都這樣喔——真嶋對昴等人的言行舉止感到困惑。她並不曉得神團的人本質上都很怪異,既然很怪異,當然隨時都會維持自己的風格。


    「社長」問道:「對了,要怎麽跟警方交代?」


    「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


    ……妥善處理?


    舞原妹調配了一杯飲料遞給少女。雖然說是調配,少女喝的也隻是用來摻在某種飲料裏的蘇打水而已。


    「……那麽,將高久的靈魂交給這孩子的目的何在?」


    「那還用說,當然是複仇吧。」


    「學姊妳果然不懂。這男人就算是乘機複仇,但他可不是會以此為目的的陳腐人類喔。」


    「也許是為了我的神團。」


    小鳥遊不理會「社長」講的話,睥睨著昴。


    「快說,你到底有何打算?」


    「妳明明知道。」


    昴嘴角歪了一下。


    小鳥遊與舞原妹同時開口:


    「日奈才不會如此期望。」


    「冬月不會希望這樣吧。」


    在昴張口的同時,門也打開了。


    「大家果然都在這裏,怎麽了嗎?」


    現場頓時一陣寂靜。


    進來的是舞原姊。她看到昴之後,滿臉通紅地坐到妹妹身邊。妹妹則麵不改色地替姊姊拿了一個杯子。


    「妳不是去朋友家了嗎?」


    「覺得無聊就回來了。呃……」


    「社長」突然插話:「我來介紹吧,這是真嶋綾,而這位則是惡魔少女。」


    昴跟小鳥遊同時甩了他一巴掌。


    「很痛耶,幹嘛啦!」


    「……『社長』!真不像平常的你,你竟然沒認清楚這孩子的本質。」


    「社長」顯得狼狽不堪地望著少女說:


    「我太衝動了,真抱歉,我還以為就隻是惡魔而已……妳叫什麽名字?」


    「名字嗎?名字還沒……」


    「她叫亞鳥。」


    小鳥遊打斷了少女的話。昴訝異地看著小鳥遊。麵對昴的視線,她毫不在乎地……


    「亞鳥。」如此複誦。


    「亞鳥嗎?」


    少女害羞地低下頭。


    「也對啦,工作完成了,應該能報上姓名吧。」


    「惡魔亞鳥,是吧?好,我不會忘記的。叫惡魔亞鳥的少女。」


    「惡魔。亞鳥?還真奇怪的名字。」


    公主絲毫不留情麵地吐槽。


    「……不過,惡魔亞鳥,好像曾在哪兒聽過……」


    「嗯。」昴點頭道:


    「跟我妹妹的名字一樣。」


    現場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唔,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啦。她們年紀相近,又不能丟下她不管,你就好好照顧她吧。」


    小鳥遊怎麽會替她取妹妹的名字啊?


    小鳥遊本人則悠然地喝著某飲料。


    亞鳥——正是失蹤的妹妹的名字。


    「冬月同學一死,就碰到跟妹妹相同名字的人啊……真湊巧呢。」


    我說妳啊——愣住的真嶋開口責備,但昴沒聽到她講些什麽,隻感覺淚水有如奔流般突然湧上胸膛,衝向頭部、逼近雙眼……


    (不能哭,不能哭,絕對不能哭!)


    昴衝出組合房屋,倒在地上打滾。


    衝出組合房屋後,昴按住並揪住自己的腹部,額頭貼著地麵來回打滾。至今未曾碰過如此強烈的淚水發作,就宛如潰堤般。昴緊緊握住拳頭,額頭朝地麵撞去。心裏叫著不妙,這真是致命的發作,現在要是哭出來,就無法停止,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的一切,都將一口氣爆發出來……不行,絕對不可以,隻有這件事絕不能發生——


    (……拿著。)


    背後傳來旋轉門把的聲音。


    應該是因為衝出外麵的模樣非比尋常,所以有人出來關照吧。混蛋,這種模樣怎麽能給人看到啊?


    (拿著。)


    又感覺聽到奇妙的聲音,昴睜起幹澀的雙眼望去,相機就在眼前……為什麽「針孔鏡頭」會在這種地方?而且還是蘋果……蘋果?不,再怎麽看都是相機,為什麽會看成蘋果呢?不對,那是相機……蘋果?


    (「拿著」!)


