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我的心死灰一片。已經在心裏不斷蔓延的絕望,再也沒有任何阻滯,一下子把我完全給淹沒了。


    人在困境裏之所以可以堅持著不倒下,可能完全是因為還抱有一絲希望,這是精神上的支柱。如果連這絲希望也最終破滅,那麽人的精神或許會瞬間崩潰。


    我放下手機,眼神無神的在眼前的廢墟空間裏慢慢的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堅固的瓶子,沒有出口,沒有縫隙。


    我甚至能預想到我和白領最後的下場,吃掉所有的食物,最後在絕望和饑餓中痛苦的死去。我不敢再想下去,如果非要死,我寧可選擇被一槍斃了,死亡的過程越漫長,越是一種折磨。


    我不願意認命,但現在的事實,已經無形中決定了我的命運。


    “再做一次努力吧。”我很少會屈服,即便知道已經沒有了希望,可是還是掙紮著爬起來,在空間又走了一遍。


    接下來的時間,我就和白領麵對麵的坐著,兩人中間亮著一把袖珍手電,光線很微弱,我能看見白領的臉,變的沒有一絲血色。


    五個小時,六個小時,七個小時......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古陸深山裏,我和白領好像被世界拋棄了,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下落,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們。


    時間在流逝,從幾個小時一直到兩天兩夜。第三天,我身上最後一點東西吃掉了,這點東西不足以維持正常的消耗,我沒有精神,沒有力氣,甚至連坐都坐不住。


    饑餓讓我的意識開始紊亂,閉上眼睛還好一點,隻要睜開眼睛,就會感覺眼前金星亂冒,連手電的光線仿佛也在微微的扭曲。餓的久了,人就開始飄,像是在霧裏升騰起伏著。饑餓,實在是一種很痛苦的事,鋼筋鐵打的漢子,頂得住流血,卻頂不住餓。餓的頭暈眼花的時候,腦子裏飄浮的,全是漢堡包,看著自己的胳膊,甚至都忍不住想啃一口。


    白領的眼睛開始發灰,平時整整齊齊的頭發微微有點淩亂,也像眼神一樣,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再也強勢不起來了,在饑餓和困境裏,她和丁靈幾乎沒有任何差別,脆弱的不堪一擊。


    長時間的食物匱乏,導致我們的免疫力降低,在這片沒有出路的死境中困了四天之後,白領終於屈服了,她有時候昏昏沉沉的睡覺,有時候則開始說胡話。我也很難熬,但比她稍好那麽一點。


    看著白領蒼白的臉,我第一次覺得,她也可憐的讓人憐憫。這種感覺一下子就讓我忘記了她從前那種眼高於頂的姿態。


    “我們,都要死了......”白領縮在牆角,迷迷糊糊的睜開無神的眼睛,對我嘟囔了一句,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來幫助她,我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蓋上,在這種環境裏,我能給她的,就是這麽一點點溫暖。


    “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很苦澀的笑了笑,把衣服給她掖緊。


    “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白領可能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了,她看看我,閉上眼睛,歪著頭,很輕又很慢的說:“除了我父親,從來沒有男人抱過我......我想不起來,在別人懷抱裏,是什麽感覺......”


    我沒有回答,慢慢的伸出手,白領斜斜的倒在我懷裏,她的頭發,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洗發水的味道。她的手冰涼冰涼的,但身體很軟。抱住她的時候,我的心,好像安穩了那麽一點。


    因為至少現在,我身邊還有活著的同伴。


    “那段畫麵,你應該看過。”白領閉著眼睛,輕輕對我說:“五口棺材,就意味著要死五個人,隔壁老王,高富帥,丁靈,赫連,他們都死了......現在,隻剩下我們兩個......我們兩個,是不是,還能有一個活下來......”


    我的心猛然一動,身在困境,隻想著怎麽逃生,我把那段畫麵忘的一幹二淨。五口棺材,五個死人,六個人的隊伍現在就剩我和白領,這難道真意味著,我們兩個,會有一個活下去?


