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重申一遍的是,長白山真的很神奇。老王八可以跑過三輪車,黃皮子可以寫肉體大字,老頭子可以伸手去打老頭子。


    在措不及防之下,假師傅受了真師傅一腳,緊接著師傅把我拉到了身後。轉身說道:“劉川山,你不該打我徒弟主意。”


    “你徒弟,你徒弟,我就是打了你徒弟,你又能怎樣!”劉川山喝道。


    “就因為今天是七月十五?”


    劉川山聽師傅問話,冷笑一聲道:“怎麽?你怕了。”


    “鬼節陰氣重,加上遊魂入府的死氣。把我引到這裏,這算盤打得不錯。”師傅說完臉色一沉:“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打我徒弟主意!”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請神咒厲害,還是我的下茅術英雄。”劉川山冷聲喝道:“廢話不說,手下見章!”


    “那就讓我看看你這些年有沒有長進。”師傅說完,猛然向前一步。


    師傅明顯動了肝火,這一步踏出,四周冷風驟然加劇。大風猛吹之下,一片陰雲霎那間遮住天空。雲層之中雷電交鳴其間,一道道電弧閃爍之下,夜色盡褪。細細一聽之下,雷聲竟如同龍吟虎嘯一般。


    “大片天雷尊尊,龍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八部正司,接我號令,調到天兵天將,地兵地將,神兵神將,官兵官將,五雷神將,符至則行,急急如律令。”


    師傅五手掐決,雙手變換之間,一道赦令從嘴中緩緩吐出。天雷滾滾之下,一道閃電哢嚓一聲擊在地麵。隻見師傅衣角微動之間,已然如有神助,大手一揮之下,威風凜凜。


    劉川山見師傅請神咒法一出,冷哼一聲隻掌輕翻之下,一片血雲悄然而至,淩於二人之上,與雷雲剛對而立,大有分廳抗掙的意思。


    隻見兩人術法已成,師傅縱身一躍,當即有明雷匯聚掌中迎劉川山一掌劈下,電弧交錯之間去勢更盛。劉川山冷笑一聲,似也早有防備,身影退後兩步,隻掌一伸向師傅直衝而去,兩人當即擊在一起。師傅掌中明雷在兩人合掌一瞬間徒然炸開,兩人當即各退一步。


    略做停留之後,兩人再次俯衝而下。師傅橫肘在前擋住劉川山一拳,順勢一腳攻向劉川山小腹,劉川山抬腳一蹬將一腳硬生生踢了下去。倆人越打越快,一時間僵持不下。隻聽見又是嘭的一聲,兩人再次分開。


    劉川山悶哼一聲吐出一口汙血說道:“拳腳無意,且試道法!”


    “怕你不成!”師傅抿去嘴角血漬冷聲喝道。


    此前一番打鬥竟是兩敗俱傷的局麵,我怕再打下去會出事,隨即強忍著疼痛站起身扶住師傅,師傅把我推到一邊說道:“我倆兄弟之間的恩怨,你就不要管了。若是師傅此番死在這裏,你就下山,跟你爹去住。”


    “師傅你是在交待遺言嗎?”我問道。


    師傅聽我這話,大眼一瞪罵道:“放屁,老子會打不過他?”


    “你也不必試我,你要是死了,我自然不會為難你的小徒弟。”劉川山插嘴道。


    我張嘴罵道:“你才死,你全家都死。”


    “放屁,他全家就是老子全家。”師傅跳過來給了我一巴掌說道。


    我捂著頭嘟了嘟嘴道:“我不管了,你倆誰愛死,誰死去。”


    “看不出你還真找了個好徒弟。”劉川山笑道。


    “那也是老子樂意,關你小子啥事。”師傅聽他這話麵子上有些掛不住,說完推了我一把:“去去去,滾一邊去,就知道給老子丟人。”


    我自然不願意受他倆這鳥氣,當下走到一邊,趴在我剛才的位置,轉過身背對著他倆嚷道:“動靜小點,別吵著老子睡覺。”


    師傅又是罵罵咧咧的幾句,見我不理他,也幹脆不再理我。


    “一招定勝負?”


    “還怕你不成。”


    隻聽見背後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緊接著嘭的一聲,整個地麵來回顫抖動了幾下。


    “還讓不讓人睡!”我大聲嚷了一句。


    左右隻有呼呼的風聲,兩個老頭子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急忙站起身轉過身去。


    空氣中彌漫著山石爆炸所彌留的火藥味,地表之上的花草和泥土絲毫不見了蹤跡,一個直徑長達五米的深坑,無疑向我解釋了這一切的成因。我沒有時間考慮到底是什麽樣的術法,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壞力,見兩個老頭躺在地上,一時間也不知是生是死。我急忙跑過去拉著師傅。


    “師傅,師傅。”我哭著喊道。


    師傅躺在地上,渾身上下有些焦黑,衣袖在此前的打鬥中盡數斷裂,胳膊裸露在外。整個麵部毫無血色,胡須之間有血漬參雜其中。我見他不答話,抿了把眼淚,對著人中使勁的掐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師傅悶吭了幾下,適才轉醒。我幫他揉了揉胸口,捋順了氣。


    師傅抬起頭有些虛弱的說道:“劉川山怎麽樣了?”


