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淩氏血脈


    大將軍府,東院拱門。


    楚燼衝上前去,趕在黑芒將拱門徹底堵死之前,一個翻身閃進拱門內。


    卻在進入後的片刻就被勁風逼到拱門邊上,無法再近一步。放眼望去整個東院無數黑色的漩渦在半空中互相碰撞,數不清的漩渦小的被大的吞並,大的變得更加大,茫茫黑色籠罩。


    楚燼不敢冒進,伸手兩下從衣角撕下一小塊兒布料向半空中拋去。


    布料飛出半丈不到,就被漩渦吸進其中,頃刻化為一灘黑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漩渦飛速的旋轉著,其中最大的一個當屬紫苑閣正門前的黑色,足有兩人高,將正門擋得不留縫隙。


    以他的血肉之軀,根本無法與強大的法陣抗衡,進去,不,不用得到進去他就會被法陣掀起的漩渦絞碎在東院。絕殺大陣,大小姐提起過紫苑閣在整個大陣的陣眼上,連大小姐都無法徹底完整啟動的絕殺,今夜竟然被人暗中開啟!到底是誰!


    “楚燼,快走……”容不得他再猶豫,距離最近的漩渦已經向他站立的方向襲來,不遠處的地底突然響起一道十分沉悶的警告。楚燼覺得那聲音格外耳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


    “你是誰!”聲音在夜風中很快被漩渦攪亂,楚燼已經被逼得無路可退,漩渦襲向麵門。


    “楚燼!蹲下身子!快!”女聲突然變得尖銳刺耳,楚燼不由自主遵從她的話。


    剛蹲下身後一直被黑芒擋住的拱門突然出現一道隻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距離最近的漩渦被看不見的力量撕裂,隨即一股大力將楚燼的身體猛地推出縫隙,縫隙立即閉合。


    “替我照顧好大小姐!”女聲哽咽,似有無盡的悲傷卻又帶著夙願達成的心滿意足。


    煙彤!楚燼腦海中突然反應過來熟悉的聲音從何而來,她怎麽會在?楚燼的身子一直翻滾出五丈遠,等到停穩身形再向前衝時,整個東院突然燃起無窮無盡的黑焰!震耳欲聾的聲響將靠得太近的楚燼震得全身發麻,紫苑閣自上而下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光,隨即轟然炸裂。


    “煙彤!”炸飛的瓦片殘木暗器般在空中亂舞,一些被漩渦絞碎,另外的一些則四散飛射,楚燼祭起咒術,抵擋著無窮無盡的碎料向東院挪動。看不見的力量幾乎要將身體撕裂,腥甜的血被生生壓製在舌根下。一些殘存的畫麵從記憶的最深處翻滾而起,看不清的過往卻從心底往外悲傷異常!為何會有他們兩人相擁的畫麵?為何耳邊會回響起女子的呻吟悲鳴?


    再無一人回應,夜幕下寒風突然變得格外凜冽,連同被炸飛的小巧漩渦一起向東院外圍席卷。楚燼接連挨了幾下重擊,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卻依然向前麵爬去,拚盡全力。


    為什麽會忘記?他和她相擁的畫麵!為什麽有她伏身在他懷中落淚的回憶?他竟忘記!


    該死的他,為什麽偏偏會忘記!忘記他是如何對她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


    忘記她含淚的眸子望向他時希望從他眼中找到溫柔相對的殷殷期望!該死的是他!


    痛徹心扉的哀嚎聲響起,頃刻後戛然而止,一大截橫梁擦過漩渦邊緣,被甩向地上悲痛欲絕的人。楚燼隻覺得背心被重擊,兩眼一翻就此暈過去,錯過紫苑閣底層騰空而起的黑龍。


    大將軍府,南院。


    清風趕到時,身後龍吟之聲衝天而起,轉頭便看見東院方向騰空而去的黑色龍雲。他不敢耽擱,趁著擋住南院的黑芒法陣散去的間隙立即衝了進去。時間隻有不到一刻,整個將軍府就會被龍脈重鑄格局,若此時滯留此地就會被龍脈困鎖魂魄,永遠無法離開。