    昴伸手拿取相機(蘋果)。


    聲音突然消失,風……以及一切事物的光芒也消弭殆盡。昴回過頭看到門開著,露出某人的頭發與手,但不再有任何動作。一動也不動,極其不自然地固定在那裏。


    彷佛時間停止一般。


    (堂島昴。)


    聲音在心中響起。


    (「欺騙惡魔而實現願望的你,必須接受惡魔的試煉。因為神尊重人類的自由意誌」——)


    來自手中的蘋果……不,來自「針孔鏡頭」的聲音是——


    「……!」


    一陣光芒閃現之後,昴的身體消失無蹤——


    2


    那是學校的教室。在私立徒原國中三年b班裏,昴被朋友們譏為「運動短褲先生」。


    (這是……我正在山崎的體內嗎?)


    事情的開端是女生的運動短褲被偷,而他被認定是犯人。雖然立刻就查明隻是誤會一場,但事後班上同學還是一直稱呼他為「運動短褲先生」。在此之前,由於功課與運動都太過優秀,而讓班上同學感覺難以親近的他,在被嘲笑為「運動短褲先生」之後,才開始與真正稱得上是朋友的朋友們,度過友誼的時間/空間。沒錯,他在運動、功課方麵都很行,長相也很不錯,給人一種「完美」的印象,而他自己也被這樣的印象所拘束,因此受周圍的人孤立。「運動短褲先生」這個稱呼,正是讓他由完美超人轉變為鄙俗人類,而得以融入周遭的魔法咒語。


    所以當他脫離學生時代,成為老師之後,也希望被人稱為「運動短褲先生」。他隻想成為鄙俗的人類,而非難以接近的偶像。這是隻能在教育及環境依據方針中表現出自我的他,打從內心深處的願望。


    若非碰到「智慧果實」,他就能維持自己的夢想,一直當


    個受學生愛戴的老師吧,就在無人了解真正自己的狀況下……


    (……這是「針孔鏡頭」所吸收的過去接觸者的經曆……)


    (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回過神來,昴正麵對書桌寫著要刊於畢業文集上的作文。


    題目是「將來的夢想」。


    (這是……高久。高中時代的高久……)


    昴透過高久的眼睛,看著少女以自動鉛筆編織的夢想。


    (——我想成為保健老師。想成為一位不隻照顧學生身體,還能關懷學生心靈的老師。想要替僅因為自己弱小,就麵臨痛苦境遇的人們盡一份心力……)


    國中時遭受長達兩年的脅迫,心酸的體驗讓她懷有這份夢想。


    若非碰到「智慧果實」,她說不定就能實現這個夢想,救助許多學生。起碼她有留意到真嶋的異樣,一開始還真心想幫助真嶋。


    然而,「智慧果實」喚起她內心深處真正的願望。


    她無法舍棄自己真正的願望。


    (到底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這些!)


    再次回過神來,昴正在自己家中茫然地望著講解關於靈魂的惡魔少女。對,就在昨天夜裏,得知靈魂被奪走的人類將會永遠生存下去時,昴便下定決心展開複仇,藉由惡魔的力量讓高久承受永遠的痛苦。


    (堂島昴,你借用惡魔的力量而實現了願望……對吧?)


    聲音於腦海中響起。


    「……是啊,說不定吧。不過那又怎麽樣?要我交出靈魂嗎?我可不記得有訂過那樣的契約喔。」


    (……而且,你今後也打算利用惡魔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腦海裏的聲音轉化為溫柔的女性聲音。那是——


    (別做傻事,快趁現在回頭,你還不曉得惡魔誘惑的真正可怕之處。)


    「是日奈的聲音啊。」昴笑道:


    「真不巧,我不會回頭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日奈複活。」


    (我並不這麽希望。)


    「死者不會有任何希望,不甘心就先複活再說。」


    (用你的靈魂為代價,你以為我會高興嗎?)


    「我……」


    「這家夥可不打算交出什麽靈魂作為代價喔。」


    一陣小孩子尖銳的嗓音插嘴:


    「這家夥打算善加誘導那位少女而達成複仇目的,安排計謀以取得『智慧果實』;學高久差點就成功的策略,靠自己的智慧欺騙惡魔,在不交出靈魂的狀況之下讓日奈複活,而且還認為自己辦得到……真是的,人類怎麽如此傲慢又狡猾啊!」


    (不過,人類就是有辦法做到。)


    「對呀,人類有辦法做到。因為就結果來說,神愛護人類。」


    (惡魔沒辦法贏過人類。所以……)


    「惡魔單純隻是勸誘人類吃下智慧果實,並非要打敗人類。」


    (使其自由意誌偏轉……沒錯,就是墮落。啊,堂島昴,快回頭吧,否則你會……)


