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又寂靜的臥室裏,我甚至連那個突然多出來的“人”的呼吸都聽不到,然而心裏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我的手腳冰涼,被這種恐懼的感覺壓迫的動都不敢動。


    他在哪兒?到底躲在哪兒?


    我在黑暗中和那個多出來的人默默的對峙,這種沉默中的驚恐足以讓人發瘋。我慢慢伸出手,一下打開床頭的台燈,柔和的光線唰的把整間臥室全部照亮了。


    光線閃起的同時,我的眼睛就在臥室每個角落裏來回的掃視著。牆角,衣櫃,桌下,幾個死角空空蕩蕩,什麽東西都沒有。


    我的身體因為強烈的恐懼在輕輕發抖,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越是看不到東西,心裏的那種感覺越是不可抑製。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臥室裏,肯定多了一個人。


    我的眼睛不斷在房間裏遊走,可是依然什麽都看不到,時間在不知不覺的流逝,我就覺得後背的冷汗把衣服都塌濕了。


    有的時候,人不一定非要用眼睛去看,才能看到什麽東西,感覺很重要。感覺就像是人的另一雙眼睛,把每個視線觸及不到的死角一覽無遺。


    我從床上慢慢的爬下來,動作很輕很輕,光著腳踩在地上,然後蹲下身,強行控製住自己劇烈的心跳還有急促的呼吸,隨後一把就撩起垂落在床邊的床單。


    床下是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模糊又朦朧,但是掀起床單的一瞬間,我那種如同眼睛一般的感覺,終於得到了確鑿的印證。


    床下的黑暗中,隱約蹲著一個小小的影子,纖細的四肢,碩大的頭,稀疏的毛發,還有毛發下麵密密麻麻的眼睛……


    大頭怪嬰!


    我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使勁蹬著地,朝後退縮。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樣!老李目睹了大頭怪嬰,結果詭異的上吊了,大頭怪嬰又找上了我!


    腦子裏糊裏糊塗的亂成了一鍋粥,我記得回家之後,我把所有的門窗都關死了,大頭怪嬰是怎麽爬進來的,又是怎麽無聲無息的躲到我床下的?我對這些一無所知,而且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考慮這些。


    大頭怪嬰靜悄悄的蹲在床下,皺巴巴的臉龐上,那雙小小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死盯著我。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嚴重的威脅,飛快的縮到牆邊,順手抓起一個平時用來鍛煉的啞鈴。我猜測,大頭怪嬰要弄死每一個親眼看見過它的人。被逼到這一步,再怕也沒有用,我大口喘著氣,死死抓住手裏的啞鈴,隻要它敢靠近,我會毫不猶豫的用力砸下去。


    “黑……竹……村……”大頭怪嬰蹲在床下,耷拉著那顆大的離譜的腦袋,突然就含糊不清的發出幾個音節。


    盡管這幾個音節很模糊,但我卻聽的清清楚楚。


    黑竹村,它在說黑竹村。


    我隨即就想起來,當時大頭怪嬰從焚屍爐裏發出的那三個音節。黑竹村,黑竹村,它前後兩次提及這個對我來說很陌生的地名,到底意味著什麽?


    我茫然無措,因為我不可能跟它對話,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是該猛烈的反擊,還是落荒而逃。


    就在我難以抉擇的時候,靜靜蹲在床下麵的大頭怪嬰手腳並用,費力的抬起那顆碩大的頭,開始從床下朝外爬。我下意識的舉起手裏的啞鈴,身子恨不得縮到後麵的牆縫裏。本來,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隻要它威脅到我,我會不顧一切的痛擊它。但是現實跟想象完全就是兩碼事,當大頭怪嬰一步一步從對麵爬來的時候,我的手一下就軟了,軟的麵條一樣,甚至連啞鈴都拿捏不住。


    我感覺手腳發麻,僵硬的和木頭似的,眼睜睜看著大頭怪嬰拖著一行血跡,從床下一直爬到我麵前。柔和的台燈光照下,它頭發下麵一顆顆眼睛在閃閃發光。它使勁抬起頭,仰視著我。


    它鼻子上麵的兩隻眼睛像是兩個黑洞,有一種死光,又仿佛有一種異樣的魔性。我的手腳發軟,心髒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我很怕,老李的死狀在眼前浮現,我不想和他一樣,穿著一身鮮紅的衣服吊死在自己的臥室裏。


    “來……”大頭怪嬰凝視了我很久,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身,它的雙腿細的和手指一樣,要支撐和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腦袋,顯得很吃力。


