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義人三十二歲,單身。他在安形市中的高級住宅區一隅,和在同一所高中擔任校長的母親兩個人住在一起。


    東海道的教育委員會的方針是不讓父母和子女分配到同一所學校的,但是,高野義人和匡子這兩人是特例。


    因為,高野義人是近年很成問題的“不會教書的教師”。雖然不允許出現不會做菜的廚師,但是對不會教書的教師,還是有各種各樣的補救措施的。


    其中之一就是“監督員製度”。也就是,由別的教師指導他,並定期向教育委員會報告,就像是“老師的老師”。


    高野匡子動用了所有的門路,終於成為了自己兒子的監督者。而監督者和被監督者必須在同一所學校。前年,她升任校長之時,本來是應該由別的老師來擔任監督者的,但她用手段強行成為了監督者。


    就這樣,在母親的努力下,好不容易學會教課的義人,今年第一次擔任班主任。


    匡子仔細地審查過初中的內部資料。她打算先不輪成績,但要選擇至少表麵上老實聽話的孩子。但是,放進非常特例的法師·禦廚的也是匡子。


    可以說這是被稱作“好奇心”的心態所促成的。而且,除去身為“魔法使”這特異之處以外,禦廚惠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老實孩子”。當然,不能忘記把大場艾莉卡放到最遠的教室去。


    這位匡子的兒子義人,從學校直接回家了。去別處繞一圈什麽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高野家是以爬滿常春藤的白牆為特征的西洋風格的木造住宅。這房子對兩個人來說太大了,母親匡子總是抱怨老是要打掃個不停。


    義人開始為一直晚回來的母親準備晚飯。美國製造的大型冰箱裏放滿了送貨上門的各類食材。


    他開始做上周自己選的燉菜。他一邊用細小的菜刀仔細地削著土豆皮,一邊從廚房的窗口眺望母親打理的花壇。


    無意間,他突然想起,他把學生給他的周刊,放進包裏帶回家了。他非常在意。草草準備完燉菜,開始煮起以後,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包裏把那本雜雜誌拿了出來。


    讓人無法聯想到是單身男人的煞風景的房間中,封麵上性感女郎微笑的臉就像白壁上的汙漬一樣顯眼。


    義人從出生以來就沒有自己買過這類雜誌。他仔細地翻頁。連續幾頁都是隻穿內衣的女性的圖片。


    他急忙跳過那些猥褻的圖片,尋找著目標新聞。


    粗粒子的照片中,少年和少女抱在一起接吻。


    義人試著回想自己高中時代的事情。但是想不起來。


    和女性接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三十二歲的男人在思考。他無法想象。


    這時,玄關方向傳來聲音。母親回來了。看這照片看了多久了呢?他把雜誌放回到包中。


    “今天是燉菜呢”母親匡子回家說道。


    “是的,因為今天時間充裕”義人回答。


    母子兩人吃著飯。這期間,義人把今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向母親匯報。這是他從幼兒園起就養成的習慣。


    “然後,一年一班學生就把周刊交給了我。還說媒體的人讓我轉交給母親。”義人說道。


    “哪些學生?”母親敏銳地問。


    “嗯……盛本君,……佐佐木君。……對不起,我想不起女孩的名字了。”義人微微皺了皺眉。


    “這周之內要把全班學生的名字和臉都對應起來。這是基本啊。……那,那本雜誌呢?”


    “在的母親”義人老實地回答後,回到房間,連包一起拿到餐廳裏來。


    他從包裏拿出雜誌遞給母親。


    “你沒看過吧”母親簡短地說。


    “沒有”義人立刻回答。


    “是嗎……圖片上有指紋呢……。說謊可不好啊”


    義人舔了舔嘴唇。


    “說謊時就會有的習慣動作哦,那個”匡子繼續逼問兒子。


    “對不起。稍微看了點”


    “說謊是不好的。用下流的眼光看女人,就和奸淫那個女人是一樣的。但是,那是人類的罪。對母親說謊卻是惡魔的罪。”匡子說。


    “是,母親”義人垂頭喪氣地說。


    “為了能在這個被惡魔支配的世界中正確地生活,必須更加地純潔。”


    “我明白”


    高野匡子抿緊嘴唇,翻到那一頁。


    “……這是什麽事!將靈魂出賣給惡魔的同夥,就會像這樣下流地結合、生下小孩。……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將我們驅逐”匡子厭惡地說。


    “……他們,把靈魂賣給惡魔了嗎?”義人小聲地說。


    “什麽意思?”