    「親身體驗到惡魔的真正可怕之處——」


    「我怎麽可能回頭。」


    這是昴的聲音。昴原本以為是自己所發出的聲音,但並非如此。一直在眼前說話的少女,不知何時閉緊雙唇凝視著自己。


    黑暗突然籠罩一切,在一片漆黑當中昴與少女對峙著。少女?不對,站起身來的少女,成長到與昴差不多身高、差不多年齡,在黑暗中搖著頭。飄逸的黑色長發四散飄落,與黑暗同化,接著一瞬間化為鬥篷包覆住少女。少女?不對,眼前的事物現在已化為披著鬥篷的堂島昴模樣,與昴本人麵對麵。


    「你是什麽東西啊?」昴問道。


    「我是惡魔。」昴回答,並揮起鬥篷的衣襟說:


    「雖然目前還不是,但即將成為惡魔的盟友。」


    「別開玩笑了。」


    (這不是在開玩笑。)


    耳邊聽到的聲音,再次於腦海中響起,但仍是昴的聲音:


    (堂島昴,你對惡魔來說也是惡魔。你是個可怕的人類,始終在想如何欺騙惡魔、如何爬到惡魔之上、如何隨心所欲地利用惡魔滿足自己的欲望,卻不用交出靈魂。)


    (而這些將成為你驚人的可能性。你早晚會讓日奈複活或是找到妹妹,甚至也讓母親複活,獲得地位名譽及財富卻不需要支付靈魂。你說不定有辦法成為具有如此智慧及能力,並實現這一切的人類。)


    「……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不知為何有股不妙的預感而望向四周。當然,周圍一片漆黑,連上下部分不清。


    「再怎麽稱讚我也沒用啦……你到底想說什麽?」


    (靈魂就是可能性,可能性就是能量。「智慧果實」能割舍擁有者的其它所有可能性,隻留下實現夢想的可能性,並實現擁有者的夢想。被割舍掉的可能性會轉化為能量,成為新的「智慧果實」能量。也就是說,靈魂正是「智慧果實」的動力。若不斷實現願望卻不交出靈魂,能量遲早會耗盡,「智慧果實」也將消失。換句話說,昴你所具有的可能性,有可能破壞「智慧果實」,甚至動搖惡魔的存在理由。)


    「講得這麽誇張。」昴苦笑道:


    「你太抬舉我了,若隻提到可能性,任何人都具有吧。這種高帽子對我可不管用喔。」


    (高帽子?)


    (惡魔可沒有小看人類。)


    (更何況你的確有這種打算不是嗎?在不交出靈魂的狀況下使日奈複活,你就是在想這些事吧?)


    昴沉默不語。


    想起剛才日奈聲音所說的:


    「親身體驗到惡魔的真正可怕之處——」


    接著他搔了搔頭,歪著嘴角說:


    「該不會想殺掉我?」


    (怎麽可能。)


    腦海裏響起一陣笑聲。


    (惡魔尊重契約與自由意誌……堂島昴,我們會成為朋友,這就是我們的打算。)


    「……朋友?」


    心髒突然開始激烈鼓動,迅速、高昂、急促地跳動。不可以——內心深處有人低聲說著。堂島昴,你現在就得回頭。否則,你會體驗到惡魔的真正可怕之處——


    (拿去吧。)


    披著鬥篷的昴伸出右手。


    手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蘋果模型。


    「這是……」


    蘋果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紋路,噗通噗通地鼓動著。昴的心跳也隨之更加緊促。昴在觸摸之前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心中發出「不能觸摸那個」的警告聲。是的,因為那就是會告訴你惡魔本質的可怕物品。


    (所以,昴,惡魔要將這個交給你。惡魔為了證明自己是你的……朋友,所以將這個交給你。我們是盟友、是夥伴,可以共存——)


    手掌上放著配合昴的鼓動,噗通噗通地加速跳動的蘋果模型。


    昴不知不覺地伸出右手,接了過來。


    腦海裏立刻浮現出聲音與影像——


    「這是還沒有名字,被稱為『it』的『智慧果實』。」


    「隻要取得一百零八份靈魂能量,就能成為可以使死者複生的『智慧果實』。」


    「……這是在……開玩笑……吧?」


    (沒有在開玩笑。這是真品,機能就如前所述。)


    惡魔的聲音……不,堂島昴的聲音開心地說著:


    「別說笑了……這種……」


    (當然,就算不使用「it」,你也有可能在偶然中遇到別種「智慧果實」,並於鬥智上贏過惡魔,而在不用交出靈魂的狀況下使日奈複活。隻是,也有無法如此順利的可能性。然而「it」確實能讓日


    奈複活。而且不需要用你自己的靈魂交換。)


    「怎麽會……」


    (我們將「it」交給你。)


