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並非親生


    東海海底,古井。


    撤掉神力之火,邕冗幼崽頭上的紀律毛已經被烤焦,老老實實的躺在翀白素懷裏喘息。


    “這是神獸幼崽?”淩紫沁聽到翀白素的話,頓時咧了咧嘴,她察覺到井下有殺氣滾滾而來,頓時二話不說將神力引燃,抓住的這一隻,隻是想留下一個活口用來盤問。


    “沁沁別急,我先看一下再說不遲。”翀白素說著將偶爾戳到痛處怪叫一聲的小獸翻了個身,小獸前撅後翹露出四隻又短又嫩的爪子,柔軟的肚皮上麵毛還沒有長齊。


    翀白素伸手揉了揉小獸的肚子,小獸沒多大反應,隻是哼唧一聲,又揮舞著四隻短小的爪子想要翻身過來。本能的知道不能將柔軟的胸腹暴露在別人綿延,爪子隨即被握住。


    夜漣憐伸手握住小獸的爪子,小獸瞬間變臉,張嘴吐出一小團熱氣直奔夜漣憐麵門。


    “是幼崽沒錯,可惜隻是個原生的,沒多大用處,最多隻能煉藥。”翀白素在小獸頭上敲了一記重的,邕冗幼崽吃痛頓時吱吱叫了兩聲抗議他的暴力,又挨一下這才老實下來。


    “凶性難馴。”龍傾也伸手去摸小獸的後爪,小獸又吱的叫了一聲,一股腦的鑽進翀白素懷中,隻露出一個圓潤的藍色屁股在外麵,上麵還有一個不停搖晃的毛茸茸的小尾巴。


    “什麽難馴?龍少主以為這是你酬劍山莊的奴隸嗎?”翀白素將不停磨蹭胸前的小家夥給拽了出來,“神獸認主,它已經有了主人,自然不能讓外人再碰!”


    “沁沁,你要不要它?不要的話,就趁早殺了這一隻,不然日後麻煩的事情在後麵。據記載,邕冗噬主是十分常見的事。”翀白素對邕冗沒有多少好感,不管它是不是原生的,按照巫醫族的說法,神獸是神仙才能擁有的馴獸,隻有仙法神力強大的神仙才能擁有神獸,所以神獸也代表著某種凜然不可侵的身份。這隻小東西一直困在東海沒見過什麽世麵,被沁沁一道火焰給滅了同族,立即軟骨頭的認主。等到它長大之後,織夢的本能覺醒,少不了會引起爭奪,一旦來人比沁沁力量稍強,邕冗就有噬主投敵的可能。


    “你剛才說它是原生,什麽意思?”淩紫沁向井口望去,裏麵黑洞洞的看不到底,不過照剛才幼崽的叫聲來看,古井不會太深。


    “咳咳,這個嘛,這個,我覺得還是小公主來說比較好。”翀白素難得的尷尬,那種事情怎麽好光明正大的說出口?隻能委婉的暗示沁沁最好不要再問。


    “說就說!我人都已經站在這裏,難道還怕你說不成?哼!”夜漣憐冷哼一聲,“姐姐,他不說我說,神獸都有和人繁衍的能力,像我族鮫人,就是神族與龍魚誕下。他說的原生,就是說這隻小不點,是神獸涅槃之前獨力產下,沒有與人或者其他妖物交歡的幼崽,所以叫原生。這樣出生的幼崽雖然妖力更強,但是永遠也無法得到人身,除非侵吞神族骨血。”


    翀白素嘿嘿笑了兩聲,“小公主是這方麵的行家,比我講得清楚得多。”


    “哼!你少得了便宜又賣乖!不想得罪人還逼著人說,巫醫神子的臉皮想必是族裏特質的吧!”夜漣憐瞪了他一眼,“姐姐,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想日後惹來禍患,還是早早殺了它為好。神獸無數,姐姐想要哪一隻都好,但是邕冗是會噬主的凶獸。隻要姐姐身邊出現比你厲害的人想要得到邕冗,它就會暗算你,然後轉投別人的懷抱!”


