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死而複生


    入夜,璟月宮。


    攏月殿內陰暗的角落裏,無聲卷起的疾風將消瘦的白衣釘進牆裏,幽幽歎氣隨即響起。


    “龍少主,大半夜你不睡覺,偷溜禁宮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哦!”翀白素慢慢轉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和黑暗融為一體的龍傾。一早他就壓低了神力,反應和警覺都降低不少,但是他的眼力可沒下降,黑衣上壓軋的暗金色絲線熠熠發光,被他一眼看到。


    否則剛剛被釘在牆上的就不是一隻袖子,而是左胸,滅神咒向來瞄得很準。


    翀白素毫不懷疑,隻要被龍傾逮著機會,一定會將他置於死。


    “翀公子不是也沒有休息嗎?難道龍某擔心的,你就不擔心?”龍傾收手,窸窸窣窣的輕響隨即消失,釘上一隻衣袖,看來他猜測的事情未必毫無關係。


    他今夜來,也就是為了驗證這件事而已。


    翀白素的身體狀況與淩紫沁的重傷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係。龍傾淡然轉身,攏月殿外三尺迷陣已成,所有靠近攏月殿的普通人都會下意識的躲開這處,直到一刻之後迷陣失效。


    迷煙成陣,他能控製一刻,換了紫沁出手,也許會更持久,改日他會和她再切磋。


    翀白素進的來就證明神力仍是滅神咒最大的克星,他對於陣法的掌握似乎不比他差。


    龍傾有一絲好奇,如果是紫沁布下的法陣,翀白素是否也能如此輕易破陣而出?


    “廢話,本公子當然擔心!因為沁沁遲早都是我的人!眼看著她在別人懷裏受委屈,我怎麽會好過?不過龍少主的擔心就比較沒有理由吧?不是已經說了要放手撤回提親嗎?”


    目光放肆的在龍傾身上掃過,翀白素低低的笑出聲,“難道龍少主看到美人又回心轉意準備哭著喊著說後悔了?嘖嘖,酬劍族向來一諾千金,龍少主更是曾與墨書族有過婚約的,據我所知墨書族十分中意你這個上門女婿!現在如果想要另娶他人,恐怕墨書族不會輕易放過你吧?還是說五年前那一場變故之後,龍少主已經找到可以取代的方法或是人?不用再受製於墨書族?那可就真是奇了!聽說墨書族女子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尤物,特別是南宮洛!”


    斜眼去看龍傾,翀白素笑得十分開心,“我以為龍少主會對她食髓知味也難說!畢竟當年你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劍池要了她,這麽猴急的事情也做得出,可就說不上憐香惜玉了吧!如果不是刻骨的癡迷,那就是好色成性,龍少主覺得哪個詞與事實更相符?”


    龍傾冷眼瞥去,一瞬間幾乎按捺不住心底層層湧動的殺機,翀白素知道的越多,活得也就越短。南宮洛之事是墨書族與酬劍族共守之密,當年目睹此事的兩族長老早就一並入了生死關,根本不可能有人泄露消息。翀白素以為仗著清凝鏡就可以隨意查探別人的秘事,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早已不是五年前的他,別說一個南宮洛,就是整個墨書族,敢攔在他麵前,他也要一並毀去!他的人生,不會再放到別人手中,他也不會再過事事被人鉗製的生活。


    五年前的那三個月,是他一生都無法磨滅的恥辱,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午後,南宮洛向他撲過來的畫麵……這一世,他永遠都隻能從背後抱人,都是拜墨書族的妖女所賜!


    收在衣袖中的手指慢慢陷入柔軟的掌心,掐出泛白的指印,刺痛刺激著每一寸回憶,教唆著想要立即衝上前去毀滅一切的念頭。


    南宮洛,墨書族妖女,百年來逆天改命之後妖化的第一人,自以為能夠掌控別人的人生,周身泛出令人作嘔的野獸的氣息。龍傾微眯雙眼,總有一日他要親手殺了她,讓她永不超生!