    惡魔在腦海裏低聲細語。


    (你自己成為惡魔,用「it」收集人類的靈魂。這麽一來,你自己就不需要有任何犧牲,而且能確實讓冬月日奈複活,對我們也沒有損失。你成為惡魔的同伴,奪取他人的靈魂用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利用他人的靈魂——


    「……少開玩笑了!」昴喊道:


    「的確能不交出靈魂是很好,但那終究要靠自己的力量,終究要賭上自己的靈魂!怎麽可以利用他人的靈魂!這種事、這種事……」


    (堂島昴,別裝模作樣了。)


    (你對高久所做的事,跟你今後要做的事就結論來說是一樣的。隻是,獲得的靈魂並非交給我們,而是放入「it」裏自行使用。隻要這麽做,堂島昴,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儀不會損及惡魔。這種……)


    「住口!」


    昴高舉右手,想將蘋果——「it」往地上砸,然而腳下並不存在著地麵。


    老實說就算有地麵,也不知是否真的會砸下去。


    手舉到頂點就停了下來,不再有動作。


    這種事是不對的。


    可是、可是……


    (想破壞它嗎?)自己的聲音愉悅地說著。


    (的確,即便你不使用「it」,也有可能遇到別種「智慧果實」,藉由比高久更巧妙的方式運用,而在不需支付代價的狀況下使日奈複活。)


    (說不定那也是身為人類所該選擇的正確途徑。)


    (然而,也有可能不會那麽順利。)


    (也許根本就不會遇到。)


    「不,我會遇到。」


    昴低聲說道。的確,我一定能遇到!一定要遇到!不,我會把它找出來,我絕對有辦法。正因如此,惡魔才會交給我這種東西,他們知道鬥智贏不了我。


    (的確,惡魔並沒有小看人類。惡魔就贏不過你。)


    沒必要依賴這種東西——


    (的確,堂島昴,對你而言這種東西並非必要。我可以斷言,堂島昴你具備這種可能性,非常卓越的可能性。不過,那終究隻是可能性而已——)


    可能性。


    (想破壞「it」也無妨。堂島昴,你大可破壞它。)


    ——不確定的未來……


    以及既存的現實。


    (做個選擇吧,堂島昴。看你要相信自己的可能性,繼續當個人類走下去,或是放棄那個可能性,獲得墮天之翼。)


    (做個選擇吧,堂島昴。靠你自己的意誌。我們不會強迫你——)


    (一切都靠自己的自由意誌——)


    (神所給予的伊甸試煉……)


    自己具有的可能性,以及將其剝奪的惡魔誘惑——


    「你會親身體驗到惡魔的真正可怕之處——」


    在感覺如永恒般的片刻時光中……


    昴一直盯著於手中激烈鼓動的蘋果模型。


    接著,喃喃自語道:


    「……自由……意誌……」


    「……自由意誌?」


    披著鬥篷的昴笑了出來。並非自腦海中傳出,而是經由鼓膜傳入耳裏。


    「既然有想做的事,又很清楚那是什麽事,那就隻有一種做法吧。」


    「……沒錯。」


    原本的昴也笑了出來。


    為了實現最想達成的願望……


    要將次要願望以外的一切完全拋棄。


    這就是惡魔的「契約」——


    「惡魔啊,還真可怕。」


    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說道:


    「打從我發誓要讓日奈複活之後,也做好各種覺悟了……可是這種情況卻在預料之外,不知該怎麽形容才好。」


    「不過,你發過誓了。」另一個昴繼續說道:


    「要讓日奈複活……對吧?」


    「是的。」昴點頭。


    「為此,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沒錯吧?」


    「沒錯。」


    沒什麽好迷惘的。


    昴握緊右手。蘋果模型變得冰冷,也不再有鼓動的觸感——回過神來時,昴已披上了鬥篷,巨大的衣領搔著臉頰。站在眼前的昴穿著自己剛才穿的衣服……那是我自己。昴變得有些異常。


    「……能說一句話嗎?」


    「請。」


    「你這個混蛋惡魔!」


    昴將昴打飛出去。眼前濺出火花,緊接著一片空白——


    3


    嘴裏感到一股血腥味。


    「……你在做什麽?」是舞原姊的聲音。


    啪的一聲關上門的聲音驚醒了昴。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倒在地,嘴裏不知為何咬著蘋果模型。


    昴摸摸鼻子,望向四周。


    那股激烈的淚水發作已完全消失。


    手裏拿著表麵布滿血管的小小蘋果模型。昴感到手掌上的那個模型,正宛如心髒般鼓動。當然,並沒有真的鼓動。


    ——那並不是夢。


    這個就是最好的證據。


    留意到舞原姊的視線後,昴若無其事地將蘋果藏進口袋,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相機,藏在背後說:


    「……啊,不好意思,我肚子餓了。」


    「不過,那是假的吧?」


    混蛋,果然被她看到了。


    「……肚子一餓,什麽都很好吃嘛。」


    舞原姊搖搖頭,露出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模樣。


    「家裏有真的蘋果啦,稍等哦。」


    她不等昴回答就朝主屋走去。


    「喂~」


    ……昴搔了搔頭。自己胡亂掰出一個理由,而對方竟然也真的相信。就某個層麵來說還真夠驚人。看來還是別跟大小姐亂說話比較好。


    回到組合房屋後,看到舞原妹正舉起手來恐嚇「社長」說:


    「下次再敢講這些會把姊姊牽扯進來的事,我就揍你。」


    「跟妳約好,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社長」臉色蒼白,實在叫人無法相信他跟剛才阻止昴的是同一人物。


    「……反正怪力亂神的事都不準講。何況是惡魔,更要保密。」


    小鳥遊說道,真嶋也點頭附和。


    亞鳥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講什麽牽扯進來……我到底做了些什麽啊?」


    因為妳是惡魔啦!每個人都在心中這麽吐槽。


    「那麽,討論看看今後該做些什麽吧。」


    舞原妹望向亞鳥。


    「首先……妳說自己現在可以變成任何模樣,是真的嗎?」


    「對!隻要是看過的模樣,都能立刻變身!」


    「那麽,變身成高久看看。」


    「好!」


    大聲回答之後,自身體中發出光芒,下一瞬間……


    「如何?」她已化為高久生前(?)的模樣。


    「喔,真厲害!」響起一陣掌聲。


    「……嘿嘿,這樣嗎?不過這是精神體,一碰就會穿幫。」


    「……那麽,妳就保持這種模樣外出,進入車站的廁所。然後在沒有任何人看見的地方變回原本的模樣,再回來這裏。辦得到嗎?」


    「……嗯,我想應該可以啦……」


    「……這樣好嗎?」


    真嶋低聲說著。


    沒有人回答。


    「那就走吧。」


    「咦?現在嗎?」


    「要是不快點,姊姊就要回來了喔。」


    少女——現在是高久的模樣——望向昴。好像想說些什麽話,顯得有點難分難舍。


    「……怎麽啦?」


    「啊,這……該、該怎麽說……」


    「……反正先過去一趟就是了。」


    昴揮著手,趕她出去。


    「有什麽事晚點再說。事情辦完後,再回去我家吧。」


    「……可以嗎?」少女臉上放出光采。


    「那當然。」昴露出牙齒笑道:


    「我們是搭檔吧?不是約好了嗎?好了,快走吧……再交代一次,別碰我房間裏的家電用品喔。」


    「好!」


    亞鳥開心地回答,接著朝外奔出。目送她走遠之後,昴回過頭來,依序看了真嶋、小鳥遊以及舞原妹一眼。


    「社長」就不用管了。


    ……而且他正在睡覺。


    「事情就是這樣。」昴搔了搔頭說著:


    「我今後也會繼續協助惡魔,成為惡魔的盟友——為的是讓日奈複活。」


    「用自己的靈魂交換,是吧?」


    「要是能不交出靈魂當然最好不過,但我還是做好了覺悟。」


    口袋裏的小蘋果有所鼓動。


    「……總之,我會這麽做。」


    現場沒有人問他是否想放棄。


    「……你知道那麽做代表什麽吧?」


    「當然。」看了小鳥遊一眼。


    那就表示將靈魂出賣給惡魔。


    「……很危險喔。」


    「或許吧。」望向真嶋。


    自己不用說,與自己相關的所有人都很可能麵臨危險的命運。


    「這可是一份大人情。」


    「我知道啦。」苦笑著望向舞原妹說:


    「我不會硬要求各位幫忙,因為風險實在太大了。不過我沒有那麽機靈,沒辦法自己任意胡為卻不給妳們添麻煩。所以,妳們也要有所覺悟。」


    講這什麽話啊。


    昴動了動嘴角。


    小鳥遊無言地看著昴。


    真嶋低頭不語。


    就在舞原妹要開口時,門打開了。


    「蘋果拿來了。」


    舞原姊,以及跟在身後的年輕女仆走進房裏。盤子上放著大約十個紅透的蘋果。


    昴不由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還真不錯,看來很好吃的樣子,現在真的想吃了。」


    拿起一顆在褲管上擦了擦,這麽做反而有可能弄髒,不過算了。


    「……我也來一個吧。」


    舞原妹也伸出手,並小聲地追加一句。


    「風險雖大,但收獲也會很大。」


    那位女仆慌忙製止:


