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第二次來禦廚家家訪。


    這次不是為了亞奈,而是為了惠的事來和典子商談。


    “先從結果來說。從模擬考試的成績來看——”


    禦廚所居住的東海道安形市有一所道立高中(道,日本地方行政區劃)。雖說兩站遠的地方有所女子學校,更遠的地方有所有名的私立升學學校,但是惠的學校裏,九成的學生都會考入這所道立高中。


    “考不上道立安形高中,是這樣嗎?”典子說道。


    “當然,不是說絕對考不上,但是看起來是相當有難度的。”班主任眉間布滿皺紋。


    “必須要努力了呢,惠。”


    典子歎了口氣,對心不在焉地坐在身旁的兒子說道。他的國語和數學,居然比剛開始上學的亞奈還要差。


    “嗯”惠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個……”老師抬起頭。


    “什麽”典子回答。


    “不在三方麵談時討論,而硬要登門拜訪是因為那個……”


    “什麽?”


    班主任開始說明。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身為日本首位、世界最年輕的“法師”,又將之前的“伊拉克戰爭”控製在最小程度,傳聞將會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如果真的獲獎似乎也會成為最年輕的得獎者)的禦廚惠,如果沒能考上高中的話,對日本來說,對東海道還有安形市教育局來說,想必也是非常困擾的事吧。


    於是道教育局在這種情況下,準備將惠作為在體育或文化活動方麵有專長的學生——“特招生”,讓他升入道立安形高中。


    班主任就在道教育局的命令下,親自登門來確認他們的意願。


    “請恕我拒絕。”典子馬上回答。


    “啊?”老師睜大眼睛看著她。


    “這樣多浪費啊”


    班主任走後一直一言不發的象山說道。


    “但是,那樣對惠沒有好處。”典子冷冷地說。


    艾莉卡雙手托著腮聽著他們夫妻說話。因為之前叔叔自作主張上了本地台的電視節目,所以現在對話都有點生硬,艾莉卡想。


    但是,惠那家夥,怎麽這麽笨啊。艾莉卡撥開劉海,看著坐在斜前方的少年。


    連那種公立高中也考不上。體育也不行。


    和母親酷似的纖細下巴,大大的眼鏡。——不行了。


    笨蛋也好運動白癡也好,召喚反物質龍差點破壞世界,在聯合國演講失言引發戰爭再用“我將停止地球自轉”來恐嚇世界的魔法使也罷,我也……。


    “我來做惠的家庭教師吧。”


    艾莉卡的嘴不受控製地那樣說道。艾莉卡自己也嚇了一跳。


    “就像就任法師時那樣——”


    “不行啊。又會想以前那樣、在房間裏接吻的說。”亞奈打斷艾莉卡的話。


    “什—”艾莉卡一下子語塞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上臉頰。


    “你在說什麽啊!!”


    “本來就是嘛。”亞奈嘟起嘴來。


    阿姨和叔叔在看著呢。艾莉卡可以感到所借住的這個家庭的夫妻的視線。亞奈說的話也有她的道理。


    艾莉卡有點焦急。或者說有點害羞。會不會讓他們以為我是要找借口光明正大地和惠兩人獨處吧。


    “要不請個家庭教師?”艾莉卡似乎在掩飾。


    “家庭教師是什麽?”亞奈說道。


    “對你來說就像阿姨那樣,在家裏教你學習的人。”艾莉卡回答。


    “但是很貴的吧?比如說——”典子說了一家電視廣告中的家庭教師派遣公司的名字。


    象山默默聽著家人的交談。


    說道家庭教師,那就是女大學生了吧。


    說道女大學生,那不就是活蹦亂跳又充滿彈性嗎。


    【叔叔真下流。】


    象山的腦海裏出現了將把亞奈從人工生命體變成人類的暗之王子召喚到這個世界的科學家柿崎憐子,穿著使她看上去很年輕的迷你裙扭腰的樣子。


    象山對認真煩惱著不成器的兒子的升學問題的父親隨便打了個招呼,摸了摸胡子。


    反正隻是在想著女大學生之類的事吧。典子斜著眼看著老公,肯定地想。


    “有個合適的人選!”


