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顛鸞倒鳳


    玉王府,密室。


    淩紫沁回神過來趕在莫少白被抓成肉餡之前伸手攔住金鳳,金鳳不情不願的哼唧了幾聲,隨後翅膀一揮,又重新飛在半空之中,一雙紅得似火焰般的瞳仁死死的盯在莫少白身上,不時吐出一小團火光試圖趁著女子不備再去襲擊已經暈厥的雲陌二皇子。


    “過來。”金鳳歪著頭,小心翼翼的衡量著女子的實力,須臾落在床榻上。


    “那上麵寫著你和小龍合體,我和他身上的毒才能解除。”淩紫沁伸手將金鳳捧在手中,桌上最後一點殘燭終於在此時熄滅,密室中隻有金鳳身上散發出道道炫目的金色,將黑暗點亮。手心中的觸感溫柔炙熱,每一根羽毛都閃爍著尊貴無比的威嚴。


    金鳳撲扇了幾下翅膀,發出鳴叫,隨即狠狠搖頭,顯然是對於女子的說教並不信服。


    淩紫沁皺眉,難道她娘當年留下的東西並非牆上看到的那樣?正想著,金鳳啄了啄她的手背,又伸頭指向牆壁,示意她到牆壁那裏去。淩紫沁起身,金鳳飛起,在牆前扇動雙翅,無數金光落下,轉眼間那些清秀的字跡如雲煙般從牆麵上浮起,順序換了幾換之後又再次貼回牆麵上。但是其中有些地方空出一些,語不成句,顯然是因為被她抹去所致。


    淩紫沁一目十行的從上到下掃視,隨即露出一些苦笑,素心影的推算確實是天下無雙,竟然能精確到如此地步。如此一來,讓她不得不重新傳說中神族能夠掂量未卜先知這件事。


    牆麵上的字跡不多時便漸漸淡去,下一刻又有一些新的字跡浮現而出,是此前淩紫沁讓莫少白修煉的功法。隨之而來的是無數碎裂的暗色光芒,顯然是之前那些變幻都是精妙至極的法陣。法陣的使命已然完成,重現最初的模樣,將所有秘密都藏進有緣人心底。


    淩紫沁眉頭緊鎖,這樣的法陣她聞所未聞,沒有一本典籍中有過這樣的記載,將筆墨控製在法陣裏保存,素心影當年對於法陣符咒的領悟絕不是她可以相提並論的。


    金鳳扇動著翅膀,緩緩飛向床榻,翅膀刷的一聲在莫少白臉上扇出一片血痕。


    “住手!”淩紫沁一步竄回床榻前,抓起金鳳,厲聲威脅,“我還沒說讓他死!你再亂動一下,信不信我立即將你困鎖在外麵的陣眼上!”


    說著祭起凝重的暗金色華彩,金色在指尖凝成一團熾烈的火焰,火焰頂端不時閃過紫色。


    淩紫沁伸手將火焰逼近金鳳,“我能將你召喚出來,也可以將你再扔回去!我說不讓他死!你再敢靠近他,我就將和那些肮髒的四腳蛇關在一起,讓它們一點點啃噬掉你!老實點!”


    金鳳小巧的身子一抖,頓時不敢動了,火瞳黯淡幾分,似乎是真的嚇到,老老實實的不敢再動。淩紫沁將金鳳撇到床尾,伸手搭上莫少白的手腕,幾乎摸不到脈搏。


    瞪了金鳳一眼,淩紫沁沒好氣的將莫少白扶起,伸手抵住他的背心,將不多的元靈截絲成縷的灌輸進去,力道柔和拿捏精準。想起那些消失的囑咐,心中一陣猶豫,素心影的心思比她更狠上幾分,素心影隻為保她一人,所以才會在牆上留下那些字,而她卻並不想苟活人世。她在,淩府在,她會不惜一切保護真正的淩家人,無法由著金鳳野性大發將莫少白撕裂。