    “原來是這樣。”淩紫沁伸手從翀白素懷中提過安分的小獸,星眸冷凝緊緊的盯住它,“認主是它為了保命不得不為,又不是我情願的,如果它敢背叛我,我就斬草除根。”


    小獸吱的一聲,四隻小爪子通通縮回肚子前麵,護住柔軟的要害,同時一雙豆子樣的小眼睛盯著冷臉的女子,不多時吧嗒吧嗒的落下淚來。小獸的眼淚落在地上,立即凝成一片淺淺的藍色,水晶般晶瑩剔透。翀白素俯身撿起藍色嘖嘖了兩聲收進懷裏,沒有要和別人說的意思。淩紫沁手一鬆,小獸吧唧一聲落在地上,四腳朝天好半天才從地上翻身。


    小獸吱吱幾聲,翻身之後慢悠悠的爬向淩紫沁,討好的意味十足,卻被淩紫沁一腳踢翻。


    “三姓家奴,我沒興趣要一個會噬主的髒東西,就算是白來的,也不需要。”淩紫沁冷眼瞪著被踢得四腳朝天的邕冗幼崽,直覺告訴她,它能聽懂她的話,“認主是你自己的事,你想認誰都與我無關,總之你的主人不會是我,背叛者在我這裏得不到一點同情。”


    一語出,她身後站著的幾人都是臉色微變,隻有眯著杏眸的蘭臻和笑嘻嘻的翀白素不以為意。淩紫沁的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對於他們二人而言完全不重要。


    世家的出身就是當年背叛神族的旁支,而皇族則是後來與世家分食神族一杯羹的劊子手。此刻曾經的背叛者們來到千年之前的神族遺址,隻要聖女一個有意他們就會葬身海底。


    小獸飛快的從地上躍起,吱吱怪叫,一口咬住淩紫沁的靴子,四爪並有的抓在長裙下擺,大有死活不肯離開的意思。淩紫沁動了動腿,翀白素見狀伸手想將小獸從裙擺上拽落,邕冗幼崽的眼淚又吧嗒吧嗒的落下,吱吱的叫聲裏透著十足的傷心。


    “鬆開!”翀白素沒好氣的在它頭上敲了一下,其實沁沁大可以將它力斃掌下,但是她既然沒有動手,顯然就是有別的意思。小獸吱吱兩聲,不情不願的鬆開爪子,一轉身又抱上翀白素的褲腿,並且三兩下試圖向上爬起。翀白素一把抓住小獸後頸,扔出三丈遠。


    “真是奇怪。”蘭臻嘖嘖兩聲,“紫沁,這神獸到底是任誰為主?纏著一個,還聽另一個人的話?果然是個三姓家奴,想來以後也不會是什麽安分東西,還是早早殺了為好!”


    翀白素手下的力道不輕,小獸被摔得頭暈眼花,爬起來就聽見有人說要殺它,立即尖聲哀叫,然後向著女子的長裙飛快衝去。隻是落地時似乎扭到後爪,每跑一步小小的身子都扭了幾扭,不時吱吱出聲,幽藍色的眼淚糊了一臉。


    淩紫沁躲過小獸飛撲過來的身影,並非她鐵石心腸,她隻是從心底厭惡背叛這兩個字。


    心結已解,瑤光一度,她手刃仇人,卻也失去唯一的血脈至親。因為背叛,她已經付出太多,也犧牲太多。為何會繼承神族骨血,或許真的就是天意,上天注定曾經被至親背叛的她來終結同樣因為被人背叛而陷入滅族絕境的神族的宿命。


    前塵已是如此,她又何必去接受一個背叛成性的神獸?她留它何用?神族已經成為過去,她也會成為普通人,九死一生從東海出去之後,卻要喪命在一隻妖獸的利齒下,她還沒有善良到成為養狼為患的蠢人的地步。隨手下了一個禁製,將還要靠近的小獸封在原地。


    沒有殺它的必要,也沒有留下它的必要,任由它自生自滅最為合適。


    翀白素瞪了蘭臻一眼,隨即示威般的攬上淩紫沁的纖腰,不過手也不敢亂動隻是規規矩矩搭在腰上,“本公子與沁沁心意相通,連這個小畜生都看得出來,蘭太子真是眼拙。”


    “確實難與神子匹敵,本王向來以為物以類聚,看來小畜生與神子投緣,真是三生有幸。”蘭臻似笑非笑,不等翀白素還口,隨即轉頭向龍傾道,“龍少主要不要拿回去祭劍?”