    突然,艾莉卡大聲喊道。


    大場艾莉卡坐著掃把在天上飛。


    黑色的短靴和白色襪子。黑色的中褲,繡著銀絲的黑上衣、黑色短鬥篷。頭發上帶著她喜歡的銀質辣椒造型發飾。


    對她這個年紀的魔女來說,幾乎是在空中飛行的正裝。


    連坐在掃帚柄尖端的使魔猴子蒙吉,也在脖子下帶著個黑色領結。


    艾莉卡以自己能在魔法學比(輕國獨家,bs盜轉)日本遙遙領先的德國的魔法學院中畢業而感到自豪。所以為了不讓對方小看而穿成這樣。


    她沿著太平洋海岸向東京飛去。東京的目黑區有著和京都並稱的日本魔法最高學府。


    有事要找那裏的人。雖然可以坐電車去,但是好久沒進行長距離飛行了,於是就變得特別想飛去。從‘伊拉克戰爭’發布‘主動介入命令’時在空中滿滿巡邏了三天以後就沒好好飛過了。


    艾莉卡將飛行速度下降到每小時兩百千米左右,開始慢慢下降。


    秋天的大海上可以看到一艘遊艇的風帆。她拿起掃帚柄尖端坐著的蒙吉背著的魔女用gps,開始確認方位。


    從逗子灣起將掃帚柄轉向東北方向。


    下方工廠煙囪開始多了起來。艾利卡避開煙霧,進一步降低高度。


    飛到橫濱上空以後,碰到飛行中的魔女或魔法使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艾莉卡立刻注意到,和幾個月之前比起來。“不使用掃帚飛行”的人,明顯多了起來。背上插著鷲的羽毛飛行的人,帶著子彈形狀頭盔飛行的人,穿著藍t恤帶著紅鬥篷這樣華麗服裝飛行的人,拿著不知道哪裏來的綠色提燈飛行的人,實在是變化多端。


    確實現在是一九九九年,和中世紀的黑暗時代不同。艾莉卡一邊對和她打招呼的魔法夥伴們揮著手,一邊思考著。正如“魔法飛行隻需要相信自己”(摘自麵向初級者的魔法規則一書)所說,掃帚最多不過是帶來氣氛的類似裝飾品一樣的東西。能使自己情緒高漲的話,除了掃帚以外,使用錘子,竹蜻蜓,衝浪板一類道具都是可以的。


    但是,我要永遠用掃帚飛行。為了那些沒有魔力卻被拷問,最後送上火刑架的無數無名女性,我一定要用掃帚飛行。艾莉卡在魔法學院的魔法史課程後,曾這樣發誓。


    這樣想著,艾利卡不知不覺間已經飛過品川站了。


    她沿著鐵路將方向轉向目黑站。這裏的建築遠遠比她所住的東海道的地方都市要密集得多。


    她看著地圖使用了“標記魔法”。從她的指尖飛出無數小小的箭頭。箭頭不斷合體,在離她幾千米遠的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黃色【↓】標記。在那裏嗎。