    少主離去前,留下他在此地照顧不肯離開將軍府的小姐,她若有三長兩短,他負責不起。


    茗清韻護著兩個孩子,早已從敞開的窗口看到東院發生的劇變,苦於無力脫身。


    黑芒一散去,立即一手牽起一個孩子向門外衝去,正與衝進來的清風迎麵撞上。


    “小姐!屬下奉命保護你離開!”清風一把抱起龍妤姝,同時轉向茗清韻焦急開口,“二夫人,此地不宜久留,馬車就等在院牆外,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不行!楚大哥還在東院!我們不能扔下他不管!”淩洛斐立即反對。


    “淩小少爺,整個東院都被焚毀,楚燼若深陷其中,絕無生還的可能!”清風皺眉。


    “龍脈移位,雲陌大劫將至,一國皇族將要被取而代之,如今龍脈盤亙淩府,你留在這裏是想成為雲陌之主嗎?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擋得住禦林軍的暗算!莫氏要對鎮國將軍府斬草除根隻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就可以!你爹淩將軍多年戰功赫赫早已被不少人說成功高震主,雲陌皇帝不是不在意此事,他多次削減糧草早已人所周知!淩小少爺,你為了一個下人要拖累你娘和你未來的發妻嗎?一刻之內不離開以後就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難道你要看著所有人為你陪葬嗎?”


    清風聲色俱厲的開口,自然不會將重鑄封魂之事說出去,酬劍族精於鑄造血刃,對於如何拘役魂魄更是有著獨到的見解,這些事情還不到讓他們知道的時候。


    “楚大哥不是普通下人,他……他……”淩洛斐咬牙沉聲道,“他是大姐的內侍!”


    茗清韻扳過兒子的肩膀,“誰告訴你這些不三不四的話?娘平時是怎麽跟你說的?大小姐才是淩家未來的家主,也是你我要仰仗鼻息的主家,你怎麽能說出這種下流不敬的話來!”


    淩洛斐連忙搖頭,“娘!不是我亂說的,這些話都是公子告訴我的!他說凡是進得了紫苑閣的男子,都是大姐的內侍,如果大姐要取用,他們……”


    啪的一聲,淩洛斐的話被巴掌打斷,他捂著臉倒退幾步,眼裏的驚異溢於言表。


    茗清韻鐵青著臉,再也不見之前數年維係的溫柔,“大小姐如何行事輪不到你說!”


    嘴上雖然如此說著,心中卻也明白,那巫醫族神子翀白素所言並不是虛言,大小姐對於男女之事似乎並不看重,身邊來來往往的男子無一不是世間數得上名號的人中之龍。再經曆無數變故之後,豔名遠播的將府嫡女,人人都想親近一番,如果這是大小姐刻意縱容的局麵,那麽她定然是有不願被人察覺的用意。絕非簡簡單單的內侍二字,她知道因為當年她跟在心影夫人身邊的時日最長,母女二人所行如出一轍,雖然外表一熱一冷,但內裏俱是冷情薄幸。


    不同的是夫人當年確實有不少裙下之臣,其中得過好處的不止一人,而大小姐尚無。


    龍妤姝連忙將淩洛斐護在身後,心疼的看著他臉上的紫痕,“不說就不說,不要動手打人,要怪也該怪巫醫族那個不正經的神子,洛斐隻是太老實,才會被他給教壞了!”


    茗清韻側臉,眉間一抹懊惱,旋即轉向清風,“請你將洛斐一起帶走,他與龍小姐有婚約,龍少主與我家大小姐早有約定,想來不會由著洛斐死在這裏。”


    “夫人不必多慮,我自會將少爺小姐送回山莊中以防不測。”清風皺眉,低聲說道,“淩小姐狀況不太妙,少主已經帶著她趕往東海,二夫人心中有數,淩府今夜過後已不複從前。”


    “我知道了,你趕快帶著他們離開。洛斐,此去酬劍山莊要聽龍小姐的話,記得嗎?”