    見我搖頭,師傅想要站起來,可最終也沒能如願。拽著我說道:“快,把我拉過去。”


    我當時隻有九歲哪裏拉得動他,在吃奶的力氣都用光以後,最終停下了這一舉動。師傅小聲嘀咕了幾句,我聽他說完,這才站起身對著黃皮子群喊道:“把我師傅托過去,你們的事,他應了。”


    之前的金色黃皮子這時竄了出來,對著黃皮子群吱吱怪叫了幾聲,黃皮子群逐漸開始騷動,一隻竄到草地上,兩隻,三隻,緊接著幾十隻,上百隻,上千隻。


    一大片黃皮子在短暫遲疑之後如浪潮般湧了過來。在一番拖拽之後,師傅終於到了劉川山旁邊。


    師傅用力的坐起身子把他摟在懷裏。


    “滾開,別動老子。”劉川山有氣無力的吼道


    師傅歎了口氣:“鬥了一輩子,勝負在你眼裏真的就那麽重要?”


    “從小到大,你就比我聰明。吃的比我多,占的比我多,老爹讓我處處讓著你,說你是什麽狗屁好苗子。師傅也是處處寵著你,教你請神術,同時入門你是山字輩,我是川字輩,憑什麽!憑什麽!你告訴我究竟憑什麽!”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背叛師門,加入……”


    劉川山打斷師傅的話,吼道:“你又懂什麽!我就是要讓老頭子知道他錯了!你們都錯了!”


    劉川山說完這話有些激動的輕咳了幾聲,一口血漬隨之噴了出去。


    師傅把他往懷裏摟得更緊一些,小聲說道:“養魂石碎了。”


    我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養魂石是什麽東西,直到後來師傅告訴我養魂石其實就是一條命,可以幫人扛過一劫。


    師傅的養魂石碎了,也就意味著他在剛才的較量中死過了一次。劉川山聽他這話,這才看了師傅一眼,在得到師傅一個肯定的目光之後,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在山林之間喊道。


    “你們聽見了嗎!老子贏了!老子贏了!”


    山林隨後從歸寂靜,一切聲音戛然而止。冷風輕扶之下,百草低俯。似乎有些疲倦,又或者是要送老人歸途。緊接著一聲痛徹心扉的咆哮震開了天空之上的陰雲。月亮好奇的探出頭來,把目光從新打量在了草地。那裏有兩個老人,一個孩子,一大群黃皮子。


    劉川山帶著一絲笑意,他躺在自己的同胞哥哥的懷裏,食指微屈指向東南,那裏有一座山,是他生命和夢想開始的地方。如今他走的很急沒有帶走遺憾,他決定讓肉體回歸到那個地方,同樣也不留下遺憾。


    懷疑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在他懷疑之後他選擇了信任。而信任從來就隻是簡單到一個眼神又或者一個手勢。他相信摟著自己的那個人會幫他做到。


    自古何人不歸鄉,參差不過三百裏。


    師傅在草地上坐了很久,身影有些蕭條,我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個時候該怎麽去安慰他。


    蹲伏在草地上黃皮子也隻是遠遠看著,期待著一個答複,又或者師傅的承諾。


    良久之後,師傅站了起來,將一張符紙貼在了劉川山身上,緊接著有火光升起。師傅把袍子的下擺撕了很大一塊,輕輕把劉川山燃燒之後的痕跡包裹了起來。他那麽的認真,一絲一毫都沒有剩下,那是他承諾,我帶你回去。


    月光下,師傅緩緩站了起來,抬腿向山下走去。我急急忙忙去扶,卻被他一手推開。


    臨入山林,師傅轉身對黃皮子群喝道:“八部三司赦吾身,天地玄黃一乾坤。他年我若為大帝,爾等當封保家君。”


    保家仙是黃皮子的地仙果位。


    黃皮子每修煉五百年就會有一次化形的機會,通常它們會向遇見的人詢問:“你看我像人嗎?”


    人如果說成是像,黃皮子也就可以化形成人,如果不說或者打罵,五百年的修煉就必須從頭再來。所以黃皮子即便修煉有成也不敢隨便開口。


    師傅的一番話,對於它們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承諾,無疑也背上了因果。黃皮子群在一番興奮之後,扛著我送下了山。


    劉川山用計引師傅下山,再用黃皮子引我上山從而打聽師傅養魂石的下落。他沒想到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養魂石。至於我也隻是誘餌,引師傅在鬼節這天上山與他交鋒。在我看來他是一個傻到可愛的人,明知道師傅養魂石在手,還偏要拚死一擊,或許他隻是簡單到想證明自己,誰又能猜的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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