    從上空俯視的話,簡直就像是在都市中有一片森林一般。


    那是目的地【日本魔法大學】的校園。


    艾莉卡在老舊的主樓正上方盤旋著減速、降落在草木繁盛的校園之中。蒙吉也靈巧地跳到草地上。


    因為是星期六,校園裏的學生也是稀稀拉拉的。穿著似乎是製服的黑色套裝的幾個學生們,一邊看著艾莉卡一邊交談。


    艾莉卡對掃帚使用了“賦予生命魔法”,讓它在樹蔭下站著等候。掃把軟綿綿地向她點了點頭,站到了銀杏樹下。


    蒙吉從草地上爬到她的背上,然後攀在可以說是它的固定座位的右肩上。


    艾莉卡抬


    頭看著日本魔法大學的主樓。記得是在三十年代左右,作為海軍大學而建造的陰沉又老舊的鋼筋混凝土四層建築。


    總之先進主樓,打聽目標在哪裏吧。


    一進入主樓就看到寫著“教務處”的房間。艾莉卡推開裝著磨花玻璃的門走了進去。


    正好有一位中年女性事務員在,艾莉卡就向她打聽。


    那個研究所就在主樓後麵的飛行競技場對麵。


    艾莉卡向她道謝,走過主樓的走廊,從後門走了出去。


    白楊林蔭道。樹之間有兩座鐵塔。說是競技場,所以也有粗糙的木質觀覽席排在一起。對麵是紅磚造的像是教會的二層小樓。距離大約幾十米遠。


    艾莉卡打算在這裏散步,於是就在廣闊的校園中閑庭信步走了起來。初秋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


    和德國的魔法學院完全不同的悠閑氣氛讓人沉靜下來。


    用德國的大學來形容的話,就像是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給人的感覺。


    她走到了高約二十米的鐵塔下方。


    鐵塔水泥製的基座上有一塊老舊的黃銅牌。艾莉卡看著那塊牌子、


    “場會技競行飛……”看不懂用凝練的字體雕刻的字。她這時才想到,像阿拉伯語那樣從右往左讀就行了。


    紀元兩千六百年第十二屆萬國奧林匹克東京大會魔法飛行競技會場


    雕刻在銅牌上的字是這麽寫的。


    紀元兩千六百年?艾莉卡歪起了頭。


    “這裏是東京奧林匹克魔法競技的場地,艾莉卡大人。”背後有人說道。


    艾莉卡轉過身。似乎是兩位女學生的人站在她身後。艾莉卡問她們“公元兩千六百年是怎麽一回事?”。


    “就是公元一九四零年。五八年帝國憲法修改以前一直是用皇紀來計算的。”艾莉卡點了點頭。想起自己曾經聽說過這件事。


    “魔法管理機構日本支部在一九六零年,向政府租借了當時還是海軍大學的這裏,設立了我們現在的大學。”一個女學生說道。


    “這個競技場到現在仍然在使用中呢,艾莉卡大人。”另一個女生說道。


    請不要叫我什麽艾莉卡大人、艾莉卡一說,兩個女學生就哧哧笑著回答說知道了。


    超級法師的未婚妻【艾莉卡大人】。簡直就像皇族一樣。先不說“未婚妻”,艾莉卡無論如何也無法習慣被人叫做“大人”。


    艾莉卡和兩人道別後,走向目標建築物。讓人以為是教會的紅磚建築上還鑲嵌著彩色玻璃,越看越像是教會。彩色玻璃上遠看像花一樣的圖案,走進一看原來是赫密士(譯注:希臘神話中眾神的傳令使)的杖。木杖由兩條纏繞在一起的蛇構成。


    艾莉卡推開了掛有“工學部別館”名牌的大門


    建築中有些昏暗。


    掛著“101室”木牌的房間隔壁的門,向裏敞開著。


    艾莉卡看向裏麵。


    放著一個兼作傘架的帽子架,上麵放著一頂環繞著黑色緞帶的平頂草帽。


    艾莉卡不禁笑了起來。那家夥還是一樣全年都帶著這頂夏天用的帽子啊。


    “相良君?那個程序的話,完全就是垃圾啊。”房間裏麵有人說道。


    還記得那個年輕的聲音。


    艾莉卡走進房間。


    突然,她陷入了昏暗的密林中。覆蓋著苔蘚的地麵在遙遠的下方。抬頭看上麵,從樹葉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夜空。


