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早看出來,老者肯定是眾人的頭目,要嘛是村裏的領導,要嘛是某個族人的長者,他剛才出來時,眾人都在給他讓路,現在沒人敢說話,都規規矩矩的站在他身後。


    足足盯了雲澤一兩分鍾,老者才有所反映,他微微點頭,不知嘀咕了句什麽,然後又望向河裏的軍馬,隻看了一眼,便高聲讚道:“好馬呀、好馬!”


    雲澤跟著望向軍馬,心說:好馬?這種不聽話的,亂撞人的,跑起來像得了瘋牛病的,居然會是好馬?


    正在他不解時,老者緩步上前,突然問:“村裏怎麽樣了?”


    雲澤一愣,老者已經來到身邊,他居然沒聽到一點動靜,也沒有絲毫覺察,這著實讓他吃驚。雲澤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看著老者說:“村裏一切安好,沒有任何軍隊進村。”


    老者說:“那你如何安頓的受傷明兵?”


    雲澤說:“我把他們安頓在一戶人家裏。”


    老者微微皺眉,表情瞬間變的嚴肅:“我們出來鎖了門,你是如何進去的?”


    雲澤料到對方會這麽問,謊話早就編好了,一本正經的說:“那就奇怪了,明明有戶人家沒鎖門啊,我開始還以為家裏有人,叫了半天沒人應,這才貿然進去的。”


    此話一出,人群立馬sāo動起來,都在擔心自家的門忘了鎖,有人在自語,有人在詢問,還有人向樹林裏跑,估計是找家人去了。


    雲澤心裏好笑,臉上卻不敢帶出來,大聲說:“大家放心,雖說那家忘了鎖門,但家裏平靜如常,在我看來,絕對沒有掉任何東西。”


    眾人的情緒有所緩解,幾個膽大的人,圍到雲澤身邊,爭著打聽,那戶沒鎖門的人家,在哪個村、哪個位置。


    雲澤開始打擦邊球,撓著頭說:“哪個村我不知道,至於那戶人家嘛,好像在村西頭,記不清、記不清了……”


    先前那個中年男人說:“你肯定那家沒掉東西?”


    雲澤拍著胸膛說:“肯定沒掉,若真掉了東西,我包賠。”


    眾人聞言,更加放心,對雲澤的態度也好了很多。這讓雲澤有種錯覺,好像他們在期待自家門沒鎖,而且最好還掉了東西,哪怕隻掉一根筷子,也有人賠新的。


    老者顯然有些不滿,瞪著眾人,不知罵了句什麽。眾人安靜下來,又都退到老者身後,隻是手裏的棍棒不再高高舉起。


    老者看著雲澤,語氣冷冷的說:“公子,說話可要算話呀!”


    雲澤說:“老人家放心,我從來不失言。”頓了頓,又說,“你們要回村嗎,我們同路吧?”


    老者說:“不,戰爭還沒結束,我們不能回去。”


    雲澤納悶的說:“結束了呀,戰場都被清軍處理了。”


    老者歎了口氣,搖頭說:“你說的戰場不值一提,嵩山那邊還在大戰,天知道那些軍隊會不會來襲擾村莊。”


    雲澤說:“你們如何知道嵩山還在大戰?”


    老者指著一個小火說:“你來這裏以前,他剛從嵩山回來。”


    雲澤看向小夥,他大約二十出頭,身材不算高大,但身體強壯,五官端正,眉目間透著一股衝勁,隻是表情黯然,眼裏帶著憂鬱,似乎有不悅的心事。雲澤剛想打聽嵩山的戰況,忽聽林中傳來女子的哭聲,聲音不大,卻很是悲傷,聽得人莫名難過。令雲澤詫異的是,林外的人依就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沒聽到林中的哭聲。惟有那個小夥,顯的很不安,眼裏的憂鬱已轉成痛苦。


    雲澤本不想多管閑事,打算解除誤會後,立馬趕回村裏,把王烈等人送去明營,自己也好另作打算。可眼見女子的哭聲越來越淒慘,他根本做不到充耳不聞,作為優秀的年輕jing察,直覺告訴他,女子的哭聲裏有問題。


    雲澤問老者:“老人家,林中出什麽事了,那女子為何哭的如此傷心?”