    可我真的想象不出來,該怎麽活下去。


    “方懷,如果我們兩個,隻能活下來一個,而這個選擇權,在你手裏,你會怎麽選擇?”白領問道:“說實話,說你心裏的實話。”


    我一下子語塞了,人從出生開始,就是自私的動物。如果非要我說實話,我肯定不想死。


    白領的身體是軟的,帶著溫熱的體溫,我抱著她,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在猶豫間,我突然就開始害怕,因為我不敢想象,白領真的死了以後,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會停止,她的身體會腐爛,會和所有的屍體一樣,變成一堆白慘慘的骨頭。


    有一些東西,無形中觸動了我。


    我沒有那麽高尚,至少沒有高尚到堵搶眼炸碉堡的高度,可是我的心被觸動著,這一刻,我極度的不想讓白領死去。我寧可付出代價,也想讓她活著。


    即便,這種代價,是我的生命。


    “說實話,我想自己活著。”我對白領說:“但如果真要我選擇,我會選擇讓你活下去。”


    “是真話嗎......”白領的手沒有力氣,但她抱著我的腰,耳朵緊緊貼著我的胸膛:“我聽過太多太多謊言,在臨死前,我隻想聽一句真話......”


    “真話。”我舒了口氣,有些時候,我是個感性的人,看到流浪在街頭的流浪者,我可能會可憐他,腦子一熱,把身上所有的錢拿給他。可能事情過後,我會後悔,但在我把錢遞給他的那一刻,我是真心的。


    “謝謝......”白領就這樣緊緊貼著我的胸膛,又一次昏沉的睡了過去。我抱著她,聽著耳邊的聲音變淡,直至消失。


    我甚至分辨不清楚,她是睡著了,還是昏厥了。


    這一次,白領再也沒有醒,她還有呼吸,但一直沒有醒。我想繼續保持堅強,可是我不是超人,無法在所有給養完全斷絕的情況下還生龍活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也陷入了昏睡的邊緣。


    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因為這一睡過去,就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但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想把白領抱的更緊一點,可她還是慢慢從我懷裏滑落,躺到我的腳邊。


    我們的屍體,要多久才會被人發現?可能是下個世紀,可能是下下個世紀,也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兩個來自北方的人,孤獨的在這片黑暗中睡著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間,我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扯我的鞋子。


    我睜開眼睛,麵前那支便攜手電的電池快要耗光了,光線微弱到了極點。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的頭皮一麻,我看見一團小小的影子,正蹲在我的腳邊,伸手拽著我的一隻鞋。


    纖細的四肢,大的有些離譜的腦袋,稀疏的頭發......


    如果是在平時,我肯定會跳起來。但餓到這個地步,我就像一具隻剩下心跳的屍體一樣,眼睜睜看著蹲在腳邊的大頭怪嬰,卻動彈不得。


    大頭怪嬰蹲在麵前,睜開眼睛望著我,我的餘光能看到旁邊的白領,她還保持著昏厥前的姿勢。我全力伸出手,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下。盡管感官有點遲鈍了,可我能感覺到疼。


    這說明,我不是在做夢。


    我回想不起來大頭怪嬰消失了多久,人的發育和生長,是絕大多數動物裏最緩慢的,大頭怪嬰好像還是原來的樣子。它蹲在哪兒望著我,我也望著它,對視的時間長了,我覺得,它本來幹癟的像是蔫蘿卜一樣的臉,好像圓潤了一些,頭頂稀疏發黃的頭發,也黑密了一些。


    在我心裏,大頭怪嬰絕對不是個善物,我躺著不動,是因為實在無法動彈。我悄悄的摸索著,暗中抓住了身邊的那把鏟子。


    但是抓著鏟子的時候,我突然就意識到,如果大頭怪嬰要對我們不利,它沒有必要把我弄醒,在睡夢裏足以奪走我和白領的命。


    而且更關鍵的是,這個廢墟的空間沒有一絲縫隙,大頭怪嬰,它是怎麽進來的?


    它到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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