    似乎,是漂浮在森林的空中。而且並不是飛行在空中,感覺更像是站在樹木間展開的透明地板上一樣。


    艾莉卡本能地縮起身子。這樣做之後似乎被風吹拂一樣身體開始搖晃起來。


    她已經明白這是某種魔法效果。但是,完全感覺不出這像是引起幻覺那樣,對精神起作用的魔法。


    遠處的樹林中可以看見模糊的燈光。似乎有什麽像黑色的蟲子一樣的東西在移動,大約就在十幾米之前的地方。


    這個幻覺怎麽說呢,就是這麽規定的吧。艾莉卡想著。於是艾莉卡朝著燈光在空中開始步行。


    腳的關節上似乎比平時多了許多彎曲似的,有種奇怪的感覺。


    森林中微風吹過,每走一步腳下都不停搖晃。


    仔細看的話,發現自己並不是走在地板上,而是走在延伸在空中的一條細細的銀絲上。


    如果踩空會怎麽樣?艾莉卡拚命壓製自己想使用飛行魔法的欲望。


    太愚蠢了。如果這是某種幻覺魔法的話,我一上升,就會撞到現實中研究室的天花板吧。


    但是,也無論如何不願意無視銀絲邁步走到虛空之中。她慢慢地向前方森林中的燈火走去。


    可以聽到遠處貓頭鷹的叫聲。


    視線的角落裏可以看到使魔蒙吉。非常泰然的樣子。是猴子不怕高處呢,還是蒙吉沒有看到這幻影呢,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艾莉卡已經走了十米以上。不可能的距離。艾莉卡頭腦中冷靜的部分那樣斷言。現實中如果她走了那麽遠的距離,早就撞上日本魔法大學工學部別館的紅磚牆上了。


    無論如何,終於知道是什麽發出的光了。山毛櫸的樹枝上,掛著一盞老舊的油燈。


    燈下,一隻巨大的蜘蛛在看書。


    不知道是哪種蜘蛛,身體覆蓋著淡褐色的毛有著長長的四肢。長長的後肢將身體固定在樹枝上。第二第三對腿托著書,前肢靈巧地翻著頁。奇怪地有種像人的感覺。


    艾莉卡繼續靠近蜘蛛。蜘蛛注意到了她。


    “相良君?……還是不行啊,這個”那隻蜘蛛用艾莉卡聽過的聲音說道。被毛覆蓋的頭上,七八個黑色眼睛在閃閃發光。


    “……我可不是相良君哦。”艾莉卡說。


    艾莉卡眼前的蜘蛛突然抬起了前肢。簡直就像是人類臉上浮現出“嗯?”的表情一樣


    “哎呀?……似乎在哪裏聽到過這聲音。”蜘蛛輕聲說道。


    “不認識我了嗎?英介”


    “會叫我英介的……艾莉卡?艾莉卡是嗎!?”大蜘蛛說道。


    “是啊……怎麽認不出來了呢?”


    “不,因為你是這副模樣嘛。”艾莉卡眼前的蜘蛛從虛空中嘭地拿出一麵小鏡子,放到艾莉卡麵前。


    艾莉卡看向鏡子。黃色與黑色斑駁交錯的蜘蛛,從鏡中回看著她。


    艾莉卡反射性地後退,然後一腳踩到了“線”外。


    她開始仰麵跌落!


    從樹木間可以看到的星空在急速遠去。她“呀”地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尖叫。


    下一瞬間,她站到了淡綠色的油布地板上。可以看見自己的鞋。打磨得閃閃發光的表麵,映出了自己的臉。至少不是之前看到的蜘蛛的模樣。明明是仰麵跌落的,現在卻筆直站著。


    明明在森林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幾米,現在發現隻是在狹窄的研究室地板上走了兩米左右。


    “傑克!夠了!”


    艾莉卡重新看向坐在她前麵的男人。


    “……對不起,對不起,要表現‘重力加速度’也許還是太吃力了。”


    坐在麵前的青年說道。


    似乎是將像貓的毛一樣的柔軟卷發隨意亂剪而成的發型、纖細的下巴。像以前一樣帶著黑框的圓眼鏡,但不知道為何在右眼上還戴著橙色鏡片的單邊眼鏡。還有那人懷念的,似乎一直帶著笑的嘴唇。他帶著用紅色細鏈連在單邊眼鏡上的手鐲,用非常吃驚的表情看著艾莉卡。


    “到底,是怎麽做的?”