    她娘知道她有一天會來到這裏,而且必然已經覺醒,表麵上是要他二人交纏解毒,但是事實上以她身上精純的神力召喚出的金鳳必然會數倍強於雜糅不精的元靈召喚出的血龍,於是就出現之後如她娘所料一般的狀況,金鳳一旦成形就會將身邊所有的異獸撕碎吃掉。


    金鳳在上古異獸之中是名列三甲的猛禽,無血不歡的本性,讓它十分喜好攻擊其他異獸。而召喚出的異獸一旦被毀,就無法再召喚另外的異獸,無論日後怎樣強大,都不會再被另一方天地中的異獸看中。被金鳳吃掉的元靈之力也會無法收回,而召喚異獸的人則會身受同傷。


    按照素心影留在牆麵上的字跡來看,此時想要解毒,隻要將莫少白身上的熔陽之心以靈引取出,再以神力為焰煉化成藥服下,就可以解開她體內的毒。但有得必有失,她得到熔陽之心後必須每年與莫少白共度三日。熔陽之心為天賜之物,莫少白必須活著,解藥才會生效。


    淩紫沁斜眼瞪著金鳳,金鳳不會屈服於任何人的掌控,除非將它召喚出的主體有著它絕對無法反抗的強悍力量。它已經將血龍拆吞入腹,就算她此時將莫少白救活,雲陌二皇子也會因為魂魄不全而成為廢人。


    這些變數並不在她的預想之中,讓他這樣毫無痛苦的死去,實在是太便宜他了不是嗎?她的仇,隻能由她親手了結,莫少白是該死,莫氏皇族也該被毀掉,但不是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即便那個人是她娘親,也絕對不可以!她不會被任何人擺布,也沒有人有權力替她做主!


    堇色的長袖如滾浪般湧動在整個密室之中,金鳳痛苦的嘶鳴聲尖銳到幾乎刺穿天靈,淩紫沁最後看一眼金鳳,星眸對上火瞳,冰花後層層殺機再無隱藏!


    她要莫少白活著!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金鳳煉化,送入他體內,魂魄歸一。


    淩紫沁小心的抱起莫少白,伸手招來半空中掙紮不休的金鳳,祭起精純到極致的神力之火將金鳳熔成流動的火焰,將莫少白額間注去。


    妄境成真,時光逆流。


    當身旁飛快旋轉的景致停下,淩紫沁攥緊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濕。一襲粉色的長裙裹住玲瓏有致的纖細身姿,入眼卻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在莫少白的妄境之中,竟然帶她到了一個此前從未到過的地方,不是王府,不是將軍府,也不是璟月宮。淩紫沁站起身來,窗外正是夏末秋初,蟲鳴鳥叫好不熱鬧。耀眼的陽光從遮天蔽日的樹影中穿過後,隻剩下些許落在窗前,從冬到夏,隻是一個夢境。


    “夫人,少爺已經下學,奴婢聽先生說,少爺今日午時又犯困,昨日教的書都給忘了個精光。”小丫鬟從外麵邊說邊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碗冰鎮烏梅汁。


    淩紫沁沒說話,冷眼看著小丫鬟在桌前忙和,不多時就擺了許多蜜餞一類的東西。


    夫人?莫少白竟然還想著娶她為妻?心頭發冷,果然妄境是最不靠譜的白日大夢。愚蠢如他,看來是真的還沒有醒悟過來,噙著一抹冷意,等她把他的靈魂補全,妄境碎裂,不知他突然從天上狠狠摔落人間時又是怎樣的疼痛。憑他?有什麽資格,夫妻和睦兒女雙全?


    “夫人,我是煙羅啊,夫人是不是又把我給忘了?”小丫鬟見她一直不做聲,臉色終於變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撲到淩紫沁身前,“夫人你不要嚇奴婢,老爺說夫人要是……”


    “我常常忘記你們嗎?”淩紫沁順著小丫鬟的話往下說,同時向飛快的掃視過周圍。沒有雕梁畫棟,沒有那抹惱人的通天石的素白,窗外的綠意綠得格外妖豔,此地大概不是雲陌,甚至莫少白的身份也可能不再是皇嗣。如果他不是皇子,他們會怎樣?