    翀白素敏銳的察覺到龍傾氣息微變,黑暗中慢慢揚起壞心思得逞的笑容,冷若精鐵的龍傾也有不願回首的過去,看來他應該抽空去一次墨書族,試試看神力能否消融玄鐵冰晶。最好是把南宮洛從幻境中救出來,讓她纏住龍傾,最好是將龍傾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慢慢磨著牙,想著沁沁給莫少白布下的局太麻煩,他可沒有那麽多時間陪龍傾玩,翀白素偷笑,他曾見過南宮洛一麵,被那樣的女子看上,龍傾那張妖孽惑人的臉算是沒白張。


    “龍某與南宮家的婚約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作廢,既然翀公子提起此事,想來也知道墨書族早已不比當年,傳聞究竟是名副其實還是名不副實,相信沒人比翀公子更想弄清楚!”


    男聲低沉,龍傾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笑容涼薄,“南宮洛倒是個美人,隻可惜是個傻子!”


    “既然覺得可惜,為何不救她於水火中?龍少主不是向來喜歡搜羅天下美人嗎?酬劍山莊三千妙齡少女都在等著盼著龍少主雨露恩澤,四國帝君也沒有如此大的陣仗!龍少主不要不惜福,聽說酬劍族女子柔中帶剛,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比的。”


    翀白素從牆裏拽出衣袖,白衣被弄皺了一些,好在沒有破掉,皺著眉瞥一眼龍傾,總找他麻煩做什麽?在裏麵抱著親親要死要活的礙眼鬼又不是他!


    心底抽了抽,翀白素暗自歎氣,為了討回這場公道,他真是犧牲太大了,要看著他的女人被那個假玉抱著又哭又鬧又上吊的,真是傷心。等這會兒答對走龍傾之後,他一定要進去好好教訓一下假玉。想著要收拾莫少白,臉上不自覺就浮出一些笑容。


    龍傾暗自皺眉,當年墨書族南宮洛的事無論是在墨書族還是酬劍族都是絕密,翀白素到底是從何得知?他確實栽在妖女南宮洛手中一次,得了一些好處,但是酬劍族也付出巨大的代價,他自問並不虧欠南宮洛什麽。那場婚約本身就是個錯誤,是墨書族暗算於他。


    五年前已經結束的錯誤,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再將他與妖女連在一起!


    “龍某與南宮小姐沒有任何關係,世人心從來新人換舊人,龍某就算喜新厭舊戀上新人,也不足為奇。”淡然開口,輕描淡寫說著不在意,卻在聽到翀白素嘲諷般的低笑時,嘴角狠狠抽搐。當年之事,他是被迫,後來也是南宮洛自願放手,不然他根本無法脫身。


    那樣的秘法實在太過猙獰恐怖,龍傾自問,就算是今日的他,對上全盛時的南宮洛,也未必是對手。墨書族咒術向來神秘,如果傾族而出,恐怕天下無人是他們的對手。


    龍傾曾經仔細思索過墨書族深居簡出的理由,到最後也隻能推測是人丁不旺所致。


    “這麽說也對!反正那南宮洛就算死了也是白死!酬劍少主心如精鐵,對於破了自己童子身的女子也可以隻用一句新人換舊人來描摹,果然夠冷酷夠絕情!”


    翀白素嘿嘿一笑,“可憐風華絕代的美人兒,至今還在雪峰頂上癡癡等著情郎回去,不想癡情換絕情,一身骨血換得一個忘恩負義的薄情人!”


    黑光凝為厲風向著白衣襲去,龍傾一招即收,隻一招卻使出七成力道,殺心頓起,眸色如夜。


    話音未落,翀白素已經向著不可能的方向閃去,笑容邪異,“龍傾,你封得住本公子的嘴,可是你管得了天下人悠悠眾口嗎?殺一儆百這件事,怕會適得其反!”