    “到底,你是……”


    青年想說什麽,此時,即使從空中墜落也處之泰然的蒙吉。卻露出牙齒開始作勢威嚇。


    青年對麵的桌子上,有一個奇怪的人偶。像是腹話術師使用的,大約五十公分大的,木質人偶。


    穿著童話中妖精的衣服,戴著淡褐色的尖頂帽。帽子下像頭發一樣伸出許多枯葉,青蟲一樣的眉毛,尖下巴下掛著透明的冰柱。


    人偶閉著貝殼似的眼瞼。蒙吉向人偶低吼著。


    艾莉卡想要讓使魔蒙吉停下來的時候,突然,人偶站了起來,像是在空中滑行一般向艾莉卡飛了過來。


    “嘰——”蒙吉發出了像是驚叫的聲音。


    艾莉卡看著跟前的人偶。人偶的眼睛睜的很大。巨大的藍色眼睛裏,雕刻著冰結晶的花紋。


    再仔細一看,那結晶的花紋,像是活的一般閃閃發光


    “啪唧啪唧啪唧啪唧啪唧!”這個活人偶像是生氣了一般,被切開的嘴巴不停地開合著。


    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發出了冰塊破碎時的聲音。艾莉卡沒法理解它在說些什麽。


    突然,她的鼻尖變得像是被凍住般冰冷。


    艾利卡不禁馬上按住了自己的鼻子。雖然鼻尖的膚很溫暖,但卻好像被針尖一樣的細冰柱刺了好多下那樣覺得冰冷。


    “嘰嘰——”坐在艾莉卡肩膀上的蒙吉吼得更響了。現在還做出了隨時會飛撲而出的姿勢。


    “住手,蒙吉。”艾莉卡說道。


    “停下,傑克、這個人是客人。”被叫做英介的青年也製止了那個精靈。


    “啪唧啪唧啪唧?”名叫傑克的精靈,將頭回轉一百八十度,看著青年。


    “這位是客人啊,傑克。艾莉卡·薛魯納小姐哦。”


    “英介,我叫大場艾莉卡。……請別忘記了。和你一樣的姓。”艾莉卡定睛看著青年說道。


    “嗯……是啊,電視上你也是這麽說的呢。”


    精靈夥伴在桌上坐下的時候,英介拿下單邊眼鏡,用手指頂著下巴輕聲說道。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睜大著大眼睛。擁有看著人就可以殺人的“邪眼”,法師·薛魯納或伊古納茲·薛魯納,能直視他的眼睛的人幾乎沒有吧。這位美麗的少女,一定沒有繼承那隻眼睛吧。英介這樣想著。


    “幾年沒見了啊?”英介說道。


    “六年沒見了吧?”


    “是這樣嗎……?不,曾經見過一次,在德國。”


    “是嗎?”


    “嗯。那時你才剛進入魔法學院。當時在倫敦有個會要開,順路去的慕尼黑。……當時我還在埃及工作,記得很清楚。”英介說道。


    “埃及?在埃及做什麽來著?”


    “啊,為了那個國際項目來著。……說起來,你真是長大了啊,艾莉卡。之前還在電視上看到你和法師·禦廚一起坐車呢。和那時比起來感覺似乎更成熟了啊。”


    “哦那個啊。”


    怎麽可能忘記。禦廚家居住的東海道安形市舉辦的祭典活動。就像是相撲力士獲得優勝後的遊行一樣,和惠一起坐著車,在市內遊行。即使現在,看到穿藍色連衣裙的自己像皇太子結婚的錄像資料一般突然出現在電視上的話,有時也會讓她慌張起來。


    “……說起來,到底,對我使用了什麽魔法?”