    茗清韻輕歎一聲,撫了撫兒子的額頭,極是不舍。她原以為她可以看著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沒料到分離來的如此之快,快到她來不及再為他做一件衣裳。


    “娘!”淩洛斐忘了疼,一把抓住茗清韻的手,“你不和我們同去嗎?”


    “這是淩府,我既然被將軍以喜轎迎進門就是淩家人,將軍一日不將我驅逐出府,我便不能離開這裏一步,這是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有些東西比起血脈更親,更有力量。如此將軍遠征,大少爺不再,若是大小姐日後回府,不能一個淩家人也不留在這裏等他。”


    茗清韻輕聲笑著,趁著淩洛斐撲向她懷裏抒發不舍,立掌成刀將兒子劈暈。


    “淩家小少爺我今夜就托付給龍小姐,他的身份是嫡女親自認下的,倘若有朝一日……鎮國將軍遭遇不測,洛斐有著成為將軍的資格。”茗清韻麵對龍妤姝跪下,臉色淒然。


    “龍小姐,或許有一天你會發現洛斐隻是普通人,配不上世家神族之後,請龍小姐不要折磨他,直接將他放逐紅塵自生自滅。這是我唯一的懇求,請龍小姐答應!”


    龍妤姝咬著唇,十分為難,她不願答應,那些話聽上去就好像是她和洛斐哥哥未來一定會分開一樣。字字句句都透著不祥,可是二夫人這般舉動,她不答應也不行,隻得悶悶點頭。


    “夫人保重!”清風十分敬佩如此氣節的女子,淩將軍有此良眷是福氣,說完立即帶著兩個小主子離開將軍府。車夫一聲鞭響,烏黑的馬車飛馳在空曠的長街上,向著城外疾馳。


    茗清韻從地上起身,臉色一變,頓時沒了剛剛的淒楚,門外禁錮已破,她立即奔向東院。


    東院一片狼藉,紫苑閣不見蹤影隻剩石基,黑火未熄,拱門外不遠處倒著被砸暈的楚燼。


    茗清韻將他拖起,探了探鼻息,發現一息尚存,立即將他拖到正門外。


    清風不說,以為可以蒙騙過她,殊不知她早已跟在夫人身邊牢記絕殺大陣的每一分變化,今夜的異樣分明是大陣由死轉生後,被注入強大的無法控製的力量後引動的爆裂。


    茗清韻決心去東院查探,誰知剛一走到拱門,陰影中突然衝出一道泛著血色的金光徑直向她撲來。金光中伸出無數血芒細絲四麵八方包抄,她躲閃不及,瞬間就被拖進紫苑閣底層密室。連驚叫聲也來不及發出一聲,金光襲麵,人便沒了意識,軟軟倒地。


    疾馳離去的馬車裏,龍妤姝握著淩洛斐的手,不知所以突然打了個寒顫。


    “小姐,哪裏不適?”清風立即察覺到不對頭,側目看去,龍妤姝晶瑩的小臉兒正發白。


    “沒事。”龍妤姝捂住心口,酸楚的感覺盈滿胸膛,像是就在剛剛發生了一件讓她想哭的事,似乎失去一個非常重要的親人,她卻不知道是誰。


    “清風,送我們去找大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是不是?我不要回山莊去!我不能帶著洛斐回去受罪!他沒有神族骨血,根本受不住進山的三道考驗!我不能拖他送死!”


    龍妤姝一把扯住清風的衣袖,“我問你,淩紫沁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要前往東海?”


    清風咬牙,神色複雜,他低估了龍妤姝的實力,沒料到她會聽到那些話。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東海是神族在紅塵人世的故地,大哥帶人去東海要麽是尋寶要麽就是尋根!你們想恢複神族骨血是不是?”龍妤姝小臉兒發冷,“再然後就是一統天下?”


    清風倒吸一口冷氣,萬萬沒有想到族主的意圖會被一個小娃娃看穿,他的臉色立即被龍妤姝盡收眼底。龍妤姝恨恨皺眉,“爹怎麽還是執迷不悟!”