    “他們還隻是孩子。還沒認識到是和惡魔交涉……”


    “別被宣傳騙了,義人”匡子打斷了兒子的話。


    “法師·禦廚不是不知羞恥地從同居的另一個少女獲得魔力素嗎!那個少女就是莉莉絲本身!根本不是什麽獲得肉身的女神。而且最起碼的明明隻存在唯一神的三個位格,怎麽會有什麽女神?……那個少年是惡魔的爪牙,是為了誘惑像我們一樣正確的人,讓我們墮落而行動的啊。”匡子拿著湯勺大聲地說。


    “是的母親”為了不讓心髒不好的母親更加生氣,義人老實地回答。


    “要是一開始梵蒂岡沒有背叛我們的話,魔法管理機構就不可能執掌世界的牛耳。”匡子說。


    作為世界史教師的高野義人,雖然在母親的世界觀中找到了許多矛盾或誤解的地方,但卻沒有說出口。而今夜,他也默默地聽著母親的演說。


    “自從在亞曆山大公會議上放棄【三位一體說】之後,基督教就已經死了。居然說耶穌和父神和聖靈不是同一的……!”


    為了保護信徒們心中抱著不放的耶穌像,就隻能這樣做了啊、義人在心中反對道。這可是緊接在“惡魔”這個存在,主動和人類接觸並強行要求簽訂契約這樣的,動搖整個人類的大事之後啊!


    必須將耶穌,特別是作為被神寵愛的救世主,當作一個普通人。還必須把包括聖靈、天使、聖人、聖母信仰一起,將基督教內包含的多神教的要素全部消去不可。


    隻有這樣,才能和“惡魔存在並支配著這個世界”的現實相妥協。


    將這些都當作異端,再引入清潔派【譯注:清潔派,主要指中世紀流傳與歐洲地中海沿岸各國的基督教異端教派之一,常泛指受摩尼教影響而相信善惡二元論和堅持禁欲的各教派】和鮑格米勒派【譯注:10世紀中葉到14世紀末在以保加利亞為中心的巴爾幹半島傳播的基督教的異端教派之一,特征是善惡二元論與否定現世。由鮑格米勒創立,也譯作伯格米派】的“惡魔創造世界”的教義,不這樣,就不能控製因為“來訪”而動搖的信徒們了!


    母親發表言論的時候,義人就這樣不斷無聲地反駁著。


    晚上10點,高野家就寢的時間。


    義人和母親一起祈禱完後,換上睡衣鑽到被窩裏。但是,兩隻手仍然在被窩外麵伸得長長的。


    這是為了向母親表示沒有在手淫,也就是自慰。


    睡前和黎明時,母親會進到義人的房間,確認他的手是否好好地放在外麵。


    義人從小學低年級起就這樣了。


    “你的父親是一個羞恥的人。我們的婚姻生活沾滿了痛苦和恥辱。……祈禱你沒有繼承到你父親的血統。”


    義人初次夢遺的第二天早上,匡子曾一邊洗著床單一邊這麽說。已經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但義人仍然記得很清楚。


    他閉上眼睛。


    他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母親來做就寢前的確認。


    高野義人裝作睡著了。


    “別裝睡了”母親說。


    義人沒有回答。傳來關門的聲音。他睜開了眼睛。


    睡不著。在黑暗的房間中,他盯著天花板看。想著,在這樣黑暗的電影院裏和女孩子接吻,到底是什麽感覺呢。


    “早點起來啊!”噠噠噠噠。


    “對不起”噠噠噠噠。


    惠和艾莉卡向著公立高中跑去。


    “用飛的吧,飛的”艾莉卡說。


    “但是,你看,校長她”噠噠噠噠。


    “校長怎麽了?”噠噠噠噠。


    “不能特別對待”惠喘著氣說。所以,惠打算過上和其他學生一樣的高中生活。


    “是是是,就是這樣呢”