    飄出兩步就被一道黑光猛地釘在地上,翀白素恨恨翻了個白眼,被沁沁釘在地上那是情趣,被龍傾釘在地上就是恥辱啊!可是誰叫他為了配合沁沁的行動,不得不壓製力量呢!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連忙側身雙手抱頭護住臉,就知道剛剛門外有法陣,就是龍傾又不幹好事的最佳證明。


    一聲悶響後,黑衣緩緩回到原地,龍傾嘴角扯動,“翀白素,你敢將南宮洛之事說出去,龍某保證踏平巫醫族!”聲音低沉陰冷,卷起黑光瞬間消失。


    “龍傾!你混蛋!”翀白素抱著肚子蹲在地上,臉色煞白,一夜之間暗算他兩次!


    “你不讓我說?我就偏說!忘恩負義的龍少主!始亂終棄拋棄發妻!”話音未落,又是一道黑光閃過,翀白素捂著臉頰怪叫一聲,一道火辣辣的疼。


    “龍傾!本公子跟你沒完!”翀白素氣得祭出柔光,又瞬間猛地收回,不停的磨牙。


    龍傾是故意的!根本就是為了來算計他特地布的法陣!滅神咒是黑光,當然在暗夜裏怎麽飄都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他的神力卻是瑩白柔光,哪怕隻有一點點都會立即被人發現!


    可惡!龍傾這個小人!翀白素恨恨跺腳,卻怎麽也掙脫不開那個化入地麵的束縛法陣。


    偏巧此時,不遠處的長廊裏傳來巡夜侍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翀白素的臉色立即變了。攏月殿外確實有三尺迷陣,可是裏麵卻一切如常,難道他要被人抓住夜闖禁宮嗎?


    “聽說玉王殿下今日已經三次請命要與淩小姐大婚,你們說這算是什麽事兒啊?”


    “冥婚倒也不是沒有,皇族冥婚的也不少見,之前玉王殿下不是還逼著淩小姐殉葬?”


    “算起來淩小姐之前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現在又成了玉王殿下的……”


    “去去去!不知道就別亂說!我聽說,淩將軍曾經數次進宮請求退婚,淩小姐不是不想嫁給太子,隻是不想嫁給玉王殿下!我猜,十有**是淩小姐以前就知道玉王殿下心屬旁人!”


    “那個舞姬有什麽好的?她要是真那麽好,蘭若太子會將她推出來送人?”


    “依我看是蘭若太子玩膩了才會推出來不要的貨色,你們看看那個朝紜,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嗎?那天我在大殿輪值,看她裝模作樣的不是往地上撲就是靠在殿下身上,簡直就是不知廉恥!比起煙花巷裏的娘們兒還要風騷!”


    “對對!還有她跳的那個什麽舞!說是比舞祝壽,其實她就是趁機賣弄,那個腰肢那個身段確實不錯,可是她的舞往淩小姐麵前一放,根本就是輕挑!”


    “真不知道玉王殿下到底是看中那個舞姬什麽?相貌才藝樣樣都比不過淩小姐!”


    “你懂什麽?男人當然要奪取別人懷裏的女人才有勝利的喜悅!淩小姐再好,也是土生土長的本朝女子,殿下當然是覺得早晚都能吃到口,所以才不用著急啊!”


    “哪像朝紜,如果這一次不拿下的話,下一次再見到搞不好孩子都生一堆了!”


    “我看那個朝紜就是假惺惺,不知道實在滋味如何?說不定是伺候得殿下舒服了,殿下才會中意她!我聽說她今天一早還跑去玉王府門前又哭又鬧的,別提多丟人。”


    “破褲子纏腿了吧!她之前不是還哭跪過驛館嗎?結果被蘭若太子當眾掀翻。”


    侍衛越走越近,翀白素咬著牙跟釘在地上的腳搏鬥,終於在最後一刻將法陣解開,閃身躲進一旁的黑影裏,侍衛們邊說邊走遠,說話聲漸漸幾不可聞。


    翀白素長出了一口氣,暗自皺眉,冥婚,虧莫少白想得出來!