    老者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淡淡說:“沒辦法,規矩如此。”他轉過頭,對中年男人說:“你進去催催,讓她趕緊上路,哭也沒用。”


    中年男人應著,剛要轉身,那個小夥突然跪倒在地,一邊給老者磕頭,一邊哀求說:“族長爺爺,你網開一麵,饒了我姐姐吧,她還這麽年輕,還沒過一天好ri子!……”


    小夥聲淚俱下,哽咽難語。老者說:“梁深啊,不是我容不下你姐姐,實在是她犯了大忌,族人們……”不等老者說完,梁深忙轉過身,一邊給眾人磕頭一邊說:“諸位長輩、各位好兄弟,求求你們,放過我姐吧,你們都有女兒或姐妹,難道你們真的忍心看著她死嗎?隻要你們放過我姐,我願意……”


    “梁深,不要再為難大家。”林中傳來女子微顫的聲音,“梁深,是姐姐不好,姐姐不是好姑娘,姐姐對不起你……”


    “姐,你別說了。”梁深一躍而起,箭步衝進樹林。


    雲澤看的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是怎麽回事,既被梁深的懇求感動,也困惑眾人的冷漠,心裏不停的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哭訴的姑娘,到底犯了什麽錯,以至於族人們都容不下她?


    “姐,你不能這麽做……”梁深歇斯底裏的喊聲,在山下不停回響。


    雲澤來不及多想,也沒跟旁人招呼,飛快的跑進樹林。剛跑進樹林,雲澤就看呆了,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梁深抱著一個姑娘的雙腿,用力的向上舉著,那個姑娘掙紮著,似乎想把梁深蹬開,可她脖子上掛著繩子,根本使不上力。


    林中還站著一幫人,大部分是老少不一的女人,她們神情黯然,幾乎都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求求你們,放了我姐吧!”梁深淚流滿麵,向周圍哀求。


    沒有人吭聲,更沒有人站出來,除了姐弟倆的哭聲以外,林中一片靜默。梁深托著她姐,不敢有絲毫鬆勁,隻有這樣,才不會讓他姐吊在繩上。


    梁深又說:“誰願替我姐解開繩索,梁深願為牛馬,作一輩子奴隸。”


    依舊沒有人吭聲,周圍的人似乎集體啞了一樣。雲澤看不下去了,盡管還不知道內情,但他想:應該先救人,然後再來了解情況,如果姑娘犯了該死的罪,自己絕不多管,如果她罪不至死,那自己絕不能袖手旁觀。


    雲澤快步上前,剛要上樹解繩,老者發話了:“住手!”他來到雲澤身邊,接道,“公子,這不關你的事,請你先出去。”


    雲澤本來很尊重老者,也不想多事,可眼前的事情太奇怪,他必須要弄個清楚,加上老者態度生硬,這另他有些不爽。雲澤不動聲sè,平靜的說:“老人家,要我不管閑事也行,但你必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者遲疑著,看看梁深姐弟、又看看周圍的人,一幅難以啟齒的樣子。這時,一個稍顯文質的男人走上來,盯著雲澤說:“你一個外來人,沒資格管這裏的事,識趣的趕緊離開,不然我們就把你抓起來,交給官府處置。”


    雲澤白了對方一眼,心說:這家夥看起來很講理,張嘴就來狠的,難道以為自己是怕大的嗎?嘴上說:“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抓我,又要把我送到哪個官府。”


    文質男眉毛一挑,jiān笑兩聲,回頭喊道:“都愣著幹嗎,上,把這個家夥抓起來。”上百人聞聲而動,拖著棍棒,把雲澤圍了起來。文質男對老者說:“爹,快回洞裏去,免得傷到你老人家。”


    老者沒動,再一次打量雲澤,比第一次更仔細。雲澤沒有理會老者的審視,他救人心切,更想盡快離開這裏,眼見天就黑下來,他不熟悉這裏的環境,摸黑趕路可不是好玩的。


    雲澤來到梁深麵前,直接了當的問:“你姐姐犯了什麽罪,為什麽要尋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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