    總之是趕上了。校門口站著那個高野校長,所以兩個人唰地一下分了開來,在通往校門的坡道上走著。


    佐佐木智和在他們身後數米處走著。艾莉卡勻稱而優美的背影,和禦廚惠矮小又沒精神的背影唰地一下分開後,視野一下子打開了。


    瘦削的女校長雙手抱胸看著他們。那個剛步入老年的老師,就像動畫名作裏常有的很囉嗦的女仆長一樣。


    “早上好”智和低頭打招呼。


    走進教室時,和盛本拓哉對視了一眼。那個肥胖的同學眼睛充血發紅。像是通宵沒睡。


    “喂,佐佐木主任,我有點事想和你說”拓哉用嘶啞的聲音說。


    “怎麽了?這麽突然”


    “出大事了!好了,放學後要不要來我家?也許有佐佐木主任喜歡的東西哦”


    智和稍微考慮了下。眼前這肥胖的同學並不算是我的朋友。倒不如說,討厭他的地方很多。但是,有點在意拓哉那興奮的表情和“喜歡的東西”。


    “啊……我知道了,去吧”智和回答。


    放學後,禦廚惠走向學校校門。如果就這樣,沒有任何事發生的平穩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那該多好啊、他一邊這樣想,一邊走向校門時,注意到了大場艾莉卡就站在校門口。


    她在等我。


    春天的傍晚。斜射而來的溫暖陽光,照亮了她的頭發。沒有現實感。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麽會主動來吻我呢?


    不可思議。艾莉卡喜歡自己這一點本身,就讓人無法相信。


    惠在艾莉卡麵前停下來。


    “要參加社團活動嗎?”艾莉卡突然說道。


    “放棄……當歸宅部”惠回答。


    “是嗎……你的話,也應該是這樣呢”艾莉卡說完後,又急急忙忙補充說“我可不是在說你是運動白癡哦。我隻是想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法師的工作出現。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嗯”惠點了點頭。他其實是覺得,一直都是歸宅部,現在再參加體育係的社團也很難持續下去。


    “艾莉卡呢?”惠反問。


    “嗯——”艾莉卡抬頭看著春天的天空。


    “……其實,早就有好幾家來拉人了。全部都是體育係”艾莉卡回答。


    “因為你體育萬能嘛”


    兩人走下校門口的坡道,轉向自己家的方向。


    “但是,總覺得,這樣,不太合適呢”艾莉卡自言自語似地說。


    “什麽不合適?”


    “就是沒有魔法競技的社團啊”艾莉卡慢慢搖著頭說。


    “這是當然啦”


    “什麽當然?魔法競技社團在歐洲可是每個學校都有,而且據稱日本的數量也在增加。何況,是在1940年吧,這日本還是首次把魔法競技作為正式項目的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舉辦國!”


    艾莉卡一邊想著她表哥大場英介所在的日本魔法大學的奧林匹克競技場一邊說。


    “那是東京啊,還有各地首府的高中吧?安形高中的話,開不了社團的吧?”


    “……那也說不定呢”艾莉卡露出了惡作劇似地微笑。“——因為新生裏有兩個人是魔法使呢”艾莉卡說著看向惠。


    “你、你是說誰啊”惠有不好的預感。


    “我和你”艾莉卡斬釘截鐵地說。


    “不是很好嗎?”禦廚典子說。她正在禦廚家的家事室調合草藥。


    “是吧?也可以練習騎著掃把飛行。”艾莉卡很得意。


    “是啊……要是讓人知道法師居然不會騎掃把的話……有點……”典子說。


    “但是,隻有兩個人又能做什麽呢!”


    “首先要鍛煉基礎體力。然後在操場上繞圈飛行。在高空提高速度的飛行訓練。以上不斷重複。詳細的項目我會幫你想好的。啊,這樣就是完美的體育係社團呢!”艾莉卡像是在演戲一樣地說。


    “這樣的話,不就像是去年的修行嗎?”


    “也許有點像。但是在學校裏做的話心情會不一樣。還有啊,等我們到高二的時候,也許就會有魔法使新生來參加的。”


    “也許是會這樣吧……問題是……”


    “有什麽問題?”


    “那個校長是否會同意”惠說。


    “現在就開始擔心這種事怎麽行?校長是普通人。我們是魔法使。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客氣的。明天,就好好地遵照手續,申請新設社團。知道嗎?”艾莉卡斷然地說。


    “嗯”惠覺得無法反駁現在的艾莉卡,馬上答應了。


    盛本拓哉在校門口等著佐佐木智和。和他肥胖體形不相稱的,幾乎違反校規的長發,顯得有點髒亂。


    “沒有參加社團嗎?佐佐木主任”拓哉說。


    “初中時就沒有參加社團,現在就更不想參加了。”智和回答。


    “我也沒參加”拓哉歪著嘴說。“我,要是激烈運動的話,會死的”


    “真的?”