    “對不起,對不起,隻是被傑克劫持了而已。”英介說著指向了人偶般的精靈。


    艾莉卡重新看向回到桌上的精靈。精靈也用冰結晶花紋的眼睛看著她。


    “被傑克劫持?”


    “那家夥的名字叫【傑克·弗羅斯特】。古代傳說中擬人化的霜。我能用魔法召喚的唯一存在。”


    “以前,你的魔法很糟糕呢……”艾莉卡說道。


    “啊,那個,正是如此。直到大學才好不容易掌握了簡單的召喚魔法呢。從這一點上來說,大場家沒有像樣的魔法使呢。……比如說,”此時,英介差點說起了他的阿姨,也就是艾莉卡的母親,於是急忙改口。


    “我的妹妹啊。”


    “???,已經被判別為魔女了嗎?”艾莉卡想起了英介的妹妹。隻記得是一個和哥哥比起來沒什麽特點的、文靜的少女。


    “不,還沒有。大概連初級魔女也不是吧。總之”英介換了個話題。


    “傑克·弗羅斯特雖然‘隻能給人冷的感覺’,但是有一次,我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英介把單邊眼鏡戴到右眼上,一邊按了下黑色手鐲上一排按鈕中的一個,一邊用食指按著桌上精靈的背。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他的食指上突起了一個針狀物體。那根針漸漸延伸成為細細的絲,一直連到衣架上夾克的內側口袋裏。他唰唰地搖了搖連在手鐲上的鑰匙。


    單邊眼鏡的橙色鏡片上,浮現了冰結晶一樣的花紋。與此同時被稱為傑克·弗羅斯特的精靈眼中也出現了冰結晶的圖案。


    “……其實很簡單的,這個。……說是發明,倒不如說是應用呢。我隻是把假想世界的全部數據都給了我召喚的精靈而已。”英介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突然之間,四周變的非常明亮。強烈的陽光從頭上照下來,熱砂一直延伸到地平線。


    艾利卡和英介,站在廣闊沙漠的正中間。眼球似乎都要被烤幹了一般,要睜開眼睛變得很困難。


    “現在,體感溫度應該已經超過五十攝氏度了!怎麽樣?”在沙漠的中央,英介靠在椅背上,對著艾莉卡喊道。這裏實在太熱,透過空氣,英介的身體看上去也搖晃起來。


    “白天的撒哈拉沙漠。……很大的沙丘吧?”


    艾莉卡抬頭看著眼前的沙丘。像大腦一樣被風吹得滿是皺褶的橙色沙丘上是藍色的天空


    細得像液體一般的沙粒被微風吹著緩慢地流動。


    簡直就是砂的王國。


    “我知道很厲害了所以快點停下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波的一聲,英介把電極從人形精靈的背上拔了下來。


    一瞬之間,景色就變回了大學中那老舊的工學部研究室。


    “……可是,你還真冷靜啊。每次做這個實驗,就會有家夥慌慌張張地使用飛行魔法,很麻煩啊。”英介指了指天花板。


    發黃的天花板上裝著的白色樹脂製熒光燈的燈罩已經裂了開來。


    “那是我受過訓練了嘛。”艾莉卡聳了聳肩。“……那家夥,是劫持了視丘(譯注:腦中內分泌結構,分泌作用於腦垂體的激素)吧。”


    英介抬了抬右眉毛。這是他感歎時的習慣。


    “謔,果然,你很厲害呢。嗅覺以外的信息都會集中到那裏,這個傑克·弗羅斯特會把它們全部替換成我預先提供的信息。”