    “夫人六年前難產生下大少爺之後就暈了過去,如果不是當日老爺舍命相救夫人早已性命不保!自那之後,夫人就時不時在醒來之後忘記一些事情,老爺說夫人是傷心過度才會這樣,都城人多是非也多,不宜於夫人靜養,因此從都城搬出,來到這青山綠水間特地陪著夫人養身子。”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說著,走到一個櫃子旁取出不少瓶瓶罐罐,倒了些在香爐裏。


    “老爺他此刻人在何處?”淩紫沁皺眉,隱隱覺得奇怪,如果她是因為身體需要調養而離開都城,那為什麽不是住進帝都遠郊,這樣一旦情況不妙隨時可以延請名醫診治。


    猛地轉過頭去,再次看向窗外,一些零星的火花突然匯集成驚人的念頭,莫少白軟禁她!


    “老爺人在書房,再過半個時辰就會過來探望夫人。”煙羅輕聲應到,大大的眼睛裏寫滿恐懼,“夫人該吃藥了。”


    “吃藥?”淩紫沁眼中閃過厲色,這才發現她身上軟綿綿的根本沒有幾分力氣。


    “老爺!”煙羅一抬頭看見莫少白從門外走來,立即驚呼一聲。


    “沁兒,怎麽起來了?你身體還弱,別站在窗前,來,到我身邊來。”淩紫沁看著莫少白走過來,溫柔的笑容帶著幾分滄桑,額間一道傷疤十分猙獰,將他俊朗的麵容毀去大半。


    “為什麽將我關在這裏?莫少白,你以為你能將我藏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淩紫沁厲色橫了一眼小丫鬟,煙羅嚇得立刻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房間裏一陣壓抑的沉默後,莫少白不顧她臉色難看,輕而易舉的出手將女子困在懷中。


    “沁兒,告訴我,你記起什麽?”聲音低沉悅耳,溫熱的感覺從耳蝸一直蔓延到頸項。


    “除了你是用怎樣不堪入目的手段得到我以外,其他的事情,我都記得一清二楚。莫少白,在我麵前你還是不必假裝!你我,不可能是恩愛夫妻,我怎麽可能會為你生兒育女?”


    推不開他緊緊環住的手臂,淩紫沁越說越氣,張嘴在莫少白手上留下兩排整齊的齒痕。


    “沁兒,這件事已經過去六年了,這六年我對你如何,你心裏應該清楚。為了保護你,將你帶到安全的地方,江山和皇位我都放棄,還幫著他謀害六弟,讓他順利登基。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已經全都做了,如果你還是想殺我,那你就動手吧。”


    莫少白鬆手,不知從哪裏拿過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遞到淩紫沁手中,“殺了我,如果你還是恨我。這次就真的殺了我吧,留下的傷口再重,總會有愈合的那一天。”


    淩紫沁自然不會在妄境把他殺掉,更何況現在還沒弄清楚她是怎麽被他帶走的。


    “這裏,比起頭上的傷更疼。”他牽著她的手,緩緩貼上心口,“我承認六年前對你施暴是我不對,你妊娠那些日子我一直擔驚受怕,唯恐你會服藥。用盡苦肉計換來你的信任後,卻辜負你的希望,在瑄兒出生後,我才發現想用孩子拖住你,是愚不可及的念頭。可是我,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兒子隻要你不在身邊就會害病,他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所以你就在飯菜中下藥,讓我忘了恨你,糊裏糊塗的跟仇人同床共枕,做了你莫少白六年的妻子是嗎?”淩紫沁扔下匕首,下藥強暴被迫產子,嗬,原來在他心中她這麽好對付?


    妄境,就是心底剛剛萌芽的念頭,不可能實現的夢幻。換而言之,莫少白直到現在還想著和她重修舊好不說,最可笑的是竟然將她想象成會被仇人之子牽絆住的愚蠢女人!她若有他的骨肉,也絕對不會生下來,更別說讓他長大。這樣的孩子,不是孽種又是什麽?