    “開玩笑的”拓哉微微聳了聳肩。


    兩個少年並排走著。


    “我喜歡的事情是什麽?”


    “這個嘛,來了就知道了”拓哉說。


    智和走進拓哉公寓中的一間房間時,感到有點不協調。沒有一個家庭在此生活的感覺。


    “別客氣進來吧。最近,基本上是我一個人住的”拓哉說。


    “是嗎?”智和看著對獨自生活的高中生來說寬敞得讓人難以置信的房間說道。


    “要跟女孩子來一炮的話就跟我說,我把房間借你。”


    “我又沒對象”


    “是嗎?”


    拓哉臉上浮現微笑。智和實在無法喜歡拓哉的這種表情。


    “那,你要讓我看什麽?”


    “哎呀別那麽急嘛……先坐那兒吧”拓哉指了指放在飯廳的綠色沙發。


    “哦”智和坐下。


    拓哉從自己的房間拿來張a3紙。


    “……看看吧。昨天我通宵查的”拓哉把那張紙在智和麵前攤開。


    這是張世界地圖。初中時用的附錄中世界地圖的擴印。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幾個點用紅色圓珠筆圈了起來。


    “這是?”


    “好啦,看著。……起點是這裏。埃及的亞曆山大。”拓哉在世界地圖上地中海沿岸已經圈起來的一個點上,又畫了個更大的圈。


    “然後下一個,土耳其的這裏”拓哉從地圖上的一點到土耳其共和國的一個小都市,筆直地畫了條線。


    “接下來這裏”拓哉向著智和聽都沒聽過的城市劃了條線。“接下來這裏。……然後這裏……但最後回來,還是在亞曆山大合上了。”


    就這樣拓哉從埃及到印度畫了一個巨大的圖形。


    “好啦……”拓哉呼出一口氣。


    “什麽”智和問。


    “看吧。這個


    看上去是不是像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智和看著世界地圖。從埃及開始,一直延伸到印度南部時尖起,像箭頭一樣的圖形。


    “箭尖?”


    “嘟嘟—可惜!……不是的。是其他的東西,比如說,看上去像生物嗎?”


    “生物……?”智和又看了看那圖形。吞下象的大蟒蛇?不,不是那種複雜的東西。是更單純的……


    “……魚?”


    “賓嘭賓嘭賓嘭!就是魚,佐佐木主任。左側,埃及方向是頭,印度方是尾吧,或者說尾鰭。這是七點構成的魚的圖形啊!”拓哉很興奮地說。


    “那又怎麽了?”智和說。


    “每一個點都是代表根據【亞曆山大圖書館計劃】發現的、被稱作【瑣羅亞斯德的七柱】的石柱遺跡被發現的地方。”拓哉說。


    “什麽啊,那是”


    “石柱就是石柱,就是普通的石柱。但是,這可以說是一種領域……”拓哉抬起頭,視線飄忽不定。“……你看,佐佐木主任。我有次在補習班上說過的吧?叫【巴比倫】的古代都市的名字由來。”


    “哎?……哦哦哦,巴比倫是巴布·伊拉尼,也就是從【神之門】這個詞來的吧”


    “對對,這個圖形是【邊界】。然後,這個魚的內側就是【神之門】”


    拓哉用他粗粗的手指按著南印度的紅圈。


    “……我的老爸就是在這裏被殺的”


    “哎?是嗎?”


    “是嗎?正式的說法是被印度解放啥啥的恐怖組織襲擊而死。總之,在我我的老爸死去的地方,圍出某個邊界的七個石柱湊齊了。理由我也完全不知道。但大概,是某種古代儀式吧。而且,最後在邊界線合攏的南印度,【門】打開了。”


    “【門】是通向哪裏?”


    拓哉抬起頭,朝著智和一笑。


    “是呢……通往【聖靈】居住的【神之國】的,神之門。而且,像我們這樣既不是魔法使又不是魔法亞人種的,普通又無聊的高中生,也可以借用從那門裏出現的聖靈的力量啊!”


    “怎麽可能!”


    “果然,無法相信吧?那,這又如何?”拓哉這次又拿來張a4大小的紙給智和看。


    “……星座?”