    要死玉王自己去死吧,他才不會讓他的女人去陪別人死!翀白素猛地甩了甩頭,暗罵笨蛋,思緒都被龍傾那個破法陣給弄亂套了,沁沁是他的女人,就算他死也不能讓她出事!


    看著四下無人,翀白素隨手整理一下略微淩亂的白衣,飛身向著早已打探好的房間飄身而去。房外兩名守夜的侍衛隻覺得眼前一花,隨即悄無聲息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屋內一片素白,兩根白色的蠟燭早已燒了大半,棺槨前放著一個火盆,火盆尚有餘溫,黃紙尚未全部燒盡。翀白素閃身進入,屋內靜寂無聲,又上前兩步,隻見一道羽衣身影倒在地上,呼吸微弱,正是獨自守靈的玉王莫少白。


    “你也有今日啊?”踢了踢羽衣,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反應,翀白素冷哼一聲,“活該!”


    本來已經走出幾步,又轉身補了一腳,“知不知道因為你這個蠢貨,我家沁沁受了多少罪?要不是今夜本公子還有別的事要做不能髒了手,一定讓你好看!”


    祭起柔光凝於指間,翀白素收斂心神劃開棺槨上的墨線,厚實的金絲楠木立即碎了一地。


    伸手從破木片中小心翼翼的抱起紫衣,也不顧女子慘白的小臉上仍有血色,一個纏綿的熱吻印了上去,唇舌間水聲陣陣,十指相扣緩緩將神力送入女子體內。


    不多時,懷中冰冷纖細的身子慢慢回暖,輕巧的呼吸聲漸漸響起。翀白素一把橫抱起女子在懷中耳鬢廝磨,極盡親昵,隻是一個白日未見,他的心就要被想念沒頂。


    懷中的女子仍未醒來,翀白素呼吸微亂,兀自親個不停,最多也不過一刻,沁沁就會醒過來,到時候他再想這樣親昵的抱著她吻,一定會惹惱她。


    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想親一下都弄得好像偷襲一樣,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沁沁才會愛上他!


    “唔……”屋內突然響起一聲悶哼,很輕,翀白素立即停下吻,側頭看向伏在地上的羽衣,他醒得這麽早做什麽?隨即抬腳對著莫少白的後腦又補了一下。


    屋內頓時歸於靜寂,隻剩下他一個人沉重混亂的呼吸聲,身體某一處又開始悶悶的灼燒起來。翀白素扁著嘴,心說又來了,他實在是忍不住,可是忍不住也得忍著!


    就在他糾結時,淩紫沁長長的睫毛緩緩睜開,星眸閃過一片暗色,直直看向翀白素。


    “親夠了沒有?”清泠的女聲冷若寒泉,翀白素一驚,立即老老實實的不敢亂動。


    “還沒。”怎麽可能親夠?永遠沒有親夠的那一日!目光沉浸在星眸間的亮色中,不由自主出口的真心話,沒有半分褻瀆的意味。


    淩紫沁目光冷然,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之後突然抬起一雙玉臂環住男子脖頸。


    口氣如蘭,輕柔的拂過耳際,突如其來的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暖意融融,“既然沒親夠,不如就把你剛剛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翀白素全身一抖,還沒來得及拒絕,唇齒之間已經被冷香入侵,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被誘惑的快感席卷著身體的每一處,最後猛地轉為辛辣的炙熱。


    “嗚!”不要!再這樣下去,他會……美眸顯出痛苦之色,翀白素猛然推開懷中嬌軀。


    “沁沁!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終於服軟,翀白素不得不承認,她的吻技現在已經被調教得遠遠超過他能控製的範圍。原本的生疏變為十足的撩人之後,他根本無從抵抗。


    或許是他從心底不想抗拒,即便知道**於她的後果,也還是貪戀她主動靠近他的溫軟。


    “這世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星眸依舊冷然,淩紫沁暗恨這人的舉止輕佻,偏又拿他無可奈何,每當翀白素擺出一副任打任殺的可憐相時,她就痛恨為何下不去手!“沁沁……”輕輕的環住女子的腰身,美眸柔柔閃光,“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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