    淩紫沁突然覺得她救他的念頭,實在是荒唐透頂。


    妄境中的莫少白似乎比起現實中的他柔和不少,聲音,眼神,還有對她的認真。她看著這樣的他,就像是看著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他靠近她時毫無防備的溫柔和親密都顯得那麽自然,自然到好像是真的將她當做心愛的結發妻子一般。


    用強之後,再說愛她?他還能不能更無恥一點?


    “是。”莫少白毫不遲疑,“就算再讓我選一次,我也會選擇囚禁你!愛是自私的,哪怕是損人利己,也是愛。我會用一生彌補當年對你犯下的罪,我不祈求得到你的原諒,我隻要你愛我!像我愛你那樣,占有我的身心,沁兒,這六年真的是我最幸福的六年。”


    “像你一樣?像你一樣隨心所欲的困住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像你一樣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他的身體,然後逼著他受盡侮辱生下雜種,每日服藥忘掉痛苦,永遠被蒙在鼓裏不知自己是什麽人。這些就是你的愛嗎?莫少白,你能做到的,別人未必做的到。生不如死的活下去,不如直截了當去死。被你愛?不!這是被你淩辱!”恨意湧現的同時,玲瓏咒從心底湧動,指尖挑動殺機,淩紫沁再也不願同他糾纏下去,肮髒下流,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莫少白臉上的溫柔突然撤去,一把架住堇色長袖,“我隻要你一刻!”


    話一出口,整個人身上的神氣頓時變得如出鞘利劍般鋒利,下一刻卻鋒芒盡掩,徒留傷心,“這是夢,你為我設下的夢境。紫沁,也隻有在這裏,你才是我一個人的沁兒。我是心甘情願陷在這個夢裏與你相守,對我而言,這不是夢境,而是真真正正的六年。你留在我身邊的六年,生兒育女,大打出手,耳鬢廝磨,下藥用毒。這一切都是真的。”


    淩紫沁冷眼凝視,他怎麽知道這是夢?就算是翀白素也無法在一開始就認出化夢之境!


    一念起,亭台樓閣世外仙山,轉眼間化為虛無。兩人在一片莽莽灰霧中對麵而立,淩紫沁捂住心口,化夢之術被破解等同於法陣被強行拆解,而她就是無法逃離的陣眼。


    “告訴我,你怎麽看出這是夢?你一開始就知道?”是因為她在夢裏還堅持自己?


    莫少白搖頭,溫柔的握住她冰冷的手,此刻才是真正的沁兒,之前無數次相擁,她都是溫熱的。那樣的溫度,還有令他沉醉其中的抵死纏綿,全都出自他的臆想。或許他不夠了解淩紫沁,但是他知道她有多恨他,在那樣刻骨銘心的仇恨之下,就算是身中迷藥神誌不清,她也絕對不會向他屈服,更不可能會發出歡愉的回應。


    “起初當然看不出,夢裏的你對我依舊很冷淡,直到我對你下藥強行歡好,得手之後我才意識到,這是個夢境。你精通各種迷香迷藥,就算被下藥,也不會立即就範,而是會撐到支持不住。就算是場虛無縹緲的夢,也是美夢。其實我一直在想,夢境的最後會是怎樣?你會殺掉我,還是會帶我走?”


    淩紫沁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抵在莫少白胸前,姿態曖昧,“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


    金鳳之力凝於掌心之中,他的容顏在她眼前來回搖晃,隻需要輕推一掌,就可以看到他死在她眼前的慘象。無論怎樣慘烈的傷勢,化夢之境的死亡,都不會在現實中流露蛛絲馬跡。


    當複仇成為眼底心中唯一的執念,太過輕鬆的剝奪他的性命,隻會讓她覺得無趣乏味。脫離殺手的身份後,淩虐如同玩耍,一切都帶上偏執誘惑的美,她要他和他們通通陪著她玩這一場複仇的遊戲。不為神族雪恨,隻為無人再敢有負於她!莫少白胸前一陣劇痛,暈厥前的最後一刻,他選擇放鬆緊繃的身體向她靠去,生死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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