    確實,那像是占星術的書上附帶的各式各樣星座的插圖。紙的左邊有個較大的星星。


    “這是什麽星座?”


    “……南魚座?……啊”智和喊了起來。抬起頭看著拓哉的臉。他臉上露出了像是獲勝後得意的微笑。智和數了數那星座中星星的個數。7個。


    “像不像地圖上我劃的線?”


    “嗯……左邊最大的星星是……”


    智和把那張星座圖的複印件放到世界地圖上,指著那顆最大的星星所在的都市。


    “……亞曆山大”智和輕聲說道。


    “是的。佐佐木主任,雖然說是雙魚座,但不是星座占卜中黃道十二宮的雙魚座。這是叫【南魚座】的星座。而且,亞曆山大對應的是【南魚座α星fomalhaut】。有聽說過吧?”


    “嗯”智和點了點頭。


    “fomalhaut這名字,就是從阿拉伯語【魚之口】來的。亞曆山大就像是向著地中海張卡的巨大魚嘴嘛”拓哉得意地繼續說道。


    “好像……很厲害啊。但是……”


    “但是什麽?”


    “不是,就是、怎麽說呢……將那些遺跡的位置用線連接起來的話,就和某個星座一模一樣。……隻是這樣嗎?”智和說。


    盛本拓哉聳了聳肩。


    “就是這樣。正如佐佐木主任所說。隻有這點的話,就跟納斯卡線條或金字塔之謎差不多吧?主任,你喜歡、這類東西吧?”


    “雖然不討厭啦……”


    “歐帕茲【譯注:oopatsoutofceartifacts


    指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土的人工物。比如說在幾億年前的地層中出土的鐵鍋】或阿茲塔克文明或瑪雅文明等,這些知識不過是些雜學而已。比較起來,像大場艾莉卡那樣的魔女騎著掃把在天上飛,這樣的現實才更厲害。但是,這聖靈之力,也是可以在現實中使用的力量。距今約兩千年前,好像有個人就順著這條道路借取了聖靈的力量。”拓哉說。


    “兩千年前?”


    “是的。那家夥從【魚之口】進去,在巨大的魚身體內轉來轉去。進去時隻是一個木匠的兒子,出來時就是能輕鬆行使奇跡的救世主了……”


    “那人……難道是”智和說。


    “就是那個難道。說起來很簡單,但在兩千年以前要走過這麽長的距離我想是非常困難的。”拓哉指著世界地圖。“但是,現在就不用那麽辛苦了”拓哉聳了聳肩。


    “為什麽?”


    “因為有了非常簡單的方法啊,我,偶然間找到的。”拓哉露出了圓滾滾的胖貓似的笑臉。


    “怎麽可能……”


    “真的啊……我在學校裏就想用得不得了了。看著啊”


    拓哉給智和看了他新的到的“力量”的一部分。對著目瞪口呆的智和,拓哉這樣說道。


    “就這樣呢,我,就成為【基督】了啊”拓哉說著捋了下他長長的劉海。


    反町香織在自家三樓吃飯。


    放著北歐風格家具的寬敞飯廳,隻有女傭在。


    “我吃飽了”香織放下筷子。


    “這就吃好了嗎香織?……那個,是不是做的不好吃?”


    “很好吃的,渡邊。對不起,我好像沒什麽食欲”香織說。


    叫渡邊的中年女性,像是想說什麽似地看著香織的臉,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默默地收拾餐桌。


    香織的父親走了進來。


    “晚飯吃好了嗎”


    “嗯”


    “我稍微出去下”


    “請問您去哪裏呢?”女傭人渡邊問。


    “那個,去客戶那裏”


    “……那個,但現在已經八點了”


    “啊,不好意思,渡邊。我家那位今天好像也有酒會……希望你能多留一會。不然這家裏就隻剩下香織一個人了”


    “我一個人也不要緊的。渡邊,回去吧”


    “但是,香織”


    “沒關係的,爸爸。這裏花大價錢裝了保安設備,對吧?看家我還是做得到的”香織說。


    “我知道了,我盡量早點回來。渡邊,既然我女兒也這麽說了……”


    父親和女傭同時走出飯廳。


    飯廳裏顯得空落落的。


    她走到同樣位於三層的起居室。大約100英寸大的背投電視,還有巨大的擴音器、卡拉ok設備,還有迷你舞台。都是爸爸為了喜歡唱卡拉ok的媽媽買的。


    香織坐在寬大的沙發上,用遙控器打開電視,用家庭影院看著沒什麽特點的問答節目。現場觀眾的傻笑從四麵八方傳來。好可怕。從沒有人的地方傳來中年大嬸“呀哈哈哈”的笑聲。


    香織不禁按下了遙控器上的靜音按鈕。閉上眼睛,不斷地轉著頭。


    禦廚君家裏,現在在做什麽呢?