    龍傾劍眉一挑,心底卻有一動的感覺,“神獸既已認主,龍某不能強奪。”


    “怎麽一下東海,個個都轉性了!”蘭臻嗤了一聲,聞言不屑一顧,“巫醫族向來與神獸交好,神子豢養仙獸非離天下誰人不知?搜刮天下奇珍異寶,用活人祭劍的酬劍山莊,現在對無人認領的妖獸袖手旁觀。你們兩個要當坦蕩君子,不覺得太晚了嗎?”


    “蘭太子喜歡盡可取走,龍某對神獸沒有興致。”龍傾蹲身,仔細看向小獸,又伸手捏住小獸後頸,“它還太小,尚未足月,妖丹未成,就算祭劍也沒有多少作用。”


    莫少白走上前去,蹲身摸了摸被禁製壓住無法掙脫的小獸,被龍傾摸到沒什麽反應的小獸突然齜牙目露凶光,莫少白轉頭,“紫沁,這一隻我很喜歡,可以讓我帶著嗎?”


    “好。”淩紫沁對上那雙鳳目,本來要拒絕,不知為何中途改變心意。


    翀白素輕哼一聲,見莫少白當真抱起不情願的小獸,“玉王勇氣可嘉,本公子隻奉勸一句,不要試圖跟它說話,聽到奇怪的聲音也不要太過好奇去尋找,否則嘛,小命難保。”


    “紫沁,不如我來抱小公主,不然待會兒玉王被神獸吸魂,就……”翀白素輕聲提醒。


    “魂飛魄散也是玉王殿下自己的選擇,難道你想替他去死?”淩紫沁挑眉,示意他不必再多說。莫少白入陣之前的種種,都是她的緩兵之計,他自甘墮落身陷其中,還不如就讓邕冗為他編織一場夢境。至少她許給他的,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的模樣。


    莫少白抱著小獸,小獸並不領情,吱吱叫著回頭咬了一口,豆眼盯著女子好不可憐。


    “下井。”淩紫沁說完,懷抱夜漣憐身姿輕盈從井口一躍而下,瞬間消失在井口。


    眾人挨個跳下,最後隻剩莫少白與莫紹蘭兩兄弟,莫紹蘭正要動身,卻被兄長攔住。


    “玉王殿下有話要說?”曾經的兄弟之情早已隨風飄遠,幻境重回,十年中無數細節如溫水浸沒身體,重重迷霧中走出的莫紹蘭不會再被那些幻象糾纏。


    天底下沒有新鮮事,當年的救命之恩後麵,是一場龐大複雜的計謀,本不是對他,是他誤打誤撞上去。所以莫少白才會對他的殷勤和靠近保持距離,因為他原本就不是玉王想要的那個人。六皇兄當年腹痛躲過一劫,後來卻也落下個瘋癲的下場,這讓莫紹蘭很難不懷疑當年太子皇兄夭折,是不是也與玉王有關。太皇太後的溺愛,暗箭傷人已經不是頭一遭。


    “離開東海之後,你就不要再回都城。”小獸在懷中不肯安分,一個勁的向著井口使勁,莫少白揪住它的後頸。他可以不殺莫紹蘭,卻也不能再讓他成為絆腳石。


    這些年來,他都將莫紹蘭視為親弟弟一般疼愛,事到如今他突然希望至少有一個人可以留下。倘若雙親兄弟都是假戲真做,那麽放眼世間還有誰能與他共聽風賞雪。


    也許在他登基之後,他會是雲陌曆史上最寂寞的帝君。雙親兄弟沒有一人在,就連皇族最常見的兄弟鬩牆在他這裏怕是都沒有發生的機會。宮中倒是還有幾個素來沒有交談的皇妹,在莫少白看來她們與泥人玩偶幾乎沒有區別,一言一笑都是皇族公主規規矩矩的儀容,沒有一點活氣。在淩紫沁一舞之後,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更不用替那些泥塑凡胎。


    留下莫紹蘭一條活路,莫少白做了幾手打算,入陣後不久他就幡然醒悟,她的話隻是安慰,並沒有真正給他機會的意思。一旦離開東海,他再想見她一麵,必定難比登天,到那時,莫紹蘭就會變成他與她之間唯一的紐帶。把握住機會的話,至少他還有見她的機會。