    英介說著摸了摸精靈的腦袋。傑克·弗羅斯特閉上了冰結晶圖案的眼睛。


    “突然變成坐在細絲上的蜘蛛,或被扔進沙漠中央,這些都是非常特異的假信息。但是,正因為非常出奇,視丘將信息傳遞到被成為杏仁體(譯注:控製憤怒,焦躁,驚恐等情緒的腦組織)的組織時,會引起過大的情緒反應。(如果在以外看到這句話就說明是盜轉。)換句話說,就是大腦非常驚慌,‘剛才明明還在室內’啊,沒有現實感啊,這類微小的矛盾不斷出現,為了保護身體而努力適應這些異常的情況。也就是說,大腦努力讓自己以為這就是現實。……但是,我還是要再說一次,你還真是冷靜啊。”英介用嚴肅的表情說道。


    艾莉卡覺得自己的臉啵地變紅了。她略微想起了小時候,對年長的表哥抱有的模糊的感情。


    “額葉(譯注:負責思維、計劃,與個體的需求和情感相關)很好地抑製了杏仁體吧……”


    英介說著些理論上的事站了起來,低頭看著艾莉卡。艾莉卡也抬頭看著比自己高


    的表哥。


    “但是,額頭上還是有汗呢。到底還是控製不了這個呢……”


    “……哎?……”艾莉卡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實薄薄地出了一層汗。汗腺對幻想沙漠的酷熱還是起反應了。


    “身體,要比心更老實呢。”英介笑了。


    亞奈赤腳走上樓梯。從中學回來以後就馬上連襪子也脫掉,不赤腳的話就靜不下心來。


    木質樓梯涼絲絲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沒有任何特點的門。那是通往惠的房間的門。她用拇指和食指握住門把,輕輕地向右轉。


    門打開了。光透進了樓梯平台。


    亞奈把頭伸進房間中。


    惠的房間有兩個人。


    一個是惠,最喜歡的男孩子,可憐的守在桌前看著參考書。


    另一個人不熟悉。說是那個艾莉卡的“表哥”。雖然不知道“表哥”是什麽,但是和那個艾莉卡有關係的話,也許還是稍微警戒一下比較好。


    亞奈從門縫裏看著那個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真是不可思議的生物呢。亞奈想到。家裏隻有少年的惠和陰沉中年象山。班主任是初老的男人。周圍沒有青年,所以覺得很稀奇。


    “喲”。


    那個“青年”抬起頭,和亞奈打了個招呼。亞奈也點了點頭。


    他用食指推了推那副圓圓的黑框眼鏡,臉上浮起笑容。


    亞奈不禁皺起了眉頭。突然對著人笑,可疑的家夥。她是這麽想的。


    “亞奈……”這時,惠轉過身來對亞奈說道。


    “惠,加油哦,惠。”亞奈拚命說道。


    “嗯,我會加油的。”惠回答。


    “嗯”亞奈點了點頭。


    “喂”有隻手啪啪地拍著亞奈的背。


    “幹嘛啦”


    “不能妨礙他學習啦!難得從東京請來的家庭教師。”艾莉卡站在狹窄的樓梯平台上。


    “這個人,一直是當家庭教師的嗎?”亞奈指著坐在惠旁邊的大場英介說道。


    “不,亞奈。我的本業是科學家,在叫做日本魔法大學的地方做研究。做家庭教師是因為站在那裏的表妹拜托我的。”


    “研究是研究什麽呢?”


    亞奈皺著眉頭說道。因為她想起了家裏陰沉的煉金術士。那個人的“研究”,就是在家裏無所事事地度日。眼前的這個青年的研究也是那樣嗎?


    “那個麽,我研究的是【智能機械情報學】。”大場英介說道。


    “什麽啊那個?”亞奈越來越懷疑了。


    “那個男人怎麽看都覺得可疑。”煉金術士禦廚象山說道。


    “怎麽可以說這麽失禮的話。”典子馬上反駁。


    夜晚。禦廚家的廚房。艾莉卡正用掃把送被象山形容為可疑的大場英介回東京。惠學習結束後正在洗澡。所以現在廚房隻有禦廚夫妻和亞奈。


    “而且和【滿月亭八丁】一模一樣。”


