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可怎麽辦?”劉文斌欲哭無淚,自知已無回天之術,身子一下子癱軟了,跌坐在水泥地上,嗚嗚咽咽地嚎叫道:“這人要是找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出門就會撞鬼。〔(( 他媽的,我怎麽會落得這麽慘呀!嗚嗚嗚……”


    事已至此,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劉文斌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最終自認倒了血黴。可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的厄運並未就此終結。


    被人騙了一百五十萬後,劉文斌心裏雖千般懊悔,卻妄肆其忿,對黃仁德始終怨氣難消,耿耿於懷,可恨不得一口將他活生生地吞進肚子裏。反過來,黃仁德像條哈巴狗似地跟隨劉文斌多年,現在看到他已錢財散盡,窮途末路,便如同躲溫疫一般地自動消失,另攀高枝去了。從此,兩人割席斷義,劃地絕交,演變成一對真正的陌路人。這正是: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難何時見一人。


    劉文斌無處籌錢,猶如“橋頭上跑馬——走投無路”,而還債期限已過數日。為了逃避周老板的上門追債,他的前程貿易總公司不僅關了門,而且連手機也不敢開,每日過著提心吊膽、東躲西藏的日子。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呀。這天中午,劉文斌剛從古城路的一家證券交易所門口出來,突然被兩個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他隻好束手就擒,乖乖地被這兩人押解著去見周老板。


    在一家高級飯店的豪華包廂裏,周老板正與阿蘭小姐相伴而坐,開開心心,品嚐著滿桌的美味佳肴呢。


    “哎呀,是劉老弟,可有日子沒見著了呀!”周老板見劉文斌縮頭縮腦地被押解進來後,故作誇張地大呼小叫,又假情假意地招呼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來來,坐下陪我和阿蘭小姐,一起共進午餐。”


    “周老板,我、我……”劉文斌豈敢冒然入座,心裏一直在打邊鼓,連說話都結結結巴的。


    周老板衝兩名保鏢使個眼色,兩人立即退出包廂。


    “我們是多年老朋友了,對嗎?”周老板滿臉堆笑,招手示意劉文斌坐到身邊來,不怒而威地說道:“坐吧。難道這點麵子,你都不打算給我嗎?”


    “啊……周老板,客氣、客氣了。”劉文斌恭敬不如從命,隻好顫顫驚驚、唯唯諾諾地坐到座椅上,扯起笑臉地說道:“是你給我麵子,你大人有大量。”


    “看你氣色不錯,小日子還過得滋潤吧?”周老板端詳著劉文斌那張苦瓜臉,仍不忘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菜,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來,先喝一杯,壓壓尺。嚐嚐這菜,看看味道怎麽樣?”


    “周老板,我、我被人騙慘了……”劉文斌用抖動的手端起小酒杯,又勉強地吃了一口菜,沉不住氣地乞求道:“我不是不想還錢呀。再給我些時間,我會盡快地把錢湊齊還上的。行嗎?”


    “劉老弟,不要向我歎苦經,你可是見過世麵的人呀。”周老板不禁失聲地笑了,拿起一塊濕餐巾擦了擦嘴角,訓導般地說道:“老話說,‘賭桌上無父子’。就算是兄弟吧,那也是感情歸感情,帳還得明著算。對嗎?”


    “我知道、知道。周老板,你高抬貴手,再給我三天時間,就三天,我保證連本帶利一起還清,絕不食言!”


    “一天,給你一天吧。”周老板連眼皮也沒抬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做出一個製止劉文斌申辯的手勢,又輕捏拿阿蘭小姐放到自己的臉腮娑摩著,從鼻孔裏出鄙夷的哼聲,平聲靜氣地威脅道:“你可別說我逼你喲。要不你說說看,我花掉二百五十萬,是買一隻胳膊劃算呢,還是買一條大腿好呢,啊?”


    “周老板,你就放我一馬吧。”劉文斌嚇得差點從座椅上跌落到地上,在周老板麵前點頭哈腰,心驚膽顫地誓道:“我明天還錢、還錢,我明天一定還錢!”


    “看看你這副熊樣,裝可憐嗎?別自己討沒趣了。”周老板極為輕蔑地搖著頭,猛地把雙筷子往桌上一拍,怒目而視,鄙視地喝斥道:“哼,‘螢火蟲的屁股——能有多大亮光’啊?你說得倒輕巧!他媽的你拿什麽還?”


    “我……我還有股票,我明天就清倉,保證還債。”劉文斌再不情願,也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戰戰兢兢地向周老板兜出老底,哭喪著臉地賭咒道:“相信我,明天、明天我保證如數還錢。”


    在股市裏,劉文斌確實還有一筆不小的財產。是年五月二十九日前,他曾在二十至二十四元的價位上,總共投入四百多萬滿倉吃進“深展”。但到昨天為止,早已大跌的“深展”,其股價仍然隻在十五元上下徘徊。這時,他如果把手裏的股票全都賣掉,充其量也就在兩百五十萬左右。


    “我知道,你還有辦法的。能把錢還上,那就很好嘛!”周老板馬上糾正了臉色,恰似雨過天晴,伸手把劉文斌從地上拽起,滿麵笑容地說道:“來吧,把酒滿上,我們再幹一杯!”


    翌日,劉文斌不得不忍痛割愛地賣掉全部股票,剛夠還清周老板兩百五十萬的賭債。轉眼間,他數百萬家財皆一一地散盡,終成窮光蛋一個,最後落得十年夢幻一場空。事到如今,他已徹底地失去了與畢自強比肩抗衡的經濟實力,從此一蹶不振。如此風雲變幻叵測的可悲結局,其實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所造成的。這正是“睡覺抽煙燒枕頭——半點怨不得別人”呀!