    但是不能留在帝都,就是他不殺莫紹蘭,國師也不會輕易放過之前的太子。皇榜早已貼出,舉國通緝,如果他再出爾反爾將廢位的太子留在都城,最後隻會引火燒身。


    唯有支走莫紹蘭,遠遠離開都城,卻在他的股掌之下,才是唯一的辦法。待他登基成為雲陌帝君,再將幼弟更名換姓領回宮中不遲。就當是一個說話解悶的伴兒也好,好過他此後經年累月隻能對著無數奏折和如出一轍的宮人暗自傷神。


    留得莫紹蘭,至少他還有兩次再見她的機會,以莫紹蘭與她的交情在,至少大婚和大喪紅白喜事,她一定會到。到那時,雖不能再擁她入懷,但再見她一麵一解相思總是好的。


    “玉王何時開始關心我的死活了?”莫紹蘭微愣,隨即冷然笑道,“如果我猜的沒錯,我莫紹蘭的大名此刻早已張貼在主城城門上供人觀賞,或許上麵還頂著一個不忠不孝的罪名。讓我想想,玉王會為我安排一個怎樣的罪名?你安然無恙到達東海,想必是朝中的事情都托付給國師,連父皇也沒放過,是嗎?”


    莫少白不置可否,異常平靜的看著一夜之間於權勢開竅的皇弟,默許他的推測。


    正如莫紹蘭所說,莫欽承被廢去元靈軟禁在湘月殿的地窖中,就是那間曾經軟禁了當朝不可一世的太皇太後的地窖,他們母子二人最後的結局就是死在那裏。這是莫少白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一個打著疼愛皇孫的名號背地裏做下無數肮髒事,另一個摟著他娘親心裏還惦記著另外的女人。如果是後宮爭寵,莫少白不會覺得有任何委屈,男歡女愛就是這樣,從來沒有公不公平,最多隻是喜歡與否。偏偏莫欽承迷戀的是那個多年之前就離他而去,甚至從未有一日屬於他的芸娘!十七年前的那場亂世,如果娘親不是為了保護莫欽承,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可是到最後換來了什麽?


    他的身世是不能說的秘密,娘親拚命也要守住的秘密,除了他和率雪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不過秘密,又怎會容許第二個人知曉?率雪這些年中做了什麽?為了追查妖女月瀾煽的下落,隻有百花節前後才會回宮。在他沒有出事之前,率雪甚至不知道有過他這麽一個兒子!莫欽承,率雪,這兩人就是造成娘親早亡的罪魁禍首,他二人哪怕有一個對娘親好一點,一點點也好,娘親就不會死!


    “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再傷害你,無論這中間有過多少誤會,我也不想再解釋。”


    莫少白淡然開口,懷中的小獸正在撕咬他的長袖,“紹蘭,你是我僅存的親人,我不想連你都失去。過去種種,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我隻希望,你能留下來。”


    莫紹蘭倒退一步,躲過玉王伸向他的手,他已經不再是當年什麽都不懂的小男孩,怎會被玉王三言兩語騙倒?何況,玉王連弑君之罪都敢犯下,還有什麽是做不出的?


    “玉王有話可以直說,你的為人,我不是一點不了解。玉王,也需要親人嗎?”一個親手推著父皇去死的皇子,犯下禽獸不如的惡行之後,溫和淡然的說著挽留的話。莫紹蘭從心底往外覺得這是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接受這樣的兄長,同時也恨透了當年看錯這個人,曾經以玉王為榜樣心心念念追逐著他的背影。


    “時至今日,我也不想再為他的罪行遮掩,紹蘭,父皇並非你我生父。”莫少白深吸一口氣,麵露悲戚,“你若不信,待離開東海之後滴血認親不遲。我如今,便隻有一個親人,曾經犯的錯,我會百倍彌補。如果連你都不願留下,我……我也無話可說。”


    莫少白說完,長歎一聲,飄身下井,隻留下莫紹蘭一人在井口苦苦思索。


    一絲淡若雲煙的笑意從玉王嘴角綻放,他剛一下井,就被等在陰影中的蘭臻伸手攔住。


    “玉王殿下這般歡喜,不知所為何事?”蘭臻的如意算盤這一次卻迅速落空。


    “當然是為了蘭美人兒不忘舊情投懷送抱。”莫少白全力出手,一把攬住蘭臻纖腰,在他耳朵上輕舔,隻一下立即將尚未來得及翻臉的汐夷太子遠遠拋出,“多謝蘭太子盛情款待!”蘭臻落地,不料竟會被他輕薄,氣得臉色發白,“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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