    “那是什麽啊”典子從洗碗池轉過身來。


    象山開始說明。似乎他的帽子和眼鏡跟一個關西的藝人一模一樣。


    “……圓眼鏡和帽子就是他的商標、和用腹語術的人偶表演對口相聲,或者說是單口相聲,非常無聊的藝人。”因為妻子很喜歡年輕的大場英介,似乎因此更不爽的象山說道。


    亞奈一直記得象山說的這段話。所以當十月的某一天,在惠的房間,當大場英介從像是不鏽鋼保溫杯的東西中拿出人偶是,亞奈不禁抱住肚子笑翻了。在房間裏的桌子前學習的惠似乎很不可思議地看著笑個不停的亞奈。


    “有、有什麽這麽好笑麽?”英介似乎很困惑。


    “就是,那個——”亞奈把象山的話複述了一遍。


    “這可不是使用腹語術的人偶哦。”似乎有點受傷,平時十分溫和的英介。皺起眉頭開始說明。“這個呢,是電子精靈哦。也就是說,是讓我召喚的精靈帶磁之後編程所成的……喂,傑克,起來打個招呼。”


    不管怎麽看都像是腹語術師的人偶的精靈霍地站了起來。


    “啪唧?”


    被叫做傑克的電子精靈,似乎很不可思議地看著亞奈的臉。


    “你、你好,傑克。”亞奈小心翼翼地說


    “怎麽了呢?”英介歪過了頭。


    “有什麽奇怪嗎?”惠說道。


    “我沒法說清楚……”英介扶正圓眼鏡,敲了敲電子精靈的背。


    “啪唧啪唧啪唧”藍色臉龐的精靈一邊看著亞奈一邊在房間裏走。


    亞奈還是和平時一樣赤腳,穿著薄薄的毛衣和長裙。精靈站到亞奈之前,直直地盯著她看。


    “因為長時間地召喚,被“掛起”(譯注:原文為電腦術語,有興趣請自行百度)了吧。”英介說道。


    “什麽是掛起?”亞奈說。


    “程序的狀況不佳。”英介說著摸了摸可以說是他的夥伴的‘傑克·弗羅斯特’的頭。


    “難得帶過來了狀態卻不好呢……我在大學裏研究的就是這種電子精靈使用的人工智能。明白了嗎?”英介對亞奈說道。


    “嗯……不明白。”


    “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


    惠房間的窗突然發出彩色的光。那虹光形成一個人的形狀,猛然站在惠的桌子上。


    “啪唧——”大場英介腳邊的傑克·弗羅斯特發出聲音,抱住了那個人影。


    “搞、搞什麽這個家夥!”


    從窗口進來的藍白色精靈想把抱在他腰上的傑克·弗羅斯特甩下去。


    “通信用電子精靈!”惠喊出從窗口進來的精靈的名字。精靈通信係統。那是世界魔法管理機構的通信係統的名字。


    “主、主人,快想想辦法趕走這個變態吧~~”通信用電子精靈對惠喊道。


    “對不起,我家的傑克它……”大場英介用手環抱住像是腹語術師的人偶的身體,將它從纖細的通信用電子精靈身上拉開。


    “啪唧啪唧——”傑克轉過身似乎憤怒地叫著。這一瞬間,房間裏的惠,英介,亞奈三人都覺得鼻尖像是被冰柱刺了一般冰冷。


    “好冷。”


    “哇~什麽啊這是。”


    “你們吵什麽啊!惠還在學習呢!”這時,艾莉卡打開了惠房間的門。“嘶!”艾莉卡也和其他三人一樣按住了鼻子。


    “你給我進去。”英介打開了保溫杯的蓋子。抱著通信用電子精靈的傑克·弗羅斯特就咻地被吸了進去。


    同時鼻尖也不再覺得冰冷。


    “發生什麽了啊?英介!”艾莉卡對英介說道。


    “對不起……電子精靈雖然是沒有性別的,但是傑克認為自己是雄性。他看到纖細的精靈就會認為對方是雌性而想與對方交尾。”


    大場英介用食指扶正眼鏡,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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