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窺夜精羨


    明月閣,頂層窗前。


    淩紫沁站在窗前,龍傾坐在桌邊,兩人中間不過一丈遠,卻生生像是隔出一片***。


    仿佛一夜之間故地重遊,她記憶裏一直都有一方海岸,海岸上漆黑的礁石被不時翻湧的驚濤駭浪層層拍擊,腥苦的海水遮天蔽日。波濤翻滾,不知吞噬過多少生靈,哀怨哭嚎,更多的則是飄蕩在雲朵上層疊的亡魂,日夜吟誦著她聽不懂的字句。


    她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隻是那些話再如何重複,聽不懂的始終聽不懂。那些怨懟的,懷恨在心的,無法割舍的感情究竟是什麽,她不懂也不想懂得。


    而今,淩紫沁卻突然迫切的想要知道那是怎樣的情絲,因為如今阻隔在她和龍傾之間的就是黑暗的愁雲慘霧。黯淡卻強而有力的阻擋了月色,讓她無心安枕。曾經在歸程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不多的依賴,在翀白羽鋒利的目光下煙消雲散,她不知道那是為何,但是她卻清楚的看到巫醫少主的不平。他在為翀白素鳴不平,那個人曾經與她有舊。


    在龍傾口中,那是糾纏,在翀白羽眼中,那是她的虧欠。


    可是在她被遺落的回憶中,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麽?龍傾會不會給她一個回答。


    “夜深了,沁兒休息吧。”過了足有半個時辰,龍傾起身,走向窗前,從身後抱住她。


    “你還是,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淩紫沁沒有回身,也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她應該相信他的不是嗎?就像她曾經答應他的那樣,她曾經許諾,要陪伴在他身邊,要相信他,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是再多的許諾,也需要一個支撐的理由,就比如他的回應。


    他的懷抱還像曾經一樣溫暖,記憶中的暖香似乎比起眼前的更加溫暖一些,也許一切都沒有改變,變的是她的心。被她遺忘的那些過往,究竟是不是重要的,會不會完全沒有意義,都要等她一一記起,才有效力。正如她是他的什麽人,隻有到了酬劍山莊她才能確認一般。


    所有人都口口聲聲稱她為少夫人——難道她就真的是酬劍少主的未婚妻子嗎?


    其實不然。


    隻是淩紫沁還不想現在就挑明,那些笑著鬧著的族人,對她非常友善,但是時時刻刻都有視線粘在她身上,有些光明正大,但是更多的則是暗中窺視。他們笑著,眼底帶著一絲古怪的亢奮,更有隱藏得極深的好奇。當她回來的那天夜裏,向族中長老們問安時,幾位長老眼中內斂深邃的光芒,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在她看來確實十成十的打量。


    如果,如果她和龍傾的關係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密不可分,那麽他的族人應該早就與她熟識,那些長老們完全沒有必要用打量陌生人的目光去試探她。所有的熟稔都像是惺惺作態,隻除了一件事……酬劍山莊的地形,她確實非常熟悉,隻走了一次,還是在龍傾抱著的情況下,她卻不用細想也知道主院和後山的位置。


    如果不是曾經到過這裏,她絕對不會對此熟悉。


    矛盾,不隻是別人的反應,也有她自己的懸而未決。熟悉的,陌生的,各占一半。


    “你想知道什麽?隻要你說,我就全部告訴你。”


    龍傾微微低下頭,咬住女子白皙小巧的耳垂,溫熱的氣息輕輕吐在上麵,曖昧翻湧。


    她的將信將疑,不時刺激著他的耐心,如果不是擔心她醒來後會因為**同他大動幹戈,龍傾很想真的去充當小人,在大婚之前就直接占據她。不想重複率雪當年的大錯,於是他隻能一等再等,等到天爐開啟之後她酬劍天師的名分已定,然後再由父主做主,名正言順的迎娶。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們水到渠成,就算她事後清醒過來,知道是他們聯手騙她,但是名分已定,真的總不會變成假的。


    他是愛她的,盡管知道所有為了得到她的手段都是卑鄙下流的,但是他寧願背負這樣的罪。隻要能夠與她相守,別說是小人,就算是死人又如何?


    “翀白素,他對我是不是做過什麽?”提到巫醫神子的名字,心口沒來由的一痛。


    淩紫沁控製著所有的表情,不讓心事泄露分毫,甚至連呼吸也沒有變化。


    龍傾麵不改色,雙手輕動,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麵向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沁兒,我不想提他,也不想再去想那件事。過去的,我們就讓他過去吧,那筆帳總有一天我會向他討要回來。那不是你的錯,隻是他太卑鄙,你是無辜的。”


    淩紫沁心頭一緊,那塊巨石再次橫亙心中,讓她窒息,她一定要知道!


    “到底是什麽事?龍傾,我必須知道——什麽叫做,不是我的錯?我跟他發生過什麽?”