    眼瞼之下,出現了禦廚君把亞奈和艾莉卡夾在肋下的光景。


    不用去照鏡子也知道。那是自己根本無法相比較的美少女。而且還是女神和魔女。


    沒有我插足的地方。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香織的腦海中浮現了惠的臉。


    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呢?當他明白自己是魔法使,和同居的艾莉卡一起開始訓練的時候嗎?


    也許是在河川地公園,第一次看見惠浮在空中的時候吧。香


    織想。那時他纖細的下巴緊張地繃著,搖搖晃晃地浮在空中。


    就是從那開始。越來越在意禦廚惠。


    香織讓身體陷入到沙發中。幻想中的惠,就坐在我身邊,玩弄著我編成三股辮的頭發。


    香織微微張開嘴。


    他慢慢地抱緊我——


    這時,傳來一聲咯噠的聲音。


    香織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有漂亮的餐具架立在那裏。當然,沒有任何人。


    “駿……你在嗎?”


    香織試著喊她幾年前死去的弟弟的名字。


    當然不可能有回應。隻是覺得應該試著喊一下。有回應那才可怕。


    當她剛這麽想的瞬間,電話鈴響了。香織不由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她急急忙忙拿起起居間的分機。


    “是,我是反町。”


    “……這裏是反町香織小姐的家嗎?”


    是聽到過的聲音。


    “哦,佐佐木同學,是我”香織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那個啊……”


    電話那頭的佐佐木智和,感覺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難道說,不會是要告白吧?要是他說“和我交往吧”的話,要怎麽拒絕呢?


    “那個,反町啊……你想當魔女吧?”


    突然,智和這樣說。


    不是告白啊。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種不滿足的感覺。


    “怎麽了?這麽突然”


    “好像,你是這麽說過吧?要是是魔法使該多好”


    “額,嗯”香織勉勉強強地同意了。


    “我們,可以給反町你魔法哦——雖說正確地說是反對魔法的力量也說不定——可以讓你使用像是超能力一樣的力量哦”


    “……佐佐木同學,你在說什麽呢?”


    香織握緊了聽筒。她以為從小學起就是同學的智和是不是參加了某些奇怪的宗教。香織思索著掛電話的借口。


    “對不起,突然打這樣的電話,是要懷疑的吧,一般來說。我一開始也是這樣。但是……算了,用話說不清楚。你有郵箱地址嗎?”


    “……嗯”


    “那,我現在就發給你,看了文件以後,如果想試試看的話,就點擊附件看看吧”


    “發?”


    “嗯。這力量好像是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的。可以的話就試試看吧”


    佐佐木智和放下話筒。不,放下話筒的,不是智和的手。他的手離開話筒有大約50公分。話筒和智和的手之間沒有任何東西。


    他的家人如果看到這一幕,大概會以為智和是用魔法或什麽的讓聽筒浮在空中,掛好電話的吧。


    但是,佐佐木智和不是魔法使。借用盛本拓哉的話來說,他現在,也成為【基督】了。


    香織沿樓梯走到她位於四樓的房間。順便看了一眼弟弟的房間。當然沒有人。


    打開自己房間的筆記本電腦,她一邊看著傻呼呼的logo標記在不斷旋轉,一邊想,佐佐木同學,盛本同學,又在做什麽誇張的事了吧。


    桌麵出現以後,開始接收郵件。郵件已經收到了。發件人是佐佐木智和。


    是封很長的郵件。香織一口氣讀著。無意間,看到豎在桌上的相框玻璃映著自己的臉。


    眼鏡反射著電腦的光,看不到眼睛。簡直就像是少女漫畫中的眼鏡少女一樣。那少女一般都會在走廊和喜歡的男孩子撞到,眼鏡掉下來。然後那個帥氣的男孩,看到那少女不帶眼鏡的臉,就會想“沒想到還真可愛”。


    香織摘下眼鏡。相框裏是和父親一樣小眼睛的少女。我的臉,帶不帶眼鏡,印象都差不多。


    可愛的女孩,帶上眼鏡也一樣可愛。反過來也是吧?