    它就那樣蹣跚學步似的,晃晃悠悠的邁動著腳步,朝臥室外走去。這一刻,我已經被恐懼完全充斥的神經更甚了一層,因為我突然感覺到,我的雙腿在不聽使喚的跟著大頭怪嬰的腳步,走出了臥室。


    大頭怪嬰走出臥室,外麵已經被我緊鎖的屋門啪嗒一聲打開了,它和一條夜色裏的幽靈一般,悄悄的順著門縫走出去。我心裏拚命的提醒自己,可是兩條腿好像不屬於自己,麻木的邁動腳步,跟著大頭怪嬰離開了家。


    大頭怪嬰越走越快,在深深的夜色裏,我跟著它穿過居民區,走到北環外的荒郊,到了這個時候,腦子裏清楚的意識到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但已經無法抗拒。身邊的景物風馳電掣一般的後退著,快到肉眼無法分辨。


    不知道這樣飄忽了多久,速度驟然一慢,眼前的月光下,出現了一片竹林。


    每一根竹子都是黑的,比墨竹的顏色更深,密密麻麻的竹子讓整片竹林看上去如同一片黑色的海。


    這個地方很陌生,我沒有來過,也沒有見過。心裏那種異樣感隨即又開始膨脹,陽城在北方,沒有這樣大片的竹林。


    大頭怪嬰依然在走,帶著我穿過竹林,穿過竹林,可以透過月光看到遠近都是一片一片起伏的山,山巒深如海。在竹林和群山之間的山坳裏,隱約坐落著一個小村子。


    小但是很古老的村落,已經完全破敗了。大頭怪嬰又帶著我走了一段,老村近在眼前。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頭皮發麻。老村裏的房屋倒塌了一半,看上去應該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但是每一間破落的建築前,都吊著一個穿著鮮紅衣服的人。


    山裏的風在吹動,數都數不清的紅衣吊死鬼隨風左右搖擺。在中國曆代的風俗中,人穿著紅衣服自殺,可以說同樣是一種詭異的禁忌。老李的死已經讓我琢磨不透了,而這個坐落在黑竹林和群山之間的老村,更顯得離奇。


    我想要抽身後退,大頭怪嬰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不可能是善意。站在竹林邊緣的高坡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老村,越看越讓人渾身冒涼氣。我覺得自己的雙腿隱約間好像聽使喚了,立即就產生了逃走的念頭。


    就在我暗中謀劃著逃走的時候,在前麵帶路的大頭怪嬰回頭看看我,順著緩坡一路就跑進了老村。山地裏的村莊受地形的限製,不規整,建築錯落,地形複雜,大頭怪嬰跑進老村之後就不見了,隻剩下那些隨風擺動著的紅衣吊死鬼。


    大頭怪嬰跑進老村以後,我倒是平靜了那麽一點兒。說實話,我很想轉身就走,可思來想去,總覺得就這麽走了,似乎不妥。我原以為大頭怪嬰纏上我,我肯定要落得和老李一樣的下場,但它隻是把我帶到了這個黑竹林外的老村。


    它為什麽要帶我來這兒?它有什麽目的?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的話,這次逃走,下次大頭怪嬰還是能找到我。我很不願意讓這個東西纏著,這樣考慮,我就在原地開始躊躇。


    我想進老村去看看,隻不過一望見視線裏一個一個懸在木樁上的紅衣吊死鬼,這個想法瞬間就又打消了。


    嗡……


    一陣聲音沒有任何預兆的從老村某個未知的角落裏迸發出來,這聲音好像一首很久很久之前的古謠,又好像巫師的吟誦。怪聲回蕩在老村,這時候,我的腿又開始發軟,大頭怪嬰雖然暫時不見了,可是那些吊在木樁上的紅衣吊死鬼,都隨著這陣聲音開始顫動。


    我不得不臨時調整自己的計劃,沒時間再冒險進老村一探究竟。我這邊轉身要跑,消失在老村裏的大頭怪嬰頓時閃現在月光下,它站在老村正中央的位置上,抬頭遠遠的朝我這邊望來。


    大頭怪嬰身後,是一個隆起的土堆,大概有半人高。怪聲的聲波席卷了老村,不僅那些紅衣吊死鬼在顫動,就連破敗的建築,甚至地麵也隨之顫抖著。


    半人高的土堆隨著顫動開始崩裂,土堆下麵,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拱。大頭怪嬰遠遠的望著我,又回頭看看正在慢慢崩裂的土堆。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大頭怪嬰專門把我帶到這個老村來,很可能就是讓我看看那個土堆下麵要拱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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