    “他,曾經輕薄過你。”龍傾臉色微變,聲音也變得十分壓抑,墨玉般的眼眸染上一層薄薄的苦澀,但是很快他將所有的憤恨收回,“就在將軍府裏,當時我因為血池之事離開莫傾城,你當時還沒有神力,他得手後,給了你一塊玉佩當做賠禮。後來我帶著你到無著庵養傷,本來是說好傷勢痊愈我們就離開那片是非地,但是當時太皇太後大壽,蘭若太子妃指名要與你鬥舞,因此才一再拖延。千錯萬錯,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淩紫沁聞言臉色微變,她與翀白素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為何她沒有半點記憶!


    “這就是你父主反對你同我在一起的原因?”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淩紫沁從未想過他們之前還有過另一個橫插一手的亂事。她的身子曾經被另一個人觸碰過,而她全不知曉?


    龍傾輕聲歎氣,算是默認,將她抱在懷裏,“別擔心,最壞的事情沒有發生,我……我確認過,他當時咒術未成,無法破身。沒有真的動手,沁兒?”


    察覺到懷中人全身僵硬,龍傾心底稍安,他知道他此時捏造的謊言有多麽下流,但是隻要能激起她對翀白素的厭惡,無論怎樣的手段他都會去試一試。


    “沒有真的動手是什麽意思?他……還是做過什麽,是不是?”淩紫沁咬牙切齒,怪不得當她聽到巫醫神子的名字時會窒息,原來真相就是這樣,她曾經險些被那個禽獸玷汙?


    “那不是你的錯,沁兒,不要再說了!”龍傾緊緊的抱著她,感覺到她清瘦的身子一刻不停的顫抖,不知是恨還是悲傷,他出口的那些話是為了中傷,不是為了讓她痛苦。


    “都是我不好,你當時沒有自保之能,我不應該提前離開給他可乘之機。沁兒,沁兒?”


    被懷中女子突然大力推開,龍傾臉色驟變,她會不會因此離開他?驚覺話說的太重,恐怕會適得其反。下一刻,她的舉動卻讓他全身的血頃刻間衝上天靈。


    “帶我去血池。”淩紫沁咬著下唇,星眸泛出銀光,星星點點,始終不肯墜落。


    “好。”她為他落淚的模樣,讓龍傾之前所有的煩躁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對他並非一絲感情也沒有。隻要他把握住機會,好好利用,她最後一定會心甘情願的留在他懷中。


    十日,足夠他將她心中的那個人盡數替代。


    山莊後山東側,血池。


    一路上龍傾抱著淩紫沁,脖頸間一片溫熱,她一個字也沒有說,淚一點一滴的滑落,悄然無聲帶著巨大的壓抑。他抱著她一步步走近血池最中央,翻滾的血水霎時間平靜下來,半輪明月投影在血水中,也被染成血色。


    “你出去等我,我想一個人靜靜。”清泠的聲音低低的響起,淩紫沁埋首雙臂間,血水不深,齊胸而已。她坐在血池中,雙臂環膝,三千青絲浮在水麵上遮擋住所有的表情。


    “沁兒,別做傻事。”龍傾抱住她,明明是炎炎夏夜,她全身泡在微燙的池水中,可是他入手的腰肢一片冰冷。


    “別碰我。”淩紫沁掙脫開去,聲音泛著濕氣,側過頭躲避著他的視線,“髒。”


    龍傾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拽進懷中。


    歎息一聲,用力吻住她,許久才放開,嘶啞的聲音警告般的低語,“不許胡思亂想!”


    星眸濕潤,淩紫沁翕動著薄唇,發不出聲音。


    一刻像是一個百年般漫長,過了不知多久,她的身子被溫熱的血水浸泡得有些酥麻,勇氣也從不知何處慢慢回魂過來。


    “我配不上你,龍傾,我們、我們分開吧。”每一個都剜心刺骨,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做什麽。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們之間的隔閡是他的疏遠,他的改變,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他的這些改變,不再親密無間,不再耳鬢廝磨,都是因為她曾經……


    “不可能!別說什麽分開的傻話,如果我們能分開,那就不可能走到今日。”龍傾用力抱緊她,不容她逃脫,字字句句都是心疼,“沁兒,不要再去想那件事,過去就是過去了!”


    “我怎麽可能不去想?龍傾,我們已經不一樣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淩紫沁苦笑不已,根本沒有過去,他對她,永遠不可能回到從前不是嗎?


    “我對你沒有不一樣!沁兒,是不是非要我把這顆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確信我沒有變?我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心意,一直以來我心裏就隻有你一個人。”龍傾不得不住口,因為他瞥見她的神色,悲傷至極,他越是苦口婆心的勸說,她的臉色就越難看。


    “別說了,求你。”淩紫沁低下頭去,眼淚全部砸落在血水中,“龍傾,你沒有說,難道我就是無知無覺的傻子什麽都體會不出嗎?我知道你……就算你過去沒有,可是那件事一直沒有過去。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從我醒來之後,你的吻,都是敷衍了事,我不是什麽都不記得!我還記得曾經與你的溫存,那是我唯一記憶頗深的感覺,你要我怎麽麵對、麵對……”


    再也說不下去,她沒有哭的資格,還能要求他怎樣?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她,所有做錯的人全都是她。回憶中,他和她的溫存,是幾近虔誠膜拜的溫柔,沒有半點強迫的意味。而她待他並不算溫柔,甚至有時連和顏悅色都算不上。


    被他如同珍寶般溫柔相待的她,卻曾經被另一個男子用強迫的手段猥褻,淩紫沁不敢去想龍傾得知真相將她帶到無著庵養傷時是怎樣的情景。她要如何麵對他?他又該怎樣麵對他的父主、他的族人?他是世家少主,身份尊貴,在族中被萬人景仰,而他要迎娶的人卻是一個已經被人玷汙過的殘花敗柳。


    沒有真正發生過什麽,僅僅是因為翀白素當時不能破身,也就是意味著,除了沒有做那件事外,她的身子已經被那人摸過親過,或許還做過更加惡心的事!