    “……傻了吧,這幫家夥”


    香織輕聲說道。


    男孩子們不會都是這樣傻吧?還是說盛本和佐佐木是特別傻的傻瓜呢。讀完他們那封不得了的郵件後,香織陷入沉思。


    樓梯那裏,傳來父親和母親說話的聲音。原來房間的門沒關緊。香織站了起來去把門關緊。


    父母的對話聽起來更響了。


    感覺是喝醉的媽媽在向爸爸抱怨。


    “我那樣說不也是沒辦法嗎!”媽媽的聲音。


    弟弟死了以後,就一直是這樣了。香織想。爸爸也是。作為繼承者的兒子死了以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


    老實又可愛的兒子蒙天寵招之後,剩下來的是,不討人喜歡的女兒。他們兩個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如果可以使用魔法的話。


    雖說,也許不能改變一個人,但也許可以停止地球的自轉。


    香織,坐到筆記本電腦前,用鼠標點擊了那個文件。


    突然,耀眼的圓光直射香織的眼睛。就和郵件上寫的一樣。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麽做的,但大概是控製顯示器的亮度的程序吧。


    忽然間感覺到一股寒氣。


    感覺像是房間的溫度下降了。


    眼中可以看見像是直視夏天的太陽後出現的粉紅色的“●”。眨了好幾次眼睛也沒有消失。


    “……什麽都沒有發生嘛”


    香織自言自語道。雖然被強光嚇了一跳,但是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房間裏有別人的氣息。


    很近。感覺就站在身邊。香織不情願地轉過頭看著身側,什麽都沒有。


    但是,可以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房間裏。


    好像是少年。他好像坐在香織身前的課桌旁,什麽都沒有的空間裏。


    香織想起,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弟弟駿就從自己的房間裏把椅子搬來,坐在香織的旁邊,看她看少女漫畫。


    一樣。在過去弟弟占據的空間裏,感覺有個和弟弟一樣大的,看不見的東西占據在那裏。


    “駿”


    她雖然打算喊少年的名字,但最終還是沒有喊出來。雖然張開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似乎是印在眼瞼上的粉紅色的痕跡在警告她,不可以喊住“駿”。


    不得說話。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別給那個東西“名字”。沒有聽過的語言在腦海中湧現,這樣告誡著她。


    香織點了點頭。絕不可以給坐在邊上的,少年形狀但看不見的東西命名。


    給它名字。這時創世紀中神給人的最初的命令。而這樣下令的神,過去曾由“要有光”這句話起創造了世界。


    喊出“駿”這死去的弟弟名字的瞬間,那個存在就會被確定下來,在物理世界中占據一定的位置。所以,不能喊它。香織理解了,打算遵從。


    就在這時,香織的身體變大了。


    不,正確的說,身體感覺比實際肉體的大小擴張了。


    和因為事故而被切斷手腕的人,會感覺到已經不存在的手仍然在那裏,可以感覺到手張開握緊的感覺差不多。瘦小的香織,感覺上好像大了兩圈。而且就像原本就是這麽大一般,感覺非常自然。


    和反町香織重疊在一起的東西的思考,流進了她的腦海。異國的語言。不存在於地球上任何一處的,不可思議的語言。


    忽然,她走向課桌伸出手。


    桌上最裏麵放著個電動卷筆刀。現實中香織的指尖離那卷筆刀大概有三十公分。但是,她感覺上的“指尖”,已經碰到了那個紅色的機器。


    香織移動著“指尖”,觸摸著那個卷筆刀。有塑料微涼的感覺。


    然後,她試著用那“手”握著卷筆刀,試著感受那輕輕的重量。


    再慢慢地,用“手”試著把卷筆刀舉起來。


    她舉了起來。她那看不見的“手”。把紅色電動卷筆刀舉


    了起來。全身毛骨悚然。


    數十億個,不會魔法之人的不眠之夜。在名叫日本的世界一隅,後來被佐佐木智和叫做隱神的聖靈,和反町香織結合在一起。


    就這樣天使得到了正確的名字。也就是“結尾語的天使”、“卡奧莉=艾爾”【譯注:香織名字的讀音就是卡奧莉=kaori,艾爾,神的意思,聖經中跟上帝有關的稱呼,許多都源於這個字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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