    「不可以,我先削皮。」


    「這樣就可以了。」


    「不行。雖然無農藥,還是不能讓大小姐連皮一起吃。」


    「嘿。」真嶋伸手拿了一顆,語帶諷刺地笑道:


    「那麽,我這平民也吃一顆吧……他救了我的命,我還欠他一份人情。」


    就在昴要開口否定時……


    「……喔,還真體貼啊。」


    「社長」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拿了一顆。


    「竟然知道我肚子餓了。」


    「……大家都這麽想吃蘋果啊?」不知為何,舞原姊顯得有些得意。


    「早說嘛。小敏,也幫我削一顆。」


    好的——那位女仆開心地答道。


    小鳥遊開口低聲說道:


    「……搞不懂。」


    在全員注目之下,凝視著鮮紅的果實。


    「……不曉得是對還是錯……不過,有一件事倒很清楚。」


    「什麽啊?」真嶋問道。


    「我喜歡日奈。」


    小鳥遊略顯躊躇,但還是伸手拿取果實。嘴角歪了一下,繼續說道:


    「仔細想想,這可是個大好機會。這次日奈一定會對這個男人心灰意冷了吧。」


    昴紅著臉,戰戰兢兢地說:


    「怎麽說呢……各位……我真的隻是想吃蘋果而已,不用想太多……」


    「那麽,就開動吧。」


    在舞原妹的帶頭下,大家都咬了一口蘋果。


    果肉新鮮又爽口。


    裏麵滲出甜美的蜜汁。


    那是品嚐起來令人極其舒暢的甜蜜滋味。


    甜蜜的果實真的非常美味。


    4


    最後——


    殺害山崎誠一的犯人斷定為高久直子,作為凶器的針與聽診器也找到了。針掉落在體育館的地板縫隙,聽診器則在遊泳池旁的水溝裏。


    然而,高久直子卻下落不明。


    昴趁著寒假拜訪「運動短褲先生」的朋友,為的是確認接觸「針孔鏡頭」時所看到的究竟是夢還是事實。


    山崎的確因國中時代的那起事件,而被稱為「運動短褲先生」。


    聽到山崎誠一的死訊時,從前的朋友們還不曉得他是什麽人。然而得知就是「運動短褲先生」後,他們因為兩件事而感到驚訝。首先是他的死,其次是這個名字。


    「那家夥當上老師之後,還被別人用這種外號稱呼啊。」


    昴回去之後,他們聊了「運動短褲先生」好一陣子,但不久之後就忘掉了。被學生稱呼為「運動短褲先生」的人物,其人生至此完全結束。


    昴也去拜訪高久的雙親,並且親眼看到當時所見的畢業文集。


    真嶋也在一起。


    兩人閱讀著高久的畢業文集,看到與自己同年齡的高久對未來的夢想。上麵記錄著隻有得知高久過去的人,才能體會的少女內心傷痛、決心及未來。


    我想成為保健老師。想成為一位不隻照顧學生的身體,還能關懷學生心靈的老師。想為僅因自己弱小就麵臨痛苦境遇的人們盡一份心力。


    真嶋綾哭了出來。


    寒假結束後,真嶋在神團的協助下於全校集會時搶上講台。


    她奪取麥克風對全校師生訴說:


    「或許有些人已經知道了,我遭受脅迫……被山崎老師脅迫。」


    麵對吃驚不已的師生們,真嶋將自己所受到的恥辱以及這幾個月當中發生的事都說出來。遭脅迫的事,無法對任何人訴說的事,隻有高久一個人注意到真嶋的異樣,關心她,聽著一直忍耐的真嶋說話,並激勵她——


    真嶋在最後,說出這些話做為總結:


    「高久老師殺了山崎老師……除了她本人之外,沒有人會明白其真意吧。殺人當然是不對的……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對她說……謝謝妳——」


    這是必須隱瞞真相的真嶋自己做出的了結。想當然爾,幾乎所有的師生都不曉得有過這種事,即便如此,大多數師生也都明白校內發生的這起異常案件已告一段落。沒有人知道高久人在哪裏,也不會再發現新的事實吧。隨著真嶋的告白,學生們已不再討論本案件。這場告白既是真嶋所做的了結,也是案件的尾聲,同時……


    也代表真嶋成為神團的一分子。


    最後。


    日奈的死以無人涉案的異常死亡結案。


    冬月日奈的葬禮,以一介高中生而言舉行得異常盛大。雖有許多人參加,但絕大多數並非替日奈的死感到悲傷,而是由於其父親的權力而聚集過來。這一點,日奈的母親冬月由布子很明白。