    “小姐,神族原本就是天賦神力,本是降生在天界,若非天界動蕩,也不會遷徙下凡。”清風仔細著措詞,突然覺得他麵前的小人兒這一刻像極了少主,少主當年得到力量之後也曾與族主有過這樣的較量,最後以誰也說服不了誰告終。


    “所以呢?”龍妤姝翻了個白眼,語氣隨心十分不屑,“在天界被人欺負,就跑到紅塵來欺負別人?這樣做和那些禽獸有什麽區別?如果隻是單純的轉移仇恨,還有什麽資格成為在世仙人?都是狗屁!就是因為這樣高人一等的自視,所以要生靈塗炭掀起戰亂嗎?”


    清風無言以對,族主的心意無法更改,除非少主有辦法在那一切開始之前煉製成神器。


    如今能夠阻止族主的,恐怕也就隻有神器出世,但是神器煉製需要神族嫡係的血骨……


    少主絕對不會殺掉淩小姐,這一點清風已經徹底明白。天下大亂遲早之事,不可避免。


    龍妤姝啐了一聲,突然抱緊昏迷中的淩洛斐,聲音又狠又凶,母獸保護著小獸一般低聲嘶吼,“我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洛斐哥哥也不會由著他們欺負!回山莊去!我就不信他們哪個找死,敢動大哥為我指定的婚約對象!”


    她總算沒鬧著再去東海,但是清風卻無法鬆口氣,小姐這次回去怕是會將整個酬劍山莊鬧個天翻地覆。想也知道一個沒有神族血脈的男孩被帶入強敵環繞的世家會遭受怎樣的磨難,更何況龍妤姝在族中地位極高,不少男孩都將她當做提親的第一對象。


    清風不再開口,暗中揉了揉發酸的額角,突然覺得也許跟去東海隨行侍奉的明月都沒有他此刻勞心費神。這對兄妹,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主子。一個篡奪墨書聖女的元靈,險些造成兩個世家反目成仇,另一個與凡人訂立婚約還抱著推翻族主的遠大誌向……


    他怎麽當年就選擇跟了如此模樣的兩位主子?暗歎時運不濟,嘴上卻掛著輕笑。


    小姐的模樣有四分與少主相像,另外六分潑辣卻極似淩小姐,山莊以後定然不會無趣。


    建木城郊外,二十裏。


    踏雪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連日來不曾歇息的奔波,讓它不堪重負。翀白素夜以繼日的趕路,除非不得不解決一些事,連一日三餐都是在馬背上解決。廿宛隨行在側,後麵跟著的馬車被二人足足甩開兩日的路程。他隨侍神子數年之久,從未見過神子這般不愛惜踏雪的飛奔。


    當建木城高大的城牆出現在視野裏,翀白素才發現挽著韁繩的雙手早已酸脹不已。


    翀白素勒住踏雪,不遠處一匹駿馬飛馳而來,來人是他早些年間安置在建木城的眼線。


    “神子!建木生變,眼下已變成死城,正如神子所說,城中所有百姓都是柳枝為骨。”探子翻身下馬,“酬劍族少主幾日前攜一女子入城,應是少夫人,隻是少夫人失蹤。龍少主亦已離開建木城,此刻暫住在建木城郊一處廢宅中,每日必前往東海,但不知在尋找什麽。”


    “什麽?龍傾弄丟了沁沁?”翀白素疲倦的臉上怒不可遏,“立即帶路!”


    “是!神子!”探子上馬,在前麵帶路,不多時已經到達一處破敗的院子門外。


    翀白素也不下馬,白衫長袖被神力鼓蕩飄揚,運至極致,一掌拍向院牆。


    正在房內運功調息的龍傾驚覺外麵有強敵出手偷襲,立即也出手相抗衡。


    神力與滅神咒轟然撞擊在一起,整個小院中的殘牆斷壁都被掀飛出去,兩人四目相對。


    “龍傾!你把沁沁藏到哪兒去了!”翀白素恨得咬牙切齒,揚手又是一掌。不等龍傾答話,用上十成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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