    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貧難改舊家風。劉文斌本是一個見了女人就想上的好色鬼,近來既離婚又遭遇生活中的種種挫折,內心苦悶至極,卻不思已過,仍不改尋歡作樂的惡習。當晚,他在國際大酒店又開了一間豪華客房,居然不忘打電話叫來坐台小姐方瑩瑩。


    賓館的客房裏,劉文斌無聊至極地斜靠在床上,懷裏抱著酒瓶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把酒消愁,開著電視機也懶得瞅上一眼。等到貌美妖豔、嬌滴滴的方瑩瑩走進來時,尚且不等她扭捏著賣弄風騷,便猶如老貓見到腥魚兒,急不可待地要抱起她撲倒在床。


    “哎喲,你先等等嘛。”方瑩瑩不肯讓劉文斌解衣寬帶,仰著一張粉白脂紅的瓜子臉,伸出一隻白肉嫩嫩的纖手,嬌媚撩人而不肯讓步地說道:“老規矩,先付錢,後上床。”


    “他媽的,你個小妖精、悶**、下賤貨……”劉文斌似乎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一通粗言爛語地咒罵著,幾度握拳的手指團緊了又伸叉開,始終對方瑩瑩無可奈何,便從錢包裏掏出一遝百元鈔票,狠往床上一擲,不無忿然地說道:“八百塊。數清楚!”


    “嘻嘻,”方瑩瑩數錢後露出笑靨,向劉文斌飛去一個挑逗的媚眼,把錢塞進小坤包裏,嬌聲嬌氣說道:“謝謝劉老板!”


    方瑩瑩向後仰倒在床沿上,衝劉文斌高抬雙腳,讓他幫她脫去那雙高跟鞋。之後,根本無須劉文斌勞神動手,她主動把外套和裙子一起脫掉,隻穿著乳罩和三角內褲斜靠在床上,從坤包裏把打火機、錫紙、白粉都一一地拿了出來。


    “讓我也吸一口。”劉文斌的鼻腔不由自主地抽搐著,用力地吸進空氣,向方瑩瑩提出要求。


    “可以,一百塊錢一口。”方瑩瑩自顧自地聞著點燃冒煙的白粉末,不依不饒地說道:“先給錢!一手錢,一手貨。”


    “你他媽的,”劉文斌又扔給方瑩瑩一張百元大鈔,破口大罵地說道:“臭**,你真是‘躺在棺材裏伸手——死要錢’呀!”


    “切,沒錢你還出來混什麽呀!”方瑩瑩出一陣鄙夷的竊笑,低頭把錢收好,掏出一小包白粉遞給劉文斌。


    不一會兒,劉文斌也吸得飄飄欲仙,雲山霧裏。這一下子,可真是拋去千般煩惱了。正所謂“今日無愁今日樂,明日愁來明日說”。此刻,他急不可待地將赤身**的方瑩瑩摟抱懷裏,溫情脈脈地親吻撫摸著,兩人雙雙撲倒在那張大床上……


    這是一個風輕雲淡的晴天,夏日垂釣的好時光。


    中午下班後,畢自強便帶著一套垂釣的漁具,獨自開車來到郊外某度假農莊。這兒有一個碧波蕩漾、水草肥美和魚蝦眾多的大池塘。在池塘邊的一棵樹蔭下,他悠哉遊哉地坐在一張小馬紮上,嘴角上叼著一支煙,先後向池塘裏拋下三隻魚標。然後,他兩眼不時地盯著漂浮在水麵上的魚標,極有耐性地等待著魚兒咬鉤……


    很快,魚簍裏便被扔進了幾條活魚,但它們都不太大。不知過了多久,畢自強隱隱約約地聽到有行車喇叭聲,抬起頭遠遠地看見一輛紅色出租車駛離國道,嗚嗚地拐上泥濘的沙土石路,正一起一伏地向池塘這邊開來,最後停在幾十米開外。


    黃仁德從出租車裏下來,在沒膝高的草叢中自尋蹊徑,一腳高、一腳低地向池塘邊走來。


    “畢總,我來了。”黃仁德懷揣希望,屁顛屁顛地來到畢自強身旁。突然,他用手指著水麵,驚叫道:“快看,魚咬鉤了。”


    隻見一隻魚標浮在水麵上快劃動,時沉時浮。畢自強不由地抓起那根釣杆,動作迅地收回魚線……一條大草魚劃破水麵被拖上岸來,它不時在水草地上搖頭擺尾地蹦跳幾下。


    “凡事隻要是肯付出,總會有所收獲的。”畢自強笑吟吟地拾起那條大草魚,得意地把它扔進魚簍裏,忙裏偷閑地對黃仁德說道:“我的車後箱裏有一隻皮箱。那一百萬現金,現在歸你啦!”


    “畢總,謝謝啊!”黃仁德欣喜若狂,使勁地來回搓著雙手,感激涕零地重複道:“多謝你對我的關照啦!”


    “不客氣。‘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嘛。”畢自強把魚標拋往池塘裏,頭也不回地說道:“這是你該掙的錢。你自己去拿吧。”


    黃仁德的付出得到了回報,總算拿到這筆巨額酬勞,如願以償。他異常興奮地提起那隻沉重的黑皮箱,吃力地向那輛出租車跚然走去。畢自強回頭再看時,那輛紅色出租車已漸行漸遠了。


    天際邊,夕陽正在徐徐西沉。在池塘岸邊清澈碧綠的水麵下,仍舊倒置著畢自強穩坐垂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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