    就算龍傾不在意,她也做不到毫不在意,她不能讓他因為她,被人指指點點。


    “我不在意,總有一天我會親手解決掉他,為你報仇!沁兒,你要相信我!”龍傾說完,淩紫沁更加傷心,他要她相信他,似乎每一次當他要以身犯險之前,都會說這句話。


    悲傷的搖頭,她不是不相信他,隻是沒有再站在他身邊的理由,她已經不再純白。


    龍傾心底酸疼,沒想到一句話會將她傷得那麽重,“我不吻你,不是我不想,而是因為我不想在帶給你驚嚇。沁兒,你是注定要成為我發妻的人,你不相信我依賴我,讓我很難過。”


    淩紫沁一直搖頭,再也不開口,她能說什麽?懇求他留下?還是哭訴當時她無能抗拒那個人的玷汙?亦或是哀求他要對她像過去一樣?她已經不是過去的他,憑什麽要求他?


    最後,龍傾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道,“到底要我做什麽,你才能相信我不會放開你?”


    說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雙手用力,嘶啦一聲,將淩紫沁的衣裙撕開大半。


    “啊!”驚叫一聲,淩紫沁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下一刻就被龍傾拽進懷中,壓在血池邊緣的玉石台上。龍傾眼中泛出滿是幽暗的光彩,下手帶著幾分蠻力,俯身吻下。


    這一次的吻,不再是這些天來的溫潤輕柔,而是帶著兩分怨氣的用力,是吻也是啃咬。從胸前緩緩向下,一直吻到小腹,龍傾在血水中的身體漸漸繃緊,欲念激蕩,每時每刻都在鼓動著他最後一分理智,慫恿他占有她。此時她的嬌軀橫陳在他眼前,如玉無暇的身子在月色下極為誘惑,她什麽都沒做,就對他有著致命的誘惑。


    他隻要一點點的放縱,龍傾強硬得壓下獨占的念頭,決定暫且留下她,但是他在這樣的絕色之下真的做不到慣有的君子風度。低頭,細細的品嚐著她的滋味,火熱的大手握住她的柔軟,他不是第一次親吻她,早在他將她帶到天闌穀時,就在她昏迷時輕吻過她的唇。可那是偷嚐,而今是在她的邀約下,偷闖府邸的小賊和受邀登堂入室的貴客,心情天壤之別。


    清甜的香氣,屬於她的滋味,龍傾不由自主的壓住她輕顫的嬌軀,打濕的黑衫緊密的貼合在身上,掩蓋不住的突起,頂住她平滑的小腹。


    淩紫沁喘息著,被吻得幾近失神,雙腿自發的環住龍傾的腰身,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將他的頭抵在胸前。越發燥熱的身子,星眸閃爍出迷離,細碎的呻吟不絕於耳,是她嗎?


    龍傾在喘息的間隔抬起頭,看著她在他身下意亂情迷,為了這一刻即使讓他立即去死,他也甘願。伸手撫上她修長的腿,月色之下肌膚瑩瑩,分不清何處是水色,何處是春色。


    入手一片柔滑,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繼續探手向上,耳邊傳來她抑製不住的嬌聲。


    隔著衣衫,龍傾將自己貼合在她身下,炙熱貼身,淩紫沁立即輕嚶一聲,泫然欲泣。


    宛若驚雷在腦海中轟然炸裂,龍傾再也控製不住,伸手扯動衣帶,要了她,哪怕之後要死在她手下,他也甘之如飴!就在他動手之時,半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憤怒至極的鳴叫。


    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而來,驟然向龍傾俯衝,一時間竟然飛沙走石,龍傾猝不及防,猛然跌坐向血池中。黑影盤旋,是一隻大鳥,雙翼展開足有一丈長。


    淩紫沁被刺耳的鳥鳴聲叫醒,睜眼就見一隻巨大的精羨鳥呼扇著雙翅落在身邊,二話不說向著她胸口猛啄一下。


    “啊!”鮮血瞬間從胸口溢出,淩紫沁吃痛,臉色一白,剛剛的柔情蜜意頃刻盡數消散。大鳥目光冷冽,發出駭人的鳴叫聲,然後一揮翅膀,卷起她散落的衣裙搭在她身上,將外泄的春光盡數遮擋。大鳥揮動翅膀,不輕不重的在淩紫沁頭上給了一下,旋即飛走。淩紫沁按著衣裙站起身來,目光追隨著大鳥直到夜幕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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