    她很忙,再更忙一點才好,起碼好過一直想著過世的女兒。不過就算如此,要是沒有小鳥遊恕宇,她恐怕會崩潰吧。自女兒死後,妥善安排好各種事務的,既非丈夫也不是她,而是這位愛著女兒的少女。所以當小鳥遊要求「讓堂島昴參加」時


    ,由布子很罕見地「反抗」了丈夫。


    堂島昴,女兒的男友,說不定就是他殺了女兒。


    丈夫答應了,條件是他的名字不得記載於名冊上。


    她大概忘不了葬禮當天的事吧。


    過了中午後,有個奇妙的集團開始聚集過來。


    首先,他們都沒穿喪服。這個穿著便服、製服、角色扮演等各式各樣服裝的集團,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顯得特別醒目。他們在日奈的牌位前,各自展現出不同的舉動。有人跳舞,有人唱歌,有人隻是叫喊著,有人一言不發地坐著,還有個年輕人穿著運動褲,滿臉淚水地揮著空拳。看到這副模樣後,丈夫大發雷霆想叫警察過來,但是當他發現舞原家的女兒也在那集團之中以後,便不再過問。


    由布子也沒有怨言。


    她很清楚,這群奇裝異服的年輕人真的替女兒的死感到悲傷。


    (那一定就是「神秘推理團體」吧……)


    可是,真正吸引她目光的,並非那些人的模樣。


    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一位穿著普通喪服的少年。


    這位少年從早上起,不知何時已「在場」。每當留意到,總是能看到他「在場」,以為他都在幫忙小鳥遊,不過也看到他睡覺、吃東西,或是倒立。起先以為他是小鳥遊請來打工的人,然而奇怪的是,那個奇妙集團的人們在上香之後,接著就會去找他。看似日奈的朋友,卻又沒有悲傷的模樣,甚至有時候還向著過來找他的人說笑。


    而且每當由布子想起來,總是能看到這位少年「在場」。


    原本想問問看小鳥遊,但都因為有事要忙而忘記。而隻要一留心,就能在身旁看到這位少年,看他皺著眉頭、這來訪的人士發笑,或是送他們走。這位少年雖然在葬禮中顯得不是很莊重,但由布子看著看著,心情便不知不覺輕鬆許多,想生氣也無從生氣起——


    即便如此當黑夜降臨,顯現出一片寂靜時,想到女兒的死,心中還是會湧起一股悲傷。


    就在她有事來到女兒房間時,終於崩潰了,趴倒在女兒的床上低聲啜泣。被交代別在客人麵前哭泣的她,至此再也無法忍耐,終於哭了出來。接著……


    她感到有人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動作笨拙,但強而有力、溫和地抱著她……


    ……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睡了一覺,肩膀上披著羊毛衫,而小鳥遊則在身旁寫些什麽。發現由布子醒來後,她笑著問道:「睡得還好嗎?」


    由布子也微笑以對……


    ——她並沒有問小鳥遊那位少年的真實身分。


    但有著奇妙的確信。


    那位少年一定就是——堂島昴。


    而且……


    他今天並非為了女兒,更不是為了丈夫,而是單純為我而來,為了我而「在場」。既不是為了女兒,也不是為了丈夫,而是因為關心我,才會一直待在我的身旁——


    當然,這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但是由布子如此確信。


    那位少年就是堂島昴。


    女兒喜歡上的人。


    冬月日奈的事件無法自她的心中抹消。往後,每當由布子想起女兒,應該還是會哭泣。然而,她同時也會想起那個奇妙的集團,以及那位更奇妙的少年。屆時,一定能稍微地、非常些微地衝淡她的悲傷吧。也許這些都隻是錯覺,但起碼已能使她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於是,整起案件就這麽過去了——


    5


    高久下落不明,日奈的告別式也結束,日子轉眼間就來到四月。升上二年級的昴,被舞原妹叫到舞原家裏。


    由一處很不顯眼的場所通往地下,經過一條看起來會令人發寒的狹窄陰暗通路後,抵達了那個房間。


    麵向入口的牆壁設有陳列櫃,「針孔鏡頭」就孤寂地放在裏麵。唔,往後這裏應該會陸續增加它的夥伴吧。


    右邊角落設有操作麵板,左右牆上安置著許多抽屜。抽屜的大小不一,但感覺起來都像停屍問一般。


    昴操作麵板,叫出一覽表。


    確認之後,舞原妹便開始說明:


    「冬月的身體總共分為一百零八個部位分別保存。在解剖時失去了19%的肉體,但都在得以靠現今科技再生的範圍之內。」


    「……嗯,謝謝妳。」


    老實說,的確曾經想象過日奈整個人彷佛沉睡般裸體躺在玻璃槽裏的景象,但現實中就是這樣。


    「……那麽,葬禮那時的是……」


    「假的。」


    舞原妹望著昴,淡淡地講出駭人聽聞的話。


    「要維持這個房間還真辛苦……真的有必要保存所有的身體部位嗎?」


    「……不清楚……唔,應該是心情問題吧。」


    再來則是良心——昴露出自嘲的笑容。想想還真悲慘,到了這個地步,我還在期待別的「智慧果實」。


    感覺口袋裏的蘋果有所鼓動。


    昴拉出一個抽屜,望著日奈的眼球。嗚哇,感覺好奇怪。


    ……這就是今後昴的世界。


    昴的荒野。


    「……在這種狀況下,若說我想看日奈的乳房,恐怕會被當成變態吧。話雖如此,我真的會想看嗎?」


    「這是鑰匙。」


    舞原妹不理會昴講的話,將卡片鑰匙交給他。


    「不好意思麻煩妳這麽多。」


    「不必擔心,這份人情一定會要你還的。」


    是啊——昴歎了一口氣。


    「說到這點,我到底該怎麽做?比方說,該不會要我跟妳姊姊交往吧?」


    「現在還不用,隻是要請你拋棄對姊姊的成見,別當她是掌權人士的女兒,當成一般人來對待就好。還有,若姊姊當直蓋口歡真喜歡上你……」


    「先說好喔,我心裏隻有日奈一個人……我想妳應該知道吧。」


    舞原妹麵露淡淡的微笑。這位很少露出笑容的少女,笑起來還真有股強烈的魄力。


    「無所謂。像心意這些用肉眼看不出來的事物,總有辦法操作。以你來說,隱瞞對冬月的心意而跟姊姊交往這點小事,應該很容易辦到吧。」


    「竟然說容易……那樣好嗎?」


    「對,如果那是永久的。而且,你應該永遠都需要舞原家的力量。」


    妳是惡魔嗎——昴這麽想,接著……


    「妳是惡魔嗎?」


    如此吐槽了一句。


    「……再說,讓冬月複活之後,你認為還有辦法像之前一樣跟她交往嗎?」


    「嗯。」


    「不可能的。」


    「這樣喔?」


    「就是這樣。」


    昴歎了一口氣。


    還是會碰到為了實現一個願望,而不得不拋棄其它一切的時候。


    兩人在房裏待了約十分鍾。


    正要出去時,昴問了一件事。雖然不太想問,但考慮到今後的事,還是有必要問清楚。


    因此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妳……喜歡我嗎?」


    「……你真的想知道嗎?」


    一陣沉默之後,舞原妹如此反問。她表情不變,完全沒有顯現出任何感情,麵無表情地繼續說著:


    「有些事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


    「我想知道。與其當個沒帶項圈的寵物,不如成為被人綁住的野狗……開玩笑的。不過,不曉得妳怎麽想就是了……」


    舞原妹點點頭,靠近昴。個子矮一個頭的少女眼光向上抬頭望著昴,開口說道:


    「你好像沒有小時候的記憶。」


    「是啊。」


    「我


    們常跟你妹妹在後院玩耍。而且我們都還記得有個男孩子,大概因為隻有他一個是男生吧,總是擺出大哥哥的模樣保護我們。」


    「我們比冬月還要早認識你,我要說的就隻有這些。」


    舞原妹……合上嘴,閉起雙眼維持抬頭的姿勢,等待著。昴很清楚這個舉動代表什麽意思,也曉得該怎麽做。


    我現在就是所謂被人綁住的野狗吧。


    (這麽說來,日奈之前發過脾氣耶……被真嶋親吻那時……)


    ……昴輕輕地與少女雙唇相接。


    感到一股柔軟的觸感。


    幾個月以來,這一瞬間最感虛偽。雖然對方是罪犯,但自己終究還是為了滿足欲望而將人類的靈魂交給了惡魔。為了自己的願望將朋友牽扯進來,改變他們的人生,讓他們為了自己而麵臨生命危險……然而這一吻,卻比以上任何事都還要更虛偽。也因此,昴體會到自己真的成為惡魔了。啊——歎息了一聲,心裏暗自竊笑,同時喃喃自語——我已經是個惡魔了,隻是還披著人皮而已。


    無所謂,昴笑了笑。


    為了使日奈複活,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就算那些並非自己所願……


    就算要舍棄一切——


    ——虛偽的接吻,與當時吃的蘋果相同。


    充滿甜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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